第四章
1
狼的灵体穷追不舍。
一边奔跑着一边微微将身体转向，用事先咏唱好的冲击魔法迎击它。灵体因此被打倒在地，却又随即起身继续追赶。
好快，而且灵体最麻烦的地方在于非常难缠。
要将灵实体化为灵体虽然需要消耗大量乙太，但只要成功召唤过一次，之后的召唤便不需消耗乙太。这就是灵能力者使用灵体召唤的强大秘诀所在。
「雷蒂、雾生同学！来这边！」
生长在地上的一株巨大树根旁有一个宽广的凹槽。
两人飞进那边的同时玖式咏唱了迷彩魔法，敞开的斗篷与周围的植被融为一体。停止呼吸藏起身体躲过追兵。
在度日如年的感觉之中，追兵的气息终于逐渐远离。
玖式总算松了一口气，确认周围已经没有追兵后从凹槽爬出来。
真如所想的最糟预感一样，对自己的实力自负的学生，或是正义感较强的学生都将玖式等人当成目标。
双方完完全全地处于猎物及猎人的立场，户藏以令人惊讶的效率利用着学生们。
「要怎么办啊？这样下去别说是找出璃理佳了……」
「我们先从森林出去然后回去校舍吧。去找其他老师说明户藏的阴谋——」
「这下事情不是变得挺有趣了吗，魔法师。」
最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众人如闪电般转过头后，不由得发出呻吟。
手插进制服口袋，露出一脸嚣张笑容的九十九真。
学园最强的念能力者就站在那里。
「竟然在这种时候……」
保持警戒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他小组内的其他成员，大概是擅自脱离小组过来的吧。或许在九十九眼里看来，其他组员都只是会扯他后腿的拖油瓶罢了。
「对自己的实力没自信就算了，竟然想要依靠违反校规的器具，你这家伙真是没胆啊。」
「拜托你，让我们走吧。」
「你说什么？」
「有人想要对雷蒂不利，就是那个做为特别讲师来到学园的户藏。我们都是被他的阴谋陷害的！」
「哈！说谎也不先打草稿，你以为我会轻易地放你们逃走吗？」
他根本不相信，不，就算知道事件全盘的真相，这个男的还是会说出一样的话吧。看他那双流露出好战眼神的双眼就能一清二楚。
只能凭实力打退他了。
「雷蒂，去刚才的树根凹槽躲起来。她就拜托你了，雾生同学。」
「可、可是……！」
玖式伸手制止持反对意见的雾生，确实对上超能力者要是雾生在场的话局面会有利许多，但是九十九的目标是自己，只要自己留下来就有机会趁隙让雷蒂逃走。
「别担心，我马上解决。」
雾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带着雷蒂离开。
玖式头也不回，举起魔杖摆好架势。
「马上吗？还真是勇敢啊，你难道是瞧不起我吗？」
「是又怎么样？」
玖式难得回嘴挑衅，随即集中意识。
「那就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吧，魔法师！」
感觉九十九的身体瞬间膨胀数倍，周围的树木及石头开始蠢蠢欲动。从路旁碎石到一半埋在土中的岩石都违背地心引力浮了起来。
将不安的情绪从脑中赶出，玖式也跟着咏唱咒文。
巨大的岩石丝毫无视重力朝玖式飞来。
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但细小的碎片仍擦过脸颊。
趣来越喘不过气，加上周遭恶劣的地形更加速了体力的消耗。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依然被逼得只能一直防守。
这就是超一流的念能力者（Psychic）。
念能力在种类多如繁星的超能力之中，攻击能力名列前茅。而且九十九念能力的最大特征在于——
「怎么啦魔法师，你只有这点能耐吗！」
玖式察觉危险立刻飞身后退。
随即玖式刚才还站着的地面高高隆起。
而他飞身退后着地的地面则是凹陷下去。
根本无法顺利进行移动，玖式在跌跌撞撞了好几次后总算逃进树林之间。
这就是学园最强念能力者能力的精随所在。九十九念能力的影响对象并不仅限于独立的个体，举凡地面、液体或是建筑物等等，他能够自由自在地让除了生物以外的所有物体移动甚至变形。
飞来的粗大枯木削过玖式的头，太阳穴附近飞溅出血滴。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追到森林，同时也是学园领地的边缘。看见做为地标高高耸立的钟塔，玖式将背靠在它的底部。
「那时候算你运气好捡回一条小命。」
脑中马上联想到九十九指的是什么。
那天在街上发生不可思议的现象，浮在空中的路障以及自己动起来的无人车辆。
如果是透过超能力——念力的话，所有谜团就解开了。
「难道是你……？」
「是在吃惊个什么劲？吃惊竟然没有注意到被跟踪的自己多么没用吗？」
九十九说的话让玖式不禁颤栗不止。
「竟然在学园外头未经许可就使用能力？你疯了吗？被发现的话可不是退学就能了事的啊！」
「疯了？这是在说你自己吧？竟然去保护非人生物。」
「！」
他发现了雷蒂的事。
「懂了吗？我可是帮你揪出怪物的真面目啊。」
「你说什么……？」
「能够尽早发现不是挺好的吗？让那种怪物待在身边，你搞不好没多久就被干掉了吧？果然非人生物还是要由人类彻底清除干净才行。」
从玖式胸口涌上一股冷酷的怒火。
「给我住嘴。」
「啥！那你就试看看啊！」
集中意识，将魔杖朝横向一挥。
「烟幂」，一种低难度的基础魔法。
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散布着一阵浓烟遮住视线，九十九看到应该会嗤之以鼻吧。
在失去视野的情况下人类正常会采取什么行动？玖式就是清楚这一点才放出烟幕并开始聚集乙太，聚集乙太不需要魔杖和咒文。
玖式从九十九的侧边绕路接近他。
拨开扰人的枝叶，踏着地上的树枝在烟雾之中前进。寂静的森林之中只剩下脚步声，但是在这种视线恶劣的情形下要是飞来块石头，玖式也无法闪避。
烟雾之中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玖式握紧魔杖一口气冲了上去，同时一边咏唱「雷杖」魔法。
「你这蠢货！」
九十九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回过头来，射出如散弹枪般的碎石块。
但是碎石块却直接打到地面或是削在树干上，让九十九顿时愣住。
玖式人已经在九十九的背后了。
「我在这里。」
玖式将魔杖抵在九十九的脖子上，魔杖前端迸出小小的，但也极为危险的电光。
原本飘浮在九十九身旁的石块全都一口气掉落至地上。
「……你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法师而已。」
「别开玩笑了，你对我的耳朵做了什么手脚！」
「你听到的声音应该是从别的方向传来的吧？就是这么简单。」
虽然故意用暧昧的语气说，但九十九好像了解了什么，再度不屑地咋舌。
「不要再追赶我们了，你答应的话——」
此时突然以玖式为中心展开了一个结界。
以符咒做为角的多边形防护罩从四面八方包围住玖式。
九十九趁机退开并警戒着四周，随即从树丛间出现数名拿着符咒的男学生，穿着灵能力学科的制服。
「成功了！」
「对啊！看来进行得很顺利！」
他们一副兴冲冲地观察被关在结界中的玖式。感到全身沉重无力的玖式，终于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攻击性结界……」
这是古早以前为了封印妖怪而创造出的高等灵能力。单凭一介学生无法展开，必须经由数名灵能力者共同协助才得以完成，是一种强力的结界。
在这个结界之中无法使用乙太能力，也动弹不得。
太大意了。太专注于和九十九之间的战斗而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动向。
其中一名灵能力学科的男学生向九十九面带微笑地走去。
「谢谢，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顺利抓到——」
九十九连看都不看一眼。
「你们这群小喽罗少来碍事！」
男学生脚下的土地瞬间隆起。
受到来自正下方的冲击飞了起来，毫无招架之力地从空中重重摔落地面。其余慌了手脚的男学生们四周则浮起了无数的碎石块，像子弹般击向他们。
男学生全部都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后在原地倒了下冻．一一
「九十九你……」
「哈哈！瞧你这作弊小子这副鸟德性。事情可还没结束呢！」
九十九将视线往上方看去，并向伫立于身旁的高耸钟塔伸出手。
