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牵起又放开-章节
自从和狭山同学在咖啡厅对质,已经过了两周。
虽然不像那天那么紧张,但放学路上司会在过了车站后牵我的手,或是在外用餐时喂我吃东西。还有一次,她意外闯进我洗澡的浴室。
虽然还不习惯她的突袭,但我觉得自己逐渐能应对了。
「……早安」
司在我旁边醒来,向我道早安。
「早安」
我们只分开在床上和沙发上睡过一次,不知不觉间,睡在同一张床上已经变成习惯了。
我还不习惯醒来时看到她的脸。
看到司的脸后,我会稍微拉开一些距离。
另一方面,我的学习也顺利地有所进展。平日放学后,我至少会和司一起学习两个小时。虽然和考高中前相比,时间可能少了,但有和没有还是差很多,而且和司一起学习,比自己一个人学习更有效率。
唯一的缺点是,包含料理在内的家事几乎都由我来做,但我在上星期的早期阶段就放弃了。
今天我也做了便当,然后去上学。
「啊,拝岛。早安」
「早安,弓莉」
我没有告诉弓莉,我被狭山同学叫出去的事。
事到如今,说这是私事也太晚了,只是我总觉得难以启齿。
弓莉在上上周说过,站在狭山同学的立场会感到讨厌,但狭山同学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认为自己从自己的立场出发,没有说错话。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稍微想像了狭山同学的心情。先不论我——司那样对她说,她会怎么想?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因为虽然狭山同学是主动提议保持距离的,但她明显还喜欢着司。
弓莉要是听到这件事,感觉会用更强硬的语气训斥我。
撇开这件事不谈,我也不太想让她知道我那样明确地回答了狭山同学。
「说起来,你和碧海同学一起学习还顺利吗?」
弓莉问我的时候,「学习」两个字的音调似乎特别重。
「司很会教人,我觉得学习得很顺利。最重要的是,我每天都有好好学习,很了不起的」
「别自己夸口……那生活方面呢?」
「嗯,稍微习惯了。司学习的时候很认真,但生活能力方面完全不行,家事突然变成两人份,不过勉强应付得来……」
「哼嗯——」
弓莉眯起眼睛附和。我感觉到有点难以启齿,继续说道。
「相对地,看影片的时间减少了,能聊的话题可能也变少了……司有空的时候大多都在看书,所以我们很少聊兴趣的话题」
「哼嗯、哼嗯——」
弓莉的反应让人搞不懂她到底有没有兴趣。
「最近你常提到碧海同学呢」
「是吗?不过刚才好像是弓莉你问我的」
「谁知道,我忘了。不过,既然你很顺利,校内模拟考应该也能拿到不错的名次吧」
「哈呼?」
「那是什么声音?你该不会忘了?」
被弓莉这么一问,我用力点了五次头。
「就是下周末,期末前一周的最糟时期举办的,听说会公布名次的考试。好像比定期考试难很多——」
听了弓莉的说明,我隐约想起老师说过的话。下周末,也就是从今天算起还有十天。
「听说是为了避免和高二以上学生的定期考试或模拟考撞期,结果只有高一在这个时期举办」
「那不办不就好了……」
「你跟我抱怨也没用,我也跟拝岛你有同感。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很有升学学校的风格吧?」
「嗯,也是啦」
一想到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进入樱桐就读,就觉得对念书有怨言很奇怪。弓莉应该也明白这点,不过人类就是矛盾的生物。
「又要变忙了呢~。上了高中后,拝岛你都不怎么陪我」
「因为我开始独居生活了」
「我知道。而且你还要和碧海同学一起念书呢」
「嗯。话说弓莉你也是,因为篮球社很忙,我才不好意思约你的哦?」
「诶——拝岛你有想过要约我吗?」
本以为会是随口带过的对话,弓莉却出乎意料地追问而来。
「像是咖啡厅、家庭餐厅,还有看电影或去电子游乐场」
「真的假的……」
「不过篮球社几乎每天都要练习,星期天好像也常有比赛,你还要和社团的朋友相处……」
「没事、没事!完全没关系!时间要多少有多少!」
弓莉探出身子,语气强硬地这么说。话虽如此,我亲眼看过她忙于社团活动的模样,所以觉得实际上应该没那么容易。
「呃,嗯……」
我被弓莉的气势压倒,她维持同样的语气开口说:「不然这样!」
「这星期要不要去看电影?我刚好不用去社团,而且我想看的电影要上映了」
弓莉说完,把手机画面拿给我看。那是我也知道名字的电影,记得原作是很有名的小说。虽然我对电影和小说都不熟,但会知道名字是有原因的。
「啊,这是司看过的书。她有说过电影不知道会拍成怎样」
