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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牌全加注【前篇】

据神话所说,过去天上曾经发生过「两个最强」的矛盾的对峙。

——存在于遥远过去的、据称是当时世上最高的山峰,灼热之高座。

然而现在这座山已经消失,再也无法攀登和仰望了。

即使如此,那令人敬畏的对峙,在现世也依然延绵不绝地流传了下来。

最强的神灵种——「战神」阿尔特休。

最强的龙精种——『终龙』哈迪雷弗。

那是一场遥远得无法想象的、在俯视世界的顶点展开的炽烈无比的决斗——

「我问你——所谓的『强大』究竟是什么?」

居于灼热之高座的天顶上,「战神」阿尔特休这么问道。

——那是「战」这个概念的显现。

作为赌上生死展开竞争的研磨灵魂的圆环的真理具现者,他毫无疑问是处于世间的顶点。

于天地间举世无双的强者,然而其询问的对象,也同样是——

「那是汝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面对战神的提问,『终龙』哈迪雷弗面带忧色地回答道。

——那是覆盖天空的身为【王】的一对龙。

是从神的骸骨中诞生的龙精种最古老的个体。

从这灼热之高座睥睨世间的孤高龙王,其灵魂和肉体是永恒不灭的。

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其言语就连神也为之挫败——同样是毫无疑问的世间顶点。

神与龙,最强与最强。此两者的对峙——是从问答开始的。

「——为什么呢。」

「因为汝是最强的。」

战神再次提问,龙王也立即作出回答。

「——既然如此,所谓的『最强』又是什么啊。」

「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同样是被称为最强的存在。」

「——如果是最强的话,就无法知道最强是什么吗。」

「当然。因为能够理解最强的定义的,往往都是弱者。」

「——既然如此,如何才能证明我们自己是最强的?」

「不可能。正如真理本身无法证明自己,也正如满溢的酒杯无法再注入更多的酒。无止境的胜利也只是在宣示出自然规律而已。什么都无法匹敌,什么都无法实现,这个问题只会陷入无限循环。」

沉默降临了。那是相当一段时间,或者说是永远的静寂。真正的超越者的对峙,令现场的时间也逐渐丧失了意义——「——那么究竟谁能证明最强啊!」

面对摇撼天际的战神怒喝声,龙王则以训诫大地的重量作出回应。

「无力者,只有向最强挑战才能证明最强。汝在败北的时候才会理解最强。」

听完龙王的回答,战神感到无奈,不愉快地摇了摇头。

「——你是说如果不败北就无法证明最强么。」

「确实如此。不理解弱小就无法认识强大。正如不知道光明就不懂得何为黑暗。」

伴随着静静的声音,阿尔特休盯着眼前的龙说道:

「——既然如此,最强的龙啊。」

以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的光辉之枪指向对方,问道:

「——只要向汝挑战然后败北,我就能够知道我的最强吗?」

「非也。因为——汝是绝对不会败北于我的。」

听了龙王的说法,战神似乎明显感到了失望。

「可怜的战神,备受祈祷和渴求,因此成为了最强的虚无的最强啊。汝并不是向我挑战。汝只需要一如既往地宣示出自己的最强。汝是绝对无法理解——但也不必为此悲观。」

龙王——哈迪雷弗非常清楚。

战神手持的枪就连时间也能烧成灰烬,即便是自己不灭的鳞片、血肉和骨骼都会被彻底熔化。

然而面临着自己的灭亡,被唤作『终龙』的孤高龙王依然温情地宣告道:

「我早知道有这样的一天。在遥远的往昔,我就已经败于汝手。正因为如此,在终于迎来的这一天,今天,我将如此断定——汝也同样会败北。被唤作最强,也因为最强而败北的日子终将来临。到时候汝将会知道,所谓强者竟为何物,弱者又为何物——」

细细体味着期待已久的日子来临的幸福,也祈求着战神终将迎来同样幸福。对于这句发言——

阿尔特休怀着愤怒、憎恶和难以抹除的嫉妒,发出了咆哮。

「荒唐之言。我将不断赢取胜利,永远端坐至高的宝座。」

「确实如此。正因为如此,汝必然会迎来败北之日。」

愿汝幸福_伴随着如此空虚回响的声音,哈迪雷弗缓缓地张开了双翼。

就像要从世上最高的灼热高座之巅覆盖住大陆全土一般。

「真是毫无意义的问答,舍弃了最强的龙啊。」

「这是很有意义的问答,至今还未认识到以后应该会理解的最强的战神啊。」

——在说完可以说的话之后,震撼天地的「最强」称号就只剩下一柱了。

传说两个最强——矛盾的冲突遮蔽了天空,更把大地染成了

死亡的碧绿色。

最高端的灼热之高座,则变成了最深的大洞——然后又变成了大海。

就像现在也依然在传颂这个古老的神话一般,海水由于互相冲突的力量残渣发生沸腾并释放出雷鸣。

那就是今天被爬行于地面的家伙们称呼为轰鸣裂缝的海峡。

——那就是一万五千年前的过去的史实——真正的神话。

——————…………

〈■历■年■日〉

今天杀死了许多森精种、幻想种和妖精种。

因为很愉快,我自己也很开心,所以感觉很好。

———「大战」。

众神竞相争夺唯一神之座,携同各自的眷属们永远争斗不休的战争。

所有的生物都陷入了憎恨和被憎恨、杀害和被杀的无限循环中。

天被赤红色的灰烬所封闭,碧绿色的灵骸覆盖着整个大地,连星球也几乎要杀死的战乱。

然而即使如此,还是不知厌倦地永远延续下去,持续着无止境厮杀的时代。

无论是如何伟大的诗圣之才也无法为此歌颂——犹如死后仍在四处徘徊的尸人般的世界。

这是即使称之为地狱也显得过于简单的世界,涂满鲜血的时代——然而……

轻松的,愉快的,处于极乐的绝顶。

啊啊,那简直是非常开心的样子。

有一个种族正过着一团和气的幸福生活。

「喂喂,快听我说呀!我的【稀有度3】首级,被沙拉吉尔酱偷走了哦!?」

「说偷走什么的也太失礼了吧~你呀~就不能说是抢走了吗~啊哈哈!」

「喂喂喂,地精种们造出了自称最强舰队呢!要参加歼灭竞赛的人都到这里集中吧~!」

不必多说……那就是「天翼种」。

——那里简直是乐园。

充满着可爱的少女们的笑脸,还有灌注杀气的娇声。

耸立在漂浮于空中的幻想种阿邦特-赫伊姆背上的都市,在这个时候简直是乐园。

洋溢四周的绿色植物,随风飘舞的花瓣,美丽的天使们带着唱歌的小鸟优雅地在空中飞舞一

实在是非常的快乐,仿佛没有比这更幸福似的,讴歌着每天的生活。

哎呀哎呀,呵呵呵!呀呵呼呵呵杀!兴奋度也在与日倶增。

在杀伐的世界中使劲全力加速。

充分享受着这样一个血染的时代。

在天地和星球也逐渐走向死亡的时候,恐怕也没有谁会像她们这样彻底地享受着生存的乐趣了。

虽然她们就是把世界变成连地狱的恶魔也不忍直视的惨状的始作俑者。

大家一起享受着爱(杀戮)与和平(战争),今天也愉快地交换着充满血腥味的对话。

……是不是觉得太没道理了呢。

今日不知明日事,在死的世界里诅咒自己的无力,为绝望而低头的地上的人们。

在远离他们头顶的遥遥高空之上——正讴歌着幸福人生的这些人,是不是会有很不讲道理和不公平的想法呢?

不过老实说——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

如果有谁得到了幸福,那就会有人相应的堕入不幸。

所谓的幸福本来就是遵循着这样的机制——因此!

将整个世界推向不幸的深渊、甚至是比那更深的奈落尽头的天翼种!

把充满世界的幸福全部独占起来,这样究竟有什么不合理可言呢!?