「你要做什么……」
玖式在结界之中费力地转过身抬头一望。
巨大的钟塔发出轰隆声响猛烈摇晃。砖瓦的粉尘七零八落掉了下来，玖式见状不禁颤栗不止。
砖砌成的巨太钟塔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钟塔竟然……」
玖式吓得脸色铁青，他打算用那个来压扁自己吗？
能够从外部干涉如此巨大的建筑物的念能力绝对不同凡响。
就在此时，飞来一张符咒缠住九十九的手腕。
超能力的发动受到阻碍使九十九后退了几步。
「玖式同学！」
雾生双手拿着符咒表情慌张地大喊，雷蒂也在她的身后。
明明叫她们去躲起来的，不过这次反而被她们救了。
「可恶，到此为止了吗……」
九十九对雾生做出举起双手投降的动作。
正当玖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块拳头大小的砖头碎片直直落在他身旁。
「怎、怎么了！？」
玖式随着雷蒂的尖叫，抱着最坏的打算回头一看。
虽然成功阻止九十九的干涉，钟塔还是发出扰人的噪音持续摇晃着。
雾生察觉后连忙用着急的声音说：
「快点想想办法啊！不是你做的好事吗！？」
「哈哈，这我可恕难从命了……！」
九十九看似愉快地将缠在他手上的符咒秀给雾生看。
和这个结界一样，直到失去效力为止九十九都无法使用超能力。
「和那时打退入侵者一样，你们自己想想办法吧，再会。」
九十九一副若无其事，应该说是兴高采烈地从即将崩塌的现场离去。
玖式还受到结界的影响，全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耸立的钟塔上开始掉落更多的碎片并逐渐倾斜。
「钟塔要倒向这里了。」
2
掉落的碎片越来越多。
结界仍然尚未解除。即使施术者失去意识，依然能维持效力正是灵能力的特质。所谓诅咒或是那种有幽灵出现的地方，一般都被认为是透过强大的灵能力来让乙太固定在那里。
学生施展的结界应该没有如此强大的效力，顶多十几分钟就会消失。
但是毫无疑问的，在此之前钟塔将会完全压到头上。
「该、该怎么办才好啊……！」
如果钟塔真的倒向这边，有办法能够防住如北巨大的质量吗？
自己铁定是没有办法，就连璃理佳都不一定能办得到。
但是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下场只有被成堆的瓦砾压成肉酱。
现在只剩下一种选择。
「你们快走吧。」
玖式静静对两人说。
听不懂玖式这句话的意思，雾生和雷蒂两人愣在原地。
「玖式同学……？」
「谢谢你救了我，雾生同学。但是把大家卷进来就没有意义了。」
「不、不行！这种事我们怎么可能办得到！」
「雷蒂……」
雾生忽然发出惨叫声并飞身向后一跳，原来是有一块特别巨大的碎片掉落，高速猛烈的撞击使地面凹陷。全员见状不禁打了冷颤。
已经到极限了。
「你们快走啊！」
「不……玖式先生！」
雾生铁青着脸，丧失了冷静判断的能力，雷蒂则不断哭喊着，现在已经刻不容缓。
此时传来了另一名伙伴的声音。
「雾生！玖式！」
主城慌张地从九十九逃走的方向现身，看到快要崩塌的钟塔和在正下方被结界困住的玖式，顿时说不出话来。
但是主城脸上浮现的既不是混乱，也不是绝望的表情。
「FAL，请求航空支援。」
单手压着挂在耳边的对讲机，冷静地说道：
「输入指令A-021，以第二管理者权限解除MIL火力限制。」
「主城你在做什么……」
主城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果然我先叫它待机是正确的啊。只能赌赌看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不知从何方传来耳熟的声音。
玖式等人查觉到这点，一起抬头往天空望去。
「发生什么事……？」
空气的震动甚至传到身体内部，响起一股令人不安的声音。
「安全装置解除，射线聚集，发射AAM—6飞弹。可别偏了啊，给我打准一点！」
「收到！交给我吧！」
人工AI——FAL的声音只有主城听得到。
砖瓦大片大片地如骤雨般撒落，雷蒂和雾生不禁尖叫．但主城却毫不动摇。
声音逐渐变大，一种无论是谁都听过的声音。
玖式想起主城曾经说过。
——我家是专门做各式各样机械的制造商。
——吵死了给我闭嘴，乖乖待在机场吧你！
终于。
裂痕将钟塔一分两断。
在场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个瞬间。
巨大瓦砾即将掉落下来，同时飞来一股剧烈的噪音。
虽然赶紧将耳朵捣住仍然无法完全防止，令人无法分辨出声音的强烈震动从上空掠过。
强烈的声音到达临界点时，主城大吼一声：
「给我通通炸飞吧！！」
搭载精密电路及炸药，世界上最精准的飞弹尾部拖着白烟贯穿了钟塔前端。
剧烈的爆炸声响、暴风及振动袭来，众多的冲击让身体无法动弹。
玖式等人的头顶上不停降下大量粉尘，让他们以为死定了。
但是降下的就只有粉尘。
过了十几秒，本来应该落在头顶上的瓦砾都散落在四方。
包含玖式在内，众人均哑口无言愣在原地的时候，只有主城一人一边享受爆炸带来的风一边抬头仰望天空。
「Mk—Ⅳ匿踪电子战斗机，那就是FAL的本体。」
战斗机发出的声响逐渐远离。
王的力量。
玖式直觉这就是统领众多兵器的少年的本质。
此时玖式全身也回复力气，看来结界效力已经消失。
玖式缓缓站起身，走到正大口吐着气的主城身旁。
「璃理佳邀请主城你加入的理由，这下我总算明白了……」
「少来这套，我可是很讨厌那种机械的。」
主城露出苦笑。
支配着这个世界的除了魔法、灵能力和超能力之外，还有最重要的科学。看来主城正是代表科学技术的人物也说不定。
如果主城没有赶到的话自己就无法得救。
但也因为这样，还有一件无法避免的事。
引发如此大的骚动，不可能不暴露自己的所在位置。
「终于找到你们了！」
四人被赶到现场的学生们团团包围。
魔法师、灵能力者、超能力者。
数量跟刚刚的追兵比起来简直有如天壤之别，十人、十五人、甚至更多。全员都拿着魔杖和符咒或是将视线对准玖式及雷蒂。
玖式再次深刻体认到自己和雷蒂正处于被人围剿的立场。
现场所有学生都对眼前崩塌的钟塔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说不定认为就连这个惨状都是玖式等人造成的。
震惊和迷惑的视线中明显藏有警戒和敌意。
玖式握着魔杖的手在颤抖，无法将这个对准他们。
「等——」
冲击魔法和投掷符咒从四面八方袭来，玖式的意识就在这里中断昏了过去。
*
因为震动醒了过来。
雷蒂虽想活动身体但手却无法动弹，原来双手被人绑在后头。
又窄又晃，从听到的移动声来判断，现在自己正处于车辆之中。
没有车窗，和驾驶座之间隔了一张铁格网，中间只有一小部分连结在一起。
从铁格网看去，前方坐着两名陌生男子，和刚刚出现在交涉地点的两名男子一样给人一种相近的感觉。
雷蒂回想起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最后见到的是受到大量冲击魔法攻击倒地不起的玖式，在呼唤他的名字后，雷蒂自己也同样感到全身疼痛失去了意识。
自己大概是在那之后，就被交到这群男子的手上送了出来吧。
既然如此，不知道玖式等人是否平安无事？
「喂，她好像醒了耶，该怎么辨？」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子回过头来说道，好奇的视线让雷蒂感到害怕。
「别管她，反正她也没办法搞什么花样。」
听到男子的嗤笑声虽然悔恨，但正如他所说的。
自己身上确实藏有超越人类的力量，但是雷蒂还没有学到如何随心所欲的控制这股力量。
现在除了任人宰割以外没有其他办法。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忽然，驾驶座上的男子说了这句话。
在车辆前方的道路上站着一个人影。
厢型车笔直地持续接近，但人影仍然丝毫不动。
「是谁啊？该不会是那个学园的教师吧……」
「管他是谁，给我直直开过去辗死他。」
随着厢型车更加靠近，终于看清楚人影的样子。是一名个子高挑的男子，穿得一身漆黑以及有着一头秀丽的长发。
雷蒂不禁全身寒毛直竖，甚至感到无法顺利呼吸的恶寒。
雷蒂认识他。
男子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面孔和金色的——
那并不是人类。
「快逃啊！！」
雷蒂高声尖叫。
随即，整台车伴随着强烈的冲击被直直地打飞。
3
玖式一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排满魔法书的书架。