弓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于是我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话说星期天也要和司一起念书……既然有校内模拟考,就更……」
「不然这样!」
弓莉突然大声说话,让我有点吓到。本以为她会继续说下去——
「咕……唔呜……呣呣呣…………」
结果她发出像在忍耐什么的低吟声,然后重新开口道。
「不然也约碧海同学怎么样?看完电影后,再到拝岛家——大家一起念书吧」
「原来如此。虽然要看司的意愿,但如果是这样……呃,在我家念书?」
「我之前不是说过想去拝岛家看看吗?」
「是没错……不过,嗯,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那我问过司后,再联络你哦」
「拜托了!啊……就算碧海同学不去,只有拝岛你能来也完全没问题哦」
「嗯,确实如此呢」
事情谈妥时,钟声响了。钟声响起的同时,濑尾老师走进教室,开始班会。
放学后,弓莉一如往常地去社团活动。
如我所料,弓莉果然很忙。虽然弓莉大概没发现,但我经常看到她和社团的朋友聊天。
我也收拾好东西,走向鞋柜。
「久等了」
不知不觉间,和司一起回家变成日常。
我们两个都没参加社团,也没去补习——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朋友很少,也没有恋人……司有,但和她保持距离,所以时间容易配合。
「没有等啦。我有在看书」
「意思是,你有在等我吧……啊」
听司提起书的话题,我想起和弓莉的对话。
我一边往家走,一边告诉司,弓莉邀我去看电影和之后的读书会。
「好啊」
司很干脆地回答。
虽然她似乎没和弓莉说过话,但一起去应该没问题。
「这部电影,是司你说想看的那部吗?」
「我没说想看,但看过书,所以有点在意」
「是什么样的故事?」
我一询问,司便捂着嘴回答道。
「呃……可以说吗?」
「的确。还是别问好了。不知道剧情应该比较能享受电影吧」
该说我不介意剧透吗,网路上到处都是各种作品的剧透,所以我觉得介意也没用。不过这次难得在电影上映后就去看,如果能以新鲜的心情享受,那当然是最好。
「不过,你记得啊」
「嗯……啊,书的事?」
司点头,我继续说道。
「你经常看书,所以我有点在意。你喜欢书吗?」
「是啊。我喜欢故事……喜欢沉浸在故事的世界里」
从司口中听到她喜欢什么,感觉很新鲜。除了对狭山同学的事以外。
不管是吃饭还是衣服,感觉她对物品没什么执着。所以像现在这样听到她明确说出喜欢的东西,让我有些开心。
「果然!虽然我不太看书,但完全不讨厌,小时候也看过很多书,所以一直想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故事」
「这样啊……你跟我说就好了」
「因为我觉得打扰你一个人的时间不太好……你看起来很专心」
「这点小事,没关系的」
司嘟着嘴回答。
总觉得弓莉好像也说过类似这样的话。
「那我就回覆弓莉咯」
我想趁还没忘记联络之前赶快回覆,于是拿出手机,迅速地告诉弓莉司也OK。弓莉应该还在社团活动,所以我想她要到傍晚才会回覆。
之后我们聊了书的话题和学校的事。
买完东西回到家时大概下午四点,到开始准备晚餐的下午六点前都有时间。即使有家事要做,或是有动画、漫画、游戏的诱惑,我每天都能利用这段时间念书。
回到家洗手漱口,换好衣服后,我坐到客厅的桌子前准备念书。
我还准备了茶和一些点心。这个流程也已经完全固定下来了。
「啊,话说你知道有校内模拟考吗?」
「嗯」
听到司立刻回答,我受到打击,心想只有自己忘记,同时小声嘀咕。
「啊,是……因为完全没聊到这个话题,我以为司也忘了……」
「雪,你忘了啊?」
「……嗯。我太大意了」
我垂头丧气地说完后,挺起胸膛说道。
「不过,独居生活的条件终究是定期考试。只要期末考拿出好成绩就行了。校内模拟考我也会努力啦……」
我试图蒙混过去时,手机收到了通知。是通讯软体的通知。我以为是弓莉的回覆,但并非如此。
「啊…………香织……姑姑……」
联络是来自一条弓莉不可能传来的长篇讯息。
内容正是我们刚才聊到的校内模拟考。
「……香织姑姑是雪家的人吧?怎么了吗?」
从司的声音,我知道她是在担心我。话虽如此,我也没办法发出开朗的声音,所以就用原本的语气回答道。
「没错,是代替父母照顾我的人。我有提过香织姑姑吗?」
「你提过一次名字。虽然不清楚详情,但我知道她是你的监护人」
「这样啊……嗯,说得也是呢」
我一边说,一边感觉到自己的表情自然地变得僵硬。我没有掩饰表情,直接把讯息内容告诉司。
「如果校内模拟考也考不及格,就无法继续独居生活……香织姑姑传来这样的讯息。还有,她也责备了我隐瞒这件事」
「她怎么知道校内模拟考的事?」
「她说她重新看过行程表,发现上面有写」
