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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话 因为宫城触碰了我

宫城困惑的样子很好玩。

虽然这样说会让人觉得我很坏,但这都要怪宫城做出了犹如在坦承自己罪行的反应。

「你不要动。」

我朝着坐在桌子另一边看漫画的宫城伸出手。不过在我碰到她之前,她已经先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干嘛?」

「有头发。」

我说出伸手的原因后,宫城从书本上抬起头,问我:「在哪里?」

「我帮你拿掉。」

我用手撑着桌面,向前探出身体。朝着宫城的胸前伸出去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脖子。

我没有很明确地碰触到她。

真的就短短一瞬间,轻轻碰到而已。

明明只是像手滑不小心碰了她一下而已,宫城却整个人往后缩。

几天前──

我在这个房间里睡着的那一天,因为脖子附近痒痒的而醒了过来。可是我那时候半梦半醒的,不太清楚是她对我做了什么我才会有这种感觉,还是单纯只是自己的错觉。

唉,不过呢……

看来我原本以为是一场梦的事情,终究不是梦。

只要看看宫城的反应,我就能确定了。那一天,碰到我脖子的是宫城的嘴唇。我拉了一下她那长度微微过肩的头发。

「好痛。」

「抱歉,原来它还没掉下来。」

我拉的是一根无论怎么看都还没有脱落的头发,但我还是刻意补上这句。

「你是故意的吧?」

「因为它看起来已经掉了啊,我只是想帮你拿掉。」

但她说我是故意的这点并没有说错,所以我没否认。

我想起今天进入房间时的状况。

我打算解开第二颗扣子,但停下了手。

只是看了宫城一眼,她却刻意别开视线。

后来她就一直表现得很奇怪。现在也是,我只是稍微闹她一下,她却惊讶到了夸张的程度。

「快点写作业啦。」

宫城不悦地说。

之前变得比较亲人的野猫又开始有了戒心。

今天的宫城看起来就像这样。

「你不用催,我快写完了。」

写作业。

这个在大约一小时之前收到的命令,因为我们现在不同班而变得有点棘手。要是同班,那我们的作业内容就会一样,只要让她抄我的作业就行了。可是现在我们两个班上出的作业不一样,我等于要特地为了她多写一份作业才行。

宫城的成绩不是特别好,也有不擅长的科目,不过整体来说应该还不算太差。

毕竟还有大考在等着我们,她自己认真写作业就好了嘛。

再怎么说,如果能被分在比较优秀的那一边,选项就会增加啊。

成绩这件事也是,会念书总比不会念书好。不仅能选择的大学会变多,在更远的将来也会有更多条路可选。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所谓的极限,由于每个人所能构到的天花板高度早就决定好了,这一切也有可能只是无谓的努力就是了。

「你决定好要上哪所大学了吗?」

四月初我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跟我说「不知道」的宫城,这回说出了有点像又不太像的答案。

「还没决定。就算要上大学,只要是能考上的学校,我不管念哪里都可以。」

「你也太随便了吧。」

「因为我对这没兴趣啊。别说这些了,写作业。」

「好好好,我知道啦。」

真浪费。

我是没打算问她「要不要跟我来上同一个考生冲刺班?」之类的话,也不打算劝她用心准备考试,但宫城也太没有干劲了吧?

她总是这样随随便便的,不认真。

那天的她那么积极……应该说,她竟然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把嘴唇凑了上来。

我用手摸了摸脖子。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吻这个地方。我原本以为是因为她之前想在我身上留下吻痕,才接续着做出这样的行为,但如果是这样,我的脖子上应该会留有痕迹才对。

只是普通的接触,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们的关系逐渐朝着宫城原本否认的朋友关系靠近,那倒是无所谓。可是她的行为看起来会迅速地让我们变成不是朋友的某种关系。

我很高兴她愿意亲近我,但她继续做出那种行为的话,我会有点困扰。

我跟宫城的联系感觉会变得更强,有点可怕。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那么深厚的关系,只要维持在不会太白也不会太黑,灰色程度的朋友关系就好。一旦超过了这个范畴,我觉得自己明年会没办法顺利地跟她分开。