那简直就相当于资本主义的——不,这个,也就是说,那个啦。

再说一遍——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

话说回来——所谓的不讲道理,完全就是天翼种本身。

憎恨和被憎恨,杀戮和被杀戮。正是那种妄念,以战乱覆盖世界的那种思想。

也就是说,那就是产下了天翼种——乃至其创造主的『神髓』。

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合道理的。所有的生物都渴望战斗的结果,就是『这个』。

作为向世间散播战火的存在,作为死的体现者,她们就是为此诞生的。

也就是『自作自受』——

话虽如此,就算要人家欣然接受这样的事实,毕竟也需要相当强韧的胆力。

更重要的是对天翼种自己来说,那种事情根本就「事不关己」——

就在这时,那如同恶梦般的天空乐园,突然间。

响起了一个开朗的、悠然的、缺乏紧张感的女性的大音量。

「哟哟哟~!!大家~阿兹莉尔一行人,现在凯旋归来啦~!!」

正在谈论着充满血腥味的话题的天翼种们,都同时把视线转了过去。

紧接着,传出空间扭曲的高音——那是天翼种使用的空间转移的余波。

作为先前去往下界的人们的回归信号响彻了四周。

「啊,阿兹莉尔大人,欢迎你回来~!」

在笑着这么说的一名天翼种的声音中,又重叠了另一个空间转移的声音。

紧接着出现的,是沾满鲜血的近百名天翼种。

其中,还包含着她们最年幼的妹妹——拥有番外个体之名的天翼种的身影。

「吉普莉尔酱也辛苦啦~!」

「我说我说!结果到底杀死了多少森精种呀!?」

番外个体——甩动着长长的光谱色头发,在琥拍色的眼瞳中浮现出十字纹样的天翼种。

这位在战斗归来的沾满鲜血的天翼种一团中释放着特别强烈的存在感的少女——

「【稀有度2】的首级什么的根本没有数过。就是进入视野的一切——再加上一只幻想种!」

就像在舔着从嘴角滑落的鲜血似的,少女以上天也为之迷恋的笑容说道。

听了吉普莉尔的回答,集中过来的天翼种都同时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说得详细一点呀——究竟把什么杀死了多少,还有在地上制造出怎样的地域光景呢。

姐妹们抱着对血腥味话题的强烈期待纷纷涌来,但是阿兹莉尔却说道:

「哟~大家都等一下!有什么话也先等我们向阿尔特休大人报告之后再说嘛!」

听了最初番个体所说的话,几种过来的天翼种们都恋恋不舍地让开了通道。

然后,归来的一行人就在阿兹莉尔的带领下向前迈步。

「很受欢迎嘛,吉普莉尔。」

像是觉得很高兴似的,走在吉普莉尔身边的天翼种说道。

头顶挂着似乎缺失了某个部分的破裂状光环,单翼单眼的天翼种——拉菲尔。

———过去天翼种向神灵种发起挑战,唯一一次取得胜利并讨伐了神的战斗。

因为那时吉普莉尔被创造之前的战斗,她就只是听别人转述过。拉菲尔当时就和阿兹莉尔一起指挥军势,然后——她还是亲手将「神髓」击穿并彻底破坏的功劳者。

作为代价,尽管接受着主的加护也还是负上了无法修复的创伤——

「不,我什么的比起拉菲尔前辈还差得远呢……」

——在如今依然战斗于最前线的她面前,就连吉普莉尔也因为尊敬之念而向她低下了头。

然而弑神的天翼种却只是面带苦笑,轻轻抚摸着小妹的脑袋说道:

「别太谦虚了,你确实是付出了与之相应的辛劳。挺起胸膛站到主的面前吧。」

「呀呀!?拉菲尔酱,是要抢在我之前提高吉普酱的好感度吗!?」

——这时候,阿兹莉尔拨开了拉菲尔抚摸着吉普莉尔脑袋的手,然后……

「可以摸我家吉普酱的就只有我呀!快退下啦!」

阿兹莉尔抱住吉普莉尔,就像威吓的猫似的发出「噗咻」的声音。但是——

「阿兹莉尔前辈,请你不要随便碰我好吗?因为真的很烦人哦。」

「为~~~什么呀~!难道拉菲尔酱就没问题吗~!?」

拉菲尔露出像是觉得很无奈、但又有点困扰的笑容,开口说道:

「吉普莉尔,也没有必要那么讨厌阿兹莉尔吧,毕竟姑且算是我们实质上的首领啊。」

「虽然您这么说,但是前辈,要尊敬那个实在是难比登天。」

听吉普莉尔这么说,拉菲尔看向趴在地上泣不成声而被队列拋下不管的阿兹莉尔——

「……以前她其实不是这样子的呀……不过,也算啦。」这样叹息之后,一行人——

依然保持着沾满血的姿态,自豪地踏入了王座之间——在主的面前宣告凯旋归来。

◇◇◇

——主所镇坐的王座之间。

先前那种毫无紧张感的轻松态度——在所有人的身上已经消失无踪。

无论是凯旋回归的天翼种,还是为了听报告而跟进来的人。她们都无一例外地屈膝跪下,静静地低下了头。

集此崇敬于一身、居于至高宝座上的,是一个有着岩石般壮硕的巨大身躯的男人。

那就是身为最强之神的战神,天翼种的创造主——神灵种阿尔特休。

他以黄金色的眼瞳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爱翼,在大厅中回响起傲然的声音。

「——我的羽翼们,辛苦了。」

阿尔特休一边抚摸着如钢铁般强韧的黑胡子,一边愉快地说道。

「——『最初番个体』,『四番个体』,『番外个体』——陈述战果吧。」

听了这句话,首先由阿兹莉尔开始做报告。

「首先从战绩开始禀告——敌人『根绝』,我方的损耗为『十二』。」

她们交战的对象是森精种——准确来说是森精种试验性地考案出来的术式。

——对魔法生命体施加强制性的支配和操作,纳入己方战力的术式。

那是由名为妮娜-克莱芙的卖弄小聪明的森精种考案的术式,如果正常发挥功效的话,甚至可以操纵幻想种、巨人种乃至天翼种的那个东西——然而,吉普莉尔却毫不隐藏笑意地接着说道:

「森林的杂种想要操纵天翼种什么的,只不过是荒唐的妄想,说到底只不过是梦幻泡影——我们已经把这个事实教育给它们知道了。就算是可怜的畜生,也希望它们在做梦的时候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呢。」

相对于如此宣言的吉普莉尔那仿佛比天更高的居高临下的视线。

交战结果则完全印证了这一点。

由阿兹莉尔、吉普莉尔和拉菲尔率领的总共一百体的天翼种。

完全弹开了对方术式的一切干涉,只是笑着展开了蹂躏。

与术式编纂相关联的所有森精种、相关设施,都毫无保留地全部遭到名副其实的彻底消灭。

另外,似乎对术式编纂提供协助的妖精种之村也顺道加以剿灭,而后凯旋归来。

只是一拉菲尔接着说道;

「与该术式相关的妖精种,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样,还潜藏在『里』——空间位相境界『洛园』之中,发现极其困难……本次特定的隐藏村子就只有两个。还有就是——」

这时候,拉菲尔向吉普莉尔瞥了一眼。

「还与受到不完全的术式影响发生暴走的幻想种『云雾涡旋(Cloud Vortex)』发生交战。」

紧接着,凯旋而归的天翼种的视线都集中在吉普莉尔的身上——然后……

「——该幻想种,已经由吉普莉尔所率领的三十体——击灭了。」

听了这句话,这次就轮到凯旋归来的天翼种以外的全员惊愕

地瞪大了双眼。

——云雾涡旋——那是应该被唤作「拥有意志的云」的幻想种。

其性质就像名字一样是天灾,是拥有意志的天变地异,其存在本身也非常模糊。

讨伐可以说是极为困难——然而,吉普莉尔却像是若无其事似的笑着迎向众人的视线答道:

