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关灯

第四话 我们的归路-章节

「这下已经连续三天。变成一桩大事件了。」

早晨的教室中。本来这时间应该要上第一堂课了,但由于临时召开全校集会,今天所有课程都停课、直接放学的缘故,教室里的气氛很不一样。

我对冬子说的话点点头,回想起三天前的事情。

「我发现的那位一年级女生也流血了。」

当时我冲上楼梯,发现女生厕所前倒着一位女孩子,上臂部分出血,意识昏厥。

因此我立刻把历老师叫过来,幸好女孩子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也不是会危及性命的状态。然而……

「连续三天有其他学生也发生类似的状况,还是有点恐怖呢。」

春瑠说得没错。

从那天开始,校内连续发生了流血事件。

三位受害者都是从肩膀或上臂出血,遭遇的状况可以说完全一样。

反过来讲,除了流血之外就没有受到更多像是窃盗或施暴之类的伤害。

「传闻说,那三个人好像都是不知被什么人从背后袭击的喔。听说是被勒着脖子,导致意识模糊状态下被对方伤害手臂的。」

「我说,冬子,照你那样讲,犯人应该需要有相当程度的力气与技术吧?靠裸绞术让对手失去意识……虽然我听说在练习柔道或防身术的时候常有这种事情就是了。」

「嗯,我对那方面懂比较多所以知道,那种事情别说是高中生了,就算是成年人也不太容易办到。至少可以确定,像你们两个这样柔弱的女生是绝对做不到的。」

要是有一点失误,就可能杀掉对方呀。

听到冬子这句话与小声呢喃,让我更加感到不寒而栗。

像我当时如果再早一点抵达现场,搞不好也会遭遇同样的事情。

「渚那个时候有听到尖叫声对吧?那也就是说,受害的女孩是在突然有人出现而惊讶尖叫后到渚抵达现场之间的短暂时间内遭到犯行的。可见犯人是相当有经验的老手。」

「啊、啊哈哈……只能说我运气比较好了。」

「就是说呀!小凪只要放着不管就会不知跑到哪里去,让人家有点不安唉!」

「你不用那么担心啦,春瑠。至少在抓到犯人之前我都不会单独行动,放学后也暂时不会没事留在学校啦。」

放学后除了一部分的补修之外,社团活动之类的也都暂时停止了。

留下来补修的学生若要在校内走动也必须有老师或朋友陪同。

「真希望警察们可以快点抓到犯人呢~放学后居然要直接回家,简直真的要变成回家社的王牌社员啦……啊,对了!」

春瑠讲到一半似乎想到什么点子,把上半身都挺到桌子上。

「趁今天这个机会,咱们来开过夜派对吧!」

「过、过夜派对?」

这出乎预料的提议让我发出了比较尖锐的声音。

「这么说来,我们好像都没在对方家里过夜的经验呢。」

「对吧!就像小冬说的,咱们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商业朋友。所以要趁这机会一口气表现给人看才行!」

「是要给谁看呀!再说,我们之间不是什么商业朋友吧!」

在真正的意义上只为了利害关系而成立的同班同学──这也太讨厌了。

「嗯!我和小凪是朋友没错喔。不过白滨同学这个月还没缴朋友费,所以有点距离就是了。」

「呃哈哈……不是说过这件事在渚面前要保密吗?等会我就去ATM提个八万元出来啦,再等我一下。」

「女高中生如果每个月赚那种金额来花,稍微再多一点就要报所得税了啦!话说,为什么是八万?」

「八这个字越往下面越宽,象征咱们永远都是朋友呀……Best friend, forever的喔,小凪!」

「简直是连『爸爸活』听了都会吓死的人际关系。或者说这根本是恐吓吧?」

我让这些一如往常的胡扯闲聊告一段落,并言归正传。(虽然冬子好像有拿手机查了一下户头余额,但肯定是我想太多而已!)

「要开过夜派对是可以啦,但要去谁家呀?」

「我家虽然有爷爷跟奶奶,不过没问题啦!他们都是晚上八点睡觉,早上四点起床,所以只要安静一点就可以了!」

「东江家族,过了头的早睡早起终极型态……那冬子呢?」

「我是跟工作很忙的姑姑一起住,所以家里应该没人。只是那个人偶尔会在预料之外的时间回家,有点尴尬。」

「是喔。那就来我家吧。虽然只是一间套房,空间很小就是了。如果你们不介意。」

反正有床也有沙发,三个人过夜睡觉应该没问题。

听到我这句话,那两人忽然露出前所未有的闪亮眼神。

「渚的家!我早就想去看看了!我绝对去!」

「我也是!我也是!房间里绝对很香!有放香精什么的!」

「我懂!好想闻闻看枕头的味道!」

「那我要小凪的居家袜!」

「谁敢在我房间乱闻东西,我就把山葵塞进那个人的鼻子;要是敢不经许可就乱翻东西,我就拔掉那个人的指甲;敢乱摸我的身体,我就立刻把那个人轰出去。可以遵守这些规定吗?」

我提出这些严苛的规定之后,那两人都很有精神地举手说「好」。她们绝对不打算遵守吧……虽然有点不安,但也别计较了。

毕竟我这两个朋友不会做我真的讨厌的事情。

「那就各自先回家一趟,准备好东西,大概傍晚到我家来吧。」

「知道啰!我去买些食物之类的。春瑠,可以拜托你准备大量的橡皮筋吗?」

「啊,了解!小冬才别忘了买颗大西瓜来喔~!」

「我说你们,该不会是想拍那种在西瓜上绑一堆橡皮筋让它爆炸的影片吧?只是骗我的对不对?喂?」

我们一边讨论着各种预定计画,一边走向校舍出入口。

结果在途中遇上了看起来比平常还累的历老师。

「哎呦,春夏冬(无秋)三人组的各位同学,今天也很要好呢。」

「那个感觉好像不太能流行起来的称呼方式,只有历老师在叫呀。请问老师还有工作要忙吗?」

「是呀,夏凪同学。由于最近那起事件,教师们多了一项定期巡视校园的义务工作。然后今天轮到我,但愿不要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啊~怪不得会露出那么忧郁的表情……」