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于是喝了口茶。
滋润喉咙后,又马上觉得口渴。
要是老实说忘记了,她一定会指责我竟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但如果不告诉她,我隐瞒这件事就会变成事实。
不管怎样,我大概都免不了被香织姑姑骂吧。不过如果只是被骂,那倒还好。
如果考不及格就不能独居生活,对我来说才是大事。
「怎么办……校内模拟考的难度比期中考还高吧……?」
「我有听过玲罗这么说。说是学姐说因为要考大学了,所以会比较难」
那么弓莉或许也是从篮球社的学姐那里听说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校内模拟考比较难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
「虽然和弓莉约好了,但还是得请她取消……」
「不,全部都去做吧」
司从上方握住我拿着手机的手,这么说道。
「可是,念书时间……」
「我们可是人类,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一直念书。虽然正如雪所想,这或许有风险,但我觉得重要的是,既然已经决定星期天要去看电影,就要以此为前提思考该怎么念书」
「可我连期中考都考不及格了……」
「我们有聊过自我认知的话题吧?」
「……嗯」
「如果能一直念书,应该不会考不及格。不过,你能持续三年吗?」
「我大概……办不到」
司握着我的手的力道变强了。和在咖啡厅握住我的手时相比,感觉是温柔的力道。
「而且,还有一点。校内模拟考是国语、英语、数学三科。我觉得雪只要能好好发挥实力,不管哪一科都不会不及格」
「是……这样吗……?」
「如果因此崩盘就没意义了。因为——……」
司握着我的手,用坚定的声音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虽然在意她想说什么,但我默默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司「嗯」了一声,重新开口。
「你没问题的。一起念书的我可以做保证。手机借我一下」
我顺着司的气势,把手机递给她。
「啊、等,你要做什么——」
司用手机输入文字后,把手机还给我。
通讯软体的草稿栏写着『考及格是理所当然的。游刃有余。所以没有联络你。请放心等待结果』。
「……呵呵」
我读完草稿,忍不住噗哧一笑。
「为什么要笑?」
「想到这是司写的,就觉得很好笑。你平常不会这样说话吧?」
「……呣」
我看着鼓起脸颊的司,继续说道。
「而且,我平常也不会和香织姑姑这样互动」
「因为看雪想不出该怎么回答,我才写的」
「我知道……嘿唉!」
我直接照着司写的内文,按下传送键。
虽然有点害怕香织姑姑会有什么反应,但有司在,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完全没有根据就是了。
「哈哈哈,传出去了」
我害怕看到回覆,所以暂时关掉手机。
我重新看向司,她露出温和的微笑。
「好,就这么决定了。好啦~要努力念书了!」
「嗯。有奖励的话,就能更努力了」
司说完,把堆积如山的题库放在桌上。
虽然感觉比之前更有魄力,但我有努力的念头。
距离校内模拟考的十天期间,我决定重点式地努力学习国语、英语、数学。国语和英语也就算了,数学相当不妙,所以我决定特别着重在数学上。
即使如此,我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觉得数学很棘手。我觉得最大的变化,就是我开始努力理解题目了。
之前我连思考都觉得麻烦,但自从司教我之后,我变得稍微能坚持一下,思考题目在问什么,该怎么回答。
结果——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有在慢慢进步。
「——好……不、奇怪?」
我念到一个段落,发现已经晚上了。
「雪,你很专心呢……真了不起」
从司的语气听来,她似乎早就发现时间过了很久。
而且,我意外地因为被称赞而感到开心。我忍不住露出笑容,觉得有点难为情,于是大声说:「那个!」试图蒙混过去。
「现在开始煮饭会太晚,而且也有点累了。今天要不要出去外面吃?」
「嗯,就这么办」
我们收拾好念书用具,换下居家服,穿上外出服。
我瞥了时钟一眼,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和司在神社碰面的那天,我也是在这个时间点离开家门。不过,那天我并没有在念书,只是懒散地度过怠惰的时光。明明依旧有着成绩不好,就要取消独居生活的条件,我却过得那么悠哉。
