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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屋扑克

0.

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在市中心和郊外、大人和孩子、理想和现实、自由和束缚、认真和马虎,所有的事物都像泡在温水里一样生活的时候,这个问题对于初中三年级的我们来说,只是一颗在德育课上老师分发的助眠药,或者是在美仕*的餐桌上用来伴以草莓甜甜圈的消磨时间的工具,仅此而已。

*注:甜甜圈连锁店

“安逸。”

绘空一边喝着可尔必思一边回答说。矿田酱反复追问着:“为什么?”

“矿田,你看过《龙珠》吗?”

“知道,就是那个啊,和青蛙交换的故事。”

虽然想说为什么只知道那个地方,但是由于嘴里塞满了甜甜圈,我还是忍住了。绘空就像是在眼前翻看着漫画一样,背着台词。

“在第三卷,悟空和克林开始修炼之前,师父龟仙人告诉他们,学习武道的目的不是为了打架获胜或者受人夸赞,而是为了‘让身心都变得健康,由此产生的从容可以让人生变得有趣且充满干劲地度过’。虽然龟仙人是个装糊涂的人,但我认为这句话是真理。毕竟,人类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获得安逸。无论是锻炼身体、学习知识、打仗还是存钱。”

矿田,你觉得是什么呢?绘空一边用餐巾纸理掉在盘子上的食物残渣,一边反问。

我不知道现在的主张是不是绘空的真心。她就像扔进水槽的玻璃瓶。即使呆在一起已经两年半了,我也还是捉摸不透绘空的内心。正因这点,和她在一起很有趣。

而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理由有点不同。

唔~,矿田酱紧皱着眉头,抱着胳膊。看上去在很认真地思考着。而经过斟酌后得出的答案是。

“……吃饭。”

“吃饭?”

“然后……和平。”

“到底是哪个呢?”

“先吃饭,还是先和平……这答案就像是兜圈子的,乌龟和兔子一样。”

“矿田酱,那大概是类似鸡和蛋的问题啦。”

我小声地纠正她。也许是刚结束了大会后放松了吧,这周的矿田很天然,有点有趣。

“真兔呢?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矿田转向了我,带动着短发的发尾轻轻晃动。她的眼睛像放在阳光下的雪球一样静静地闪烁着,嘴角沾着一粒金色巧克力甜甜圈的黄油饼干碎屑。

如果我们是水族箱里的鱼,那孩子就是吹向大海的风。

浅显易懂,令人心旷神怡,既不矫饰又表里如一。对于只在意策略的我来说,那个孩子有着与绘空完全相反的魅力,所以和绘空一样是异质般的存在。明明没有防备到让人不安的地步,为什么她却没有被压垮呢。也许是因为没有人能触摸到风,也许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有很强的核心吧。当她凝视着我的时候,我总是会产生憧憬和被洗涤的心情。

像她一样,我也要认真考虑一下。我把头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我感到粘在牙齿上的草莓甜甜圈的甜味慢慢渗透到到大脑中。我通过反复排除法来缩小答案,但也许我一开始就有答案了,只是要得到说出这句话的勇气需要时间。

当我睁开眼睛时,她还在等着我。我一边犹豫,一边开口——

“矿田啊~”

从店外传来了声音。两个女孩经过,向矿田酱挥手致意着。是舞蹈部的成员们。矿田酱也“哦~”地举起手,抓起了背包。

“对不起,我后面有个安排。”

“开会吗?”

“是开除部员的会。”

把苦笑和六百八十日元当作礼物留下后,矿田酱离开了。只剩下两个回家部的闲人。

上周,在立川的礼堂里,举办了由企业主办的中学生舞蹈比赛。矿田酱以踢踏舞参加了solo的自由种类组。她进入了半决赛,但不幸输了。对手是个因短视频而出名的,跳回响贝斯舞的孩子,与几名评委都认识。坐在观众席上的我虽然不满,但还是接受了那个结果。在人脉和知名度上获胜是那个孩子的策略吧。那孩子在这上面尽了全力吧。为了以此得到安逸,有趣地度过人生。

“要喝点饮料吗?”

