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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路』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hajio

“每次回到家里,爸妈总是谈论很多过去的事情”

“嗯”

“虽然最初不太理解,不过后来想了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毕竟,到了他们的年龄,人生相比起未来,当然是过去要更久一些。那确实,回忆会更多一些吧”

“原来如此……”

“说不定有一天,我和安达之间的对话也会变得只有回忆呢”

“嗯——……”

稍微想了想。

“说不定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是的是的”

我一边整理着行李,一边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安达好像是准备晚上再收拾剩下的行李,所以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画面里好像是在播放着教育节目。好像在哪见过的穿着宇航服的小孩子,和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一起,解说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穿着宇航服的那个孩子根本冷静不下来,不停地扭动着身体。

(译注:《电波女与青春男》的星宫社和丹羽真。算是联动入间人间之前(四年前)的另一篇web短篇。2015.2.14“マコくんち”)

大概,安达根本就没有看进去一丝一毫吧。

五月那毛刺一般的热意与气温从纱窗的网格之中一点点地渗透进来。这是一个比夏天还要没有水分,只能毫无抵抗地前进的时节。仿佛和去年相似地迎来的这个时期,我大概也怀抱着和去年相似的感想。

不过,要是对季节的感慨每年都会发生变化,过着这样充满着变动的生活的话,那样也挺不容易的,所以现在这样就好。

两人一起租借的公寓。两人一起决定的场所。两人一起生活的空间。

买来的东西也好,生活用品也好,被褥也好,睡梦中的吐息也好平日里的呼吸也好。

大多都是两人份。

这样的我和安达现在都是二十七岁。

至少还是,可以相信未来比过去更长的年龄。

最后确认了一次内容后我合上了旅行包的封盖。合上。合……上。我从上方拼命地向下挤压,强行将其合上了。大概稍微拉开一点就会像惊吓盒一样猛地打开。希望下一次打开是在到达了酒店之后。为了防止出现忘了这事结果不小心中途打开了的情况,要不要写个贴条提醒自己,我稍微烦恼了一下。

从明天开始,我和安达准备去旅行。

目的地是海外。渡过大海前往海的另一边这还是第一次。这是为了完成约定好的事情,也包含着纪念的意味,同时也是享受工作劳动的成果,最重要的是想要去到比如今要更远一些的地方。

总而言之,这会是一场包含着各种各样意义的旅行。渗透着感慨与感伤,我的心思逐渐延展开去。

“上次旅行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嗯—……上次还是高中时候的修学旅行?”

在能记住的范围里我给出回答。如果那就是正解,那大概过了八年还是九年,粗略算的话大概就是时隔十年的旅行了吧。那和与安达相遇的时间也很接近。

“修学旅行吗……好怀念”

安达小声念叨着。

“安达,你还记得那时做了些什么吗?”

“忘了”

“我隐约听见你刚说了好怀念呀什么的”

安达沉默地跳过对话。如果是往常,我会趁机靠近安达然后捏捏耳朵或者捏捏脸颊总而言之捏一捏什么地方,但是现在因为时间紧迫只好去收拾下一个旅行包。和安达不同,我不能放松地等待着明天的到来。我准备在那之前先回一趟老家。

我接到了家里让我在五月的连休里,抽一天回去一趟的联络。考虑到要出去旅行,就只有第一天有空了,所以才像这样慌忙地收拾着东西,

因为并不怎么习惯出门旅行,所以不经意之间,行李就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而膨胀了起来。从中挑出一些东西扔下,又会想起来一些东西要带上,我陷入了苦战。

“安达不回家吗?”

“嗯……我就算了”

安达切换了电视的频道。画面上放映着某座孤岛上的鸟类。在近处的山上的小鸟也被介绍到了,原来叫这个名字啊,我如此想到。之后出去散步的时候,大概会想到这一点于是抬头看看小鸟吧。就像这样,知道的东西不断的增多并不是一件坏事。

安达也是,当我知道她的名字之后,她对于我来说就从学校的众多学生之中浮现出了特别的存在感。

自从住到这边之后,安达一次也没有回过家。

这对母女大概这样反而才是正常的也说不定。

虽然这也有可能是件非常寂寞的事情,但是对此抱有怎样的感觉还是要看安达自己。

并不是成为了大人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不如说,总觉得记忆里我总在将各种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仍在一旁弃之不顾。变成大人同时也变得聪明,这说不定是一种诅咒,我有时会这样想。