我心里明明这样想,却没那么厌恶宫城对我做的事。

这样不好。

我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好,但我知道这样不好。

我拿起橡皮擦,丢向宫城。

橡皮擦勾勒出一道平缓的弧线,越过课本掉在她身旁。

「你今天不太说话耶,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向抬起头的宫城搭话,并解开衬衫的第二颗扣子,只见她很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只有我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困扰着,感觉很不愉快。

要是宫城也多少觉得困扰就好了。

「没事。」

宫城冷淡地说,视线马上又落回原本在看的书页上。

「要不要聊聊喜欢的对象?」

「不要。」

我想也是。

她看起来就不像喜欢聊这种话题的样子。

我原本也以为她是个不太熟悉八卦消息的人,这我倒是猜错了。毕竟她知道有人跟我告白的事,应该还是有一定程度的情报网。

「宫城你没有喜欢的对象吗?」

「我不喜欢聊这种话题。」

「那你之前干嘛问我这方面的事?」

她之前非要聊这个,还特地问我拒绝男生告白的理由。

我可不准她说她忘了有这回事。

「……」

看来她不打算回话,我只听到她在翻阅漫画的声音。

「宫城。」

我催她回话,可是她动也不动。不过仔细一看就知道宫城皱起了眉头。我轻轻摸了摸脖子。

不就是因为你亲了这边吗?

这是你自作自受。

好好反省吧。

尽管我心里这样想,但跟无视我的宫城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也很无聊。

「对了,黄金周期间我想跟你借书。」

我想说差不多可以放过她了,于是改变话题。

「不要。」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宫城在这方面倒是一如往常。

我觉得她要是能一直保持这样就好了。

只要一直反覆做相同的事情,和平的时间便能长久持续下去。我不希望情绪像搭云霄飞车那样起起伏伏。所以宫城这一如既往的回答,让我感觉舒畅许多。

◇◇◇

宫城话不多不是什么稀奇的状况。即使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宫城也原本就不是那么多话的人。这么一想,就觉得宫城不太说话,也不过就是恢复原样罢了吧。

虽然这样不太好玩,但这也没办法。

我的感受没办法改变她的心情。

尽管我用这种想法来解释并接受了宫城又变得冷漠的事实,然而接下来马上就进入了黄金周假期,我在那之后便没再跟她见到面。

然后,在假期结束后又过了两天。

我在学校,直到今天都还没见过宫城。

也没在走廊与她擦身而过。

不同班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没有因此感到寂寞。毕竟我不缺聊天的对象,也交到了新朋友。我对学校生活没有太多的不满,过得还算顺利,也还满愉快的。虽然新班级里也是有人在说我八面玲珑,光会讨好别人,不过那都是些无须介意的小事。

「我去一下隔壁班。」

在进入下课时间后变得吵吵闹闹的教室里,坐在我斜前方的羽美奈突然说道。

「怎么了?」

「我忘了带课本。」

羽美奈意兴阑珊地说,还补了句:「不然还是跷课好了。」这时麻理子立刻跳出来劝阻她。

「还是别跷课吧,老师不是说你要是再跷课,就要写悔过书吗?」

「嗯~要我写悔过书是无所谓啦。唉,不过这次我就去隔壁班借一下吧。」

留下没什么干劲的声音后,羽美奈走出了教室。

说不上认真的她,一直有跷课的坏习惯。之前也因为这样而被老师叫去训过好几次,但即使升上三年级,她也不像有要改过的样子。二年级时跟我们同班的麻理子去年也常跟羽美奈一起跷课,但升上三年级之后,由于毕业后的出路这面高墙就近在眼前,她便改变了原本的态度。

小圈圈就是在碰到这种状况的时候很麻烦。

只要有一个人做坏事,那个人的朋友也会跟着做坏事。

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是这样。

所以今年麻理子才会因为在意起自己的推甄分数而改变立场,阻止羽美奈。

不过事到如今才在意这种事也没用吧。

我觉得已经太迟了。

不过亡羊补牢总比什么都没做好。

我从抽屉拿出课本与笔记本。上课是不好玩,但我也没打算要跷课。要保持跟同伴不一样的良好印象,也是需要付出相应的努力。

「啊,笔记。叶月,上完课之后借我影印一下。」

我点头答应麻理子。这时一道轻佻的声音传来。

「借到了。」

羽美奈拿出手上的课本给我们看,坐到位子上。

「那个……」

我不禁出声。

映入眼帘的是下一堂课要用的现代国文课本,这点本身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那本课本的封面有一条折痕。