强烈的既视感，这里是熟悉的小组集会室之中。人躺在地板上的玖式虽想活动身体，却因为塑胶制的手铐铐住他的手脚而无法如愿。
此时他察觉有人接近的气息将头部转过去。
「你醒啦。」
这个声音让玖式的心跳瞬间加速。
站在那里的男子身上除了之前看过的装扮以外，又多加了一件斗篷，手里把玩着一枝看似高级的魔杖。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不仅教职员鲜少造访，正逢考试期间因此也没有半个学生。你不认为这里是个正适合某些耍小聪明的学生逃进来的地方吗？」
「户藏……」
户藏用着平静却不带有半点人情味的双眼从上头俯瞰着玖式。
玖式不禁喀嚓一声咬紧牙根。
早该在户藏拜托玖式将雷蒂带出学园时就察觉不对劲，没想到他竟不惜使用如此强硬的手段也要抢夺雷蒂。
「你把大家怎么了……」
「没关联的学生我让他们在其他房间乖乖待着，虽然等会儿我得去矫正他们错误的观念就是了。」
理解这句话的瞬间玖式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雾生等人也被抓住了。
这次真的没有能够救出自己的伙伴。
「不过，只有那个非人生物的女孩我叫人先送走了，现在应该到了你根本追不到的地方了。」
令人绝望的宣言让玖式全身失去力气。
雷蒂竟然就这样……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做出威胁她这种自私的行为的话。
一开始就寻求大家的帮忙或许还好一点。
「为什么对雷蒂这么执着？」
「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那种满脑子只想驱逐非人生物的老古板。只是有些和我一样聪明的人，想到可以将非人生物的力量用于商业罢了。」
「商业……？」
「是的，因此有人非常想要她，我只不过是帮助他们的一般善良民众而已。」
户藏这种桀傲不逊的态度让玖式哑口无言。
「假如当初你乖乖接受我的邀请，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此麻烦的地步。」
「……璃理佳当时根本不在现场，你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和我公平交易的打算不是吗！」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难得我都把她人带到这里来了。」
「咦……？」
玖式随着户藏的视线转过头看向房间的另一侧。
「璃理佳！」
双手手腕被绑在头上，整个人被拘束在墙壁上的璃理佳就在那里。
是被催眠了吗？她对玖式的叫声毫无反应。
户藏走过去粗暴的打了璃理佳的脸颊，随即璃理佳看似沉重的眼皮微微张开。
「……修……」
「这个时候让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吧，玖式同学。」
户藏咏唱了一则简短的咒文。
魔杖聚集了光芒，随即变成坚硬的矿物结晶包覆住整根魔杖，结晶尖锐的前端和刀刃没有两样。
户藏朝躺在地上的玖式靠近，用魔杖尖锐的前端切断了玖式手部的手铐。
「你在做什么……」
即使手部重获自由，但无法理解户藏此举的玖式依然保持警觉。
一根魔杖发出清脆的声响滚落在玖式面前。正是那把黝黑的教职员用魔杖。
「好了，接下来我将要伤害她。」
户藏语气乎淡的叙述。
随即毫无犹豫地将包覆结晶的魔杖对着璃理佳挥下。
一个痛苦的悲鸣传进玖式耳里。
她的裙子被斜斜地切裂了开来，藏在下方的雪白肌肤上留下一道血红色的伤痕。
「璃理佳！」
就算想冲上前去揪住户藏的衣领，但在脚部依然被绑住的情况下，只能悲惨地跌倒在地。
魔杖尖端滴下璃理佳的血，户藏依然若无其事地说：
「想要我住手的话，就用那根军用魔杖打碎你自己的头吧。」
玖式说不出话来。
全身像被定身咒定住一样僵在原地。
「怎么啦？还不快动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璃理佳痛苦地呻吟。
布料被切开露出柔嫩的肌肤，上头被刺上一道道血红伤痕。
虽然不会造成致命伤，但是确实残忍地折磨着她。
「住、住手……！」
「怎么啦？你该不会还想再继续看朋友受伤的样子吧？哎呀，真是个要不得的孩子呢。」
竟然有这种人？
这种由恶意汇集而成的男人。
「快！你越是犹豫她就会受越多伤呢。你要怎么办！？」
户藏一边高声大笑一边不停挥舞手上的魔杖。璃理佳的衣服被切得支离破碎，即使血已沾满了魔杖前端户藏依然不停手。
「给我住手！住手啊！给我住手啊！！」
玖式忘我地抓起魔杖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户藏终于停了下来并缓缓转过头，脸上充满愉悦又疯狂的笑容。
「由于犯下重大过错，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学生引咎自杀，这才是符合正义的结果啊！真是勇敢！动手吧，我会看着你上路的。」
手在颤抖。
只能这样做了，不这样做的话璃理佳会……
玖式用抖个不停无法咬合的嘴小声咏唱咒文。
璃理佳，对不起。
至少在最后让我再对你说一句话——
四目相交的瞬间，玖式愣住了。
她的双眸寂静却充满绝不屈服的意志，用彷佛责备着玖式举动的眼神盯着他。
玖式放下拿着魔杖的手，户藏见状不禁皱眉。
璃理佳还没放弃。
璃理佳的视线一瞬之间动了一下，别有深意地看向玖式手中的魔杖。
把这个交给她的意思？
但是户藏就挡在前方，要怎么做？
「什么嘛，果然还是会害怕吗？真是的，最近的孩子们还真没有勇气。」
正当玖式想破了头找寻方法的时候，突然发现房间内的一样东西。
那就是放在房间角落的白老鼠笼子。其中一个装着经过璃理佳魔法改造后，生出翅膀和巨大牙齿的那条蛇。
一个几乎等于赌博的鲁莽计谋闪过玖式脑中。
能成功办到吗？
机会只有一次。
玖式将手腕着地，用爬行的姿势接近户藏的脚边。
拼了命地伸手缠住他的脚踝，同时脑中不断催眠自己把戏演好。
「求求你，拜托请你住手……」
玖式一边抓住他的脚，一边移动身体的位置。户藏用一副看着脏东西的眼神绷起脸来。
「给我放开。」
玖式整个人被踢飞猛烈撞上墙壁，笼子和魔法书散落一地发出吵杂的声响。剧烈的疼痛让玫式无法顺利呼吸，咳个不停。
「真是难看，难道不能果决一点吗？」
户藏接近被吵杂的老鼠笼子包围，蜷缩成一团的玖式。
藏在背后的手死命地摸索。
「看来只能由我亲自下手了。」
户藏俯瞰玖式，并将包覆着结晶的魔杖对准他。
玖式的手掌摸到鳞片的触感，随即抓住它粗大的身体。
「永别了，背负着悲惨命运的玖式修同学。」
玖式将抓在手上的蛇扔向户藏的脸。
长着利牙的蛇发出嘶嘶声，一口咬在伸手阻挡的户藏手腕上。
「呜！」
户藏踏着蹒跚的步伐，此时玖式将手上的军用魔杖扔向璃理佳。
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与平时的实习魔杖威力天差地别的战斗魔杖，终于落到学园最强的魔法师手上。
「你这个小鬼……！」
户藏高高举起魔杖，玖式连忙转过身来保护璃理佳。
当尖锐的结晶魔杖要刺下来的刹那，放在房间各处的魔杖飞了过来。
魔杖从眼前疾驶而过让户藏站不住脚。
璃理佳维持被束缚的姿势握住魔杖咏唱咒文。
瞬时间，璃理佳和玖式身上的束缚全被切得粉碎。
「璃理佳趁现在！」
玖式抓紧璃理佳的手逃出小组集会室并咏唱烟幕魔法，璃理佳则是不时转身用飘浮在空中的魔杖施展冲击魔法来干扰户藏的追击。
两人死命地奔跑着。
穿越老旧别栋的走廊气喘吁吁地冲下楼的途中，璃理佳噗通一声在楼梯间脚软，勉强用手支撑着瘫坐下来。玖式慌张地回过头。
「璃理佳！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轻伤罢了。」
璃理佳的样子让人心疼，她身上的伤很明显不是她口中所说的轻伤，但是现在只能勉强要她继续逃命。
「修，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看我。」
「为什么？」
璃理佳用手遮住因衣服裂开而露出的胸部，同时狠狠瞪了玖式一眼。
「色狼。」
感觉脑中受到至今从未体验过的冲击。
「现、现在不是谗这种事情的时候吧！？当、当然你要我不看我就不看！但我还是很在意你的伤势所以——」
看到慌得手足无措的玖式，璃理佳似乎微微笑了出来。
那是一个坚强的笑容。玖式松了一口气，伸手拉起璃理佳。
两人再度飞奔起来，一鼓作气冲出别栋校舍。