绘空递过来一杯饮料。是矿田酱留下的可口可乐。我看了看绘空和饮料,然后接过了因结露变湿的玻璃杯,把吸管放在嘴里。二氧化碳已经跑掉了,冰也融化了,味道几乎都是水了。

“真兔,你听说过矿田的志愿学校吗?”

“这个嘛。”

“你不在意吗?”

“为什么在意?”

“我以为你会想要配合她。”

我把目光移到了新菜单上的广告上。鸡白汤拉面。与甜甜圈无关。

“前进的道路什么的,只要合适就好了。绘空呢?”

“我打算拿到星越的推荐。”

“啊,能进去吗?”

我有点吃惊。星越位于入间市,是一所除了“名门”之外,充满谜团的私立学校。听说推荐名额与大学的AO入学考试形式相似,是包括笔试选拔和自我陈述面试的一次较量。但是标准非常特殊,似乎得有通过绘画拿到奖项或通过应用程序开发赚取数百万日元的个性才有戏。

“你有什么可以展示的东西吗?”

“考试第一名吧。”

“我认为仅仅这样可能通不过……”

“好吧,那我现在开始考虑。”绘空托着腮帮子,像是在戏弄一直叼着吸管的我。“好喝吗?”

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现在的我知道正确答案。我有信心能在0.2秒内即答。

虽然距离那个对话只过去了一年,还是在温水中生活着,虽说人生经验并没有增加,但无论是十年后还是八十年后,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

1.

十月下旬的星期日,便利店里装饰着南瓜和三角帽,新闻也开始里播放着涩谷拥挤的预测。我穿过了颊白高中的正门。

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是个适合运动的好天气,操场比平日更加热闹。足球队的队员们高声呐喊,棒球队发出击球的声音,柔道部则在跑步。正在休息的女子田径部的朋友对我说:“咦?矿田。”

咦?的理由是我是回家部的,星期天应该没有事要来学校。我回答说:“我是来帮助学生会的。”这并不是谎言。从广义上来说。

门口的换鞋处那已经聚集了三个人。

有点后悔了。因为今天是周末,我穿着便服来的,佐分利会长和椚前辈两人都穿着双排扣的西装和长裤。就连真兔也穿着制服。不过衬衫外披的不是西装,而是宽松的对襟毛衣。

“你来了么?”

而且还被椚前辈以很麻烦的语气这么说着。

“因为能和中学的朋友见面,所以我肯定会来的。”

“能来真是太好了。”真兔说道,“矿田酱不在不行的。”

她坐在伞架上,旁边放着草莓苏打的罐子,用从对襟毛衣袖子里露出的指尖玩弄着S筹码。高一的女生,就这么涂了淡粉色指甲油的指尖,拿着价值十万元的东西。

我的嘴里漏出了小声的嘟囔。

“就算输了也没关系吧。”

“诶?”

“也就是绘空把真兔从星越那里抢来的筹码夺回去吧。就算全部被拿走,也不会损失什么。”

真兔喝了一口苏打水,回答着也许吧。虽然看起来很我行我素,但她的眼神和表情都和平时的真兔不同。

“输了就麻烦了。”佐分利会长说道,“因为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鼓起干劲吧。”

“如果矿田酱支持我的话,我会赢的。”

突然间责任重大。

作为颊白高中的学生,我应该支持真兔吗?实际上我也有着希望通过绘空的胜利全部让一切回归白纸的愿望。尽管这样和平的结局也许无法实现。

事实上,我也明白。

真兔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赢。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拘泥于和绘空的胜负,还有“想让你道歉的事情”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她因金钱问题、恋爱问题或在SNS上被说坏话等而与绘空闹过矛盾。与其说我担心她的巨额赌注的去向,不如说我更担心这种因对朋友有不知道的事情而产生的疏离感。

“他们来了。”