「这个?」

羽美奈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课本。

我握紧了拳头。

我居然用彷佛羽美奈手中的课本很特别的语气,说了「那个」──

我不该开口的。不过特地收回已经说出口的话反而更奇怪,羽美奈很有可能会觉得有趣而追问起来。

「那看起来不像瑠华的课本耶。你是跟谁借的?」

瑠华是羽美奈原本打算去借课本的朋友。但是羽美奈手上的课本不是瑠华的,也不是其他朋友的。

羽美奈手上的课本是宫城的。

因为封面上那道折痕是我弄出来的,我不可能认错。

「你怎么知道?」

「就有这种感觉。」

我没说出知道的原因。

羽美奈不知道我跟宫城熟识到光看一眼就能知道那是宫城的课本,我也没必要让羽美奈知道这件事。

「我本来是想跟瑠华借的,但是她不在。我就跟二年级同班的一个女生借了。呃~她叫什么来着?一个黑色头发,不起眼的女生。」

羽美奈一边说:「就是那个……」一边翻找自己的记忆。

但是我觉得羽美奈一定想不起来。

所以我替她回答了。

「……你说宫城?」

「啊~对对对,就是宫城。叶月你啊,记忆力会不会太好了一点?你都不会忘记别人的名字耶。」

羽美奈说得一副很佩服我的样子。她盯着课本看,然后马上笑了出来。

「是说宫城明明那么不起眼,课本却大咧咧地折出了一条折痕耶,有够好笑的。」

羽美奈咯咯笑个不停,这时上课钟声像是要抹去她的笑声似的响起。麻理子连忙回到座位上,老师也走进了教室里。

「安静。开始上课了。」

老师拍了讲桌一下说道。

然后在原本吵闹的教室安静下来之前,老师便开始上课。黑板上写着即使是说客套话,也称不上工整的字。实在不适合写在黑板上的这些文字,就像是爬到地面上的蚯蚓一样歪七扭八,难以辨识。

我看了斜前方的座位一眼。

映入眼帘的有一大半是羽美奈的背影,看不太到她桌上的课本。

我将目光挪回黑板上,把上面的文字抄在笔记本上。我没有要主张那本有折痕的课本属于我的意思,可是一想到羽美奈正在用那本课本上课,我抄笔记的手便觉得沉重无比。

老师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也令人不快,让我感到烦躁。

啪叽。

自动铅笔的笔芯发出微弱的声响,应声而断。

羽美奈明明连宫城的名字都记不住。

我闭上了眼。

我不能去深究这本课本带来的这些情绪是什么。这种难以理解的情绪,只会惹来麻烦。

课本不重要,我不需要这么介意。

我睁开眼睛,看向黑板。

听着老师的声音,抄写笔记。

我在脑海里塞了一些多余事物的情况下反覆这些行为,这堂课就这样结束了。

时间逐步流逝。

等我回过神来,下午的课都快上完了。

宫城偏偏不在这种日子找我。

今天这种日子你才应该找我过去啊。

我不禁在心里抱怨。

我今天会去你家。

我从来没有主动传过这种讯息,我们之间没有规定我不可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宫城主动联络我变得太理所当然,照理来说我也可以联络她才对。

宣告课堂结束的钟声响起,我拿起手机。

我瞪着手机小小的萤幕。

「你在等谁联络?男朋友吗?」

听到羽美奈的声音,我抬起头。

「我没空交男朋友啦。」

「你每次都说这种话。我会介绍好对象给你,交个男朋友吧。」

「现在先不要吧,等考完大考再说。」

「你也太认真了。你今天是要去课业辅导吗?」

不管我纠正多少次,总是会把考前冲刺班说成课业辅导班的羽美奈问我,我告诉她:「今天不用去。」

「既然这样……」

我想去那里,还有那里。

羽美奈说出自己的希望,随后出现的麻理子也同意她的提案。我把手机收进书包里。果然还是该由宫城主动联络我。

由我联络她就不对了。

在班会结束时,我们已经决定好要去的地方,一起离开了教室。

◇◇◇

连假过后,她马上就会联络我。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可是宫城迟迟没有联络我,我的手机直到羽美奈和宫城借了课本的三天后才响起。