「小历老师,不可以因为工作太烦就增加喝酒的量喔!」

「就是说呀,历老师。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听老师吐苦水,也会抱抱老师的。」

听着春瑠与冬子的鼓励,历老师脸上总算浮现笑容。

「谢谢各位。等到放学后能够自由活动之后,随时欢迎到保健室来喔。那么,各位再见。」

看着历老师离去时对我们挥挥手的背影,总觉得我们就这么离开学校有点过意不去。但是……

这次的「事件」就算存在什么「谜团」,大概也没我出场的分了。

就在警方开始深入调查的那一刻起,身为「代理侦探」……不,身为区区一个女高中生的我就已经是在现场乱绕也只会碍事的存在了。

为了把即便如此依然不舍离去的念头挥散,我只能这么强迫自己勉强接受。

所以至少在今天,让我享受一下比平常更像个女高中生的自己吧。

「我说,冬子,春瑠。你们觉得女高中生办过夜派对应该要吃些什么?」

到了傍晚,冬子和春瑠到我房间来玩了。

这点很好。非常好。绝对会很开心。太棒了。

但问题就在于,此刻我眼前正在上演的惨剧。

「章鱼烧派对啦,披萨派对啦,现在流行的是这些吧。还有各自带零嘴过来,大家穿着睡衣随意抓来吃之类的。」

「那两种我都有做过喔!或是带爆米花机来,喝可乐配刚出炉的爆米花,然后一起看电影也不错呢!」

「嗯嗯,对不对?所谓女生聚会,就是应该像那样有闪亮亮的感觉对不对?那为什么我们……现在却是用铁板在做炒面跟烤鸡串啦!」

在我房间飘散着芬芳香气的精油都死了。

时髦的玻璃桌面上,竟放着冬子带来的铁板烤盘。

酱汁的浓郁香气,在铁板上滋滋叫的粗面与鸡肉串。

「摊贩吗!我房间是摊贩吗!你们当这里是庙会祭典吗!」

「啊哈哈。渚,你房间不是摊贩啦。你那样讲也太兴奋了吧?」

「嗯!那要不要我用那个竹串把你眼珠刺出来好了!拿一根给我,快!」

「小凪,你好恐怖喔……明明平常都非常温柔的,为什么要那样生气呢?呜呜。」

「我当然生气!想哭的人是我好吗!唉……算了。」

感到放弃的我,把厨房抽风扇开到最强,并打开阳台落地窗。

唯一的救赎是,还好她们不是选油炸食物。

「你不用那么担心啦。对吧,春瑠?」

「对呀!咱们不止准备了饮料、零嘴跟炒面、串烧,还有买一堆消臭剂过来喔!是不是很能干的女人呀?」

「细心的方向性会不会太奇怪了?呼……我也没在生气啦,没关系。不对,我是有在生气,但也放弃了。或者说刚才这样叫一叫害我都饿了。」

结果推成小山的炒面与可乐就立刻被端到坐在沙发上的我面前。

就是因为这两个笨蛋会一脸开心地为我做这种事,到头来我还是会忍不住原谅她们。

或许这样的我其实也是个天真的笨蛋吧。

于是我拿起筷子,尝一口冬子用双手恭敬捧着的炒面。

然后用另一边的手把春瑠为我倒的可乐一饮而尽。

「嗯……太美味了。你们两个也别演得像我手下一样,快点吃吧。凉了就不好吃啰?呵呵!」

听到我这句话,她们两人顿时互看对方,开心点头。

「渚!这边的烤鸡串也很好吃喔,吃饱一点!」

「小凪!口渴就讲喔,我再帮你倒一杯!」

受不了……真的好蠢。我们也太蠢了。

相信只要是三个人在一起,不管吃的是什么都会很美味吧。

因为我们现在就是这么兴奋呀。

果然,不是一个人的状况实在太愉快了。

饭后,我们开心玩着春瑠带来的电视游戏。

由于那是我家里没有的东西……或者说,是人生中几乎第一次的体验,让我感觉非常新鲜有趣。

虽然我小时候在病房好像有玩过掌上型游戏机之类的东西,但因为我对过去的记忆都很模糊,搞不好那些都只是我做过的梦而已。

没错。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现在简直是有如梦境的每一天。

怎么办?我真的好幸福。

能够经验这么多平凡的事情,感觉稍不注意就会感动落泪呢。

「好啦,既然打电动也大致告一段落了!」

就在夜色渐深的时候,冬子忽然拍拍手,当起过夜派对的主持人。

「让我们进入期待又心动的沐浴桥段吧……?呼、呼嘿嘿!」

「啊,不行。我拒绝。如果是跟春瑠一起洗还可以,但是跟冬子一起会让我本能上产生抗拒。对不起喔。」

「为、为什么!这不是过夜派对的经典桥段吗!女孩子们一起去洗澡,在浴室嬉闹,互相摸胸部比较差异之类的!这是我的梦想呀!」

「将来长大成人后,你再花钱去那种店实现梦想吧。春瑠,要不要一起洗?」

「嗯!跟小凪一起洗澡,真教人期待!我想用那种从里面会冒出玩具的泡澡球!」

内心纯粹的辣妹与心怀不轨的王子大人──说到要跟谁一起洗澡,也只有一个选择了。

结果遭到拒绝的王子大人嘤嘤啜泣起来。

「……呜。每次都是这样,只有我被两人排挤。明明我这么喜欢你们两个,为了你们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却总是站在吃亏的立场,真的好难受……呜、呜呜!」

她双手捂着脸,发出呜咽声。呃,这个,真的哭了?

「渚一边害羞一边脱衣服的样子,一起洗澡被揉胸部而生气的样子,看到渚沾湿的侧脸让我怦然心动之类的……我的梦想!全都无法实现!」

「呃、我说,冬子?先不讲那些恶心的梦想……你不要哭成那样嘛,真是的!只要你答应不做怪事,我、我跟你一起洗澡就是了!」

「呀呼~~!谢谢!那我们马上到浴室去吧!太赞啦!」

「你装哭!骗取诺言!还笑容满面的!糟糕透顶!」

「小凪,要不要我看一下场合,等下再去洗?」

「为什么!既然要看场合就来保护我呀!」

到最后,我们还是三个人一起洗澡了。

脱衣服时,洗身体时,泡浴缸时,虽然发生了各种状况……

不过那些全都在此省略。

尽管被做了相当夸张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在浴室发生那些事都是秘密。

后来,转眼间就来到了深夜。

洗完澡之后我们本来是要互秀睡衣的,然而教人开心的是,春瑠竟然特地准备了一套新睡衣送给我。

毛茸茸的居家上衣配短裤,超级好活动。

顺带一提,春瑠本人穿的则是猫咪布偶装睡衣,然后冬子是穿一点情调都没有的中学时代运动裤配T恤。三个人都个性全开,很有趣。

房间里明明有床和沙发,我们却故意打地铺。大家在棉被上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睡着──

「……嗯。啊,对了。」

半夜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和春瑠两个人躺在床上。

刚才三个人躺的棉被上看不到人影。床铺旁的沙发上也没见到冬子。

就在这时,我不经意发现。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帘微微打开着。

于是我小心不要吵醒春瑠,缓缓爬下床,拉开窗帘。

「你在这里做什么呀,冬子?」

打开落地窗一看,冬子正坐在我摆在阳台的小椅子上。

「哦哦,渚。吵醒你啦?」

「没有。我本来就睡眠很浅,常常在半夜醒来。可以坐你旁边吗?」

我走出阳台,空气微寒。但不至于到难忍的程度。

只要再过一段日子,这点寒冷也会结束。让人感受到夏季气息的暖风逐渐开始吹拂的这个季节,我其实颇喜欢的。

「我也是那种反覆短眠的类型。再怎么睡也是大约三个小时会醒来一次。」

「是喔?不好好睡的话,对皮肤不好喔。冬子难得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要是糟蹋就太可惜了。」

「啊哈哈。我读中学的时候曾经做过这样的训练,结果就变成习惯了。当时的我,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个令人遗憾的女孩。不过……我这次醒来也不是只有这个原因啦。」

「刚才睡觉时有什么事吗?」

「我做了梦。」

冬子简短表示后,仰望天空。于是我也跟着抬头。

这个季节的星空看起来还不算很美丽。不过可以看到两颗相邻的星星。

「我刚才把脸埋在渚柔软的胸部上睡着……哇,表情好可怕。我不是故意的喔。只是聊一聊睡着就偶然变成那样的姿势了而已!」

「哦~……然后呢?」

「我听着舒服的心跳声,结果就梦到跟某个人交谈了。对方个性有点跩,不过是个惊为天人的美女……但是她完全不听我讲话。」

我听着冬子的描述,不禁把手放到自己胸口。

难道说,是你吗?

是你和我重要的朋友交谈的吗?

「对方好像单方面对我讲了些什么,而我最后也向对方点头了。虽然醒来之后就完全忘记内容了……不过因为我好久没有做梦,有点惊讶。」

「所以就到阳台来吹吹夜风了,是吗?」

「就是这样。把睡在地上的你们两人搬到床上之后。我说……渚。」

「嗯~?怎么啦?干么扭扭捏捏的,真稀奇。」

「我、可以……跟你牵手吗?」

我一时还以为那是她一如往常的性骚扰发言。

可是冬子在月光照耀下的侧脸……强烈泛红。

看着她略微湿润的眼眸,我知道她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嗯,可以呀。冬子这么认真的表情,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呢。」

「是吗?我一直都是抱着最真挚的心情在面对你和春瑠的。」

冬子又白又长的手指握住我的手。

有一点温暖。可是又不太像女孩子,有点硬的手指与手掌。

那肯定象征着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与我认识之前,冬子走过的人生。

「啊、等等……冬子,这会不会有点做过头了?」

「为什么?渚讨厌我吗?我因为很喜欢你,所以想这么做呀。」

「你讲这种话,我不就没办法拒绝了……」

我们的手指逐渐像情侣般相扣。

「啊哈哈。我以为这种事,应该是跟男生做的……啊!」

不知不觉间,冬子的脸转朝我的方向。

然后把她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臂绕到我背后……轻柔地将我抱过去。

「冬、子……?你做的梦有那么可怕吗?」

「渚。我的直觉呀,常常很准。就好像春瑠的『味觉』一样。我产生预感的事情,经常会成为现实。当然,偶尔也有不准的时候就是了。」

冬子牵着我的手指,抱着我的手臂,都稍微用力起来。

「恐怕,你将来……会走上跟我们不同的路。只有你能做的事情,因为是你才能办到的事情,你必须要做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到来。我有这样的感觉。」