我背着包,路过的时候费劲打开了冰箱。因为要长时间不在家,所以冰箱空空如也。我一边回忆着昨晚安达做的乌冬面的番茄酱,一边关上冰箱。像是一涌而出的满溢的冷气抚摸着我的左半边脸,挺舒服的。

因为连茶都没有,我只好喝了一些装在水壶里冷却了之后的凉水。不知道是不是老家是抽地下水使用的缘故,城镇中的水总是让我感到有消过毒的味道。这种水的味道我实在是无法习惯。

我将拉杆箱和背包作为行李整理好了之后,慌忙地走向玄关。

听到了脚步声,安达离开了沙发来给我送行。

相比起以前头发要变长了一些,更有大人的感觉了。可以形容为清凉的神色和态度,让我觉得至少比高中生的时候要冷静得多了。那时候安达的拼尽全力地面对我的样子,有时会让我感到无比怀念。嘛,现在稍微戳戳她刺激一下也会变成那样就是了。

“那,机场再见吧”

“嗯”

我决定不从老家再回这里,直接约定在机场见面。

“这样也挺有情趣的呢”

“是吗?“

安达不解风情一般的歪着脑袋。我意识到,在以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是安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立场发生了变化的呢。表面上的安达相当的冷静。

“一定要我说的话,因为见不到岛村的时间变多了所以还挺讨厌的”

“……呼姆”

“但是和岛村一天见不到的损失,我相信旅行会填补上的”

“……嗯——”

因为说到了一些令人害羞的话,所以我表面上故作镇静。脖子有一些痒痒的。

稍稍等了一会,安达的耳朵就像沸腾了一般。和肤色混合在一起,染上了和她名字相称的樱色。

真是令人怀念的感觉。

有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安达的头发和发饰缩短变小,变回了高中生的样子。

“岛村也说点什么害羞的话”

安达像是要把被刺入的刀刃返还一般的强行要求我。

“……那说哪个好呢~”

“有那么多吗?”

安达相当惊讶的样子。当然是没有的。该怎么办呢,我活动着眼珠,不对有了,我突然想到。

“之前,我有一次穿错了安达的内裤来着”

我讲述着睡过头差点上班迟到的时候,慌忙换衣服时候的失败。

安达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反应有些迟缓。

“穿去哪了?”

“公司”

反应有些淡薄。

“这是……害羞的事?”

“对我来说可不好意思呢”

这到底是谁的内裤啊,我当时非常认真的陷入了混乱。仔细思考之后,想起来这是洗衣服的时候见过的,总算安下心来。然后,回家后偷偷扔进了洗衣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将这样的秘密现在交代给安达。虽然安达的反应有些迟钝。

过了一会之后总算,安达一点点地笑了。

“岛村还真是不懂风情呢”

“什……”

竟然像是读透了我的想法一样回击了过来,我真是没有想到。

像这样有一些久的打招呼也总算迎来了结束,差不多该动身了,我迈动双腿。

“那,明天见”

“嗯”

刚才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还是又说了一遍。

像这样积极的约定,无论做多少次都可以,我这样想。

能和某人一同谈论未来是最棒的事情。

我打开门,刚准备出门的时候,传来了有些慌张的声音。

“刚才说的是哪种花纹的,啊,颜色的内裤?”

不知道为什么安达站得直直的一动不动。

“问这准备干什么呀安达酱……”

明天就要第一次前往海外旅行了。

如果说一点也不兴奋的话,当然是在说谎。

回到家之后,我首先就因为没有上锁的玄关的门而呆住了。

缓缓的,我吐出一口气。

在我准备按门铃的手指停留在空中无所行动的时候,更加慢吞吞的什么东西朝我移动了过来。

鲨鱼拿着饭团跑了过来。当然是两足步行的。

“果然是岛村小姐呢”

啪塔啪塔地迈着轻快的足音的鲨鱼开心地笑了。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最先出来迎接的总是社妹。不觉中我试着将她举了起来。

就像捧起一朵云一样的轻盈。

“哇——”