没差,我一点都不在意,完全不在意。

既然付钱的是宫城,她只要在自己想联络我的时候联络我就好了。

我先绕去便利商店,买了洋芋片和巧克力。宫城家几乎不会准备零食。反正她今天大概也不会跟我说多少话,我想要是有点零食,应该能比较愉快地打发掉在她家的时间吧。

我提着装了零食的白色塑胶袋,朝着宫城家前进。

抬头仰望天空,天气莫名地好,连一片云都没有,像是刷上了一整片蓝色油漆,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事物。不过就像太阳会制造出影子一样,我的心里仍留有一些阴影,带着不是很舒坦的感觉持续向前走。我正在前往待起来理应很舒服的宫城家,这段路途却令我感到愤恨,脚步沉重无比。

为什么我非得抱着这种心情不可啊?

我甩动装有零食的便利商店提袋。

赶走企图盘据在我脑海中的宫城,跑了起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

我用不至于会喘不过气来的速度奔跑,并在预计的时间抵达大楼。我按下大厅的电铃通知宫城,叫她开门让我进去。接着搭乘电梯来到六楼,在她家大门前又按了一次门铃后,门打开了。

「给你。」

我脱掉鞋子之后,一张五千圆纸钞随着一句简短到不行的话交到我手里。尽管我们好一阵子没碰面了,宫城还是表现得很冷漠。

「谢谢。」

我公事公办地把她给我的纸钞收进钱包里,走进她的房间。我放下便利商店的提袋后,宫城走出了房间。我来到她房里的书柜前,看了看排列在书柜上的漫画书背,发现数量增加了不少。