「只不过是把森精种亲切地加以干涉标出了所在位置的『中核』彻底破坏了而已啦。」

阿兹莉尔、拉菲尔都以事务性的口吻做着战果报告,只有吉普莉尔笑着把私人感想也加入了发言中。明明是在主的面前,却丝毫没有隐藏起嘲笑和喜悦的感情。

由于控制术式的机能发挥不完全,幻想种发生了暴走。

既然如此——吉普莉尔就顺势做了推测。暴走——化身为缺陷魔法的幻想种,只要顺藤摸瓜地追溯其缺陷的根源,那里就应该是「被干涉的部位」。既然是以控制为目的实施的干涉,那里就一定是『中核』了。

如此,吉普莉尔的推测被证实完全正确。然后,她还继续笑着说了下去。

除了本来要讨伐的话就必须抱着蒙受三位数以上损害的觉悟的幻想种之外——

「至于敌方死者数量,那其实也无关重要呢!总之所有能感应到的生命反应都全部清扫完毕了!」

——总结,拉菲尔接着报告道。

「损耗为重轻伤十二名,无法再战者为4零』。所有负伤个体已经施以修复术式。」

森精种的大军势,危险的术式,还跟预料之外的幻想种发生交战——

将这所有的对象完全击破,己方的损耗为「零」。

——完全胜利。总的来说,这就是「战果报告」了。

然后,阿兹莉尔像是很自豪似的接着报告说:

「将与幻想种开始交战时预想的损害数字抑制为零,乃至最终将其击灭,都完全是由吉普酱——吉普莉尔的应变和指挥能力带来的功绩呢,我的君主。」

幻想种讨伐——想到妹妹所取得的无上辉煌的功绩,阿兹莉尔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笑容。

差点就在主的面前放松起来的阿兹莉尔好不容易才纠正了语调,作出了以上的报告。

「噢——」

听了这个报告,阿尔特休似乎也同样发出了感叹。

向吉普莉尔投以视线,仔细检验着染红了她的美丽肢体的鲜血,还有不少也不浅的每一处负伤。

然后,阿尔特休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做得很好,吉普莉尔。」

「得到您的夸奖实在不胜荣幸,我的主神。」

「这想必不是单凭我赋予你的力量就能做到的事情吧。应该是你在战场上不断竞争、拼搏、磨练自己的灵魂的证明。看到你的成长,我感到非常的高兴。」

听了阿尔特休的喜悦之词,在场的众多天翼种们之间顿时传出了叹息声。

「——今天我心情很好。」

阿尔特休露出极为少见的微笑说道。

「我就赐予你奖励吧,想要什么就尽管开口。」

「实在荣幸之至——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低着头吉普莉尔,在缓缓地行了一礼后站起身来——然后……

以吉普莉尔为中心的空间形成了胎动。

连阿邦特-赫伊姆也惊讶得晃动起来的精灵发生收束。

接着——

漂浮在空中的幻想种阿邦特-赫伊姆,耸立于其背部的都市

中的某个区域被「消灭」了。在那尘埃和『天击』的残光卷成漩涡的空间中。

就像把空间分成了阿尔特休的前方和后方两个部分似的。

缩小成幼女的姿态——释放出『天击』的吉普莉尔,像是很陶醉似的浑身颤抖着说道:

「啊~嗯嗯!果然是完全根本一点效果也没有呢!啊哈~!啊啊,下次我一定会多下工夫让您看到更完美的一击!!」

阿兹莉尔在内心对战果报告做出订正,同时不禁抱住了脑袋。

——我方的损害从十二增加到二十左右了。

吉普莉尔所释放的『天击』。

由于身体纹丝不动地抵受住了的阿尔特休而产生出强大的冲击波。

「……拉斐尔酱,把刚才受伤的孩子,都带到修复术式的施术室吧……」

「明白。」

接到指令的拉菲尔立即以娴熟的动作带着受伤的个体实施转移。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

而且说实话——这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早已预料到的情况。

在听说吉普莉尔取得了战果、并且将跪到主的面前的时候,全员在进入王座之间前——

都早就做好了防御和回避的准备。

在吉普莉尔使出『天击』的前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察知到她的意图而事先以空间转移逃掉了。

即使说是受伤,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伤势。但是——

「吉-普-酱~!稍~微听我说几句好吗~为什么还特意增加我们的损害呀~!!」

然而,吉普莉尔却以缩小的身体莫名其妙地歪起了脑袋。

「可是,因为阿尔特休大人说要满足我的愿望,而我的愿望除了让阿尔特休大人离开那个王座之外就别无所求了——这一点即使是前辈你那空空如也的脑袋也应该能想象到吧——」

「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别那样做你才肯听呀!我刚才明明还满心自豪地夸奖着吉普酱的战果,现在看来那不就像傻瓜一样吗~!」

「前辈你也太谦虚了呢~!并不是像傻瓜一样,而是本身就是傻瓜吧~!」

「——没关系。」

光是主的一句话。

忘记了在主面前而向吉普莉尔逼近的阿兹莉尔慌忙摆正了跪姿。

「还算不错,但却远远不够。就让我期待你所说的『下次』吧,『番外个体』啊。」

「啊哈~!承蒙主的夸奖,实属荣幸!」

——既然主都这么说了,阿兹莉尔自然再也没有理由继续说些什么。

她只是一脸疲倦地挤出声音,向周围的天翼种说道:

「……把有空的孩子都集中过来这里修复吧,顺便修得比被破坏之前更漂亮。」

「好~的~……」

——就这样。其实这都是天翼种在「大战」时期的日常风景。

置身于终日战乱不断而被绝望吞没的星球中,只有漂浮在天空的阿邦特-赫伊姆——

……嗯,虽然很不讲道理,也很不公平,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这完全是和平的标志……

◇◇◇

「吉普酱……现在姐姐很生气——」

刚走出主的王座之间,阿兹莉尔开口第一句就打算斥责吉普莉尔——

「什么?」

「呀啊啊啊啊小吉普酱的可爱度简直是当社比大幅提升了百分之八十呀——啊,不对呀~!姐姐呀,现在可是非常的生气哟!!」

——结果,却一边抱着变成小孩子姿态的吉普莉尔使劲用脸蹭来蹭去,一边大叫着。

尽管因为愤怒而扭曲着脸,但是却没有停止蹭脸的行动——吉普莉尔以半眯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像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厌烦似的,以唾弃的口吻嘀咕道:

「原来是这样吗……既然如此,能不能先请你停止和你的发言相背离的行动呢。虽然觉得很不愉快,但我现在既没有把你甩开的力气,也没有剩下转移逃走的力量了。」

「我当然明白!我不会放过机会的呢!一边蹭脸一边生气——这就一石二鸟呀!?」

没有办法抵抗的吉普莉尔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她摆布了。而阿兹莉尔还是执拗地一边蹭脸一边问道:

「吉普酱你到底在想什么哟!对着阿尔特休大人使出『天击』什么的太离谱了呀!」

在这么叫喊的同时,阿兹莉尔也心想——自己问这个问题已经是第几次了呢?