社妹轻快地晃动手脚闹腾着。这家伙十年来一点都没有变化。

无论是身高,还是发型,还是笑脸。

只是穿着从狮子状的睡衣变成了鲨鱼状的。这是会有时突然就发生变化的事情。真是不管在陆地上还是在海中都自由自在的呢。虽然无论是那种,脑袋都是被咬住的样子。

“真是好久不见呢”

“不,完全不是”

两天前才刚刚见过。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在家里了。然后吃过饭之后就回去了。安达也变得很大程度上习惯了社妹的存在,有时还会看到她好像是在喂养社妹的样子。明明从老家到我们居住的公寓还挺远的,社妹却轻而易举地往来其间。

社妹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受到时间,距离还有关系之类的种种事物的束缚。

那某种意义上,是我的理想。

如果那样能生存下去的话。

“什么呀那个饭团”

“是点心”

里面包着海带,社妹顺带告诉了我其实并不关心的事情。

“要尝一口吗”

“嗯,那就一口吧”

我张开嘴。

“就一口哦”

“好的好的”

我咬下一端,是我家的盐饭团的味道。这让我回想起以前运动会的时候。

中学生的时候姑且不说,小学生的时候我还是那样做事积极,总是一副努力的样子。

这其中蕴藏的热量透过饭团的表面传达过来的感觉,仍像伤痕一样浅浅地残留着。

剩下的饭团社妹一口就吃完了。虽然脸颊挺小的但是嘴却挺大。

“吃掉了大饭团,满腹度回复了十个百分点哟”

“回复的也太少了”

好像每走一百步就会饿,真是令人困扰的生物。

“说起来这件睡衣是什么情况”

“从小同学那拿到的” (译注:关于岛村妹妹的昵称,姑且按照台版翻译写作“小同学”。昵称的来源是对“岛村小姐(小)”的简化)

背上的鳍吧嗒吧嗒地晃动着。

“这是什么品味……”

说起来,妹妹从以前开始就喜欢饲养水生动物来着。

但是大概也可能没什么关系吧。

我放下社妹重新拿好包。社妹像是吸食一样地吃掉了手指上的米粒之后,啪塔啪塔地跑走了。像是被她小小的背影所引导一般,我走向客厅,然后发现在电视前,妹妹伸开双腿地坐着。妹妹听到社妹的足音回过头来,之后好像并不怎么吃惊的样子抬头看向我。

“啊,姐姐回来了”

“now刚到呢”

“小社突然跑走了,我还以为是去拿零食了呢”

过来过来,这么说着,妹妹张开手臂欢迎着社妹。社妹像是飞扑一般地到妹妹的两腿之间坐下,刚打完招呼就拿到了饼干。模仿着动物的形状的饼干,在社妹的嘴里发出了愉快的声音。结合鲨鱼张开嘴的样子,这还真是充满幻想感的零食。

只是,我连门铃都没有按,社妹是感到了什么出来迎接我的呢。

我联想到明明空中什么都没有飞过,却还是突然抬头看向空中的小狗小猫。

“妈妈呢”

“在厨房”

仔细听之后发现,混在电视的声音之中,有菜刀碰撞砧板的声音。

我把包扔到一角之后,在妹妹的斜后方稍稍隔了一点距离的地方坐下。从后面看的妹妹的样子,怎么说呢,我觉得和我高中生时候的样子挺像。头发的长度也好,姿势也好。因为我也没有从后面客观地看过自己是什么样子,所以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不是正确的,但是总的来说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虽然我认为不要变得和我一样才好。

就像皮球向前滚动着,撞上了什么,停在了某处,妹妹就在那里躺下安定了下来一样。

妹妹用手指拉扯着取下了社妹的鲨鱼状的帽子。从中溢出了海面一般的蓝色。同粒子的光辉一起,像是映射出了沧海一般的水色的头发映入眼帘。妹妹一边露出笑容一边抚摸着社妹的脑袋。手指就像划过白色的海波一般流动着。其间时不时将动物饼干放到社妹的嘴边,社妹也一边开心的笑着一边咬下饼干。

虽然和过去不同,身高上有了很大的差距,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好。

不如说,好像还要比以前要更显而易见。

“是不是不要喂太多比较好”

在已经晚了大概十年之后,我试着说出这句话。但是,妹妹一点都不在意。

“欸?但是毕竟小社这么可爱”