佐分利会长向前走了一步。

一对男女从正门那边走了过来。

是私立星越高中学生会干部。

三年级的新妻晴夫和一年级的雨季田绘空。

虽然半年没见,不过,绘空从初中时开始发型和身高就都没变过。对我来说遗憾的是,他们两人也都穿着制服。新妻前辈穿着时尚的珍珠灰学生制服,而绘空则在同样颜色的水手服外披着水蓝色的外套。她那神秘的面容让人联想到巫女,使得其休闲的打扮与之不符。

两人走到我们面前停了下来。墙上的时钟显示着十二点半,正是约定的时间。绘绘空笑容满面地举起手,真兔轻轻地回头以示回应,我也模仿着做了同样的动作。就像是互相试探着发言的顺序一样,我们沉默了几秒钟。

“太短了,”先开口的是绘空,她指着真兔的裙子说,“这么穿坐电车不会有问题吗?”

“嘛,只坐一站而且电车里人不多。”

“看上去更加成熟了呢。”

“绘空也变了呢。”真兔坐在伞架上,双腿交叉。“感觉更强了。”

“以前看起来很弱吗?”

“以前……什么都看不出来。我更喜欢以前的绘空。”

“我觉得现在的真兔也很好。很自然。”

“谢谢~”

这种程度的对话,与其说是宿命的对决,现在更像是在车站前偶遇,然后就在那里喝茶一样。

“新妻同学,筹码。”佐分利会长说道。

“好的。”

今天的新妻没有像上次那样戴着高傲的面具。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手提箱模样的筹码盒,然后在真兔面前打开了它。

盒子里分成七列,每一列都堆满了边缘呈黄色的树脂筹码。

两周前,真兔和巢藤前辈的比赛中,真兔获得了报酬——S筹码,三百枚。

真兔把一开始就有的三枚筹码放进第七列。

“射守矢手上有三百零三枚筹码。雨季田手上有……”

“三百一十六枚。”

绘空也打开了自己的筹码盒子。里面的筹码数量略多于真兔。我不禁左右看了看。六千一百九十万日元,汇聚在白天的公立高中的换鞋处。感觉非常不切实际。

“对战选手是星越高中的雨季田绘空,和颊白高中的射守矢真兔。进行一对一赌上S筹码的《实践提升career up》。内容是争夺到最后一枚筹码为止……可以吗?”

新妻前辈确认后,两位当事人点了点头。

“那么,决定游戏。这次我方是挑战者。如果射守矢有提案的话,我会尽量接受的。”

“关于这个,我打算请朋友来帮我。”

“朋友?”

“他应该快来了。啊,来了来了。涂边君~”

真兔朝着正好路过换鞋处的长曲棍球部部队喊了一声。一个扛着球棒,穿着被泥土弄脏的制服,看着像睡过头的男生朝我们靠近了。他是在五月的“愚烟对决”时设计了一款名为《地雷格力高》的游戏,担任裁判的一年级学生。

“什么事,射守矢?”

“现在有空吗?”

“早上练习结束了正准备回去。”

“我现在要和这位美女赌六千万,你有什么好游戏吗?”

涂边君的视线转到了被叫做美女的绘空,然后又转向了椚前辈。

前辈叹了口气,简洁扼要地解释了情况。

涂边君是个有很多意外特长的人,但最突出的还是他的应对能力。关于S筹码和《实践提升career up》他都没有提出疑问。听完后,他用阴沉沉的眼神又看了下绘空。美女笑了笑。

“……射守矢,这个人很强吗?”

“很强。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强。”

“好的,我明白了。”涂边君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我需要准备一下,给我二十分钟。请在下午一点准时在旧活动室楼的玄关大厅集合。还有,能借我一下大家的手机吗?四五台左右。”

“诶,你会主持比赛吗?”