——老实说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正因为如此,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事前预见到这种情况而早早避难,或者是采取防御措施。

也就是说这也只不过是日常风景之一,而阿尔特休笑着原谅她也同样如此——

但是阿兹莉尔也还是像平时那样询问她的真正用意——然而……

「这个,就算你问我想什么——这么说吧,目前我正在考虑的是——」

是的,还是像往常一样,吉普莉尔以根本不知道哪里做错了的表情陷入沉思。

然后——说出被问到的问题的回答。

「即使明知道结果,要是像那样子完全不起作用的话,我就无论如何也想让阿尔特休大人从王座上站起来,目前我是这么想的——啊,前辈!要不你偶尔也试试做些有用的事好吗!?让包括前辈在内的全员一起使用『天击』的话——那或许就~!」

「或许就什么呀!听你笑着说出弑主的提议,你到底要姐姐露出什么表情才好呀!」

「就像平时那样的傻瓜脸就可以了哦!你觉得如何呢?」

看着天真无邪却笑眯眯地刺伤自己的心的吉普莉尔,阿兹莉尔的膝盖终于跪了下来。

「真是的~太让我心脏受不了啦,要是阿尔特休大人生气而向吉普酱反击的话该怎么办呀!」

恐怕——不,应该说是毫无疑问。

吉普莉尔将会一点不剩地被彻底消灭。吉普莉尔自己明明应该也是知道的啊——

但是,依然像是觉得莫名其妙似的歪着脑袋,小孩子姿态的吉普莉尔小声嘀咕道:

「嗯嗯,在我看来,阿尔特休大人似乎恰恰是期待着『那个』哦。」

「啊——?什、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就算你问我怎么回事……那不是自明的道理吗?」

「——『试着杀死我吧』——阿尔特休大人的脸上不就是清楚的这么写着吗……难道前辈你那双只用来装饰的眼睛看不见吗?」

————

「吉普酱……吉普酱是很特别的孩子,所以我一直都对你网开一面——」

忽然间——阿兹莉尔以仿佛抹去了感情般的表情站起身子。

以冰冷刺骨的声音,向小孩子姿态的吉普莉尔宣言道:

「——这句发言,对身处统括天翼种的立场上的我来说——实在不能当作没听见呀。」

不光向主挽弓搭箭,甚至还放言说主想被杀死这样的胡话。如果那是想要加害于主、想要将他消灭的意图的反映——那就算是吉普莉尔也无法饶恕。

看着毫无感情地俯视着自己的阿兹莉尔的双眼,吉普莉尔——

「那么,您是不是要把我『肃清』掉呢?」

——却露出挑战性的浅笑,反过来仰望着她。

「…………」

「我很明白,只要前辈打算那样做就可以轻易地把我消灭掉。更何况现在的我——」

她边说边俯视着因为耗尽力量而缩成小孩子姿态的自己的身体,苦笑了一下。

然后,假如那是主委任于她的判断和权利的话——

「前辈是有权行使这个权利的,就悉随尊便吧。只不过——」这时候,在重新抬起来的吉普莉尔的双眸中。

已经被装填上了连阿兹莉尔那无感情的敌意也不值一提的——压倒性的敌意。

「当然,前提是你发誓『即使反过来被我杀死也毫无怨言』的话啦。」

——宣示出「我反而求之不得」的意向,吉普莉尔进入了临战态势。

最年轻的个体——在阿尔特休的力量处于全盛期时创造出来的天翼种吉普莉尔。

然而即使如此——相比起身为「最初的个体」的阿兹莉尔,在力量上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阿兹莉尔身处全权统括天翼种的立场,其力量当然也是以天翼种最强的水准被创造出来,相反现在的自己却已经耗尽了力量,就连一次空间转移的力量也没有剩下。

明明如此——不,正因为如此。

如果刻意借用阿兹莉尔的话来说——吉普莉尔在内心舔了嘴唇。

——「向最强的天翼种挑战」——这样令人心动的机会,自己当然不能错过了!

——————瞬间的对峙。

连在远处观望的天翼种也情不自禁地远离的、带有质量的视线的交错。

气氛紧张到了仿佛随时都要碎裂的地步。然而……

「——真是的~吉普酱就是个认真的孩子呀~既然阿尔特休大人也不在意的话,那我也不在意啦!而且呀!这就是吉普酱的!可爱之处呀呵呵呵呵呵哈哈~~!」

在一瞬间内就松弛下来,阿兹莉尔又开始往吉普莉尔蹭脸了。

实际上,如果吉普莉尔是这样想的话——「如果能够这样想的话」。

她的思考和行动,毫无疑问也是得到了主的认可,同样是主赋予她的「权利」。

既然如此,那就是阿兹莉尔所无法推量的神意的存在证明。

面对在这样思考的同时依然抱住吉普莉尔不停地曾着脸的阿兹莉尔——

「……那么我也毫不客气地跟你说吧。那就是、前辈的、『没趣的地方』呀~」

像是打从心底里觉得没趣似的,吉普莉尔郁闷地回答道。

「啊啊!!你模仿了我说话的口吻了呀!?是对姐姐的爱哟!?」

「就连前面的一个词也读不懂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我向主的御名发誓不会再说第二次。」

就像没听到满脸倦意地吉普莉尔的说话似的,阿兹莉尔依然继续缠着她不放。

「……差不多也该满足了吧,阿兹莉尔。」

「呀啊啊!?」

拉菲尔强行将她拉开并一下子摔到墙上,随后抱起了吉普莉尔。

「吉普莉尔,虽然你自由奔放是好事,但也该稍微思前想后再开始行动啊——去接受修复术式吧。」

(插图)

拉菲尔边说边像是在安抚真正的小孩子一般,抱着吉普莉尔走了起来——这时候,也同时响起了两个同样像真正小孩子一般的抗议声音。

「拉、拉菲尔前辈,我的话不要紧的——五年的监禁实在是无聊到极点了!」

「呀啊啊啊拉菲尔酱把我家孩子拐走了耶!有人拐卖女童呀~!」

在拉菲尔的臂弯中,一对手脚和双翼在挣扎着(吉普莉尔)。

还有在碎裂的墙壁中钻出来,趴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大孩子(阿兹莉尔)。

拉菲尔半眯着眼睛交替看着那样的两人,开口说道:

「——那么就把你交给阿兹莉尔吧,不过我想在自然恢复的这五十年里她都不会放开你的——」

「不用见到前辈的五年,真是太棒了,简直是美妙到极点了呢!」

——吉普莉尔展现出几乎要形成旋风似的一百八十度态度大转弯。

「啊啊啊啊我家的吉普酱啊啊啊啊!五年都见不到什么的,这世界简直就是地狱呀~!」

把地上变成地狱的本人又开始这么喊了起来。

拉菲尔不由得心想…………真是和平呢……

眺望着刚刚转移消失了的拉菲尔她们先前所在的位置——阿兹莉尔心想。

尽管刚才逼问吉普莉尔的是自己,但自己其实也是明白的。

一直以来,都感觉不到主——阿尔特休大人得到了满足。

——自己并不觉得吉普莉尔的行动是正确的。

向主动手什么的简直大逆不道,反而是这样的想法完全无法理解。

但是,主时不时露出的笑容——自从讨灭『终龙』以来就沉浸在倦怠海洋中的主,他的笑容——在阿兹莉尔看来,几乎没有投向过吉普莉尔以外的对象。所以,吉普莉尔那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不,那样就好了。或者说——

「那个『才』是最可爱的呀~~~我忍受不了啦我也要跟着去才行~!」

噗嗵!看到制造出空间胎动音的阿兹莉尔,周围的天翼种都慌忙飞了过来。

「喂喂、阿兹莉尔大人!?」

「到底打算做什么呀~!」

「那还用问吗!只要我也向天空放出『天击』,就可以跟吉普酱一起进去接受修复术式,度过五年嘻嘻哈哈的甜蜜生活了呀!修复施术室——我看那里才是真正的桃源乡呀!」

——这个人难道是傻瓜吗?