是吧,说着看向社妹的脸。社妹一边品尝着饼干,“啥”地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睁圆眼睛。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社妹和妹妹尽管年龄逐渐拉开差距却都仍像是一对姐妹。

“妈妈也好像相当疼爱小社哟”

“只靠可爱生存吗……”

但是想想的话,狗和猫说不定也就是类似的东西。

特别是狗,特别的可爱。

“和邻居是说的从海外来的孩子”

“海外呢”

“是从大海来的”

哈哈哈,社妹乘机随意地说着。虽说的确是海,但是实际上是好像越过了星星的海洋,来到了这里。顺便社妹咬下一块青蛙状的饼干。嘴唇之后的牙齿和眼睛同样地闪耀着,带上了淡淡地水色。真是远不止不可思议的生物呢,我这样想到。

“……大海呢”

我明天也要去越过那大海。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就像是飞向电视的另一头一样,想象着心情都变得轻飘飘了起来。

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和社妹一样的生物呢。

“既然回来了多少得打声招呼吧”

头被轻轻地敲了一下。我刚准备转过头,马上就又被连续地敲打着。

叩叩叩叩地,被来劲了一般地零碎地敲击着,我终于突然猛地转过头,发现是母亲蹲着用两只手敲打着我的脑袋。母亲稍微停下了一会之后,“喂”,这次奔着我的额头,单手弹击了一下。随后母亲马上停下站起了身。

那期间,一股带着草味的大葱的味道留在了鼻尖。

“好了打招呼”

手心朝上催促着我。这真是让人不想老实回应的状况。

“……我回来了”

但是也说不出什么风趣的话,结果还是只有这么说。

“好的欢迎回来。回到家要做的第一件事不就是该打招呼吗。还真是不懂礼节”

“才刚准备去打招呼的”

“嘁”

被母亲用实在是可以称作粗野的方式对待了。随后母亲飞快地跑去了厨房的方向。

把说话方式和行为先放一边,错确实在我。

“姐姐真是一点也没有进步呢”

和以前住在这家里时同样的方式被训斥,妹妹开心地开着这样的我的玩笑。

如果是以前的话这种时候我一定会去捉弄妹妹的,但是一旦坐下来之后,再站起来就会如同要经过千难万苦一样,这就是大人。

能够轻易的和妹妹拉近距离的名为年轻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放下了。

“这样饼干就吃完了”

将剩下的一个放进社妹的嘴里。吧唧吧唧吧唧,社妹的下巴大大地活动着。

“高中生的时候,零花钱的三分之一都变成小社的零食费消失掉了也说不定”

这么说着,妹妹却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嘛,能买到幸福也是不错的事情”

尤其是能便宜买到的话,这么说着,妹妹满足地拉伸着社妹的脸。

像年糕一样伸展着的社妹,嘿嘿地笑着。

看着这双方都能获得满足的恶作剧,“原来如此”我理解了。

这也并不是完全不理解的思考方式。

那大概和我为了安达而花费赚来的钱是一样的事情吧。

晚饭是日式煎饼和煎鸡蛋和炒面。

“怎么都是煎的”

“你不是喜欢吗”

“虽说是喜欢”

“我也喜欢”

嗨嗨,这么叫嚷着社妹天真地举起手。我反倒是好奇,这世界上存在她不喜欢的东西吗。

社妹坐在我以前会坐的椅子上。好像和妹妹并排坐着是理所当然的。我坐在剩下的椅子上。本来是应该父亲坐的地方。

“爸爸呢?”

“和邻居的叔叔夜钓去了”

“他还真是喜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父亲开始沉醉于钓鱼之中。还发生过在走廊里好好地走着突然叫着要去钓鱼的事情。只要他喜欢就好吧。

把这些先放一边,老家真是好,只是躺着打着滚饭菜就会端上来。

真棒,我这样想着,一口咬下煎饼的一端。圆白菜和葱的甜味涌了出来。

虽说挺好吃的,欸,我有些疑惑。用筷子戳开其他地方,看看断面,送入口中。

好吃。但是,嗯。

“这个煎饼,怎么没放肉”

“以为家里还有结果没有了”

哈哈哈,母亲爽朗地笑着。试着去看了看,炒面也是只有圆白菜和面。

“因为经过了酱油光线和青苔闪光所以可以吃的”