「你说将来……是指毕业之后?不同的路,例如升学就业?」

「不,是规模更大的东西。自从和你认识的时候开始,我就对夏凪渚抱着这样的预感。而且这个预感一天比一天强烈。」

扑通、扑通。

我的心脏敲打出的节奏,逐渐加快。

「不过呀,渚。无论你变成了『什么人』,我们都是朋友。只要是为了你,我甚至可以不惜这条命。所以,我会支持你──即使必须要和世界上所有的正义或恶意为敌。」

平常总是互相嬉闹,以为只是朋友的对象。

现在却对我说出这样有如告白的话语。

除了开心与高兴……我内心还存在着些许的困惑与寂寞。

「你在讲什么嘛。对我来说,冬子和春瑠也是……一辈子宝贵的朋友呀。我也是就算要与世界为敌,也会继续站在你们这边的。」

如果让什么人看到我们这段对话,也许会嘲笑我们的青涩幼稚。

觉得只是两个高中女生,自以为是地在讲什么话。

然而,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都无所谓。

因为我们是真心彼此珍惜的。

「谢谢,渚。那最后……我可以吻你吗?」

「啥!呃、呃不!不不不!我不懂你在讲什么!我们两个都是女生呀!」

「想法太古板啰。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塑造自己的王子形象,才会口口声声说喜欢你的吗?」

「嗯。老实说,我一直以为是那样呀。」

「哇,这句话真伤人。不过,我是认真的。所以说……好吗?希望你能闭上眼睛。」

咦?骗人?这个、我真的要被亲了?

右手牵得这么紧,而且冬子的另一只手又不知不觉间放到我肩膀上了。

我的初吻,难道要献给冬子?不过冬子是我宝贵的朋友,其实我也觉得被她亲没关系……哇,她睫毛好长。皮肤好漂亮。这女生,颜值也太高了吧!

「……不、不可以,把脸靠得那么近啦,冬子……」

「渚,别害羞。只是亲个嘴就害羞要怎么办?」

「而、而且我还没刷牙,不可以啦!嗯!好痒……」

「没关系。只要是渚,不管多脏我都会爱着你。所以你只要把全身放轻松,交给我……啊!」

就在这时,好像注意到什么的冬子赶紧跟我拉开距离。

我顺着她的视线,确认自己背后……发现春瑠正在房间内把手机镜头朝着我们。兴奋地急促呼吸着,催促我们继续。

「快!这是难得可以拍到小凪亲嘴表情的好机会!快亲下去!哇夫噜哇夫噜!」

(插图009)

另一位朋友的表情与胡闹台词,让我的脑袋瞬间冷却。

好险。差一点就真的亲了……

「我说,冬子。」

「哦?怎么啦?希望继续吗?啊哈哈。」

「你留在这里冷静你的脑袋。」

我立刻进到房间内,锁起落地窗、拉上窗帘。

虽然从外面好像传来什么声音,不过当我和春瑠准备再度就寝时,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了。

「小凪,没关系吗?今天外面会冷喔。」

「所以再过三十分钟我就会放她进来了。话说,哇夫噜哇夫噜是什么?」

「就是古代御宅族在催促色色的状况快点发展下去时使用的咒语喔!」

「是喔。那我们快点刷牙睡觉吧。」

后来我说到做到,三十分钟后就放冬子回到房间。我睡沙发,春瑠睡床铺,冬子躺地板上的棉被,各自睡着了。

然后早上醒来,三个人排在一起刷牙洗脸,吃一样的早餐。

明明隔天还要上学却办什么过夜派对,我们感情也太好了吧。

相信从今天之后,我们还会三个人一起享受青春。

所以真希望那个令人发毛的事件快点落幕。

「骗人、的吧……」

到学校后,班导蜂巢老师告诉了我们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昨天又出现了受害者喔。所以今天除了要补修的学生以外,下午的课堂一上完就要马上离开学校呦~警察会来把校舍上锁,各位同学请不要在学校逗留喔。」

相对于她甜腻的口吻,讲出来的事实却非常让人感到冲击。

班会结束,到转眼间所有课堂都结束为止。

我的心一直静不下来。

怎么回事?

这现象,感觉好像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简直就像是全速奔跑过后一样。

可是呼吸不会急促。因此这搞不好是一种幻觉。

我说,这到底在表达什么?告诉我呀。

究竟「你」希望我怎么做──?

「……喂,渚,听到了吗!」

「咦?冬、冬子?」

我的思绪被朋友一如往常的笑脸打断了。

「怎么啦?你在发什么呆?已经是放学时间啰。虽然说,要回家的只有夏冬双人组就是了啦。」

冬子笑着伸手一指,我看见春瑠一副苦瓜脸地拿着课本和笔记本。

「我接下来要一路补修到晚上……」

「咦?春瑠的成绩应该不算坏吧?为什么?」

「就是说呀!全都是因为作业没交!上完英文之后,还有蜂巢老师的数学地狱!这下回家都是末班车时间了……」

「呃不,不会到那么晚啦。话说,你好常忘记交作业或报告呢……」

「反倒是像我就算成绩再差,只要准时交作业就不用留下来补修。学校在这方面真的搞不懂到底是很严还是很松。」

顺带一提,即使不用补修,如果考试成绩太差还是要补考。

像冬子二年级的期末考就包含家事课在内全部补考了。

「小冬,你都三年级了,下次期中考可不要又补考啰~」

「啊哈哈,要补修的劣等生好像在讲什么,但我听不见呀!」

「小心我用课本的角揍你喔。总之就是这样,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或者说,不回去也不行嘛。」

就像今早班会上讲过的,没有要补修的学生不可以留在学校。

不管保健室或图书室,应该全都被关起来了才对。

「说得也是。那就明天见啰,春瑠。」

「嗯!等我补修完回去后再跟小凪两人一起通话吧!」

「你们休想要我再吐槽啰。我会索性直接加入你们两人的通话群组喔。」

后来,我和冬子两个人来到车站前的咖啡厅。

只是因为莫名有种还不想直接回家的感觉。

「渚,你今天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呢。」

在露天座位面对面坐下后,眼前的冬子把弄着吸管这么说道。

「有、有吗?我跟平常都一样呀。」

「有。如果照平常来说,你应该会更吐槽我才对。尤其是中午的时候,我使出浑身解数的搞笑跟性骚扰你都没反应,所以我想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之类的。」

「我的健康状况,从我对你的吐槽频率就能看出来了?」

「那当然。毕竟我们都是渚的好朋友呀。」

把人不在场的春瑠也包含在内的微笑,真的好狡猾。

反正也没必要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我就试着稍微讲讲看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很不平静。从早上开始就为了事件的事情。只是稍微想一下而已,思绪就停不下。感情一直在摆荡。」

「就因为校内的流血事件吗?确实呢,毕竟你个性很善良,会受到冲击也不难理解。」

「不对。」

我想我确实有感受到冲击。但是内心这么不平静的理由不是只有这样。

我……对于夺走我们高中生青春生活的人,抱着很激烈的愤怒。

「我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什么原因要引起这次的事件。因为我可是『代理侦探』喔。所以我……想要找出这个谜团的答案!」

如果要取笑这份感情只是一种善良,我也无所谓。

既然有人的日常生活受到伤害,我也想要帮上什么忙!