眼前忽然飞出一个白色巨块。
反射性地挡在璃理佳身前并准备施展冲击魔法的时候，玖式认出那台用螺旋桨飞行的机械，正是那时候在顶楼见过的FAL侦察机。
「玖式！」
听到呼喊转过身去看见主城和雾生的瞬间，心中的不安也一口气消失了。
双方互相朝对方跑了过去，看来主城和雾生两人都平安无事。
「主城！雾生同学！太好了……」
「我也在喔！」
从空中那台粗制滥造的幽浮传来声音，看来是FAL正在操纵。
「璃理佳……」
雾生看见璃理佳的样子，随即捣住嘴朝她跑了过去。璃理佳抱住动摇不已的雾生，不断用平静的语气安慰她「已经不要紧了」。
「我们被一群陌生男子抓住，但是雾生找到空档用式神带我们逃出来。至于那群男的就先让他们乖乖躺在那里。」
大家都顺利逃了出来，玖式这会儿总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但是，唯有雷蒂却——
「雷蒂她已经被人带出学园了……」
玖式满脸苦涩地低语，主城和雾生见状互相看了一下对方后说：
「玖式你仔细听我说，刚才FAL用这台侦察机发现雷蒂的下落了，她还在附近。」
「啊……？」
「是五分钟前发现的，需要我带路吗？」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了点头，玖式等人随即追着飞在前方的FAL。
附近一带被裸露的岩盘斜面包围，流着涓涓细流。
玖式一伙人跟在FAL后方来到后山的山脚处，在溪流旁众多岩石堆的凹洞中找到了拱起背部蜷曲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雷蒂！」
那团身影的背部微微一震，战战兢兢地转了过来。
「玖式先生……？」
雷蒂全身沾满泥巴，头发和脸颊都脏兮兮的。乍看之下似乎没受什么伤，但她却铁青着一张脸。
「你还好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那个……」
雷蒂的样子有点不太对劲，简直就像是害怕和玖式等人见面似的。
她手上留着被切碎的塑胶手铐残骸。
看来当时雷蒂也被绑着，她是自己挣脱的吗？
「没想到你们竟然躲到这种地方来啊。」
一股低沉冷峻的声音让玖式等人回过头来。
户藏悠闲地追了上来，披着的斗篷随风飘扬。
「糟了……」
此时玖式终于惊觉自己和其他人均被户藏玩弄于手掌心上。
户藏不是没追上他们，而是故意在后方等着，等到FAL带着众人开始移动时才尾随在后准备来个一网打尽。
这下逃不掉了，他不可能会放任何一人逃走的。
「这次可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即使如此，璃理佳还是对着户藏举起魔杖。
即使满身是伤，璃理佳仍然没有放弃抵抗。
雾生也拿着符咒大喊，侦察机则是飞到主城头上。
「对啊！你也该死心束手就擒吧！」
「这家伙的电击枪打到人可是很痛的喔！」
众人异口同声说道。
玖式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受到伙伴如此可靠。
只要众人同心，其力定可断金不是吗？
「真是的……看样子你们好像搞错了某些事情。」
户藏低下头，双肩不停抖动。
「你们难道真以为我只是个阴险狡狯的大人而已吗？」
瞬间玖式的背上起了鸡皮疙瘩。
「可别小看魔法师啊。」
被户藏散发出的杀气震慑，全员使出自己最快速的一击。
玖式咏唱冲击魔法，璃理佳则是爆裂魔法。
雾生投出符咒。
主城命令侦察机发射电击枪。
眼前顿时火光四射。
但是户藏的前方早已形成钢铁防护壁，来自魔法、灵能力和电击枪的攻击都被挡了下来．
防护壁虽然因为高热和冲击稍微凹陷，但也只有这样。
「真是和教科书上头如出一辙的招式啊，但是你们见过这种招式吗？」
防护壁上头浮现了数个魔法阵。
「快躲开！！」
魔法阵中发射出有如机关枪般的冲击魔法。
虽然璃理佳迅速地施展防护壁魔法，但是构成尚未完整，由乙太转变的模拟物质在完全固定前就被打碎成光粒子灰飞烟灭。
受到防护壁无法完全抵销的冲击让玖式被弹飞，剧烈的疼痛使他痛苦地瘫在地上。
璃理佳、雾生以及主城，全员都被打倒在地。
「——告诉你们一件事吧。无论是魔法还是灵能力，你们所学的还只是基础罢了。你们难道觉得凭这种在学校学到的皮毛，就可以在实战中取胜？」
以前也尝过类似的苦头，玖式又再次感到猛烈的后悔。
差太多了。
这就是拥有国家证照的魔法师的实力。
尚未成熟的自己和伙伴，与大人间的差距。
户藏朝无法站起身来的玖式走了过去，用魔杖抵住他的头。
「永别啦，小鬼们。」
这个瞬间，忽然从空中掉下一个庞然大物。
「什么……！？」
庞然大物就掉落在旁边，冲击撼动大地，扬起的大量砂石随即七零八落掉了下来。
一半陷在地面中的物体，乍看之下不过是个金属块。暗色的外框朝着奇怪的方向凹得歪七扭八，带有裂痕的玻璃让人终于理解这曾经是一台车。
「——我可是警告过你们了。」
分辨不出是否为人声的声响让空气震动不止。
4
到底是何时，又是如何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呢？细长的身影站立在那边，彷佛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
漆黑的秀丽长发、苍白的肌肤、金色的眼眸。
精巧宛如人偶一般的美丽外貌甚至令人感到恐惧。
「修鲁贝尔德……」
雷蒂用充满绝望的謦音低语道。
「怎么回事……你是谁？」
受到来路不明的压迫威震慑的户藏，立即将魔杖对准男子。
这名被雷蒂叫做修鲁贝尔德的男子没有回答，只是伫立在原地。户藏的魔杖前端亮起攻击性魔法的光芒。
「愚蠢的，人类之子啊。」
转瞬之间，只剩这句话还残留在空气中。
在场的所有人眼见修鲁贝尔德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时户藏的手臂也在空中飞舞。
回过神来，发现修鲁贝尔德已经站在与刚才完全不同的位置上。玖式等人就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判断。
优雅纤细的手指上滴下几滴血。
此时户藏的肩头一口气喷出血泉。
「哇啊啊……！」
失去一只手臂的户藏痛苦地惨叫，玖式等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几乎快要忘记呼吸。
户藏仍然忍耐痛苦从腰间拔出备用魔杖，瞪向直挺挺站着不动的修鲁贝尔德并咏唱一串冗长的咒文。魔杖前端开始发出红色光芒。
「……去死吧！」
户藏用魔杖放出超高热射线。
热射线划过空气将周遭的树木烧得一干二净，火随即转移到更旁边的树木上，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即便如此，热射线依然没有攻击到修鲁贝尔德。
修鲁贝尔德用指尖拈住魔杖，高高将它抛向空中。
户藏看到幽鬼巳逼近到自已眼前，脸上表情顿时染上绝望的色彩。
一股沉重的冲撞声响起。
户藏的身体上开了一个大洞。
修鲁贝尔德噗啾一声粗暴地抽出手臂，对仰面朝上倒下的户藏已完全失去兴趣，看也不看一眼。
熊熊烈火照亮了这片微暗的森林，站在玖式等人面前的正是一团黑暗。
原本几乎接近静止不动的心脏再度剧烈地跳动起来。
玖式无法接受眼前发尘的事情。
打从起源就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存在。
眼前这个正是在悠久的历史中，魔法师的、甚至可说是全人类的天敌。
真正的吸血鬼。
「和我一起回去吧，雷蒂·艾丽菲利斯。」
「……不，我拒绝。」
雷蒂拼命压抑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为了寻找弟弟从村子中出来，在完成之前我绝不会回去。」
「十五年来从未踏出村子半步的你，究竟能在这个混乱的人类社会中做到什么？」
「有志者事竟成。」
「放弃迪斯托利亚吧，那个男的是个异端分子，和人类或我们都无法共存。」
雷蒂紧咬双唇忍耐着。
「他是我的，弟弟。」
修鲁贝尔德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的视线转向站在雷蒂身旁的璃理佳。
「人类被『可能性』拘束着，他们只会把你当作棋子使用罢了，就像那边那个孩子一样。」
璃理佳毫无迷惘地举起魔杖。
简直就像是引颈期盼这一刻的到来似的。
「璃理佳小姐，请你快住手。他不是、不是用这种程度的魔法就能打倒的对手。」
「大家先逃走吧。」