(译注:这两个名词来源于日本某知名食品广告的特摄片,是其中名为U.F.O假面炒面人的角色的必杀技。总之意会就好)

“没事没事、ok、happy”地,充满气势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常有的事”

妹妹好像习惯了一样,悠然地吃着炒面。

“……嘛,也行”

这也可以说是家的味道吧……大概

一口咬下半个和肉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煎蛋。

带有一点甜味的煎蛋包覆着牙齿和心灵。这最能令人感到家的味道。

而比谁都更能享受这份味道的,是住了差不多十年的谁也不认识的孩子。

“真好次~”

“和看上去的不同还真是厚脸皮呢……”

就这么看着,有一种类似于盘子呀壶之类的艺术品突然开口说话一般的违和感。

本人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周围的视线,仍旧一副幸福的样子扮演着鲨鱼。

吃过晚饭一会之后,坐在一起的妹妹动了起来。

“该去洗澡了哟小社”

这么说着,妹妹拉起了社妹的手。

“今天就算了吧”

“那可不行”

妹妹抓住想要逃跑的社妹的脖子,带着社妹走了。被捕获的鲨鱼不停摇动着仿佛水淋淋一般的鳍,却也无法逃走。嘛大概也不是真的想逃走吧。

手里抓着猎物,妹妹回过头来。

……明明应该没有见过自己的样子。

但是却好像看见了过去的自己转过头来。

“姐姐过去是怎么看待我的,我现在感觉明白了哟”

妹妹眯缝这眼,说出这样的话。

“……是吗?”

“嗯。那,走吧小社”

带着一动一动的充满着活力的鲨鱼走向浴室,妹妹离开了。

就像妹妹一样,吗。

“那是怎样的感觉呢……”

再次问自己,但是一时找不到答案,有一点焦躁。

等一下妹妹,再稍微具体一点说说?什么的,像这样难为情的话也不可能说出口。

一直开着的电视所传达出的情报,我一点也没有接受,只有眼睛和思考都像漩涡一般旋转着。

想要找到“理所当然”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哼”

并不是我的声音。我抬起头,母亲站在那里。

“什么事?”

“你说是要去旅行?”

就像是第一次听说一样一副困惑的样子。

“不久之前在电话里应该说过了来着”

“知道的,我记得”

哈哈,母亲耸了耸肩。这人怎么回事,我久违地为那副语调而感到吃惊。

“……所以?”

“没什么”

明明是自己挑起话题,母亲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歪着头的样子。

“嘛,也好”

擅自接受了什么,离开了。

“什么也好”

真是一个弄不明白的母亲。不明白的不仅仅是内在,外在的变化也是。父母从我出生的时候开始就是大人了。在我活着的期间,到死为止他们都是大人。所以说就算和十年前相比,他们有哪里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什么的,我没法正确地比较。

一定要说的话,我感觉好像刘海里的白头发有变多一些。

不过要是当面指出这一点,恐怕我的眼皮都会被人扯出来。

就这样又看了会电视,之后发现了其实基本没怎么看影像,于是我关闭了电源。打开和小小的庭院之间相隔的玻璃门之后,我的鼻尖感触到了精致的夜景。

我坐了下来,就好像被风教导着一般享受着凉爽。

还没到兴奋得发热的时候呢,风好像这样说道。

明明是在老家,随着时间流逝,冷静却不断地被从我身上剥离。

远足的前一天,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过了一会,我听到了脚步声。我转过头。

啪塔啪塔地跑着的小孩子不再是鲨鱼的样子。

“真是风雅”

社妹穿着蓝绢的浴衣。头发好像还湿着,一跑起来水滴就四散开去。

就连那些水滴,都好像带上了头发的光辉拥有了色彩一般。

“为了睡觉的时候穿从mama那收到的”

这家伙只有从别人那拿到的衣服呢。嘛虽然要是不管她的话可能会不穿衣服。

“mama?”

“和papa也变成了能一起去钓鱼的好关系了哟”

“……papamama,是在说我家爸妈?”