「从司来之后,才过了两个多星期呢」
「怎么了?」
司似乎听见我喃喃自语。我决定回答她的问题。
「没什么,只是偶然想到。生活变了很多呢。不过……和司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哈哈」
「嗯。这么说来,确实没有迟到或缺席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哈哈哈。算了,走吧」
从狭山同学家搬来我家这件事本身就是很大的改变,但司没提到这点,让我觉得很有趣。
司穿着我挑的衣服,是件迷你针织洋装,突显她优美的身形和腿型。
虽然这个星期六也看过她穿的样子,但我还是觉得很适合她。
司说狭山同学很少称赞她穿这件衣服。虽然不是因为这样,但司总是会坦白地称赞我,而我也——
「果然很适合你呢,好可爱」
「………………嗯…………谢谢」
司移开视线,低声说道。
「这什么反应啊?我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一脸沾沾自喜地回答呢」
「……我是很开心啦」
「那就好,感觉扑了个空呢」
即使如此,我还是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所以就算了吧。
「晚上出门有点令人兴奋呢」
「是吗?我经常在外面吃饭」
「和狭山同学一起?」
我不太懂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有时候是,但一个人的时候也很多」
我为什么要问这种事呢……虽然我这么想,但司似乎不怎么在意,正常地回答了我。
「那要吃什么?」
离我家最近的车站,也就是离学校最近的车站,车站前有不少餐饮店。有连锁店,也有个人经营的店。虽然我不会去,但走进小巷里也能看到几家居酒屋。
「有什么店?」
这么说来,这是我第一次和司在晚上吃外食。
「家庭餐厅、义大利面、咖喱、牛肉盖饭……应有尽有。虽然我很少去就是了」
「吃什么都可以」
听到司这么说,我把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你这样讲最让人伤脑筋了……还有,好久没吃拉面了,好像也不错」
「拉面……我好像没和玲罗吃过」
「是吗?」
要说符合狭山同学的形象,或许就是这样。她感觉比较适合咖啡厅或义大利餐厅这种比较时髦的店。她带我去的咖啡厅也很时髦又高级。
「那就吃拉面吧!」
「你为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因为店里的拉面和家里吃的完全不一样啊——还有……」
我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司似乎在等我把话说完,但我含糊其辞地说:「不,没什么」
和刚才一样。明明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却自然而然地想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感到困惑。
——司和狭山同学没做过的事,让我有点开心。
我怎么会这么想,真是莫名其妙。
「啊,那就选这里吧!」
「诶?嗯」
因为我半强迫地推进话题,所以司显得有些困惑。
我选的是博多系的豚骨拉面。我只来过这家店一次,虽然是豚骨汤头,却不会腥臭,汤头浑浊,味道却很清爽。
「是豚骨拉面啊,我第一次吃」
「真的吗!」
不知为何,我果然还是觉得很开心。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我开始说明菜单。可能是因为我讲得太快,让司感到困扰。
「啊,那雪来决定吧」
……于是就变成这样了。
食量小的司点的是酱油豚骨拉面,油脂少一点。我点的是黑麻油酱油豚骨拉面,加点溏心蛋和叉烧。两人都点了硬面。
我们并肩坐在吧台,司轻轻叹了口气。
「感觉好难哦」
「嗯——不过世界上好像也有拉面店会说像咒语一样的东西哦」
虽然我也只在网路上看过,不过爆盛系的拉面好像有这种地方。和那种店相比,这里只要在售票机选好餐点,气氛也比较沉稳,所以是很容易光顾的店。
等待的其间,司把头发绑了起来。她把头发往上绑时露出的后颈非常漂亮。大约等了五分钟,拉面就来了。虽然我肚子很饿,但还是等司先吃了一口。
「……真好吃」
或许是心理作用,司的眼睛闪闪发亮。我第一次介绍的事情能让她感到开心,我也很高兴。
虽然有点担心司会不会喜欢,但这样我就能放心地吃拉面了。
吃面途中。
「呐,雪」
「加面是什么?」
「呃,你看着啊」
我向店员加点了硬面。大约三十秒后,装着面的盘子就送来了。