「璃理佳，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璃理佳的视线已经不看向雾生等人了。彷佛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般，她逐渐将魔力集中至魔杖上。
现场已经充满血的味道，战争的味道。
能够自己决定的选项其实微乎其微。
「雷蒂就拜托你们了，主城、雾生同学。」
所以玖式静静地说了。
「连玖式同学也……」
「不这样做不行，不然大家都会被杀的。」
「怎么会这样……」
雾生哑口无言。
「我知道了。」
只有一个人接受玖式的请求，那就是主城。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玖式说得没错。」
「你说什么……？」
雾生虽然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主城，但主城仍然显得若无其事。
「拜托你住手！玖式先生……」
「雷蒂，你快走吧。」
在玖式恳求之下，主城点了点头后，拉着愣在原地的雷蒂以及雾生两人的手，半强迫地将她们拖离现场。
虽然不知面对这种侄物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玖式为了压抑自己的手不要颤抖而紧握魔杖。
「人类之子啊，为何要与我作对？」
修鲁贝尔德看来似乎没有攻击两人的意思，而是向璃理佳问话。
「你对一个白发的吸血鬼有印象吗？」
璃理佳这句话让玖式动摇。
除了至亲以外，玖式只有跟一个人说过这件事。
为什么璃理佳即使知道雷蒂的真面目仍然邀她入组？
璃理佳，难道你——
「所以你认为只要战胜我就能得到答案？」
「如果只剩这个方法的话。」
「原来如此。」
修鲁贝尔德静静地咀嚼璃理佳话中的含意。
而在玖式准备开始咏唱之前，璃理佳早已完成咏唱。
藏在斗篷中的魔杖一口气全飞了出来。无数迅捷的魔杖疾速划过直线盘旋在修鲁贝尔德头顶上空后紧急刹车不动，形成一个完全包围网。
魔法学科第二名的拿手好戏，远距离操作魔杖飞行。
从所有魔杖的前端发出红色光芒。
命中目标的同时粉尘四散，火焰及黑烟冉冉升起。修鲁贝尔德的身影顿时被埋没，散发的热浪熏上玖式的脸颊。
这才是军用魔杖原本的威力。
即使受到璃理佳发挥全力使出的魔法威力震慑，玖式仍不忘凝神观看这波攻击是否有效地攻击到修鲁贝尔德。
「——这只是无谓的挣扎罢了。」
这句话就在耳边响起。
碰触到脖子的冰冷触感让玖式全身僵住。
一瞬之间，修鲁贝尔德无声无息地移动到两人背后，并用长着锐利指甲的双手手掌搭在玖式和璃理佳肩头上。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出于本能的恐惧让玖式一根指头都无法动弹。
即使如此璃理佳仍未放弃抵抗。
乍看之下惨鲁贝尔德只是轻轻一碰。
璃理佳却整个人被打飞，重重在地面滚了几圈。
「璃理佳！」
玖式不顾自身安危冲上前去，抱起痛苦呻吟的璃理佳之时，轻易来到两人身旁的修鲁贝尔德一声不响地俯瞰着他们。
璃理佳施展的魔法造成他胸前有一个烧焦的伤口，但也就仅止于此。
修鲁贝尔德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高举手臂。
与过去的回忆再度交叠。
和姊姊独自两个人身处在那片幽暗森林中。
自己和姊姊两个人在母亲的遗骸旁完全束手无策，只能不停发抖的那个时候。
自己仍然是如此无力，一点都没有改变。
此时，修鲁贝尔德受到来自侧边的冲击整个身体飞了出去。
「麒麟！」
巨大野兽的身影朝修鲁贝尔德扑了上去，一鬼一兽在地面翻滚了几圈。修鲁贝尔德发出如雷贯耳的咆哮。
雾生用结界保护玖式等人的同时，主城大喊一声：
「大家快趴下！」
制压住修鲁贝尔德的麒麟正上方降下一道光芒。
大地撼动，红莲四起，剧烈的暴风将附近一带破坏殆尽。
好不容易玖式终于拾起头来，看到雾生、主城以及被两人挺身保护的雷蒂就在那里。
「主城你们为什么……」
「虽然我刚才说你说的是对的，但其实那是谎言。」
主城将手伸向玖式并用力地拉起他，力道大到令人感到疼痛。
「开什么玩笑，要逃当然是大家一起逃！」
「主城……」
伸手拉璃理佳起身的雾生，悲伤地看向爆炸的中心点。
「委屈你了，麒麟……」
为了给修鲁贝尔德致命一击，麒麟也同时成为飞弹攻击下的牺牲品。当然身为灵体的式神并没有「死亡」的概念，因此可以再召唤他们回到这个人世，不过此举必须消耗极大量的灵力——也就是乙太。
现在已经没有闲工夫去确认修鲁贝尔德的生死。
这次真的是所有人带着雷蒂赶紧逃离现场。
5
众人在铺证平整的山路上奔跑时，缓缓跟在后头的璃理佳忽然无力向前倾倒。
「璃理佳！？」
最先察觉这件事的玖式，急忙冲上前在她即将倒地的千钧一发之际搂住她。所有人也随即慌张地一拥而上。
玖式看了看不停痛苦喘息的璃理佳，马上下了判断。
「璃理佳无法再跑下去，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无论是体力或是精神方面均早已超过极限。
主城沉思了一会儿后说：
「不如我们先跑去叫老师来还比较快。」
「可是如果再度分散开来的话……」
「不，主城说得没错。」
雷蒂虽然提出反对意见，但现在的情况已和刚才不同。
幸亏那个吸血鬼似乎没有追上来的打算，而且无论怎么样都不能丢下璃理佳一个人留在这里。
「雷蒂和主城他们一起先走吧。被盯上的是你，我们得优先保护你的安全啊。」
「可是……」
「不要紧，刚刚主城已经对我说过，所以这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们了。」
雷蒂勉强点头答应。
「本、本小姐也要跟你们去！」
雾生小声细语，主城闻言则是惊讶地张大嘴。
「咦？你说什么？你原来这么不想和我分开啊？心跳加速了吗？」
「你你……你是笨蛋吗！！可别搞错了！本小姐只是不放心你们两人独处你会不会对雷蒂毛手毛脚罢了！真的只有这个理由！」
玖式看到雾生主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辩来争辩去，雷蒂则充当和事佬，一行人逐渐远离的样子虽然让他感到安心，但拿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璃理佳痛苦地呻吟着。
璃理佳的呼吸紊乱，额头更是渗出大量汗珠，满脸苍白。
很明显不太对劲，出血已经止住了，所以不会是伤势造成的，这是——
「毒……？」
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户藏手上那把结晶魔杖。
如果当时包覆魔杖的结晶带有毒性物质的话。
「撑下去啊，璃理隹！」
「不要紧……有我和你在一起……」
胸口有种被紧紧揪住的感觉。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地步？
玖式其实已经了解璃理佳冷酷想法背后的原因。
「你打算用雷蒂当诱饵引来吸血鬼对吧？」
璃理佳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否定的举动。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玖式这样一问，让璃理佳冰冷的表情出现一丝动摇。
玖式强忍心痛自己说出那个理由。
「为了帮我母亲报仇吗？」
璃理佳痛苦地垂下视线。
玖式双手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娇小的身躯。
「你这个笨蛋，真的是笨蛋，虽然被人称作什么天才还是最强魔法师，璃理佳你真的是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啊！」
对学园最强的魔法师接二连三骂她是笨蛋的人，自己大概是第一个吧。
但是真正愚蠢的其实是自己。
一厢情愿地以为璃理佳变了而不去了解她为何如此拼命的理由，自己只会躲在远处看，简直就像是在躲着她一样。
「究竟为什么璃理佳你要做这种事？」
「……你不知道吗？」
璃理佳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反问，让玖式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璃理佳将要说出一件非常令玖式反感，完全不想听的事，玖式有这种预感。
「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吗？」