我拿起一本没看过的漫画,往床上一坐。在我慢慢翻页时,宫城拿着麦茶和汽水回来了。

「你新买了一些书?」

「因为放假期间没事做。」

宫城没说她买了,只回答了她买这些书的理由,便陷入沉默。

房间里的状况跟连假之前没有太大差别。

宫城也依然维持着对我爱理不理的态度。

我阖上漫画,指了指便利超商提袋。

「我买了那些来,可以开来吃。」

「你自己开啊。」

宫城连看都没看「那些」就这样说,朝着书柜走去。

该说她总爱唱反调吗?只要我说了些什么,她就会回我一些感觉很不满的答覆这点也没变。平常我是不太介意,今天却觉得宫城这样的态度让人有些烦躁。

「志绪理。」

我叫了宫城的名字。

「……咦?」

宫城慢了一拍才回过头来,脸上明显带着厌恶的表情,我又喊了一次她的名字。

「我可以叫你志绪理吗?」

就我所知,她的朋友都直接用名字来叫她。

既然如此,我应该也可以这样叫她。

我们虽然不是朋友,却会做些普通朋友不会做的事情。既然我们之间共享着不能告诉他人的秘密,那么用亲近一点的方式称呼彼此,应该也没关系吧。然而宫城似乎不这么想。

「不行。」

她用冷漠的语气说道,接着拿了一本书,在我对面坐下。

「小气。」

我下床,坐到地上。

我从便利商店提袋里拿出洋芋片和巧克力,打开了洋芋片的包装。然后把薄得可怜的马铃薯切片放进嘴里。

一片、两片、三片。

我咀嚼着洋芋片,然后吞进胃里。

宫城明明说我不是朋友,却像朋友那样想要知道跟我有关的事。

想知道跟我告白的男生是谁,然后自己在那里不高兴。

那种反应看起来就是在吃醋。

她明明会吃醋,却不肯让我叫她志绪理。

真没道理。

我看了宫城一眼,她正在看漫画,没有要抬头看我,也没有吃洋芋片。

「喂,宫城,我喂你吃吧?」

我从包装里拿出洋芋片。

「不用,我不吃。」

「不用客气啦。」

我拿了一片薄薄的洋芋片送到宫城嘴边。可是她没吃掉我手上的洋芋片,而是另外从包装里面拿了一片出来。

「我自己吃。」

她说完后大大地张开嘴,直接吃掉整片洋芋片。

「那这片怎么办?」

我让她看看我手中这片被抛弃的洋芋片。

「我不要。」

宫城明确地拒绝我,又再从包装里拿出一片洋芋片,送进嘴里。我把手上这片无处可去的洋芋片收进胃袋里之后,抓住宫城的手。

「干嘛?」

尽管听到她讶异的声音,但我选择忽视。

我主动含住曾经在她的命令之下舔过好几次的手指。

我将舌头用力抵在她的手指上,一股咸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仙台同学,不要这样。」

宫城伸手拉住了我的浏海,可是我不打算听她的话。我让舌头一路滑过手指,轻轻咬下。在我的牙齿顶到骨头,再稍稍用力后,她便强行抽出了手指。

「就说这样很讨厌了。」

宫城气呼呼地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看到她这明显不悦的表情,我的心跳快了起来。

『就该露出这种表情。』

以前宫城曾经对不高兴的我这么说过。

一旦我做出厌恶的反应,宫城就会表现出一副很愉快的样子。

我原本不能理解她的想法,但我现在懂了。看到宫城对我表现出情绪,令我兴奋了起来。

「宫城你咸咸的耶。」

我微笑着这么说完后,宫城绷起了脸。

「那是洋芋片的味道吧?」

「也可以这么说。」

「你今天是怎么了,不要做奇怪的事情啦。」

「如果你不希望我做出更奇怪的事情,就命令我啊。」

跟宫城在一起,连我都不认识的自己就会从某处跑出来。如果是不久之前的我,才不会在没有宫城命令的情况下主动舔她的手指。我明明不想跟她牵扯得太深,却无法好好控制。

「我还没想好。」

宫城嘀咕着。

「要帮你写作业吗?」

「仙台同学,你很吵。我会自己想,你先不要说话。」

看样子她今天不打算命令我帮她写作业。

宫城把漫画放在桌上,缓缓喝着汽水。

喜欢命令他人,但不喜欢被人命令。

宫城顶着一张写着这种心态的脸,开始翻起书包。我因为没事好做,便朝着洋芋片的包装伸手过去,但又马上缩手,舔了舔自己的指尖,有着跟宫城一样的味道。

「仙台同学。」

看来宫城是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吧,一如既往的声音传进我耳里。

「这是命令,把这个藏起来。」

「橡皮擦?」

我看了看放在桌上的东西。

「对。」

「藏起来的意思是,我随便藏在哪里都可以?」

「不是随便藏哪里都可以。要藏在你的制服里,然后我会把它找出来。」

「……宫城你尽是会想一些奇怪的把戏耶。」

如果是要我把橡皮擦藏在房里的某个地方,或许还有点好玩,但要我藏在制服里面,这游戏本身的意义就不太一样了。

「才不奇怪。」

「你一定是想做些奇怪的事情吧。」

「说什么奇怪的事情,那仙台同学,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你会乱摸。」

「会想到那种事情的你才奇怪,仙台同学好变态。」

「你才变态。」

「你要说我变态也没关系,快点藏起来。」

毕竟我收了她五千圆,无权拒绝。

反正就算会被她摸,也是隔着衣服摸,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拿起桌上的橡皮擦,站了起来。

「那你先转过去。」

我说完,宫城便乖乖地转过身去。

制服外套和裙子。

还有衬衫。

我盯着自己的制服看。

虽然命令是要我把橡皮擦藏在制服里,但我不管怎么看,能藏橡皮擦的地方都只有口袋。虽然真要藏的话,也是可以藏在袜子里,不过马上就会被她找到了吧。领带基本上不可能,我手边也没有胶带能把橡皮擦贴在领子里面,但就算有胶带,那样也太显眼了。