「像这样,只加面。司也要加吗?」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司一直盯着我看。注意到她的视线后,她露出微笑。
「不用着急。呵呵,我要看雪吃很多东西」
我瞬间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我、我没办法冷静啦」
之后我又加点了两次面,才离开店里。
尽管已经过了晚餐的高峰时段,但我们离开时店里已经客满了。
「雪……你真的吃了很多呢」
「因为我肚子很饿嘛~。觉得怎么样?」
「嗯?就跟你说的一样,很好吃。不过口味很重,我偶尔来吃就好了」
「嗯,确实……啊」
「怎么了?」
在用餐的时候,我发现手机的通讯软体收到了两则通知。
一则来自弓莉,是对于星期天出门以及司也同意的回覆。
另一则来自香织姑姑。
对于我轻率的应对,她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难道……刚才的讯息惹她生气了?」
「不,相反。不对……也不是相反,但差不多……奇怪?」
我觉得很奇怪。
视野变得模糊,眼睛深处发热,眼皮感觉很沉重。
我忍不住眨了眨眼,一滴泪珠掉了下来。这么一来,我就无法否认自己在哭泣的事实了。
「啊……抱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想到她没有生气,眼泪就……」
「我们换个地方吧」
司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她的手掌很温暖。
我们向车站和家之间的那座公园走去。
我之前就是在这里目击到司和狭山同学接吻的。虽然是六月中旬,但气温宜人,不闷热,风也徐徐吹拂。
抵达公园时,我的泪已经完全止住了。
我们坐在长椅上,喝着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饮料。司的是罐装咖啡,我则是宝特瓶装的绿茶。
「抱歉呢,我已经没事了。感觉紧张感都消除了」
「呐,雪」
司没有回应我的话,而是以严肃的表情呼唤我。我静静点头。
「告诉我雪想独自生活的理由」
「待在家里会静不下心,而且离学校很远。为了专心念书……哦」
「不对。就算是我也知道,这只是表面理由」
「……嗯。为什么?」
「提到家人……提到香织姑姑时,雪有点奇怪。感觉你一个人在承担什么」
「可是……」
「就当是为了一起念书。如果能多了解雪,我也会比较容易教——这个理由怎么样?」
我明白司特地用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有什么意义。
「如果是为了让你教我念书……那就没办法了呢,嗯」
所以我很感谢司帮忙准备了理由——借口。连我都觉得自己个性很麻烦。
我将只喝了一口的茶喝到剩下一半,决定开口。
「我的父母在我三岁的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了。当时我还小,所以只隐约记得父母,但事情就是这样」
我只能透过情报理解这件事。情报显示父母是在工作途中,不幸被卷入意外。
「香织姑姑是爸爸的妹妹。父母因为工作不在时,我好像经常被寄养在香织姑姑家,我也很喜欢香织姑姑。所以,我就被她收养了」
「…………嗯」
「所以香织姑姑是我的养母。但我从小就隐约理解了状况,没办法叫她妈妈。所以我一直叫她姑姑。我不知道香织姑姑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虽然不知道,但她一直养育我,出钱供我念书,也很关心我。这是无庸置疑的。可是啊……」
我知道自己的嘴唇在颤抖。风吹动树叶,发出摩擦声。司握住我的手。就像傍晚香织姑姑联络我的时候一样,只要司握住我的手,我就能放心继续说下去。
「香织姑姑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后,我沉默了一段时间。明明知道该说什么,却无法好好说出口。
司静默不语,也没碰饮料,就这样等了约莫五分钟,等着我说下去。
「我无意间听到香织姑姑和家人通电话。当然,她说话很含蓄……但大意是因为我在,让她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嗯」
「我觉得自己很碍事。我阻碍了香织姑姑的人生。香织姑姑也想结婚、也想生孩子。她应该想规划那样的人生。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我明白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本来想慎选词汇,却做不到。所以我决定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