是的哟,社妹点点头。顺便在我身边坐下。

“该怎么称呼才好,我去问了之后,告诉我这样称呼就好了”

“哼……”

顺便一提我小时候是称呼的爸爸和妈妈。妹妹也是。

Papamama什么的,只要有人说起,听上去就会感觉痒痒的。

“岛村小姐一家大家都好善良呀”

“可能吧”

会照顾没见过且不了解的小孩子的程度。

“……嗯—”

在善良之类的东西之前,就不会先为之担心吗。

不知道本性的小孩子来到家里,一时倒还好,但是好像根本没有要回家的想法。

就这一点,我家该说是心大,还是随意什么的。这并不是我能说的事情。

“mama有时还会给我圆白菜”

“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时候的对应方式……”

是把社妹当做了小兔子还是什么了吗。

就这样一段时间里,我和社妹一起吹着夜风。社妹就算不说出口,她的鼻子和脸颊都红红的展示着她的热意。面朝着夜色,没什么光照,但是本人却发着光,因而可以和白天一样看清她肌肤的状况。这到底是什么生物,我有些惊讶。

就算去到了大海的另一边,也见不到这样的脑袋的吧。

“我明天开始就要去海外旅行了”

“哦~”

社妹最初很随意地感动着。过了一会,又变得开始忠实于自己的欲望。

“我等着礼物哟”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看着眼睛闪闪发光的社妹,明白了会给她买零食的妹妹的心情。

像这样,纯粹地对事物感到开心,一般情况下是做不到的。如果不是相当的单纯的话。

“……但是这可真是不可思议呢”

“不可思议吗”

“是的”

我一边轻轻地用手指梳理着社妹的头发,一边回顾自己的心境。

还没有变成大人的高中生的时候,虽然并不是完全没办法,但是我和安达是没法去海外旅行的。并不能去很远的地方。但是现在可以去。我觉得只要想去,无论哪里都可以去,而且也没有人会去劝阻,没有人会要求我们留下来。

全部都是自己做决定,必须由自己向前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从小孩子变成了大人。

那应该不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明明应该是由自己的意志所完成的飞跃才对。

“我是什么时候起飞,变成了大人的呢”

我向社妹吐露着偶然会想到的这样的烦恼。并没有向其他任何人说过。

好像头脑里只有零食的童话一般的生物,对这样的烦恼一点也没有产生感应,只是简单的返以回复。居然会回答我,我有些吃惊。

对这样个人的诗一样的内心纠葛,我没想到社妹会这样率直的予以回应。

“你无论在怎样的可能性之中都会与安达小姐相遇哟”

就像是传达自己的所见所闻一样,说着奇怪的故事一样的语言。

既然只能没法回头的活着,那么可能性什么的应该就只有一种才对。

然而面对一点过剩的装饰都没有的社妹的话语,我也不加修饰的予以回应。

“是这样吗?”

是的,社妹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只是稳稳地予以肯定。

看到她这个样子,好像都可以相信她的话了。

“然后,不同的可能性之中岛村小姐会不断地变化。无论是一岁的小婴儿,还是一百岁的老奶奶”

砰地,社妹的小手乘上了我的肩膀。

既不是鲨鱼的鳍,也不是老虎的前爪,是社妹的手。

“呼呼呼,真是一段良缘”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得意的社妹,轻轻地笑了。

“……是的吧”

要是本人听见了一定会开心的,我在与此毫无关系的地方想到这一点。

稍微觉得有一点浪费。

“啊,找到小社了”

好像穿着有些穿旧了的,袖子有些松散的睡衣样子的妹妹走了过来。挂在脖子上的浴巾和肌肤的缝隙间,朦胧的蒸汽氤氲而上。

“顺便还有姐姐”

“顺便顺便”

虽然我摆出了一副胜利的手势开着玩笑却还是被无视了。

“真是的,小社连头发都没擦就跑走了,走廊不都全打湿了”

“因为太热所以来乘凉了。小同学也来怎么样”

“会被虫子咬所以还是算了。比起那个,看,是红豆冰哟”

“呀~”

妹妹刚展示出本来一只手藏在后面拿着的东西,社妹马上就站起来朝着妹妹的方向跑了过去。好像在哪见过,我回顾着类似的既视感,结果发现是不久之前的安达。安达之前也用冰激凌引诱过社妹。然后在观察了这样引诱过来的社妹之后,【真是奇怪的生物……】,我时常听到安达漏出这样也并不怎么感到有趣的感想。十年的时光大概有一点点地,扩大了安达的交友范围。