更何况,受伤的人还是跟自己就读同一间高中。

就好像心爱和读子一样,我希望能帮助自己视线所及范围内的人们。

「我不能理解那种凭着内心的感情就贸然介入事件的意义。有时候,那样的行为会化为剧毒,侵蚀渚自己喔。」

冬子这句冷静的劝说,让我稍微冷却下来。不过……

我的想法,不……

我这份「激情」,大概谁也无法阻止──

「没关系。如果是我因为自己做出的行动而擅自受到伤害……我无所谓。」

「……啊~真是的!」

结果冬子忽然站起来,对着我大叫。

「你真的有够笨的!心地太善良了、太天真了!而且也太可爱了!内心充满自我牺牲的精神,危险得让人看不下去!根本是那种为了自己爱上的男人可以舍弃性命的类型嘛!」

「咦?咦咦?咦咦……?」

「所以说,一定要有人抓着你的手才行!那个人不是我也没关系,是其他的谁也可以。要是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对象引导你,你迟早会遭殃!」

她一口气讲了好长一段话后,接着把手伸向我。

「现在就由我,白滨冬子……站在『代理侦探』身边引导你吧。渚不是一个人。让我们三个人一起来解决这个谜团。」

于是我握起那只手,对宝贵的朋友拜托。

「既然这样,冬子──你来当我的助手吧。」

「悉听尊便──My friend.」

接着,我们开始整理这次的事件概要。

「第一位受害者是一年级的女生。这女孩是被我发现,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虽然手臂有流血,但也只是少量。」

「第二到第四位为止,也几乎都一样。受害人包含三个女生、一个男生。年级上没有规律性,不过受害的内容是共通的。发生时刻全部都在放学后。」

真是奇怪的事件──我在笔记本上做记录的同时,不禁这么想。

受害者除了小伤之外没有受到更多暴行。犯人的目的也完全不明。

「……不讲究性别,只固执于流血,感觉真不舒服。难不成犯人是什么吸血鬼吗?没啦,随便讲讲。」

传说中会吸食人血的西洋怪物。虽然说,这次的受害者们并不是因为吸血鬼的美貌与魅术而「失去理性」,而是被勒住颈部而「失去意识」就是了。

「吸血鬼、吗……」

「嗯?怎么了,冬子?有什么感到在意的吗?」

「没啦,只是以前有人告诉过我那种像都市传说的东西。不过哎呀,那家伙讲的内容几乎都是胡说八道,可以不要管啦。」

哦~虽然我有点好奇,不过现在就算了吧。

「会不会是让人流血的行为之中存在什么意义呢?例如是为了某种宗教性仪式上的目的。」

「哦哦,就像『碟仙』之类的,虽然那个不用血就是了。青春期的女生之间常有这种事。这种题材的漫画或小说也不少,但这次的规模未免太大了。」

我用手机随便查了一下,但并没有类似这次的内容。

「就我来看,我觉得应该不是那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彷佛在细细挑选般,一天一个人,让我们学校的学生受害。感觉这之中应该有什么明确的理由。」

「我也同意。但那个理由到底是什么……总觉得我们都找不出个头绪呀。」

接着,持续了一段沉默的时间。

回过神时,露天座位上头的天空被染成了一片忧郁的深灰色。

小雨滴落到笔记本上,于是我们决定移动座位。

「哦、嘿。」

忽然,从冬子的方向传来「啪!」的一声。

「冬子?怎么了?」

「有只坏虫子想要趁躲雨的时候顺便亲我一口啦。纸巾、纸巾……」

冬子拿纸巾擦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把那只来躲雨的虫拿给我看。

是蚊子。就季节来说,也差不多是要出来的时期了……嗯?

「我说,冬子。蚊子吸血,有它的理由吧?」

「……为了种族的延续和繁衍?毕竟对蚊子来说,血是一种养分嘛。」

「嗯。然后我们人类有时候也会基于某种目的像这样抽取血液。」

点,浮现脑海。伴随着影像与文字。

五月。保健室。

我和春瑠没办法做的事。

冬子虽然可以做但没做的事。

学校的大部分学生都主动做过的事。

以及鼓励学生那么做的人物。

相连的点,画出的线。

美丽到难以否定,提示出某种答案的线为这个谜团染上残酷的色彩。

「对了,捐血!难道说,这次的受害者全部都……?」

「嗯。恐怕都是没有参加校园捐血的学生。第二和第三位受害者是我们班上的人所以我知道,那两人当初都没有自愿捐血。」

「第四位男生我认识。他有尖物恐惧症,光是看到针头就会晕倒。所以从一年级的时候他就拒绝捐血了。」

虽然第一位受害的女生是如何,我不清楚。

不过在我们学校,没捐过血的学生人数不到一成。

这个奇妙的共通点应该可以将这四名关系薄弱的学生们互相串起来。

「也就是说,犯人是故意盯上没捐过血的学生为目标。」

然后,我们也符合这项共通点。

包括现在不在这里的春瑠也是──

「我们回学校去!照这样下去,春瑠有危险!」

「……!我试着打电话给学校,可是打不通。渚,快走吧!」

在雨中,我们从咖啡厅飞奔而出。

幕后黑手的容貌,怎么也无法从脑海消散。

到达学校后,校园正门还开着。

可是无论校舍出入口、通往办公室的来宾用入口、从体育馆经由连结走道通往校舍的出入口等等,凡是通往校舍内的出入口都被封锁了。

「为、为什么……怎么办?这样我们进不去呀!」

「从外面进入保健室吧。我有备份钥匙,可以从那里入侵里面。」

「……我是不是不要问你为什么会有那把钥匙比较好?」

「我只是稍微勾引了一下担任保健委员长的女生,让她把复制的备份钥匙借给我一把而已啦。毕业之前我会还回去的。」

「你真的是个花心大萝卜唉……小心哪天被人捅喔。」

不过也多亏那样的冬子,让我们得以进入校舍了。

保健室里面非常安静。不……整间学校都寂静无声。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补修结束了,老师们也不可能都回去了吧?明明说警察会来学校调查的。」

「……渚,你看这个。」

就在我感到混乱的时候,冬子对我招招手。

她接着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份很厚的文件。

上面记载了某种情报。

「全校学生的、健康诊断记录?」

「捐血记录也有记下来。而且你看这些便利贴。」

翻了一下有贴便利贴的页面,都是在学期间没有捐过任何一次血的学生。

除了四位受害者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学生。

我和冬子也不例外,都有被贴上标签。然后,春瑠也是一样。

「意思说,我们早就被列为候补了吧。」

冬子不爽地咂了一下舌头,合上文件。

看着她准备走出保健室的背影,我开口询问。

「我说,冬子。既然这东西会放在这里……代表是那么一回事,对吗?」

对于我这句话,冬子没有回应。

「能够确认学生有无捐血经验,在不太自然的时机来到这间学校。建议我们去捐血……总是对我们很好的、那个人……」

给予我们三个人「春夏冬(无秋)」之名的──保健室老师。

空木历。

她就是、这次事件的犯人。

对于我的推理,冬子不知所措地把脸别开。

我好希望她否定我。既然是我的助手,我好希望她能帮助我地说。

可是现在,她的想法似乎跟我一样。

「渚,那是……」

「那讲法虽然正确,但也可以说不正确喔。」

熟悉的声音。装得不够优雅的讲话方式。

我们转头看向保健室入口……不知不觉间,历老师就站在那里。

「历老师!请问你该不会就是这次的……」

「犯人──如果这样讲,那就是不正确喔。」

历老师朝我们走过来,并继续说道:

「不过,关于我和这次的事件有关系的推理,就是正确的。」

「历老师,请不要靠近。」

冬子站到我面前,用冰冷的声音警告历老师。

「假如您是我们的敌人,打算伤害渚或春瑠……我会毫不犹豫地破坏您。所以,请回答我。」

「白滨同学想知道的答案,是什么?」

「您究竟是敌是友。仅此而已。」

历老师停下脚步,闭起嘴巴沉默了一下。

然而,她脸上很快又浮现一如往常的温柔微笑。

「好的,我是你们的同伴。对不起喔,状况搞得这么混乱。」

太好了。历老师是我们的同伴。

最喜欢的老师不是敌人──这点让我不禁松一口气,可是冬子依然没有放下戒心。

「……请问您有办法证明自己是我们的同伴吗?」

「呵呵!说得也是。那么请你想想看。假如我是敌人,你不觉得我刚才就应该对进入保健室的两位立刻出手了吗?」

历老师指向给不舒服的学生使用的床铺,继续说道:

「刚才我就在那里,但你们两位都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者应该说没能注意到比较正确。假如这是关系到生或死的场合……你觉得你们会如何呢?」