「注意到什么？」
璃理佳露出悲伤的眼神说：
「修你完全没有在笑啊。」
一片空白。
什么？
她在说什么啊？这句话应该是她自己的写照不是吗？
自己一直担心着这个青梅竹马。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璃理佳脸上失去了笑容，原因究竟在哪？自己无时无刻关注着这件事并持续看着璃理佳。
「你说我？」
——该不会玖式你，其实是个酷哥？
——如果要这样说的话，玖式先生不也……
——玖式同学你也稍微再放松点会比较好喔。
——只是觉得你们两个蛮像的。
「修口口声声说过得快盘才最重要，那你又为什么完全没有笑过呢？」
玖式的笑容，玖式的微笑，玖式笑了。
这样的场景有出现过任何一次吗？
回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往事，期中的特别测验、雾生和主城加入组成小组、遇见雷蒂，时至现在这几个礼拜，不，甚至追溯到更以前也是。
想不起自己笑过的任何场景。
世界为之一暗，涌上一股呕吐感。
「你在胡说什么啊？哈！没想到竟然会被璃理佳这样说，真是吓到我了，我当然会笑啊。」
放松脸颊想做出笑容但是却办不到。
「到底怎么啦？有点奇怪耶。」
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脸颊，依然无法顺利挤出笑容。
就连自己以前究竟是如何笑的都想不起来。
璃理佳，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呢？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该不会自己打从出生以来就从没笑过吧？不知道，不记得了。多么滑稽啊，连自己都不记得的事又有谁会知道呢？自己到头来还是一个人——
脸颊，
传来璃理佳手柔软的触感。
「为了让修能够再次欢笑，我会持续战斗下去，我的魔法正是为这个目的存在。」
因为璃理佳这样一说。
终于想起来了。
那时在父母亲和姊姊这些家人的包围之下，自己毫无疑问是笑着的。
从那个事件之后就变了。
曾经尝试让一切回归正常，也试着克服这个悲剧，但是却大错特错。因为就连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旁人眼里看来是多么异常这件事都无法察觉。
从那天以来，失去笑容的是自己才对。
「去改变吧，去憎恨吧，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所以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好吗？」
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崩坏而去，又有一股无法抵挡的东西涌了上来。
「……呜……」
如同溃堤一般，口中漏出悲恸的声音。
「都是，我害的，要是那时候乖乖回去……」
不可能不后悔。
也不可能会得到原谅。
更不会，饶过「那个」。
「可恶！到底！到底为什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爸爸、莉雅，对不起……都是我！要是我……该死！该死……！！」
璃理佳用双手温柔抱住悲痛地抓着头发，泣不成声的玖式。
一直没有哭，没有办法哭。
更别提什么绽放笑容了。
但是即使如此，长久以来依然有人在身旁守护着他。
一只小小的猫头鹰朝玖式两人的头顶上飞来。
猫头鹰摇摇晃晃地飞着，好不容易终于降落在附近的路灯上。那是一只使魔，和之前璃理佳派来的那只不同的是，这只猫头鹰一副虚弱的样子，彷佛快要坠落到地面似的。
「这是雷蒂的……」
猫头鹰无法听懂人话，但它简直就像是要替玖式带路似地俯瞰着两人。
「叫我们跟上去的意思……？」
心中忽然不安起来。
冷静想想，那个吸血鬼真的是因为身负重伤才没有追上来吗？
玖式作势想要站起身来，却被璃理佳拉住手阻止。
「修，你拿着这个，然后靠在耳边。」
「咦？这样吗？」
玖式照璃理佳所说握住她伸过来的魔杖前端并将头部靠近它。
一股柔软的触感压了过来。
简直就如着火一般炙热。
「这是我还在实验中的魔法，会将我的魔力转移到你身上，我想至少可以让你变强一些。」
「涅伊……」
「如果是修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璃理佳身上不寻常的出汗量和朦胧的视线让玖式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涅伊！快住手！」
璃理佳的手失去力气，瘫软地垂在地上。
「涅伊！涅伊！」
没有反应。
眼皮紧紧闭着。
拜托不要，别这样，求求你撑下去啊！
如果连你都失去的话。
涅伊。
我对你……
「涅伊！」
忽然，玖式的身旁出现一道大大的身影。
「你们在做什么啊！」
说出这句话并抱起璃理佳的人竟是斑鸠。
他以一脸严肃的表情，迅速将魔杖对准璃理佳的伤口开始咏唱咒文。
「老师……」
魔杖亮起淡淡的磷光，这是在高级魔法书上有见过的血清魔法。
「涅伊她中毒了……」
「与其说是毒，不如说是一种对乙太能力者专用的慢性病毒。要是我来得稍微再慢一点，她真的就危险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中了这么危险的魔法……」
「老师，涅伊能得救吗？」
「目前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这种病毒可能会对乙太能力使用者留下后遗症，也就是说……」
还来不及感到安心，全身就彷佛失去力气般。
「她有可能再也无法使用魔法是吗？」
「……现在还无法断定。」
璃理佳她。
被称为学园最强魔法师的少女，有可能失去她为了玖式牺牲一切换来的成果。
璃理佳想要守护的东西无他，就只有玖式的笑容，
那么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紧握的拳头传来疼痛感。
「——老师，涅伊，璃理佳就拜托您了。」
玖式静静站起身的同时，雷蒂的猫头鹰也跟着飞往前方准备替他带路。感受到这股不寻常气氛的斑鸠抬头望向玖式。
「你要做什么……？」
急冲出去的背后传来斑鸠喝止的声音。
但是，玖式并没有回头。
*
留下玖式他们先行下山的途中，雾生忽然将雷蒂推开一段距离。
三人转过身来，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是最组望的光景。
修鲁贝尔德宛如亡灵般悠然站在前方。
「人类之子啊，觉悟吧。」
雷蒂简直就像中了定身咒般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都结束了，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我们不、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雾生仍然强忍颤抖挡在雷蒂身前。
「对本小姐来说，她是少数重要的存在……甚至比土龙（注9）来得珍贵啊！」
「是啊！她说得没错！（我说……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主城在旁边小声一问让雾生羞红了脸。
（你很烦耶，不要问东问西啦！害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才问你啊！）
（就是朋、朋……）
（朋？）
雾生偷瞄了一下雷蒂后转头面对修鲁贝尔德。
「因为她是本小姐的朋友啊！」
「一开始说清楚不就得了……」
主城也用挑衅的眼神瞪向修鲁贝尔德。
请你们住手！雷蒂没能说出这一句话。
虽然理性清楚明白必须阻止他们才行，但是内心的情绪却让她闭口不发一语。
「麒麟——八咫乌——」
在雾生拿起符咒召唤之下，有着粗壮四肢、巨大麒麟角的独角兽以及长着一双巨大黑色翅膀、有如刀剑般锐利脚爪的怪鸟降临了。雾生甚至将巨人守护灵也实体化，所有灵体的目标都瞄凖修鲁贝尔德。
「竟然连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东西也能操纵啊？」
两个式神一齐从地面和空中朝修鲁贝尔德袭去。
然而修鲁贝尔德却正面挡下麒麟的冲撞。
用手抓住麒麟的角将它扳倒的同时，躲过从空中俯冲而下的八咫乌，并朝它脑门劈下一记手刀将它击坠。