“毕竟之前我也担任过裁判。”涂边君向新妻前辈伸出了手:“请让手机保持解锁状态。”

将充满个人信息的设备借给一个算不上朋友的男生,我有些抵触,其他的人却意外地坦率地照做了,共计五台手机被装在了他短裤的两个口袋里。他会把手机用在游戏里吗?用五部手机?涂边什么也没说明,就这样离开了校舍。

新妻前辈和绘空搭话道。

“真是奇怪啊。你会不会被射守矢的气氛影响?”

“我想不会。”

“根据是?”

“真兔不会赢的。”

新妻前辈夸张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我相信雨季田……万一大败的话,学生会全体成员的内部评定成绩都会受影响。搞不好得自掏腰包赔偿了。”

“没关系。”绘空带着一种阳光明媚的笑容回应道。“我会赢的。”

之后的二十分钟里,我们在校舍门口前消磨着时间。因为手机被拿走了,所以消磨无聊的方法只有聊天。新妻前辈选择了佐分利会长作为聊天对象。

“旧活动室楼是什么?”

“校舍边上的旧楼,因为消防法的原因已经打算拆除了。”

“啊,这样啊,挺有情调的嘛。我们学校的校舍感觉像大学一样,真没意思。”

“听起来好像是在挖苦我们啊。”

真兔一边拍打着裙子,一边对椚前辈说:“瞧,瞧,好像快露出来了呢”,这是在性骚扰对方。按照分组,我和绘空说话了。

“嗯,还好吗?”

“挺平和的。”

令我有点困惑的词。感觉我们三个之前也曾这样聊过,但我想不起来了。

“矿田呢?和真兔相处得开心吗?”

“开心……吗?嘛,就普通吧。”我低下头,看着从柏油地面的裂缝中长出的野草。“可能会有点责任感吧。”

“对什么?”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把真兔拉到了文化祭去争夺地点。真兔明明不愿意……啊,当然,能见到绘空我很高兴。”

但是。

当我抬头时,没有看到绘空,取而代之的是感受到了柔软的触感、甜柚子般的洗发水香气,以及轻拂在脸上的头发的温柔触感。我被她拥抱着。突然间感到有点慌乱,但毕竟是时隔半年再会的女生,所以拥抱一下可能只是礼仪吧。我一边伴着欧美式的感叹声“哦,哦”,一边拍了拍她的背。拥抱几秒钟就结束了,绘空整理了一下头发,对我笑了笑。

“矿田,好可爱。”

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的“可爱”。只是模糊地想着,绘空确实变成了美人。

2.

等到了下午一点,我们向旧活动室楼走去。

一绕到校舍后面,其他学生就像偏离了世界线一样消失了。在经过教职员工用停车场和凋谢的花坛后,我们看到了那座老旧的建筑物。

旧活动室楼位于颊白高中的西南角,是一栋两层的木质建筑,已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与学校主楼和体育馆不同,由于没有得到很好的修缮,它更像是一个废墟。

直到去年之前,这里曾经挤满了大约三到五名成员的小型社团,但由于耐震强度和未安装自动喷水灭火系统的原因,当我们入学时,已经决定拆除。目前所有社团都已经搬离,建筑物内空无一人,但由于各个房间仍存放有物品,学生会还在努力整理收拾。实际上,上个月椚前辈也叫了我和真兔帮忙,一起协助收拾了一部分东西。

在“L”字型交叉点的位置有个双开门,进去后是一个宽敞的玄关大厅。由于没有拖鞋,我们都穿着鞋子进去了。正前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墙上挂着摄影社随意装饰的照片和招募海报的残留物。只有从朝南的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照亮了积满尘土的木地板。

在大厅的左侧,站着涂边君。

优雅的站姿让人感到他是个出色的裁判,但身穿长曲棍球队的队服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他手里拿着一台似乎是他自己的平板电脑。在他面前,就像午休时和朋友一起吃午饭一样,两张桌子面对面贴在一起。

桌子上放有长方形的红色小盒子和翻过来的两张纸。

涂边君开口了。

“现在要进行的游戏,是我半年前为了“愚烟对决”决赛而设计,但最终没有采纳的游戏。原因是这游戏太难了。策略会涉及到多方面,为了获胜,必须要完美地读懂对方的思考——就是这样的游戏。但如果是赌上巨款的比赛,我认为这个游戏是合适的。”