那算是不知不觉间,安达的飞翔吗。

我面向夜空。明天,就会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天空之下。

意识到这一点,我明白我的呼吸有一些乱,就好像气息要中断一般。

兴奋,和一点的不安。

如果不断地旅行,可能会逐渐习惯吧。

所以在习惯之前,我要尽力去困惑,怀抱着希望,去想念天空的另一边。

感动要品尝刚做好的才是最好的。

第二天早上,我食欲旺盛地吃着切成丝的圆白菜。

“……原来我也是兔子吗”

好像从社妹的嘴里挤出的圆白菜在我的眼前浮动。

妹妹还在睡觉。并不需要特别去叫醒打声招呼。

反正夏天还要再回来的。

早上厨房的空气有一些轻盈。从窗口射入的光线,并没有像夏天那样仿佛要按住人一样的力量。薄薄地沐浴在这片光之中,好像可以去除肩膀和脖子的倦怠,将身体引导向自由。

洗完脸换好衣服化好妆之后,简单地和安达联络一下。

【起床了吗】

马上就收到了回复。

【岛村才是,没有在赖床吗】

“那你现在是在和谁对话呀安达哟……”

安达究竟是有多么地把我当作了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呢。

“……嗯—”

但是说起来,平时的早上,意识还仿佛浮在空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着出门的准备。时常有等到回过神来时已经坐上了电车的情况。不知道是否能理解,那种突然一下咣当咣当开始摇晃的时候哇的吓一跳的感觉。大概,能了解的人并不多。

【差不多该去机场了哟】

【我也】

看着这条回复,安达是用【私】的呢,我这样想到。大家在脑海中都是将自己称作【我】。但是我的话,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会是平假名(わたし)。像这样意识上的差距是在哪里培养出来的呢。

最近,变得喜欢去考虑像这样的事。毕竟如果是在黑暗中的话,这样比较容易睡着。

我走向玄关。把包一个挨一个地拍打了一遍之后,我看向站在母亲身边的社妹。“什么?”还在这里,好的。

“没什么只是姑且确认一下”

毕竟要是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就麻烦了。

我将背包的袋子挂到肩上,抓住行李箱的把手,哎咿呀地站起来。

因为行李的重量,上半身有一些摇晃。

“那,我出发了”

“好了好了”

嘴里还含着牙刷,母亲随意的挥挥手。社妹也随意的晃了晃前腿。

今天是见惯了的狮子。

“要小心哟”

“嗯”

“话说回来,你整理行李还真是不行呢”

相比起人行李还更占面积,看着这样的情况,母亲吐出叹息。

“就算带这么多也用不上哟”

“真烦人”

“这个样子要带礼物也挺不容易的呢”

要买礼物回来什么的我可一句都没有说过。……嘛,当地的饼干什么的就可以了吧。

“嘿呀”

像是拖着包一样地向前走去。不小心叫出了声。

“呀—真像个老太婆”

“烦不烦呀”

像小孩子一样起着哄。但是转过头去也太麻烦了。

我打开门。

清爽的风抚摸过我眼睛的下方,拂去了残留的微微睡意。

“抱月”

被叫到了名字,这次我有些拘束地转过头去。

母亲依旧含着牙刷,抱着胳膊。仅仅是这样。

“我还真是取了个好名字呀,嗯”

母亲在那里自卖自夸。哼哼然后呢,我稍微等了一会。

结果只有社妹的尾巴吧嗒吧嗒地晃动着。

“……欸,所以呢?”

“就只有这样哟。好了走吧”

说完挥挥手催促我离开。“啊,哦……”我慢慢地走出家门。

“怎么回事呀那个母亲……”

也太我行我素了吧。但是我也常常被安达这样说……不对不对。

怎么说也没有到这个地步吧。

“啊不只是这样”

“呜哇”

突然被叫到,本来就很重的行李一同上下摇摆着。

仍旧含着牙刷,穿着拖鞋的母亲来到了我身后。

顺便小狮子也跟了过来。

“要玩的开心”

母亲的手有些粗暴的,抚摸着我的脑袋。

整理好的发型全浪费了。

刚准备表示抗议,但在见到母亲伸出的手腕的纤细后,我停下了动作和话语。

“嗯”