绕到后方的巨人用合起的双拳朝修鲁贝尔德头顶重重一槌，大地随之撼动并扬起大量土右沙尘，但修鲁贝尔德早已失去踪影。正当巨人转过身时，脚踝受到一记侧踢，毫无招架之力地沉人大地之中。
全部被挡下来了，雾生见状急忙伸手想拿出新的符咒，但匣子之中已经空无一物。
「人类之躯无法与吾等相提并论。」
「可别小看我！」
雾生语毕随即掀起裙子。
裙角高高扬起露出大腿，让主城兴奋地叫了出来。在裙子内侧的两边大腿上，用皮带系有隐藏的匣子，雾生伸手过去拔出满满的符咒。
「还没结束呢！」
※注9：此处指的土龙原文为ッチノコ(TsuchinoKo)，为日本传说生物的一种。因外型类似棒槌，又名槌蛇或槌之子。
雾生投出符咒，而在修鲁贝尔德出手要将它劈成两半时，符咒忽然在空中一分为五围住修鲁贝尔德展开攻击性结界。
「FAL!就是现在！
飘浮在空中的侦察机发射电击枪，将电极针刺进修鲁贝尔德身体内释放出电流，紧接着更射出一道有线电极，透过电线瞬间放出百万伏特以上的电压。
「还真会耍一些五花八门的杂技。」
外表艳丽的吸血鬼完全无动于哀。
修鲁贝尔德轻而易举地将亲自送上门来的电线一扯，把整架侦察机拉过去后用空手贯穿机身，造成侦察机零件四散分解开来。
切碎包围的符咒，从束缚中获得解放的修鲁贝尔德走了过来。
雾生急忙将剩下的符咒一撤，形成一个对物理·魔法用的防御结界。
灵能力者原本就是为了应对像是诅咒及作祟这种乙太造成的灵异现象而存在。擅长操纵自身以外的乙太这点，与追求物理攻击火力的魔法师大相迳庭。
但即使拥有各种对付妖怪的技巧，在吸血鬼压倒性的强大臂力面前都没有意义。
修鲁贝尔德只轻轻伸手就将防御结界打破。
修鲁贝尔德一把抓住雾生的喉咙。
「雾生！」
主城大叫出来，雾生虽伸手想掰开，但吸血鬼的手臂却毫无动静。
「晃！我已经看到目标了，准备开始攻击。」
人工AI-FAL发出的声音透过无线对讲机传到主城耳中。
看来他又打算叫那台电子战斗机过来。
在雷蒂眼中，主城其实就等同于一位呼叫召唤兽的魔法师。
「喂！怪乌鸦！我接下来要把那家伙打飞，给我保护好雾生啊！」
修鲁贝尔德对主城荒唐无稽的发言毫无反应。
但是八咫乌随即盘旋升空，并趁着麒麟再度冲撞修鲁贝尔德分散他的注意力时，用爪子将雾生抓上空中。
Mk—Ⅳ进入对地面攻击弹道范围内，轰隆声比刚才更加接近了。
「给我炸个粉碎！！」
真可谓惊天动地。
从空中斜斜降下的弹雨将所有物体轰得支离破碎，地面上出现一道巨大长条凹痕，扬起阵阵沙尘。
不一会儿冉冉升起的烟雾逐渐散去。
「好久没像今天玩得如此尽兴了。」
修鲁贝尔德竟站在主城的正后方。
「——咦？」
修鲁贝尔德的指尖贯穿了主城的侧腹部。
「主城、同学？」
吸血鬼啾溜一声拔出利爪。
主城的身体宛如断线木偶，失去力气瘫倒在地。
流出的大量暗红色血液映入雾生眼帘。
「不要……不要！」
雾生失去理智开始胡乱攻击，但无论是投掷符咒、结界、甚至式神的攻击都对修鲁贝尔德起不了作用。
此时修鲁贝尔德出现在雾生面前，静静挥了一下手腕。雾生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赶紧将身体往后退，但随即她痛苦地弯下身，将胃液都吐了出来。
巨人守护灵虽挥下粗壮的手臂尝试反击，但打到的都只是空无一物的地面。
式神们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似乎要融入空气中一般越来越透明。
让灵实体化所需的能量是由灵能力者本身供给，因此若施术者消耗过多体力，实体的精密度，也就是式神和灵体的机能也会随之低下。
最先是巨人守护灵消失，紧接着八咫乌也如雾一般散去。
修鲁贝尔德悠然地走了过来，直到刚才一直保护雷蒂等人的麒麟朝他冲了过去，但麒麟角贯穿的却是残影，失去目标的麒麟只能在原地踏步。
此时雾生终于不支单膝跪地，麒麟转身长啸一声后终于也灰飞烟灭。
修鲁贝尔德用手一把抓起失去所有灵体的雾生头部。
雾生听到自己的头盖骨传来扭曲的声音。
「请你住手。」
雷蒂的一句话让一切都停了下来。
修鲁贝尔德松开手，雾生摔倒在地。
「我明白了，我会跟你回去。」
雷蒂将屈辱感紧紧压进心中说道。
「雷、蒂……」
瘫软倒在地上的雾生将手伸了过来，这个举动让雷蒂内心波澜再起，但也因此让她舍去最后的迷惘。
「没关系的，雾生同学。」
你们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
其实一直都很害怕。对宛如童话一般从小在封闭村子中长大，长久以来被灌输人类有多么可怕的自己来说，这个学园确实是个魔界。
但是即使如此自己还是被玖式救了，并认识这个小组的伙伴。
他曾对雷蒂说「这样你就能待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那时比起通过入学测试，他的这句话让雷蒂来得高兴许多。
如果要说自己曾犯下唯一一个错误的话。
那就是果然不该抱有希望，因为这个希望会伤害到他们。
内心剩下强烈的后悔和一丝挂念。
至少最后若能与他再见一面的话。
雷蒂决定舍弃令人心痛的留恋，朝修鲁贝尔德走去。
「我不会让你走的。」
一个声音响起。
雷蒂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看到那个人站在那里的瞬间，雷蒂的表情崩了下来。
到底。
到底自己看到他的那时，有多么地安心呢？
雷蒂拼命忍住眼泪并呼喊他的名字。
「玖武先生……」
站在那里的正是玖式修。
6
玖式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时，看到的是满身是伤的雾生、雷蒂，还有倒在地上的主城。全身充满害怕失去朋友的恐惧，以及凌驾在这之上的愤怒。
「抱歉我来晚了，谢谢你们大家。」
「玖式同学……不可能打赢的，快住手啊……」
「不要紧。」
雾生和主城两人还不知道雷蒂的真面目，他们单纯只是身为朋友拼命守护小组伙伴而已。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雾生和雷蒂听了玖式这句话，不禁双眼瞪得浑圆。
修鲁贝尔德则是颇有兴致地看着这位毫不惧怕挺身站出来的少年。
「真是有趣，为何你还要抵抗？」
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玖式该说的、怨说的到头来都只有一句话。
「给我把雷蒂还来！」
修鲁贝尔德闻言，口中一闪露出獠牙。
在世罗透过停在大树树枝上的猫头鹰双眼，看着玖式和吸血鬼互相对峙的身影，但是她的样子并不是看到学生即将遭遇危险时会露出的神情。
她的眼神代表着旁观者的角色。
「璃理佳涅伊似乎保住了性命。」
校长也用相同的眼神向她报告。
「这样啊，斑鸠老师有及时赶到真是太好了。因为我现在还不想失去她啊。」
「那么，不帮助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雷蒂，艾丽菲利斯果真如我期待将『那个』吸引过来，若要唤醒他的力量，没有比现在这个场面更好的时候了。」
「您是说玖式修吗？」
「你知道他的超能力是哪一种吗？」
校长做出否定的动作。
「就是能够『介入他人五感』的能力。」
猫头鹰传来的映像内，玖式与吸血鬼仍在互相对峙。
「在特定条件下，能够透过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的其中一种向对手脑部传达假情报。例如介入视觉的话，能制造出让对手以为自己不在眼前的假象。介入听觉的话，也能让对手听到来自完全相反方向的幻听。这项能力至今从未发现前例，因此他属于特异超能力者。」
超能力者在乙太能力者中虽算得上是一种高特殊性的存在，但依然能将所有超能力略分为念力系及ESP系两种。超能力者中，绝大多数是有两人以上拥有相同能力，即为通当超能力者。
但是也有少数具有罕见能力，而且并未发现与其拥有相同能力的超能力者，这种人即被称为特异超能力者。玖式修正是符合以上条件的稀有人选之一。
「也就是说，若九十九真是念能力系超能力者的顶点，那玖式修便是ESP系超能力者的极致。而且他的能力不是属于那种用来提高自身知觉的能力，而是去妨害对手知觉的攻击型ESP是吗？」
「没错，但若他仅仅只是一位超能力者的话，即使能打倒人类，恐怕也无法战胜非人生物吧。」
「听您话中含意，似乎已经清楚这场胜负的结果啊。」
在世罗的嘴角露出微笑。
「他会赢的。」
驱逐非人生物的力量。
正是为了让这股力量进化才将他弄到手。
「就让我瞧瞧身兼魔法、灵能力、超能力三种能力的『三重触发者』真正的实力吧！」