能藏的地方有限。

宫城也很清楚这点,所以这场游戏我根本是必输无疑。我想她的目的应该是以寻找橡皮擦为借口,趁机摸我,然后看我做出厌恶的表情或是反应。

追根究柢,她根本没说这是一场游戏,也没说输的那一方要受到惩罚。

所以我只要随便藏藏,敷衍宫城就好。

我把已经用过的橡皮擦放进制服外套的右边口袋里。反正不管放哪个口袋都马上就会被她找到了,不如放在一个比较好拿的地方。

「我藏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我喊了宫城后,她静静地转身,盯着我看。

因为我的口袋有微微鼓起来,她应该一看就知道我把橡皮擦藏在哪里了。实际上,宫城的目光的确在我的制服外套右边口袋上停留了一下。可是她没开口说她找到了。只是默默地靠过来,像在电视节目上看到的某些安检人员那样,隔着我的制服外套,开始搜我身。

我想也是。

早就猜到是这么回事了。

宫城机械式地碰触我的肩膀和背部,这样的行为是不至于令我感到不快,但我的心胸也没有宽大到让人这样乱摸还觉得好玩的程度。不过她毕竟是隔着制服外套摸,所以我也不是太在意。

宫城的手刻意避开口袋,摸向裙子。

她摸着我的腰骨附近,像是在拍打大腿那样寻找着橡皮擦。

然而橡皮擦不可能藏在那里,所以她的手最终还是来到了裙子的口袋处。她先柔和地抚过口袋上方,接着绕到我身后。我本想转头看看她打算做什么,她却抢先我一步,将手伸进了口袋里。

原来是从前面不好伸进来啊。

在我心想着「原来如此」,理解了她的行为时,宫城的手在里头摸来摸去,我不禁抓住了她一直乱动的手。

「你的手不要乱动啦。」

制作口袋的布料比裙子本身的布料还要单薄。明知道橡皮擦不在口袋里,还刻意仔细确认的这只手,就像直接摸在我大腿上一样,感觉有点恶心。

「不动的话,不就不知道橡皮擦有没有藏在里面了吗?」

「一般来说,手伸进来的瞬间就会知道了吧?」

「不知道。」

不听话的宫城又打算动手,于是我硬把她的手从口袋抽了出来。

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应该是在报复我。

因为我直接叫她志绪理,又舔了她的手指,做了一些戏弄她的行为,她才会报复我。虽然我不清楚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不过肯定不是我会觉得愉快的事。

「可以不要找了吗?」

「不可以。」

宫城这么说,接着站到我面前,解开我制服外套的扣子。

我早知道她不会罢休,她会解开我制服外套的扣子也在我预料之内,可是我的身体还是反射性地僵住了。宫城打开我的制服外套,目光由上往下,扫过早该知道不可能藏有橡皮擦的衬衫。接着伸出右手,触碰我的侧腹。

她的手像是在仔细摸索似的移动着,我按住了她的手臂。

很痒。

隔着制服外套我还可以忍受,但是衬衫的布料太单薄了。只要她的手一动,我就觉得浑身发毛,不太想被她摸。明明有制服隔开我和宫城,我却觉得她好像在直接摸我的身体。

这只是一场游戏。

不用太介意。

我虽然这样告诉自己,可是衬衫实在太不可靠了。单薄的布料把宫城的体温传递给我,让我的脑差点误以为我们正在做不该做的事。

我觉得差不多该停止了,但宫城不仅没有停手,甚至还更用力地摸了上来。她像是在撕开面包一样,用力地捏了我的侧腹,让我的身体为之一颤。当我回过神来,发现她的左手已经在腰骨稍微往上的位置游移。

「原来你侧腹这么禁不起摸?」

宫城用摆明就是在调侃我的语气说。

「与其说禁不起摸,就是会痒啊。」

「那就是禁不起摸嘛。」

宫城的指尖缓缓抚过侧腹。

衬衫摩擦着我的身体,令我不禁颤抖。

指尖往背部滑去,指甲像是在写字一样,在我的衬衫上移动。

我抓住宫城的手臂。

她碰我的方式跟刚刚不同。

尽管她脸上表情和平常并无二致,但该说她的摸法很色情吗,总之不是朋友之间的触摸方式。这跟我和羽美奈她们打闹时互相触摸彼此的感觉不一样。

如果是一开始那种不带感情的摸法还无所谓。

我可以当作这只是一场游戏。

但这个方式就不好了。

「我会痒,不要这样。」

要是再这样让她摸下去,我觉得心里会冒出一股不太好的情感,所以我更用力的抓住了她手臂。

「那我要找其他地方,放开我。」

「我可以放开你,但你要是再做出同样的事,我就会打你。」

「使用暴力不是违反我们的规定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是这种事不用她说我也知道。而且我自己没事也不想打人。