涂边君的手移到了桌上。

“射守矢同学,雨季田同学,请坐。位置无所谓。”

两位参赛者遵循了指示。真兔坐在从入口处看的内侧,而绘空坐在靠前的地方。两人没有相互对视,而是专注地盯着桌上的盒子。

那盒子用红墨水印刷着格子风的图案。侧面是“STING”的制造厂名。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收纳扑克牌的牌盒。

“游戏是一对一的扑克牌游戏。”

涂边君淡淡地解释道。

“玩家们会从发到的手牌中弃掉不需要的牌,然后抽取新牌,目标是组成强大的‘手牌’。下注筹码,展示手牌,赢的一方将获得筹码……基本上就是这样。”

“我不是很喜欢扑克牌。因为它太依赖运气和虚张声势了。”

“我只是没玩过扑克牌而已。”

绘空抱怨着,而真兔也说出了可怕的不可靠的话。

“请放心。这个游戏不靠运气和虚张声势,而是逻辑和洞察力的较量。此外,一般的扑克牌理论在这里并不适用。我会解释详细的规则。”

涂边君举起三根手指。

“首先,我们每人发三张牌。这张纸上列出了不同‘手牌’的种类和强度。”

展开的纸上有一些非常漂亮的手绘图案,总的来说,上面列出了一些有点奇特的“手牌”类型。

【图7】

我和弟弟玩过几次,所以知道扑克牌的牌型。除了不包括两对、葫芦和四条之外,种类和强度似乎与通常的规则没有什么不同。

普通的扑克牌需要五张牌来组成一种牌型,但这个游戏的手牌只有三张,所以不包括我刚提到的三种牌型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用三张牌无法组成两对或四条。而葫芦是由三张相同牌和一对不同牌组成的特殊牌型,也不能用三张牌组成。

手牌数量少是这个游戏的唯一特殊之处吗?

在我皱眉思考的同时,涂边君举起了扑克牌的盒子。

“我借用了魔术部剩下的一件物品,已经确认了它是普通的扑克牌。我们只使用这一副牌。除去大小王,一共五十二张牌,并且最多进行四轮。”

尽管接受了说明,但两位玩家似乎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真兔一边玩弄着发梢,绘空一边踏着脚尖保持着节奏,一边集中着精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对决已经开始了。

我们从所见所闻中收集信息,发挥想象力,开始推理和研究游戏内容。如果能够早些预测,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制定策略。真兔应该也已经开始思考了。

我之所以进行《实践提升career up》是为了积攒S筹码,今天也是出于这个目的而来的。但当这样与老朋友面对面时,也让我感到了一种不同的兴奋。

真兔,是我最喜欢的人。

我曾认为她是我最理解我的朋友,但在初三的冬天,发生了一些小误会,导致我们疏远了。不过即使是在下注六千万日元的比赛,只要我们能够再次一起做些什么,仍然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目前,我有两个担忧。

一个是关于《牌型一览》的注意事项。它作为补足来说似乎太大了。在普通的扑克牌游戏中,应该以更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添加。用这么大的字体显示出来……是预示了会有同样强大的牌型之间频繁碰撞的情况?

此外,当裁判举起盒子时,我注意到了一点。由于手指的压力,盒子的侧面似乎稍微弯曲了。如果里面装满扑克牌的话,会造成这种弯曲吗?

也许——

绘空的目光集中在《牌型一览》和涂边君的手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我的注意力还没有那么分散。我在脑海中反复反刍着涂边君所说的话。

有几个在意的地方。

根据我对《地雷格力高》的经验,涂边君是一个有着身为裁判的矜持的人。即他充分理解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规则”。因此,他不会撒谎或说些不必要的信息。

已经确认了它是普通的扑克牌。已经确认……。

他是从盒子里拿出来了,确认后再放回去的吗?这是为了以后在游戏中使用吗?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为什么不直接展示整副牌呢?有什么不能展示的理由吗?