火焰在修鲁贝尔德的胸口炸裂。
修鲁贝尔德头一次无法站稳身子。
「这是……」
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双眼却不晓得究竟发生什么事。
玖式虽然握着魔杖，但他却没有咏唱咒文，只是静静看着修鲁贝尔德而已。
火焰再度炸裂，火花四散的同时也溅起血花及粉尘。
此时玖式缓缓走上前去。
「如果魔法的缺点在于咏唱时间过长的话，只要将魔法像超能力那样直接施展出来就好了。」
魔法和超能力的融合。
不需要经过咏唱和使用魔杖形成物质，直接朝对象发生作用的魔法。
「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所以——」
就算能办到融合超能力和魔法这种超乎常理的技巧，但单凭玖式原本的力量，是无法连续施展威力强大的攻击性魔法的。
也就是说，这是从璃理佳身上接收的力量。
「我不会让你夺走任何人。」
熊熊烈火炸了开来，炸得修鲁贝尔德退开好一段距离。
就算被要是人类早已被烧得一干二净的炽焰不断烧着，修鲁贝尔德依然没有倒下。
这种超越人类所能想像的强韧肉体，正是吸血鬼力量的来源。
玖式右手拿着魔杖，同时左手拿着符咒。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就在雷蒂感到讶异时，修鲁贝尔德的身影忽然消失，他和玖式的距离瞬间大幅缩短。
修鲁贝尔德伸手向前朝玖式的额头刺去。
「玖式先生！！」
但是发出惨叫声的雷蒂着到的是——
玖式和修鲁贝尔德之间挡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型灵体。
那个灵体竟用手臂挡下了修鲁贝尔德那甚至能够贯穿钢铁的一击。
雾生仔细盯着那个异形灵体不断地瞧。
「那是什么啊……？」
雾生以及普通的灵能力者所召唤的守护灵，外观都是长得像日本妖怪无脸男一样的巨人。相较之下，玖式的灵体彷佛全身包覆着机械镗甲一般，有着严谨的构造。
接着玖式变得眼神空洞，样子似乎有些古怪。
听从玖式命令的灵体轻而易举地将吸血鬼的手臂推开。
〈吸血鬼，你只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吗？〉
玖式和灵体异口同声地说。
灵体朝惊愕得脸上出现变化的修鲁贝尔德狠狠挥出一击。
修鲁贝尔德接下挟带爆炸的冲击。虽然无法完全卸掉力道，让身体被打倒在地且弹飞，他依然在重整姿势后再次冲向玖式。
灵体为了迎击举起左手，而上头的铠甲形成一面钢铁盾牌。
那简直就像是户藏使用过的魔法防护壁。
在修鲁贝尔德不断地用利爪狠抓之下，盾牌终于炸裂开来变成光芒四散，但此时灵体也伸出巨大的手掌，紧紧抓住修鲁贝尔德的头。
空中划过一道奔雷。
光芒激烈地闪烁。
那是像璃理佳这种高等魔法师才能使用的雷击魔法。
「能使用魔法的灵体……？」
雷蒂和雾生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形成各种物质引发众多物理现象的是魔法。
〈你问我为什么要抵抗？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玖式整个人性格大变，他一举起手连带让灵体也举起手将吸血鬼的身体抓了起来。
〈因为我能消灭你。〉
全身扬起阵阵白烟的修鲁贝尔德，从灵体手中挣脱后立即往后方大幅拉开距离。
非人生物竟会害怕人类而拉开距离。
在嘴角微微扬起的玖式面前，异形灵体跪了下来。
灵体将其背在身后的巨大棺材恭敬地捧到玖式面前，在此同时束缚在棺材上的拘束器一一地解开。
棺材打开后。
玖式一副理所当然地从中拔出某样东西。
「那个是……？」
那是一把带有机械构造的巨大刀剑。
刀剑的轮廓模糊地摇晃着，代表它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而是属于灵体。这是融合灵能力中的降灵和魔法中的物质形成的产物。
玖式所做的只是原地轻松地挥下那把刀剑而已。
这个举动就让修鲁贝尔德的右臂灰飞烟灭。
（我说过我能消灭你。）
修鲁贝尔德逐渐站不住脚，而屏气凝神观看的雷蒂更因为极度恐惧而无法发出声音。脑中响起充满怨恨的聱音，玖式拿的那把刀剑，彷佛是人类憎恨的集合体，
此时修鲁贝尔德的目光变得凶残。
黑色影子消失无踪。
发出了至今以来无法相比，宛如大炮般的剧烈声响。修鲁贝尔德突进之下刺出的手刀，贯穿了灵体头部让其轮廓激烈摇晃。
同时巨大刀剑也变回灵魂，消灭得无影无踪。
玖式的眼神恢复理性。
灵体即使失去头部仍持续动作和修鲁贝尔德缠斗。在表情呆滞的玖式面前，灵体的双腕再次闪起雷光。
千载难逢的空档。
几乎是本能驱使。
玖式用力踏步向前。
目标是吸血鬼胸前浅浅的一道伤口，那是当时璃理佳使出浑身解数，用魔法造成的伤，璃理佳留给玖式的唯一一个突破口。
自己并非独自一人。
玖式将魔杖包覆结晶后，用全身的力气一口气刺进去。
即使高硬度的结晶轻易碎落，玖式仍使劲地将魔杖刺了过去。就在修鲁贝尔德将手高举的同时，魔杖前端也稍微刺入他的体内。
「给我从这个战区滚出去……！」
灵体将双腕上的雷光一口气释放，玖式则从魔杖放出爆炎。
一股前所未闻的强力奔流扰乱气流、撼动大地。雷蒂和雾生连忙紧闭双眼并护住身体。
雷击和火焰消失，闪光也逐渐黯淡。
灵体早已灰飞烟灭。
精疲力尽的玖式一边后退一边凝视着。
闪光之中浮现修鲁贝尔德的身影。
在场所有人顿时被绝望埋没。
即使做到这种地步，仍然——
但随即出现的光景却出乎意料之外，让玖式等人不禁讶异。
修鲁贝尔德跪在地上。
全身烧得焦黑且沾满自身鲜血的修鲁贝尔德，仍以充满理性的双眼看着玖式。
「你和人类还真像啊……」
玖式听到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不禁满是疑惑，回问：
「你在说什么……？」
「白发一族的后代啊，你还在渴望着那无法获得原谅的答案吗？」
「——你怎么、知道？」
不自觉出声回应的玖式眼前忽然摇晃起来。
头好像快要炸开似的，全身充满令人无法站稳的疲劳感。
但是修鲁贝尔德却不去攻击现在这个毫无防备的玖式，而是用他那双如蝙蝠般的翅膀包住满是伤痕的身体。
「现在似乎还不到那个时候啊。」
修鲁贝尔德后退几步，其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森林深处。
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但是唯一知道的事就是所有人终于得救了。
在知道这个事实的瞬间，意识逐渐蒙胧起来。
用尽所有力气的玖式，手上的魔杖掉落下来，双脚也不支倒地。
雷蒂连忙冲上前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玖式。
「玖式先生……」
雷蒂的眼眶中流出再也止不住的泪水。
「比起我，还是先将主城……」
还没办法完全安心，玖式在雷蒂的搀扶之下站起身，走向被修鲁贝尔德刺伤的主城身旁。
倒在地上的主城脸色苍白，出血状况相当严重。虽然乍看之下还不知能否顺利止血，但再这样流血下去必定危及性命。
「快让开！」
雾生推开玖式在主城身旁跪了下来。拿出不知道是什么的符咒并将它压在伤口上，念起使用攻击符咒时所不必要的文言文。
千万要赶上啊——
在所有人默默祈祷下，符咒微微发出光芒。
远方传来警铃声响。
接获教师通报赶到现场的警车一一驶进山路，从车上下来的尽是一些穿着全副武装的壮汉。
这是警方以魔法师和灵能力者构成的特别小组。
玖式一边接受治疗，一边看着鸣笛疾驶而去的救护车。
由于雾生用治愈符咒施展紧急救命措施，主城总算保住一命。
而就算雾生自己也早已精疲力尽且身上受着伤，她依然执意要陪主城一同前往医院而搭上了救护车。
斑鸠传来消息说璃理佳正在医护室接受治疗。
幸运地并没受到什么重伤的玖式和警官稍微解释一下后，就走向坐在路旁低下头来的雷蒂。
即使察觉到玖式的身影接近，雷蒂依然不抬起头来。
她在责备自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本来应该让她独处一会儿比较好，但是玖式现在有一句不得不对她说的话。
「一起回去吧，雷蒂。」
她的肩膀微微震了一下，缓缓拾起头来。
朝她伸出手的同时，玖式也努力做出自己至今为止无法做到的一件事。
雷蒂惊讶得瞪大双眼。
「来吧，要是慢了可是会被恐怖的组长骂呢。」
雷蒂翡翠色的眼眸中映着玖式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