「你一定要去找别的地方喔。」

我再次叮咛之后放开手,宫城没有再做出一样的举动。相对的,她获得自由的手伸进了我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我想起她的手在我裙子口袋里做过的好事。

「你是明知道橡皮擦不在那里,还刻意这么做的吧?」

我踢了一下宫城的脚,以示抗议。

我不希望她隔着衬衫这么不可靠的单薄布料摸我。

「仙台同学,你违反规定了。还有不好好确认,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没有藏在这里呢?」

「你很讨厌耶。」

宫城的语气相当愉快,真的很令人恼火。

「没事。我知道不在这里了,我会去找其他地方。」

我不知道她这句没事是在指什么,但她把手从我胸前的口袋里拿了出来。

「快结束这游戏啦。答案根本就显而易见吧。」

我不想再玩这种游戏了。

我很清楚,再继续下去也没好事。

「再陪我一下嘛。」

「你还想干嘛?」

「我要解开你的领带。」

「啥?」

宫城忽略我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就这样松开了我的领带。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摸了我的脖子,手掌紧密地贴合在我的肌肤上。

跟隔着布料截然不同的明确感觉。

宫城的手显得异常地火热。

说不定是我自己的体温升高了,但我分不清楚。她的手更用力地按了上来,我有种自己和宫城之间的界线变得模糊不清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那里是她的唇曾经碰触过的位置。

「志绪理。」

我用宫城说了不行的方式叫她,将自己的手叠在她的手上。

「不要那样叫我。」

宫城连同我的手一起,将原本几乎要与我的脖子黏一起的手强行扯开,并且皱起眉头,像是生气了那样瞪着我。

看到她一脸苦闷的表情,让我原本逐渐沉重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宫城最好也多少感到困扰一下。不然只有我觉得困扰,太不公平了吧?

「要我再叫一次吗?」

听到我柔声地这么问,宫城眉间的皱褶更深了。尽管不清楚理由,但对她来说,被我呼唤名字似乎是件很不愉快的事。

「你不要说话。」

宫城不悦地说,用手捏住我的衬衫钮扣。

「你想做什么?」

她没回答。

宫城默默解开我的衬衫钮扣。

上面两颗扣子原本就没扣上,所以她解开了第三颗扣子,我出手按住正打算解开第四颗扣子的宫城肩膀。

「等一下。」

「干嘛?」

「你放开手。你是想脱光我的衣服吗?不需要这么做吧。」

我拉开宫城的手,扣上被她解开的扣子。

她一定不是真的想要脱掉我的衣服。我觉得只是游戏到了途中就变成在挑战双方的底线,比谁先开口认输而已。我们彼此应该都知道那条不能跨越的界线在哪里。

「我只是想说会不会藏在衣服里面。」

「我怎么可能会藏进来,你这样违反规则吧?」

「我们的规则是说不可以做爱,但没说不能脱衣服吧?」

「那现在立刻加这条规则进去。」

「只是开玩笑而已。我怎么可能会脱你衣服啊?」

我知道。

我也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

这不过是在玩文字游戏的一环,她只是在等我求她停下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这种玩笑太恶劣了。

「你根本就知道我藏在哪里吧?」

我用力踩了宫城一脚,她才碰了碰我制服外套的右边口袋。

「这里?」

「答对了。游戏到此结束。」

我在她开口说再玩一次之前宣告游戏结束,重新系好领带。对她抱怨了一句:「宫城你这个大色狼。」后,坐到床上。

「所以今天的命令结束了吗?」

我这样问她,宫城一脸无趣地回了:「结束了。」喝了一口汽水。她把喝完后的空杯子放在桌上,背靠着床铺,坐在地上。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整个人都很奇怪。

才觉得她一时兴起地接近我了,她又很快就把我当成玩腻的玩具给丢掉。

宫城的制服碰到了我的脚。

我觉得她的制服外套弄得我很痒,拍了一下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