听到这边,冬子终于放松警戒。

话说,没想到历老师从刚才就一直在那里。我还在想她怎么会突然现身,真是难以置信。

「历老师,拜托您……救救我们的朋友!」

即便如此,我依然不在乎老师有什么内情,只管深深鞠躬。

「那是当然的喔。那就是我的使命,也是我身为教师的责任。现在复杂的说明就先暂时省略,可以吗?」

「好的。等全部结束之后,我会再听您解释。」

「夏凪同学真的很聪明,有办法当机立断地做出不要浪费时间的判断。有救人的才能喔。」

不过还是──历老师说着,从白衣口袋中拿出某种机器交给我们,并继续说道:

「我现在只说明最低限度的内容。这次事件的犯人是跟我有恩怨,和我所属的组织敌对的人物。东江同学则是因为某种理由被那群人绑架的完全受害者。」

「和组织、敌对的人物……?请问历老师究竟是什么人呀?」

「真要说的话,就是辅佐正义使者的存在。关于详细的内容,等救出东江同学之后,我会全部告诉你们的。」

「……我明白了。那么那个犯人和我们的朋友究竟在哪里呢?」

「现在校舍已经完全封锁,所以应该还在什么地方。你们两位负责搜索校内西侧,如果发现犯人就用那个对讲机联络我。我会马上赶到。」

现在重要的是不能浪费时间。

于是我和冬子向老师道谢后,准备走出保健室。

「夏凪同学,白滨同学。」

然而,历老师感到愧疚似的声音让我们停下脚步。

「对不起。把小孩子卷入大人的事情中,实在是很没面子。我无论如何都会把东江同学救出来,所以拜托你们……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喔。」

「历老师,您没有必要道歉的。」

「呃?为、为什么呢?」

「因为老师努力想要保护我们的青春呀。明明是对我们来说的正义使者,请不要露出那么黯淡的表情。那么,我们走了!」

不等老师回应,我和冬子便冲到幽暗的走廊上。

校内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除了紧急照明之外没有任何灯光。

甚至连各处室或教室、办公室等等平常应该有人的地方都一片黑暗。

简直就像是只有这间学校脱离了日常世界般的不对劲感。

「好让人发毛……为什么除了我们以外都没有其他人?这种事,太奇怪了。」

「或许是犯人,或者历老师做了什么吧。渚,小心脚下,快点赶路。」

快点。快一步也好,早一秒也好,我要找出那位女孩。

心中只能不断祈祷,但愿她没有遇上什么恐怖或受伤的事情。

想起她平常那开朗的笑容,就让我胸口好痛。

那个袭击我们朋友的犯人,我绝不原谅──

「我说,渚。万一发现犯人时变成了交战状态,可以交给我吗?」

走在旁边的冬子忽然如此提议。

「不行。那么危险的事情,不能只交给冬子一个人!」

「没问题。我对防身术或肢体武术上有点自信。而且遇上紧急状况时,还有这个呀。」

她掀开开襟羊毛衫,现出某个东西给我看。

虽然我差点忍不住发出怪声,但我想冬子应该没问题。

「嗯……知道了。不过你真的不要勉强喔。就算发现犯人,在出手之前最优先的还是联络历老师。」

「那当然。另外还要拜托你一件事。如果看见我打暗号,就用这东西。」

她说着,交给我一个小道具。我一时还不能理解她的用意。

但是我只要信任我的朋友就好。

「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做好!」

「谢谢,渚。那么,去迎接我们的朋友吧!」

我们一直奔跑。

跑一段路,在教室门前停下。一次又一次地,反覆同样的事情。

几乎把校舍西侧都搜索完的我们,接着前往最后的场所。

最顶楼。位于最深处的音乐教室。

「这里就是最后了。」

冬子说着,看一下我的脸,打开教室门。

拜托,一定要在这里。

拜托,春瑠。

和我们一起回家吧──

「……!」

然而,在黑暗笼罩的音乐教室中的人影,却不是我们朋友。

脸上戴着形状特殊的防毒面罩,身穿长裤西装的女性。

是敌人。

夺走了我们青春的──犯人。

直觉如此判断的我,立刻拿起对讲机准备求援。可是……

「呜!啊啊……!」

一把短刀忽然刺在我手中的对讲机上。

我不禁放下一眼就知道已经坏掉的对讲机。短刀虽然没有贯穿我的手掌,但还是稍微划破手心,传来锐利的疼痛。

「渚,还好吗!」

冬子赶紧拿出手帕,帮我包起伤口做保护。

这点程度的疼痛与流血,不成问题。更重要的是……

「只是稍微被划伤而已,我没事。但对讲机……!」

这下子我们没办法呼叫历老师了。

投掷短刀的犯人不知从哪里又变出另一把短刀,拿在手上转圈把玩的同时观察我们的样子。

「我才想说是谁呢。这不是夏凪同学和白滨同学吗?」

闷住的声音。在面罩中回荡的那个声音,我有听过。

不,只要是我们这个年级的人,应该谁都知道。

语调甜腻、声音谄媚的那位数学老师。

「没想到……犯人竟然是你。蜂巢老师。」

听到我说出这个名字,那位女性……蜂巢老师便摘下防毒面罩。

明明和平常是相同的一张脸,此刻的她却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哎呦哎呦,被发现啦~……哼,那么语气也没有必要再装得这么蠢了吧。就算被你们这种小鬼头发现我的真面目,也不成什么问题。」

光是口气改变了而已,眼前的女性散发出的氛围就变得和蜂巢老师完全不同。

好恐怖。

我的本能在呐喊着,叫我快逃。

胸口深处彷佛有什么声音,不断告诉我别跟这个人对峙──

「……为什么要找上春瑠?为什么我的朋友要被像你这样的人绑架才行!」

即便如此,我依然不改变双脚的方向,开口大叫。

至少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要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让青春被夺走,谁受得了?

勒索钱财也好,私人恩怨也好。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有个理由,至少我内心可以接受。

「东江春瑠体内有宝贵的血液。」

「什么……意思?」

「你们搞啥?明明跟那个混蛋女人整天聚在保健室,却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是那女人的部下而保持警戒的……看来是我高估你们了。」

「你、你在讲什么我听不懂!好好说明呀!」

蜂巢轻轻吐一口气后,「也好。」地点头。

「东江体内具备一种叫『还血』的特殊血液,能够使人类的感官异常发达,有时甚至影响到体能表现。这是能够让人类这个『种』本身产生变化的血液。」

「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在春瑠体内……?」

「是输血呀,渚。」

冬子的一句话让我找到了答案。

「啊……!因为春瑠小时候接受治疗时有输过血。」

「嗯。我猜就是那时候,这家伙所谓的『还血』混进了春瑠体内。」

对于我们的推理,蜂巢淡淡冷笑。

「正确答案。那本来是我们组织应该获得的东西,却阴错阳差被那少女得到了。所以我要来索讨,就只是这样。」

「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没错。除了血液以外,我没别的理由。扮成教师潜入学校,趁那女人不注意的时候偷看捐血名单。这些虽然花了我不少工夫,但那家伙的功力也不如从前了呢。居然没有看穿我的乔装,呵呵!」

蜂巢像在取笑历老师般笑了一下,自己又继续讲了下去。

「不过,『还血』如果没有实际抽血检验,也不晓得那力量是否残留。我本来还做好心理准备要调查全部学生的,没想到第四个学生就让我找到了,实在很幸运。」

最坏的状况下,蜂巢本来打算伤害所有没有捐过血的学生。

如此的自私行为,让厌恶感不断涌上我心头。

「虽然我现在被关在校内,但『还血』早已被送出去了。我本来打算最后杀掉那女人再退场的……不过,拿你们充数应该也没问题吧。」

「你在、讲什么?」

「听不懂意思吗?只要砍下你们两颗脑袋枭首示众,多少可以争取到一些时间。而我就趁那段期间从这街上──」

「不对!像你这种人渣接下来要怎样都无所谓!」

只是因为身上流着稍微不一样的血而已。

只是因为一点残酷的命运导致那样的状况而已。

居然把那女孩为了活下去而得到的血,用那样自私自利的理由……

「我不原谅。」

把这么多人卷入其中,害大家担心害怕的事情。

实际有学生受伤流血,承受痛苦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夺走了我们青春的事情──

「这些全部,我都绝不原谅!」

胸口深处好烫。不对,不只是胸口而已。

有如我体内燃烧着烈焰,烧灼我的身体。

我的思考,我的心,我的一切都化为燃料推动着这股感情。

「我已经不能『忍耐』了。」

我的激情在加速。

快改变眼前的现实──彷佛在如此呐喊般,心脏越来越烫。

就在我凭着这股激情准备往前踏出一步的瞬间……

「咦!」

连我自己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回过神时,我全身摔在音乐教室的地板上。

「渚,你怎么了!」

抱起我身子的冬子呼唤我的声音听起来好模糊。

不只这样。她的脸也是,气味也是,好像我的所有感官都被覆上了一层滤膜。

身体与意识都轻飘飘的,有种被彻底分离的错觉。

「这是、什么……」

「速效性的神经毒。」

用邪恶的声音如此回答的,是蜂巢。

「我的刀子全部都涂有特制的毒药。只要被刺穿就会当场昏厥的猛毒。即便只是稍微划破手上的一点皮,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让身体跟意识都失去自由吧。」