「不是因为花在我身上的钱,而是我的存在让她费心——夺走了香织姑姑的人生」
我说出来了。
我知道,我是知道的。
香织姑姑没有这么想。她不是这种讨厌的人。
可是、可是我就是这么想了。
我的心里产生了这种感情。
既然如此,我就无法待在自己的家了。
——我不知道那个地方算不算是自己的家。
「我没办法对香织姑姑说些什么。我只说学校很远,或是待在家里没办法专心念书,这些任性的话来当作想独自生活的理由」
香织姑姑一定知道我的真心话。
她是在知道的情况下,提出现在的条件。
「香织姑姑是个好人,这是无庸置疑的。有厌恶想法的是我。但我想,我不在的话,应该也会有好事发生。香织姑姑也许也讨厌有这种想法的自己……我有这种感觉」
香织姑姑是我的养母。说实在的,我不知道她和亲生父母有什么不同。虽然不懂,但某些时刻,我能感受到决定性的差异——不过,她终究也是我的亲人,所以有些事我还是明白的。
「所以,独居生活的条件是让香织姑姑能原谅自己的方式」
司没有附和,只是点头。我很感谢她这种态度。
「很奇怪、很奇怪对吧。我没有好好面对她,全都是我擅自这么想」
「不会,不奇怪」
「诶——」
瞬间,我感觉到热度。接着,感觉到柔软。最后,感觉到力量。
司的手绕到我的背后,将我拉过去。然后就这么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因为有体格差距,我的身体又斜着,所以我的头正好靠在司的胸口。
「唔!」
我感觉到司的胸口的弹性和柔软,发出奇怪的声音。
「呵呵,那什么啦」
司露出微笑,以促狭的语气表示无奈。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
「等,在公园……会被别人看见……」
「呵呵,不会被看见的」
「不,我就是证明……唉,算了。很温暖」
身体靠在司身上,感觉全身都被包覆,心情变得很平静。
「就算是雪的主观认定,我觉得也没关系。那无疑是你的感觉……是属于你的心不是嘛」
「司……」
和平时发呆的司不同,我感觉到类似包容力的东西。比起困惑,我更觉得安心,只能呼唤她的名字。
我一呼唤,司就再度将我拉过去。
我的脸埋在司的胸口,甚至觉得那股温暖很舒服。
「因为是雪的内心,我觉得可以好好珍惜」
「…………是这样吗?因为我的……烦恼就像小孩子一样自以为是耶?」
「嗯,或许是吧。不过,这样就好」
「…………嗯」
「谢谢你告诉我。我也想好好珍惜你感觉到的那些想法」
「诶……」
司的话让我感觉胸口一紧。从互相接触的肌肤深处,传来司的心跳声。那股心跳声伴随着热度刺激我的鼓膜。
「关于雪和姑姑的关系,我只知道你告诉我的那些。不过,有些事情不试着贯彻到底,是不会知道的」
「……真意外。没想到司会这么说」
「是吗……或许吧。不过,我是真的这么认为」
「嗯。谢谢你」
「我觉得能有想追求的目标是很棒的事。是种积极的表现。所以,为了能继续独居生活,努力念书来遵守这个约定吧」
司顿了一下,接着说。
「在你家我也感到很自在。所以,要是不能待在这里的话,我会舍不得」
这句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和司平常给人的感觉相比,显得有些孩子气,非常可爱。觉得可爱几秒后,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变得更大了。
司用力抱紧我后,缓缓放开手。即使身体已经分开,刚才贴在胸口的脸颊依然感觉到热度。
「加油吧」
我用力点头回应司的话。总觉得松了口气——只要觉得没问题,眼泪好像又会流出来。
因为再次哭出来也很丢脸,所以我忍住泪水,结果变得无法好好发出声音。
司察觉到我的状况,再次将我拥入怀中。
「雪好娇小呢……呵呵」
「……真是的,你在说什么啦!」
因为埋在司柔软的胸口前,所以不必看她的脸,就能像平常那样说话。
总觉得看司的脸很害羞。
是因为刚说完自己的事吗?还是因为刚露出软弱的一面呢?
「那我们走吧。谢谢你!」
我如此说道,从长椅上起身。即使一口气喝完宝特瓶的茶,刚才感觉到的热度依然残留着。
沐浴在夜风中,手牵着手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然而,同时我也在想。
啊啊,为什么——司是别人的女朋友呢?
之后我们回到家,做好就寝的准备,立刻上床睡觉。
一想起司在公园抱住我的事,我就觉得心神不宁。
「呼……呼……」
司睡着后,我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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