那么,也许——



“涂边君,”突然,真兔开口了,“难道,牌在……”

“在别的地方吗?”

绘空也齐声提出了完全相同的问题。

汗从涂边君的脸颊流了下来。

他刚刚结束了长曲棍球的训练,也许只是因为汗水没有擦拭干净。但在我看来,那看起来像是冷汗。

“……没错。”

涂边君打开了牌盒,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两张王牌。

盒子被放回原位,平板电脑被点开了。画面上显示着赌场桌子风格的背景和一堆扑克牌。

“我来解释游戏的流程。首先是「发牌阶段」。我们将使用这款扑克牌应用程序,给你们两个人各发3张手牌,从共计6张、1个卡组中选出分配给你们的手牌。然后我会移动到放置卡牌实物的地方。我会带上与程序结果对应的6张牌,分配给两人。”

总觉得是个很费事的工程。卡牌在哪里还没有公开,说明继续。

“「发牌阶段」后,我们会进入「弃牌阶段」。你们将检查自己的手牌。由先手玩家宣布要交换的卡牌数量,然后弃掉不需要的卡牌。最多三张。也可以是零张,不交换。弃掉的卡牌直到游戏结束都不会公开。”

涂边君用手指向桌子边缘被红色塑料胶带围起来的区域。那就是所谓的“弃牌区”吗?

“第一轮由处于挑战者位置的射守矢开始。从第二轮开始,获胜的玩家将获得先机。一旦完成了「弃牌阶段」,就会进入「换牌阶段」。请重新抽取缺少的卡牌,重新组成手牌。”

“就算说要抽牌,但是牌堆也不在这里吧?”绘空说道,“交换的牌也由你去取吗?”

“不,由你自己去拿。”

“请往这边走。”涂边君说着走了出去。真兔和绘空离开了座位,我们也紧随其后。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现在开始,我们将看到这个游戏的核心,也是思维地狱的入口。

我们并没有进行长距离的移动。涂边君前往的地方,是在粘在一起的桌子前3米左右——在大厅东侧延伸的一条走廊。全长大约十五米,一条直线直到尽头。左侧排列着窗户,柱子旁边有灭火器,对面有自来水管。右边排列着四个活动室的门。从前到后分别是登山部、科学部、摄影部、魔术部。情况与我们上次来帮忙整理时没有变化。

只有一个不同之处。

“……这是?”

在四扇滑动门的玻璃上各贴着一张纸——

“从左到右,依次是梅花间、方块间、红心间、黑桃间。”

面对着吃惊的我们,涂边继续解释。

“每个房间都有十三张牌,按照花色分别放置。玩家可以进入自己喜欢的房间,自由选择牌。然后根据自己的推理和记忆来组成理想的牌型。不过──对手也会这样做。”

这不是运气和虚张声势的较量。

而是基于逻辑和洞察力的对决。

“游戏名为,《四屋扑克》。”

【图8】

3.

“卡牌交换”可以说是扑克游戏中最重要的步骤。

新抽的牌决定了手牌的强弱,决定了赌注金额,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胜负的结果。在普通的扑克游戏中,玩家几乎没有办法干预“卡牌交换”这个环节。他们只能依赖不太可靠的统计数据,祈祷着能抽到好牌。

然而,在这个游戏中,“卡牌交换”是自由进行的。

涂边君迅速走进走廊。

打开最里面的房间——“黑桃间”的门,他招呼着我们说:“请进。”

进入房间一看,左边放着一块磨砂玻璃的屏风。这是涂边君从戏剧部或其他地方带来的吗?门位于房间的右前方,因此视野受到了限制。

当我们继续前进越过屏风时,可以看到整个房间。

这是魔术部的活动室。房间呈纵向矩形,约六乘四米大小,正面的墙上有两扇窗户。从窗户往走廊一侧眺望收拾得很杂乱的室内,有靠垫破了的扶手椅、空的鸟笼、装有礼帽和百元商品买来的拐杖的纸箱、小橱柜、大卫·科波菲尔的海报、老式风扇……