「……明明只是对付高中女生,怎么会有如此没品的家伙。」

冬子带着憎恶与愤怒如此咒骂,但蜂巢嗤之以鼻。

「这里早已不是开心上课的场所,而是互相厮杀的地方。而且,我最喜欢做的就是拷问弱者。如果能保持意识不动弹,正合我意。」

那张嘴角大幅扭曲、只散发出纯粹恶意的笑脸朝着我的方向。

「那条命,就让我一点一滴慢慢削割吧。」

不甘心。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对于自己什么也做不到的事情。对于在这个场所除了弱者以外什么也不是的自己。

可是身体却无法动弹。不仅如此,就连我的意识也渐渐稀薄。

不要,不要呀。

我还不可以在这种时候睡着的说──

「渚,接下来交给我吧。」

温柔而坚强的声音,系住了我逐渐远去的意识。

冬子。总是支持着我的宝贵朋友。但是,正因为如此……

「不、可以……冬子。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对付那种家伙。」

「没关系。我也不能原谅那家伙呀。所以,我打算搬出好久没用的真本事了。」

「真本事……?」

「就是我还不太能让渚看到的,我污秽的一面。」

冬子让我移动到墙边,并脱下制服毛衣盖到我脚上。

随着衣服上的余温,安心感扩散到我全身。是我最喜欢的气味、体温。

「我说,渚。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撩起头发,瞪向眼前敌人的那张侧脸。

真的就像王子大人一样,好帅气。虽然我很想这么称赞她,但现在的我光是颔首回应就很吃力了。

「我希望你命令我,去碾碎那只害虫。只要是最喜欢的你提出的心愿,一定可以让我鼓起平时好几十倍的力量!」

什么人的声援,什么人的话语──光靠这样是不可能提升什么体能表现的。

或许会有大人讲出这种冷淡的话吧。

可是我认为,我们可以办得到这种事。

要问为什么吗?我也不知道理由。

但是我的心在呐喊着:「上吧!」

把摔在地上痛到快要坏掉的身体撑起来。就算搞坏了,也无所谓。

为了逃离麻痹似的疼痛,我用力甩动想睡的头。

抱着明天可能声音会哑掉的觉悟,放声大喊。

「冬子!打倒那个女人!保护我们的……青春吧──!」

当我这么大叫的时候……我映在音乐教室窗户上的脸,这双眼睛──

好像有一瞬间,绽放出红色的光芒。

接着很快地,我的意识听着最后坚定的声音,并沉入黑暗之中──

「谢谢,渚。接下来不是『代理侦探』,而是助手的工作了。」

◆◆◆ 白滨冬子的战斗

真不可思议。只是被最喜欢的渚拜托而已,我的身体状况就好得不得了。

有如飞舞空中的翅膀,穿梭花朵间的蝴蝶,或者飘在天上的云朵。

每一步都好轻。动作好快。难道我是比自己想像中更严重的抖M吗?

「哄睡完了?」

就在我沉浸于感慨之中时,却被刺耳的声音打断了。

啊啊,吵死了。简直是夏夜飞在耳边的蚊子声。

「区区一个女高中生居然以为自己能够杀掉我,太可笑了吧?」

蜂巢面对进入对战范围内的我,重新架起涂了毒药的短刀。

刀锋保养得很好。要是被刺到肯定会大出血吧。

「我赢不过你,杀不死你。只要我这样向你道歉,你就会原谅我们了?」

「我会在原谅之后击败你们、杀掉你们。就算抱有个人的恩情,也休想获得恩赦。对手是幼儿也好、毛虫也好,只要是在杀戮的场所,一切生命的价值都是平等的。」

「那种思想,可真讨厌呀。能够拯救的生命就应该全部平等拯救吧?唉,算了。反正我从前被更不留情的女人教了很多事……呀!」

以左脚为轴,我朝蜂巢的侧腹部狠狠一踹。

伸直的脚,然而脚尖或脚背却没有传来一丝触感。

原来如此,看来对方后退回避了。

「面对一个女高中生,也闪躲得太夸张了吧!真逊!」

「老套的挑衅。要是吃上你那一脚,想必是强壮的男人也会痛得缩起身子吧。你虽然身体不错,也锻炼得很好,但都没意义。」

霎时,仅仅一眨眼的瞬间。我只给予了对手零点几秒的时间。

但蜂巢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她用难以想像是人类的速度重新拉近距离,将右手的短刀刺向我脸部。

「……!」

疾风。划破空气的声响让本能对神经发出警告。

带毒的铁块刺破脸颊,侵入盈满鲜血的口中──

为了避免这种最糟糕的状况,我拼命扭动颈部闪躲刀刃。

「原来如此,正因为年轻,反射神经也不错。」

「你还有余力称赞对手?」

短刀伸到我脸颊旁边。我用双手抓住握刀的手腕,使力一扯。

趁蜂巢失去平衡的时候潜入对手怀中,顺势施展过肩摔。

只要我在途中松手……就能让蜂巢的背部重摔在墙壁上了。

「天真。」

然而她却在半空中硬是改变姿势,用脚底贴到墙上。

「真是连猫都会自叹不如的动作。话说,你根本放弃当人类了吧?」

「想知道答案,就用你自己的身体来确认呀。」

蜂巢就这么往墙壁一蹬,跳跃起来,朝我飞扑。但是……

看得见。那粗糙动作的轨道、划出的轨迹。

假如是平常,我可能光是躲开就要费尽全力。但现在渚给予我的话语……她的信赖,让我进化了。

「咯、啊……!?」

仅仅位移半步的回避行动。把身体倾向侧面,朝空中踹出一脚。

光是这样,就让我的脚尖深深陷进蜂巢的腹部。

肌肉被往内压缩的触感。骨头当场碎裂的声音。

异物感与破裂声──两种感觉从脚尖与耳朵传来,令人感到极为不快。

「嗯,看来你果然是人外。」

我的鞋子在鞋尖与中底部分暗藏铁板,是一双订制的安全鞋。

如果被这种东西踹到,大半的人类应该都会当场昏厥。最坏的状况下甚至可能丧命。

「这小鬼!小鬼!区区一只小鬼……!怎么可能让老娘吐血!」

失速摔在地板上的蜂巢,即使抱着腹部也依然从容起身。

虽然原本充满傲慢与从容的表情现在已经被苦痛与愤怒涂改就是了。

她这种耐打的程度,已经不光只是「比较不怕痛」就能解释的等级。

这家伙毫无疑问地,是「那边」的人。

「白滨冬子……难道说,你也是我们的同类?」

「不,我不是讲过了?我只是被一个不太留情的女人教了很多事而已。被一个屁股和态度都很大的红发女人。」

「开什么玩笑!只是受过一般人的训练怎么可能敌得过我!你到底是哪个组织的人!」

「如果那女人算得上一般人啦。哎呀,我隶属的组织嘛,硬要说起来就是这间学校的学生吧。还有,是世界第一可爱的代理侦探身边的一号助手。」

「去死!」

蜂巢再度用粗糙的动作挥舞短刀。

前进、侧砍。马马虎虎的动作之后展开一次又一次突刺乱舞。

真蠢。那种招式,怎么可能击中目标?