短时间里,就这样被抚摸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处抚摸了一通导致头发完全崩坏了,母亲上下晃动着牙刷,爽朗地笑了。

“那再见”

拖鞋踩出声音,这次总算是回去了。

“呼,再件”

迈着小碎步跟过来的狮子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挥挥手离开了。

“说起来mama,午饭吃什么呀”

“昨天剩下的晚饭”

“哇~”

“你无论听到什么都会开心所以简单就好~”

哇哈哈哈,两人一起悠闲的笑了。

看着有着这样的身高差的两人,我意识到连我好像也要笑了出来。

“是为什么呢……”

哪边都没有变化。

从我出生开始母亲就是大人,从相遇开始社妹就是小孩子。

这是必不可少的上与下。

稍微离开了一段距离之后,我看着家外面的墙壁,想到妹妹,和父亲。

仅仅是将这些寄宿于心房之上,就好像有温温的热水溢满胸膛。

从此以后,可不能像安达那样,要回头多看看应该回去的地方。

来到机场,就和安达说的一样,这还是高中生那时以来的第一次。

抬头看向不停排列着文字的电子告示板,不知为什么情绪有些渐渐高扬了起来。打磨光滑的地面映照出了通往前台的起到墙壁作用的围栏。脚步声,机器的轰鸣声,通知声,从左右不同的方向交错过来。连休中的机场,好像比平时人还要更多了不少。

我拿出电话,准备向恐怕已经早早来到了这里的安达取得联络。刚拿出来,“岛村”直接被叫到了。在人群之中也能好好地听见呢,我自满地抬起脸。

靠近过来的安达,有些开心的,嘴角渐渐舒缓了下来。

像这样的碰头,大都是安达先到。真是不好意思呀什么的我虽然会这样想,但是无论来多早都总是会是安达更早抵达。和我相比行李要更少的安达轻盈地走了过来。

我举起手,表示回应。

“hay”

“哈、嗨”

和安达配合着有些不明所以的招呼。根本没配合上。

“啊,欸……ada-chi-”

“现在切换海外状态还有点早吧?”

“fine”

确实都还没有飞上天空。但是在机场里漂浮着的这股味道,就让人想到海外。能让并不知道海的另一头的我感到这样的东西,难道不正是其本尊吗,我这样想到。

如果问问日野,大概就能知道答案吧。

“毕竟为了旅行专门学了英语,所以想着难得用用”

“好像并没有学出成果……”

安达小声的轻轻说着。就当没听见,两人并排走着。

卡啦卡啦地箱子的车轮的回转声,有一种正在前进的感觉,让人心情愉悦。

“从远处看上去,行李比岛村还要显眼”

和母亲指出了一样的问题,我变得有些支支吾吾的。

“可以多多依赖我哟”

行李里什么都有哟,我正色道。安达轻轻地笑着,没有回应。

安达确认了手表的时间之后,“时间还没问题”这样说道。

“不如说,时间还空出了不少”

“嗯—……嘛,进去里面边聊边等吧”

安达开心的“嗯”表示赞成。

“好久没坐过飞机了呢”

听到安达这么说之后,我点点头表示赞成,嗯,停了下来。

“你不是说忘了吗?”

“本来是忘了现在又想起来了”

记忆像信号灯一样轻易明灭的安达。

“嘛实际上也忘不掉吧”

毕竟是和安达第一次的旅行。

“发生了很多事呢”

“是的”

这次安达也没有含糊而是清晰地回答道。

之后我们完成了手续,来到通往飞机的候机室,一边坐下,一边看向巨大的窗子的另一边。有个小孩子也趴在玻璃上看着外面的景象。看了一眼那视线的前方的飞机之后,我看向延伸出去的跑道。看着整理好的跑道上射下来的晴朗的天空,我眯起眼。

“这是从远方来的吧……我想”

不禁说出了口。一丝淡淡的余韵,清清地润湿了牙齿深处。

“还没坐上飞机哦”

安达有些奇怪地拾起我的轻声自语。

“是的呢”

只要坐上的话,就能去到更远的地方吧。

在那之前的地方现在还仅仅是梦的一部分。快点将其变为现实吧,我有一些焦急。

我们将去往远方。

向着孩童时期无法企及的远处,肩并着肩,跳跃着迈出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