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掠过了这样的疑问,下一瞬间——

从阿邦特-赫伊姆闪现出一缕穿透红色天空的强光,然后全员都得到了确信。

——这个人,真的是傻瓜。

〈-历-年-日〉

修复术式已经结束,时隔五年之后能再次外出真的太好了。

听说前辈紧随我之后使用天击,也进入了修复施术室。

在听说她原本打算跟我进同一个房间的时候,我就想前辈真的是个傻瓜呢。

毕竟修复施术室是个人房间,而且力量规模比我大的前辈完全治愈的时间要比我长。

从外面传来前辈的哭声,我就在新地理觉得前辈果真是个傻瓜。

◇◇◇

被死和火焰覆盖的天地,步向死亡的星球的天空中,一个悠然飞舞着的人影自言自语道:

「今天的天气真好呢。」

心情愉快地仰望着彻底被红色尘埃所覆盖的天空,吉普莉尔正在进行着游览飞行。

她双手提着的是——怎么说呢,唔唔……就是那个啦。要是过分具体描写的话就会让人受不了的、四个类似首级的东西。

——事情要回溯到一小时之前……

「我说我说,不是说有个自称『魔王』的幻想种变态吗?」

「……是变异体啦,变-异-体,0K?」

「怎么叫都无所谓啦~然后呀,然后呢,那个变态据说还造出了叫什么『四天王』的家伙哦。」

「魔王造出来的……怎么,就是说造出了妖魔种的上位个体吗?」

「没错没错!然后呢然后呢——还扬言说比天翼种更强什么的——」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吉普莉尔就立即空间转移到了魔王领。

然后正如预料的那样——曾经是那所谓的『四天王』的物体,如今就在她的手中。

「可是还真的让人失望呢。比天翼种更强什么的,这牛皮也吹得太大了呢……」

不过冷静一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吉普莉尔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妖魔种的上位版——说白了就是强一点的杂兵,这本来就是自明的道理呢。」

……是不是应该为一小时内就被狩猎了的『四天王』掉泪呢。还是说应该为他们吹牛说什么『比天翼种更强』,为他们的「祸从口出」给予哀怜呢。

毕竟说到底也是『四天王』——所以她才这样带着妖魔种的『稀有个体的首级』回去,但是——

「久违的外出,在修复术式后难得的万全状态……真的是不完全燃烧呢。」

吉普莉尔撅着嘴唇,以似乎有点沮丧的表情嘀咕道。

向魔王领转移,将所有见到的活物都全部杀光——其中就包含着四天王。

几乎没有怎么战斗过的感觉。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战斗过。

光是挥动了几下手臂,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战斗。最多一

「……就只能算是准备运动呢。战斗应该是更加血如泉涌肉片横飞的——啊,哇啊啊!」

因为握紧了拳头,她差点就把(曾经是)四天王的首级握碎,于是慌忙换成单手握持的姿势。

「呼~真是太险了!嗯呵呵,没错,所谓的战斗就是——!!」

然后,吉普莉尔又重新握紧拳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是灵魂的互相磨削!是血和血、命和命之间的相互碰撞啊!因此,单方面的蹂躏实在是太没意思了……这样简直就跟把水灌进蚂蚁洞里坐等看戏没什么区……啊,那样倒也相当有意思呢?嗯呵呵呵~!」

虽然试着打了个比方,但却没有实际上做过。那么做来看看也不失为一乐。

——「想到的那天就是凶日」——

在想起要杀掉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把首级砍掉!遵从这句历史悠久的天翼种格言的教诲——

吉普莉尔当机立断马上行动,为了寻找蚂蚁洞而降低了高度。

「哎哟了」

在她的视野中,映照出了什么东西。

在云层下高速飞翔的、纯白色的巨大身体。那就是——

「是龙精种——吗。不过白色的龙精种……还真是相当的罕见呢!」

吉普莉尔的双眼顿时绽放出光彩,同时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据吉普莉尔所知,在主灭掉『终龙』以后,参与大战的龙精种应该就只有『焉龙』及其从龙而已——而『焉龙』的从龙全都是暗夜般的凄黑色。

而『终龙』则并不拥有从龙。

那么在远处飞翔的那头白银色的龙,要不就是没有王的在野龙,又或者是——

「『聪龙』莱金雷弗的从龙吗!?我有预感这是超稀有的首级哟!」

既然如此就必须拿下这个首级!吉普莉尔迅速下定了决心。

妖魔种那所谓的四天王,只不过是为此而做的准备运动而已!

现在就当作是这样吧——吉普莉尔想到这里,就随手把四天王的首级扔掉了。

——至今为止都没有出现过单独向龙精种发起挑战并取得胜利的天翼种。

既然如此,由自己来颠覆这个前例不也是相当有趣的事情吗!?

想到就做!吉普莉尔立刻振翅追赶着那个身影——同时回想了起来。

据说主自从讨灭那个『终龙』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王座了。

讨伐最强的龙精种——经历过那令人兴奋不已的胜利后,主为什么会觉得无聊了呢。

吉普莉尔对此感到疑惑,但又马上得出了答案。

「……嗯,反正只要试试看就知道了呢。俗话说『百思不如一杀』嘛。」

跟刚才一样,吉普莉尔念出了天翼种历史悠久的格言,同时开始加速。

但是——好快,而且非常「遥远」。

就算全速向前飞行,似乎也丝毫没有缩短自己与龙之间的距离。

但是,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吉普莉尔不禁微笑了起来。

那如同小山般的巨大身躯在「天空上飞翔」本身就很异常了。这恐怕并不是「飞行」,而是空间正在不断朝着远离龙的方向移动。

时空间干涉的拒绝,自我坐标的固定——速度并不是问题所在。就算吉普莉尔逼近了光的速度,这样下去也还是永远无法追上对方。

那么要怎么做呢——吉普莉尔稍微烦恼了一会儿,然后马上笑着得出答案。

「啊啊,我真是的。只要问候一声把对方叫住就可以了呀。」

——瞵间,面带笑容的吉普莉尔立即挥动手臂,以此释放出的『问候』……

别说音速,就连光速也超越了,同时将空间撕裂。

伴随着摇撼天地的轰隆巨响,向周围的群山投射出破坏的漩涡——

吉普莉尔报出了名字。

「——把你叫住真的很抱歉,我的名字叫吉普莉尔。」

将腾起的爆炸火焰和沙尘吹散,向群山被蒸发后的地表接近。

在留下显眼的巨大破坏痕迹的圆形凹陷的中心,可以看到仰望着这边的龙的身影。

——实在太美妙了,吉普莉尔心想。

被誉为永久不灭的玉体,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的损伤。

纯白色的龙鳞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看起来比极海的冰河还要无垢和澄澈。

其中比什么都更美丽的,是那带有深远的知性光彩的眼神。

仿佛注视着并非现在的某个时刻、并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似的眼睛。其所有的一切——确实不愧是龙精种,可以说是现世间最完美的生物。

与此同时,比起主以外的神灵种,这龙所散发出的威严反而更令人感觉到「神圣庄严」的气派。

那头白银色的龙,注视着自己说道:

「愚蠢的虚神残羽啊,你的无礼我就姑且不计较了——马上消失吧。」

——究竟那龙在说什么呢?吉普莉尔完全无法理解。

但是以「龙精语」编织而成的那句话语,却把她连同周围的空间——

不,映照在龙的眼眸中的视野——其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内化作瓦砾消失飞散了。

——其本身就是魔法的——作为对森罗万象的「命令」的龙精语。

一旦被命令「去死」就一切都会死绝,被命令「粉碎」的话,万物就会彻底粉碎回归于大地。

天地创世的力量碎片,星球的原初语言。以「万能语言」和「创造语言」等无数的称呼和传说为人所知、真正了解其中真相的恐怕就只有龙精种自身了——

「———咔哈……哈~……啊……!」

除了以强制力以上的力量加以抗衡之外别无他法——吉普莉尔也深知这个道理。

反射性地将精灵回廊源潮流、还有四周的可干涉范围内的所有精灵都集中起来。

在一切都名副其实地消失了的景色中,勉强喘着粗气承受住这一击的吉普莉尔——

「——哎呀……说实话,的确是超出我的想象……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却还是坚强地露出了笑容,同时也像是打从心底里感到不可

思议似的歪起了脑袋。

——仅仅是一句话。

光是这样,龙就把号称举世无双的兵器、死之具现的天翼种变成相当于满身疮痍的状态。

然而,看到吉普莉尔依然面带笑容的样子,龙稍微流露出讶异的气息。

或许是在眼前的天翼种身上发现了某种违和感吧,龙——

「——是一个人么,虚神的残羽啊。」

这次故意用天翼语来发话——然而龙并没有察觉到。

不,或许是在明知道的前提下故意这么说的吧。

但是不管如何,这句发言却踩中了吉普莉尔的两个「地雷」——那就是.