杀害行动开展时只能让对手看见起始点,但隐藏终点与举动,攻其不备。

那才是砍下敌人脑袋、致对手于死地的基本技术。

「……本来我不想再回忆起那段日子的说。」

不过,也罢。多亏那段过去,让我现在能保护重要的对象了。

「为什么砍不到!在『这边』的世界杀过无数人的技术,为什么现在会对一个外行人无效!」

「哦哦。或许光看经验值确实是你比较高啦。但是,我好像很有天分的样子。」

用单调的节奏持续闪避的同时,我自然地回想起过去的事情。

中学时代曾经是个坏小鬼的我,在某次事件中被一位红发女性逮捕了。

『庆幸吧。就让我锻炼你成为老娘的部下。』

从这句听起来完全不让人感到庆幸的话语之后,迎接我的是糟糕透顶的每一天。

训练之后又是训练。可怕的暴力与怒骂。我真的很讨厌。真的!

我好怨恨自己的天分。甚至苦恼过要不要与整个「世界」为敌。

日复一日,我不断咒骂自己的命运。

然而,如果那段过去接续到「今日」,让我得以保护心爱的渚与春瑠──

「以前被那女人彻底虐待、彻底『照顾』的日子也就值得啦!」

所以说,快点让这场无趣的厮杀结束吧。

我看穿短刀的轨道,将紧握的拳头揍向蜂巢的脸部。

「噗、啊……!」

出乎预料的临时反击让蜂巢当场畏缩,停下挥刀的动作。

这一拳,折断对手鼻梁。

下一拳,揍扁对手脸颊。

紧接着第三拳,是假动作。看着蜂巢摆出防御动作,我再度使出回旋踢代替拳击,突破肌肉与筋骨给予肝脏破灭性的冲击。然而……

「呜、咕、啊……!混帐、混帐、混帐……!居然、对这种小鬼头!」

「还没失去意识的耐打程度确实让人钦佩呢,蜂巢老师。看来我应该对您每次在数学补修时虐待我的事情好好回个礼才行了。您出的题目,我真的超讨厌的。」

攻防的猜拳还没结束。

蜂巢防守,我击破。被击破而逃跑的蜂巢,追击破坏的我。

如此反覆的行为中,没有运气介入的余地。

由单方面压倒性的暴力所构筑的悬殊竞赛。

谁是「支配者」,谁又是「输家」──理解这点后的蜂巢老师动作越来越迟钝。

「结束一切吧。」

如果今天只有我一个人,肯定没办法这样。

要是没有渚的声援,我恐怕会屈居下风。

真是不可思议的力量。渚的声音、话语,让我遗忘了身体的极限。

我的右手重新握拳,缓缓往后缩。

在顽强耐打的蜂巢身上寻找能够一拳击沉对手的位置。

「也罢,哪里都行吧。毕竟这招可是我的看家本领呀。」

正因为是躯干条件优秀的我,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威力。

纵拳──有如拉满的弓射出箭矢般的右手直拳。

是那女人也曾夸奖过我的一击必杀招式。

心窝处被我一拳击中的蜂巢吐出短促的一口气,当场倒下。

我和渚都毫发无伤。堪称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完全胜利。

◆◆◆

「呜、嗯……冬、冬子?」

当我恢复意识,眼前看见的是我最喜欢的朋友脸上的笑容。

「感觉还好吗?我可爱的睡美人?」

与陷入沉睡之前同样的一张面孔,让我脑袋混乱了一下。

不过我接着看见倒在音乐教室角落的蜂巢,便立刻理解状况。

「成功了……!你成功了,冬子!」

赢了。冬子赢了!击败那个女人了!

「冬子,你好厉害!好帅!应该没有受伤吧?」

我忍不住拥抱冬子。

今天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是冬子会开心的事情,我全都愿意做!

「啊哈哈。我没事啦。倒是你,身体还好吗?要揉揉胸部吗?」

「你的胸部又不够揉。」

「我胸部很够好吗!哈哈,既然有办法对我吐槽,看来应该是没事了。」

听冬子这么说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几乎已经复原了。

虽然还有点晕,但也仅此而已。是因为真的只有中少量的毒吗?

对于曾经体弱多病的我来说,这复原能力简直像骗人的一样。

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有看不见的什么人靠神奇的力量帮我治疗的。

「嗯,我好像没事了。谢谢你喔,王子大人。没啦,开个玩笑。嘿嘿。」

「呵呵。渚,你该不会是迷上我了吧?」

「嗯!现在要我亲你都可以喔!」

「那、那么直率的反应会让我伤脑筋啦……被你讲那种话,我真的会害羞。」

冬子用手微微遮掩嘴巴,把脸别开。

她居然真的在害羞。这王子大人也太有少女情怀了吧?

「而且,这全都要多亏有渚。我想就是因为有你的声援,让我的动作变得比平常更灵活了。」

「咦~?这之间有关系吗?话说,我们要赶快叫历老师来才行。而且也要快点去找春瑠到哪里去……呀!」

当我察觉背后有人时,已经太迟了。

原本在视野角落的那个女人忽然不见踪影。

本来应该被打倒的蜂巢竟然复活,还抓住了我。

「臭小鬼,大意了吧……!居然敢愚弄老娘!看我杀了你们!」

蜂巢用手臂圈住我的颈部,另一只手拿刀抵着我。

啊啊,完了。照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死──

「放手,蜂巢。」

我把因恐惧闭起的眼睛重新睁开,看见冬子……举着一把枪。

在电影或漫画上会看到的,小型手枪。专门用来杀人的、非法武器。

「哦?白滨?拿那种玩具指向老师,是坏孩子喔。」

蜂巢故意用令人不快的口气嘲笑沉默不语的冬子。

「光从外观来看是很逼真,但没有火药和钢铁的气味。那是没办法搞到真枪的人为了商店劫财用的玩意。你想用那种东西杀我?简直愚蠢。」

「是不是真枪,要试试看吗?」

「你这小鬼脑袋有够差。就算它是改造过的空气枪好了,也没办法杀死我。怎样?如果你想,要不要换你来当人质?但条件是,要让我好好回敬你一番。」

「不换。」

「哦?意思说你要对朋友见死不救啰!有趣有趣!」

「我不会见死不救。只是装在这把枪里的子弹会贯穿你的眉间而已。」

「……那你就在这女的死之前试试看呀!」

高高举起的短刀朝我的胸口刺来。

然而,我不怕。

因为有冬子在。

冬子竖起左手食指,在对我打暗号。

要我使用刚才来这里之前,她交给我的那个道具。

「啥、啊啊……!」

磅!──震撼耳膜的爆炸声在教室内响起。

不只如此,还有火药的气味飘过鼻腔,意味子弹射出枪口。

不过,那是错觉。

爆炸声与火药气味,是来自我握在手中的小拉炮。

是我从裙子口袋拿出来的秘密武器。

从冬子的枪口只有射出空气枪用的小子弹而已。

「正因为是职业杀手,你反而搞错了。」

冬子利用这短短一瞬间的破绽,拉近敌我距离。

一拳。强烈的上钩拳正中蜂巢的下腭,这次真的让战斗结束了。

「对枪产生意识后,察觉到火药味与爆炸声。额头又有中弹的感觉,会搞错也是很自然的。你那种面对小蚂蚁也不敢放下武器的胆小个性,让你的认知产生错觉啦,蜂巢老师。」

蜂巢全身趴在地上,感觉这次是真的失去意识了。可是──

「呃,居然还能动……简直让人傻眼。」

已经连站起身子都办不到的她,却依然在地上缓缓爬动,试图逃出音乐教室。

明明陷害别人那么多次。

明明想杀害别人那么多次。

可是却只想让自己活下去。如此自私,如此卑鄙。

这个彻头彻尾罪孽深重的邪恶女人──

「我实在无法原谅。」

不自觉间,我抓起靠在墙边的吉他。

是选修课程选择音乐课的学生们使用的道具。

重量刚刚好,但绝不是应该拿来挥舞的东西。

然而对此刻的我来说,却是独一无二的武器。

「咿!……住、住手。要是被那种东西揍……」

蜂巢用畏怯的眼神抬头看向我的脸。

声音懦弱得让人难以相信她刚刚还在跟人厮杀。

这种家伙……居然被这种家伙,夺走了我们重要的朋友。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像你这样龌龊的大人──!