「……非但将我的君主戏称为虚神,还将我贬斥为残羽——胆量还真不小呢!」

就是这两个地雷一但是,尽管身体是满身疮痍,吉普莉尔却反而进一步增大了杀意。

「你总不可能想孤身一人来讨伐我吧,有什么事吗?残羽啊。」

——在吉普莉尔心中,仿佛响起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就是这个不可能了,我就开门见山地向你说明来意吧。」吉普莉尔以愤怒的扭曲笑容再次行了一礼——

「我是想将你那高高在上的视线埋到地底里……具体来说就是想把你的首级给割下来呢!毕竟会说话会飞天的爬虫类,作为标本实在是相当的稀有哦!」

一说白了,吉普莉尔现在非常的生气,简直是怒发冲冠的震怒。

身体在颤抖——她强忍着想要马上不由分说地把对方的脑袋砍下来的冲动。

因为忍耐而颤抖着身体——为了补充刚才因为龙的一句话而被削弱的力量——也就是说,为了使出最大威力的一击,她正在全力地、以最快的速度将力量收束到极限的地步。

至于「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吉普莉尔却似乎完全没有自觉。

只是仿佛要将被红尘笼罩的天空整个覆盖住似的张开巨大双翼的龙,默默地眺望着吉普莉尔。

对于眼前的羽翼——以仿佛遭遇到稀有现象的学者般的知性眼神——默默地加以注视。

然后——也不知道从中看出了什么,龙宣告道:

「这真是令人惊讶,看来长生也很不错,没想到我竟然会有遇到『烦恼的羽翼』的一天啊。」

听到那渗透着发自内心的惊叹的声音,这次又轮到吉普莉尔讶异地皱起了眉头。

「我的烦恼,除了『眼前的爬虫类明明说着天翼语却无法做到意志沟通』这个困扰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哦?」

然而,龙却在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中绽放出喜色——瞬间,空间摇晃了起来。

「原来如此,终龙的灭亡是有意义的。虚神终于开始向我提问了吗。」

那空间的晃动实际上就是龙的笑声——吉普莉尔在几个瞬间后才终于认识到这个事实。

理解过来的吉普莉尔同样笑了起来——是的,以阴沉的笑容作出承认。

面对那过于出乎意料的力量——自己『畏缩』了。接着,她开始在内心自问:

为了填补因为最初的一句话而消耗的力量——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耐性了呢!

———现在就杀掉。

当吉普莉尔以榨取的势头集束着精灵的时候,龙却开口了:

「敢问你一句,『羽翼』啊,你认为自己能讨伐我吗?」

面对光是一句话就足以使天地崩塌、令人联想起天之支配者的白银巨龙的提问——

吉普莉尔却不解地歪着脑袋,甚至加深了扭曲的笑容,回答道:

「果然要跟撕蜴进行意志沟通什么的,还是个无理难题吗。对于这过于无聊的提问,实在是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但你既然说敢问的话,我就姑且作出回答——『那是当然了』。」

在龙的双翼拍打形成的暴风中——「但是……」吉普莉尔接着说道。

「实际上,『那种事根本就无关重要』——就是这样。」

——没错,重要的并不是胜败,重要的就只有一点。

「眼前有强者,也有杀死的机会,那么哪里还会有『白白错过』的选项呢~!」

——不管那是『战争』,还是吉普莉尔所渴求的『互削灵魂之战』。

——听了这个自明的回答,龙已经理解了。

——然而吉普莉尔却还不理解。

其行动的异质性,其行为的异样性——存在于其中的矛盾。因此,龙展开双翼覆盖天空——散发出几乎令人产生要把整个世界都覆盖住的错觉的压倒性存在感,然而却灌注着完全不相配的「温柔的气息」,宣告道:

「我明白了,为了回答连汝自身也没有自觉的疑问,我就帮一下忙吧。」

「撕蜴难道是爱好禅问答的吗?自我吹嘘我已经听够了,来——」

然而,吉普莉尔却露出凶暴的笑容回应道。

「我们来战斗吧。互相厮杀吧,互相死灭吧,互相讨伐吧!」在分不清究竟是狂气、恍惚还是愤怒的感情驱使下,她翘起了嘴角。

如此,吉普莉尔正准备使出灌注自身所有力量的『天击』——

【粉碎吧。】

然而还没等她释放出来,龙就只说了一句话。

仅仅是这样——拍了一下龙翼,以一句话构筑而成的龙精种的话语。

「————————啊?」

吉普莉尔以近乎于本能的方式,并非将『天击』用于攻击。只是单纯为了抗衡向周围的一切「命令崩溃的话语」一部释放了出来。

「是我们的邂逅时机不好,彼此都误认了对方。」

——即使如此,也还是难以完全抗衡崩溃的势头——在逐渐淡薄的意识中,只听到了龙的声音。

「我们改天再见吧,羽翼啊。在互相了解的之后不管你挑战多少次都可以,可别让我失望啊。」

是的——那是仿佛在教导着什么似的、温柔的声音。

将万物的粒子结合彻底瓦解、抹消其意义的绝对力量卷成了游满。

在吉普莉尔付出自己的全力作为代价也只能勉强维持自身形态的破坏风暴中——就像真正的羽毛一般被卷入其中……在视野中目睹了龙朝着远方振翅飞去的身影后——

吉普莉尔……天翼种……弑神的兵器——

在连抵抗也不允许的——不由分说的力量冲击中,丧失了意识。

◇◇◇

〈●历●年●日〉

输给龙精种我觉得非常的不甘心。还有,虽然七年的修复术式实在是很枯燥无聊,但是幸好可以不用见到前辈,所以我想这也还好啦。

————…………

直到修复术式完成为止,用了七年。虽然这段期间里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没有意识的。

即使如此,在走出无聊的施术室后,吉普莉尔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哎呀呀,我为什么会输了呀……真是叫人觉得不可思议呢!」

就在她不解地发出这样的自言自语的时候,阿兹莉尔却抱着脑袋大叫起来:

「——你究竟是不是说认真的呀?如果是的话我就要稍微失礼一下使劲敲敲吉普酱的脑袋了哟!?就算你一个人向龙精种挑战也是不可能赢的呀!到底你想做什么呀啊啊啊啊~!?」

「哎呀,前辈你在这里吗。话说你原来还活着吗,我真的是深感遗憾。」

「吉普酱……姐姐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呀!?」

就像把边说边真的趴在地上哭了起来的阿兹莉尔推开一边似的——

「……吉普莉尔,我也希望听听你的说明呢。」

——不,实际上以转移出现在阿兹莉尔的头顶,同时无视了被践踏者发出的「呜呀!」的悲鸣,拉菲尔以认真的表情注视着吉普莉尔的双眼说道。

「……你是抱着什么想法才向龙精种发起挑战的?如果是出于过度自信——我就有必要改变对你的评价了。」

相比起名副其实地被踩在地上拼命挣扎的自称姐姐(阿兹莉尔)——就连拿来做比较也觉得失礼的姐姐(拉菲尔)的威严。

然而,吉普莉尔却似乎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责备,面带困惑地回答道:

「不,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轻易地讨伐成功——」

龙精种——过去也有过不止一次的以集团的形式交战的经历。

成功讨伐的次数也不只是一次两次——但也正因为如此,她了解得非常清楚。

按照地精种的说法,龙精种的一块鳞片就相当于一千名战士的力量。

其鱗片、身体和骨骼,本来是只有集中五十到一百体天翼种的力量才有可能切断的东西,比存在于地上的任何矿物都更坚硬——所以即使在灭亡之后,其尸体也会永远留存下来。的确,龙精种真的很强,甚至可以说是跟下等的神灵种相匹敌的存在。

即使是吉普莉尔,也丝毫没想过那是可以轻易讨伐的对手。

就算以万全的状态释放出『天击』,能将几块鳞片打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即使如此。

「本来凭五十到一百体的人数就能讨伐的龙,没想到竟然会无能为力到那个地步……是怎么回事呢。」

无从入手——就连这样的说法也不足以形容。

自己名副其实的真的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就连那头龙有没有发动『攻击』也搞不清楚。

就算是小鸟向老鹰挑战,也应该会做出比自己更像样的抵抗吧——

仿佛觉得自己差点死掉那件事根本就无关重要似的,吉普莉尔陷入了沉思,脸上依然充满着不解的神色。

只是——面对她自顾自地嘀咕着「还是觉得无法理解」的身影,拉菲尔也垂下了肩膀。

「吉普莉尔觉得那是无论如何也必须讨伐的,你觉得如何呢,前辈!」

依然被拉菲尔踩在下面的阿兹莉尔挣扎着喊道:

「有什么如何不如何的呀!你明明差点就死掉了,难道就不能好好听人家说吗!」

「阿兹莉尔前辈说NO的话就意味着YES是正确答案,那就是说那头龙果然是应该讨伐的呢。谢谢你,拉菲尔前辈,我稍微去去就回——」

「吉普莉尔。」

以一句话就让准备马上开始空间转移的吉普莉尔浑身僵直,拉菲尔接着说道:

「你认真点回答我,你之所以得救完全是出于『偶然』啊。」

拉菲尔继续以锐利的眼光说道:

「修复术式用了七年。你就好好感谢这个跟踪狂(阿兹莉尔)吧。要不是她跟踪着你的话_要是发现的时间再稍微晚那么一点点你就没救了……而且在你康复之前的七年里,看到天翼种的首领就像在施术室前扎了根似的整天哭个不停,老实说真的很烦人。」

「呀啊啊啊!别随便把这些事说出来呀!听起来不就像保护过度的笨蛋姐姐一样嘛!?」

「阿兹莉尔,你的脑子还正常吧?难道你以为自己是保护过度的笨蛋姐姐以外的什么东西吗?」

是叫我向在拉菲尔脚下挣扎着手脚的『这个』道谢吗一

正当吉普莉尔对这个相当高难度的无理难题感到困惑的时候,拉菲尔却继续说道: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抱着什么想法挑战龙精种的?」

要是回答不当,就会被自己尊敬的前辈鄙视——这一点吉普莉尔也非常明白。

——但是——果然——吉普莉尔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责备」。

「虽然有点失礼,但是拉菲尔前辈,我想反过来问问你。」

因此,这次她就干脆——反过来提问。

「为什么你会断定单独一人就无法讨伐龙精种呢?」

听了吉普莉尔的提问,做出回答的却依然是被踩着的阿兹莉尔。

「因为『本来就是那样的』呀!为什么事到如今还需要这种理所当然的说明呢!?」

或许是觉得深有同感吧,拉菲尔也轻轻点点头,说出了那个『常识』:

「龙精种即使是最弱的个体,都会在每块鳞片中寄宿着天翼种所能操纵的极限量的精灵数。就算假设吉普莉尔的『天击』比平均值尚出一倍———就算是『十』吧,那么龙精种的一块鱗片就是『五』。而龙身上就是以数亿块鳞片构筑成层……如果不把力量集中起来,就存在着根本性的不足。这一点你应该也不会不知道吧。」

是的,吉普莉尔当然也知道这个事实,而且在此前提下发起了挑战。那是因为——

「那是没有道理的。」

——斩钉截铁。

被否定了这个「常识」,阿兹莉尔和拉菲尔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然而吉普莉尔却像在讲述什么自明之理似的接着说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我们集中起五十体——集中起区区的五十倍的力量,那也只是杯水车薪。那样根本连一枚鳞片也无法贯穿,更不用说切断里面的血肉和骨骼了。如果说力量不足的话,我们至今为止——『究竟是如何贯穿那〈数亿的鱗层〉而成功讨伐龙精种的』——请你说明一下。」

「……唔」

「呀……这……这个是……」

阿兹莉尔实在说不出口——「不知道」这几个字。

只要以多人数向龙精种发起挑战就能穿透其防护装甲并成功讨伐,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但是反过来说一除此之外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毕竟龙精种一旦死去就只留下骨骼,鳞片和血肉都会全部自行燃烧直至消灭。

那极其复杂的鳞片的原理和防护术式,实际上——完全属于未知的领域。

除了利用数量的暴力,以庞大的力量施以攻击就能将其杀死之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吉普莉尔却对这个「不知道」举出了根据——提出「假说」。

「假如以天翼种五十体挑战就能讨伐,那么即使只有我一个人也应该可以造成一定伤害才对。但是现实却是这样的结果。假如姑且不说无法理解的话——」

一为什么非要说明这种理所当然的道理呢?

吉普莉尔仿佛打从心底里觉得很不可思议似的——以充满「为什么不明白」的疑问眼神说道:

「我想应该是存在『条件』的,就是能贯穿那层龙鳞和违逆那种『话语』的条件。否则的话——我至今为止亲身讨伐过的那些龙,和我单独与那头龙对峙时身体所承受的『力量的乖离』就无法得到说明了——这样说不知道你们是否可以理解呢?」

——经过一瞬间的静寂后,面带苦笑地笑了出来的是拉菲尔。

「好吧,确实是能令人接受的说明。那么小妹啊,你就尽管照自己的意思去讨伐那羽翼好了。」

「非常感谢你,拉菲尔前辈。」

赢得了尊敬的前辈的理解——吉普莉尔怀抱着这份安心感向她行了一礼——

「等一下呀拉菲尔酱!?你别随便说这种话好不好难道是想让吉普酱去送死吗!?」

「——唔,你还在啊,阿兹莉尔,抱歉我都忘记你了。」

「大家都把我当成什么了嘛~!」

拉菲尔终于挪开了踩着阿兹莉尔的脚,阿兹莉尔猛地站起来这么大喊道。

「向全体天翼种命令!现在马上把吉普酱给我绑起来吧~!」

这样下去吉普莉尔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去找龙精种挑战的。下次——就再也没有还能得救的保证了。绝对不能让她去——!

「吉普酱对不起啦!」

「毕竟这个说到底也是我们的首领

尽管被猛然从虚空中出现的无数天翼种逼近眼前,吉普莉尔却笑着说道:

「我会把妖魔种的『四天王』的首级放置的地方告诉大家的,把前辈绑起来吧!」

——瞬间,调转方向。

「阿兹莉尔大人对不起啦~!」

「多多失礼了,请做好觉悟吧!」

出现的全体天翼种都同时调转了一百八十度方向,朝着阿兹莉尔发起袭击。

「为什么嘛~!?我可是天翼种的首领耶!?这种不合理的对待是怎么回事呀~!」

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回答她呢。

所有的人——包括拉菲尔在内都背对着她不说话。然而,带着天使般的笑容——

「虽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一直列举出理由直到天亮——但还是用一句话概括。」

所有人都打算说出口,但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的话,吉普莉尔却干脆利落地说了出口:

「我想大概就是——缺乏领袖魅力吧。」

——在阿兹莉尔的头顶,天塌了下来。

她茫然地盯着说完该说的话就转移到别处去的吉普莉尔刚才所在的位置。

但是却一下子解除了全员的束缚,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小声嘀咕道:

「我……难道真的……没有领袖魅力……吗?」

——有的时候沉默比言语更能说明事实。比如说——现在。

◇◇◇

主所在的王座之间。

如果是平时的话都会优雅地转移过来,可现在却特地把大门推开——

鼻涕眼泪一起流的阿兹莉尔就像连滚带爬似的闯了进来。

「呜哇啊啊啊啊阿尔特休大人大家都说我没有领袖魅力笨蛋傻瓜什么的欺负我呀~!」

面对一边这样叫喊一边抽泣起来的头号眷属,阿尔特休睁开了双眸。

作为绝对之神、最强之神和王中之王,将其神意——宣告于此:

「——为何对事实感到愤怒啊。」

对呀,去死好了!