「竟敢妨碍我们宝贵而无可取代的青春,看我加倍杀死你!」

挥落的吉他伴随强烈的冲击,应声碎裂。

零件散落到半空中,断掉的弦奏出不协调的乐声。

没有砸在蜂巢头上,而是略偏一点位置的地板上。

「原创的威吓台词,超摇滚的呢,渚。你瞧瞧蜂巢。」

在冬子提醒下,我喘着气把吉他残骸丢到一旁,低头看看昏倒在地板上的女人。

「失去、意识了……?」

「当人面临死亡的恐惧时,难免会这样啦。那么这下……凭着你的那股激情做出行动的结果,让我们不晓得春瑠的下落就是了。」

「啊!对、对不起!应该要先好好盘问她才对。」

「没关系。反正这女人自己也讲了,她不是单独犯。」

冬子翻找起蜂巢身上的西装,从里面发现一支手机。

手机没有上锁,让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她和共犯联络过的痕迹。

「不久前,她有向同伙报告绑架了春瑠。好像预定在高速公路的休息区移交给其他家伙的样子。」

「那我们要快点联络历老师才行!」

「嗯,走吧……呃、咦?音乐教室的门,被上锁了!」

看来蜂巢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我们逃离这里。

不知是透过陷阱还是什么手段,音乐教室的门紧紧关着无法打开。

而且这里是最顶楼,又不能从窗户出去。该怎么办……

(插图010)

「你们两位,没事吧!」

正当我感到愕然的时候,教室门忽然从走廊方向被用力踹破。

是历老师。她来找我们了。

「历老师!我和冬子没事,可是春瑠她!」

走进音乐教室的历老师看见昏厥的蜂巢,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她接着用形状特殊的手铐扣住蜂巢双手,然后对我们温柔微笑。

「你们不用担心。两位在跟蜂巢交战的同时,我已经把你们的朋友救出来了。」

「咦!可、可是,春瑠是被车子绑架……」

「是呀。就在学校外面,当她要被抓进车内的时候……有一位男高中生刚好在附近被卷入其中,然后他好像偶然把人救了出来。」

「男高中生……?」

「他本人好像也没报上名字就离开了啦,不过也多亏有他在,当我赶到现场的时候,春瑠同学毫发无伤,平安获救了。对吧?」

历老师把脸转向音乐教室外面,如此询问的对象……

是我们重要的朋友。春夏冬(无秋)三人组的「春」。

东江春瑠就站在那里。

「春瑠!」

我和冬子都张开手臂,期待春瑠会扑过来。

然而,她却伫立在原地,甚至不进来音乐教室。

「两位,对不起。」

为什么、她要道歉?

为什么要露出那么难受的表情,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对我们说话?

「都是我,害你们两人被卷进来了。明明跟你们没有关系……不,不只是你们两个。其他学生也是,历老师也是,都因为我惹上麻烦。」

看着她至今从没见过的悲痛神情。

我和冬子都变得动也不动。

「我的血,好像跟一般人不一样。蜂巢说的。她说像我这样的异常者,是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享受青春的。所以我、跟你们两个普通人已经……」

「少看扁人了!」

对于自己主动拒绝我们的春瑠,我忍不住大叫。

「我们才没有什么不一样!就算你体内流的血跟其他人有一点不同好了,那又怎样?只因为这点小事……我们就不是朋友了吗?」

那张可爱的笑脸。

不时展现出的调皮行为。

性感丰满的身材。充满魅力的嗓音。

谈论最喜欢的动漫话题时开心的表情。

一副很美味地吃着甜点、零嘴时的模样。

和其他人稍微有点不一样的「血」和「味觉」。

这些全部都是春瑠的一部分!

组成东江春瑠这个普通女高中生、普通女孩子的一部分!

「所以我……所以我们都很喜欢春瑠。想要跟你永远在一起。明天也是、后天也是、变成大人后也是、变成老婆婆了也是……永远、永远!」

今后,还要继续当朋友。

当我们的朋友呀,春瑠。

和我一起度过我所憧憬的、一直渴望获得的青春吧。

「渚。」

我大叫完后,冬子握住我的手。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体温,我们两人一起往前走去。

「……!啊……」

然后就这么走到和我们保持界线、踌躇不前的……最喜欢的朋友面前。

两个人一起抱住春瑠,一次又一次地,紧紧拥抱。

「我最喜欢春瑠了。不是你就不行呀。」

「我也爱着春瑠。正因为是你,才让我这么喜欢。」

听着我们的话语,春瑠原本无力瘫软的双手缓缓伸向我和冬子背后。

虽然她抱得好用力、好痛,不过这是令人心爱的痛。

「我也是……我也、好喜欢你们。我不想分开。我想永远在一起……!」

使出全力拥抱,注入满心的喜爱。

我们这位「普通」的朋友,一句句地填满我们将来的预定计画。

「放暑假时,我想要买新的泳衣,三个人一起去海边或游泳池玩。」

「好呀。我送你一件最可爱的泳衣。」

「校庆的时候,我想要三个人一起穿可爱的服装开女仆咖啡厅。」

「交给我吧。我会彻夜缝出三件女仆装,三个人穿一样的衣服。」

「校外旅行时,我想要晚上溜出饭店,一起到海滩上聊天。」

「我还想玩烟火。抱着被老师发现然后挨骂的觉悟。」

「圣诞节,寂寞女人三人组一起来开章鱼烧派对吧。」

「如果圣诞老人不来,就让我送你们一个幸福的圣夜当礼物。」

「毕业典礼,我们互相在纪念册上涂鸦留言,然后一起去吃饭。」

「嗯。最后穿制服去吃烧肉,边吃边回顾我们的青春吧。」

「我这么任性的梦想,你们两个全都愿意跟我一起实现吗……?」

看着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脸蛋,听着那颤抖的声音。

我和冬子都说出了理所当然的话语。

「真笨。那还用说吗?我们当然要三个人一起做全部的事情呀。」

「嗯,真笨。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至死不渝。」

听了我们的回应,春瑠继续哭着。

「好狡猾,你们好狡猾。那么温柔对待人家,不是会让我更喜欢你们了吗?小凪、小冬……咱们今后,永远都是朋友喔……!」

她说得让我也哭了。就连冬子也在旁边不断啜泣。

大家看着彼此哭泣的表情,抱成一团好一段时间都不放开。

然而名为今日的青春段落终究要迎接落幕。

「好啦。各位同学,现在早就已经超过离开学校的时间了,所以大家快点从保健室的窗户溜回家呦。剩下的工作就交给老师吧。呵呵!」

听了历老师的话,我们手牵着手走在夜晚的校舍中。

三位女生并肩走在一起,平时或许会挡到其他人的路。

不过唯有此刻,希望能允许我们这么做。

因为我们三个人正一同歌颂着「女高中生」的美好呀。

「我说,等一下要不要三个人一起去家庭餐厅?我现在肚子好饿,就算是堆成小山的薯条都可以吃掉!还有汉堡排!餐后再来一份圣代!」

「渚意外地是个大胃王呢。明明身材这么瘦。」

「毕竟我是『代理侦探』呀。经常需要动脑袋,所以三大欲望会比其他人强一点啦。」

「真假!?意思是说,剩下的睡眠欲和性欲……」

「春瑠闭嘴。正确来说我只有食欲和睡眠欲比较旺盛而已!」

「要去家庭餐厅是可以啦,不过吃完饭后,三个人一起去唱卡拉OK如何?偶尔来点不一样的。」

「哦~!小冬,太赞了!我想唱前阵子学的一首歌!蓝宝石!你们听过吗?」

「咦?我不知道。」

「那首歌不管是线上直播或下载次数都是排行第一名!厉不厉害!」

「渚太跟不上流行了啦。这样下去朋友会越来越少喔。」

「才、才不会!而且就算变少了……只、只要有你们两个就够了。」

「渚真可爱!」

「小凪真可爱!」

「啊~够了!啰嗦啦!我们快点回家!」

只要是这三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很有趣,不管什么地方都能去。

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就算是夜晚的校舍也可以变成愉快的聊天场所。

相信今后,我们的青春还会持续下去。

就算高中毕业,升上大学,长大成人。永远永远。

不过,再一段时间就好。我还是……我们还是──

想要继续当女高中生!
插图功能已恢复,请等待加载.
翻页和插图被拦截,本页无广告,单请对本站关闭广告拦截和阅读模式,或者更换自带浏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