对于敬爱的主所宣告的话语的冲击,阿兹莉尔带着的笑容准备向自己使出『天击』——

「实在多多打扰了,我的主君。请您饶恕我吧。」

从背后出现的拉菲尔却以一击将她轰得撞破了墙壁,消失到外面去了。

面对在眼前上演的短喜剧,阿尔特休沉重地问道:

「——『四番个体』啊,『那个』坏掉了么。」

「这份关怀一定会让她感激涕零吧,她只是没有被番外个体毒害的自觉罢了。」

唔,阿尔特休笑了一笑。

向似乎感到心满意足的主行了一礼,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间,拉菲尔产生了某个疑问。

「……我的主君,请允许我询问您有如深渊般的意志。」

主的双眸无言地催促着她继续说下去。拉菲尔跪了下来,接着问道:

「——为什么,身为最初番个体的阿兹莉尔——会是『那样』的呢?」

听到她提出的这个问题,阿尔特休依然纹丝不动。

在如岩石般威严的面容上渗透出深沉的知性和精神,还有一丝倦怠的同时——

主以其毫不动摇的意志,和仅凭一句话就足以界定世界之法的权威,宣告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呀。」

…………

——啊啊。

「实在是崇高而深远的一句话。不愧是我们的君,我们的主。」恭敬地做出回答,名副其实地像是得到天启似的浑身颤动了一下的拉菲尔,行了一礼。

朝着现在还吵吵闹闹哭天喊地的——蹲在碎掉的墙壁外侧的阿兹莉尔走去。

(插图)

◇◇◇

(阿尔特休大人——神中之神,王中之王,最强而最高的至高无上的存在。)

其意志已经超越了万物,其神意也蕴含着万物。主是了解一切的。

既然如此——他当然也能理解各种各样的儿戏。

所以主才这样说的吧——

「呜呜呜大家都讨厌死了呀……我要赌气我要堕落给你们看

——阿兹莉尔变成『这个』,也只不过是一场儿戏。

俯视着像小孩子似的趴在地上哭个不停的阿兹莉尔,拉菲尔这么想道。

若无其事地把『这个』一脚踢飞的拉菲尔,半眯着眼睛说道:

「……到底要『假哭』到什么时候,赶快站起来。」

「哇啊啊啊我有一半是认真的呀!拉菲尔酱斯巴达讨厌死了呀~!!」

阿兹莉尔掉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是耍脾气的小孩子似的呈大字形躺在地上,以抽泣的声音说道:

「……拉菲尔酱……吉普酱是不是讨厌我了呢。」

——面对一脸认真地这么向自己提问的阿兹莉尔,拉菲尔叹了口气。

真的是笨拙透顶的家伙———在内心这么说的同时,嘴上却并

没有作出回答,转而告诉她说:

「阿兹莉尔,照我看来,作为最初番个体的你实在『过于完全』了……最好还是以更柔软的眼光去看待事物啊。即使那是主的意志,至少——」

但还是怀着些许的同情,拉菲尔这么说道:

「光凭那样的『演技』,是无法把你真正喜欢着吉普莉尔的事实传达给对方啊。」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其他的方法呀。」

——最初的天翼种阿兹莉尔。

她被赋予的使命,是管理和指挥在她之后被创造的天翼种。

向主奉献胜利的道具,散播战火的火种,只要是为了这个目的——

不管是天翼种的哪一个、多少个,她都会笑着将其牺牲——因为那就是她被赋予的使命。

但是——主在创造时注入了特别意义的——番外个体。

虽然拉菲尔也不知道详细情况,但就以那一天为界线,阿兹莉尔——发生了改变。

主对阿兹莉尔和吉普莉尔寻求着什么,那就只有主自己知道。

但是,阿兹莉尔对吉普莉尔怀抱着特别的感情,这是非常明白的。

特别的个体,绝对不能失去的个体。

大概就是这个观念变成了执着吧——拉菲尔漠然地思索着。

对吉普莉尔的执着,和她本来的使命——简直是互相矛盾的东西。

所以,她才会完全不懂得究竟该如何去表达吧。

面对那样的阿兹莉尔,拉菲尔苦笑着伸出手来。

然后,她向着抽着鼻子握住她的手站起身子的阿兹莉尔小声嘀咕道:

「你这个笨蛋姐姐,要是知道你才是消灭我的片翼的罪魁祸首,吉普莉尔想必也会非常吃惊吧。」

缺乏领袖魅力……的确,不知道过去的人这样想也是很正常的。

一过去的弑神之战,击穿「神髓」的人一直都被认为是拉菲尔。

然而严格来说却并非如此。

实际上——应该是阿兹莉尔以拉菲尔为挡箭牌,「连同拉菲尔一起」把「神髓」击穿了。

丝毫不带负疚感地笑着做出这样的行动,而且一苦笑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拉菲尔说道:

「……『拉菲尔酱,你已经帮上大忙了,所以死了也没关系哦』……是这样说的来着?」

缺乏领袖魅力?

没有那回事拥有最强的战斗力,为了胜利不惜动用任何手段的天翼种。

过去的阿兹莉尔,是连拉菲尔也为之心存恐惧的存在——然而——

「呀、呀啊啊……我、我已经道歉过好几十次了呀,你就饶了我好不好~……」

——现在却这样子垂头丧气地低着头。

在几千年里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谢罪的话的天翼种首领。

自从吉普莉尔被创造之后,就成了这副模样。实在是很有逗弄的价值。

即使如此——阿兹莉尔却还是认为自己没有改变,真是太好笑了。

虽然自己也觉得吉普莉尔是特别的孩子,是跟别人不同的存在——

——说不定,天翼种全体都是一直在不断发生变化的吧——

「——啊啊……」

「怎……怎么啦,难道还要欺负我吗!?」

看到害怕得往后倒退的阿兹莉尔,拉菲尔不禁露出苦笑。

在拉菲尔的心中,感觉有什么东西漠然地联系了起来。

主恐怕是将世上的一切——包括自己所体现的战的概念和世界在内。

把这一切都看成是区区的「游戏」了吧。

——吉普莉尔,她的确很强。

天翼种本身,在生存于天地间的各种生命当中,也是属于最为强大的类别。

但是——却决不可能成为「最强」。

最强者,无论何时都只有主一人,那就是普遍而且『绝对』的事实。

——比如说,无论吉普莉尔有多么的强大。

在龙精种面前也会「相对地」被看成是弱者那样。

「……唔,那么有趣的假说就能成立了啊。」

那是可以回答拉菲尔长年以来的疑问的假说。

万神不倒的最强之神,阿尔特休大人。

单凭自己的一只手就能让世界的一切臣服于自己的、至高的存在。

拉菲尔忽然想到——自己和吉普莉尔还有阿兹莉尔——

创造出天翼种的理由——如此说来,究竟是什么呢?

(推量主的意志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但是——)

拉菲尔将努力理解主的神意也看成是一种信仰的形式——并不是推量,而是思考。

(「因为那样就太没意思了」——是这么回事吗。)

主是战神,是最强的神。

那个神掌握了世界,纳入手中——然后呢?接下来又如何?主所期望的是无限的灾祸,永远的战争,因此要散播火种。他大概就是为此才创造了我们吧。既然这样——

拉菲尔同时也这样想。

主创造我们的理由——如果正如拉菲而的解释是『游戏』的话。

对于吉普莉尔的行动,还有我们的行动,就应该是怀抱着『更高一层的期待』吧——

既然如此,在龙的面前是『弱者』的吉普莉尔。

赋予了她向龙挑战这一想法的自由,其神意究竟是什么呢?

——弱者打败强者——?

至于最强的主究竟能从中发现什么东西,拉菲尔果然还是无法揣度——

「阿兹莉尔,我看你果然还是完全不行啊。」

「突然被骂了!?真是的~讨厌死了啦我要回去~!」

面对一边哭一边跑着消失在虚空中的阿兹莉尔,拉菲尔还是只有苦笑。

假如自己只是纯粹为了游戏——也就是为了让主高兴而被创造出来的话,那也是无上的光荣。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现在我应该就能理解了。拉菲尔这么想道。

主之所以特别向吉普莉尔投以笑容的理由。

「——虽然要说不羡慕的话那也是骗人的……但那也是主的意志,是她的特权呢。」

是的,恐怕吉普莉尔一定会实现主的愿望吧——那就是说

「龙精种的、单独讨伐吗……那就意味着颠覆常识了,唔唔。」

那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身为最强者的主究竟对此寻求着什么呢——不过总而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