此外,在房间左前方,即屏风背后的位置上,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铺着一块厚重的黑天鹅绒布。这块布长到地板,完全覆盖了桌子。房间氛围仿佛适合开始占卜。

卓上放着十三张红色扑克牌,都是背面朝上的。

“上面七张,下面六张,”涂边君说道,“每个房间的桌子和牌都摆放得一样。”五十二张扑克按照花色分成四组,然后分配到四个房间……。

【图9】

“我来解释一下「换牌阶段」的流程。首先,先手玩家要离开座位,前往这个东走廊。而手攻玩家则留在大厅等待。但是只要把目光转向走廊,对方的行动就会被看穿。”

我在走廊里探出头来,向大厅确认。

正对面看到了真兔他们的桌子。确实,这样的话,要知道对方进入了哪个房间就很简单了。

“玩家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顺序进入自己喜欢的房间。身体的一部分接触地板的瞬间定义为「进入房间」。但是一次的「换牌阶段」内,可以「进入房间」的数量受到宣布的交换牌数的数量的限制。一旦出了房间,就不能再进入同一个房间了。”

“一轮最多可以进三个房间?”

真兔问道,她像是在参观新房一样四处看着。

涂边君点了点头,说:“是的。”,然后继续解释。

“在室内的行动也是自由的。你可以随便抽取卡牌,也可以不抽就离开房间。不过,可以触摸的牌只有要交换的牌。如果你宣布要交换两张牌,那么你最多可以触摸两张,如果宣布要交换三张牌,那么最多可以触摸三张。触摸其他卡牌、移动它们、标记它们、或者触摸一次再把牌放回去等行为是禁止的。我会远程监视的。”

涂边君打开了平板电脑上的另一个标签。

会议应用已经启动,屏幕上显示了五个画面。一个是大厅的桌子,其余四个看起来像是东走廊的各个房间。房间的摄像头似乎都以相同的角度捕捉整个房间。在屏幕前方的桌子上摆放着十三张卡牌,以及一个磨砂玻璃的屏风。

该应用好像有将想要关注的相机作为主画面大幅显示的功能。当前的主屏幕是魔术部的房间,里面映着涂边君本人和我们。

从墙壁的方向看,一台用胶带贴着的手机将相机对准这里。是真兔的手机。手机是为了作为监视相机使用而提交的吗。应用程序也可能是下载好后设置的。

真兔走近桌子。我以为她要对手机提出抱怨,但不是。她或是像因身体不适而去触摸布料,或是窥视墙壁和桌子之间形成的30厘米左右的缝隙,采取着像刑警一样的举动。

“当游戏进入后半段时,有可能出现房间里没有牌的情况。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不计入「进入房间」,允许再移动。为了确保游戏进展顺利,玩家离开座位的时间限制为五分钟。以上就是「换牌阶段」的规则。”

涂边君说完后,真兔和绘空同时做出了奇怪的反应,仿佛刚刚说了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样。

真兔离开了桌子,站在房间中央,仿佛被一根透明的线牵引着看向了门。绘空则像在思考一样,抬头看着天花板。

然后,真兔指着桌子,向裁判问道。

“这些牌的排列顺序是按数字顺序吗?”

“我不能说。”

“……一边进行游戏一边找出顺序么。”绘空点了点头,然后说:“还有一件事。在发牌时,你会更改牌的排列顺序吗?”

“不会。但如果出现空隙,会进行微调。”

“五分钟吗?”椚前辈低声嘀咕着,“如果要进入三个房间,平均时间就只有一分四十秒……太短了。”

“啊?”我不禁反应出声。因为我原本以为时间还挺长的。

“不够吗?只是抽牌而已。”

“虽然开始时有五十二张牌,但每次发牌和交换牌后,会逐渐减少张数。哪张牌已经被使用了,剩下的是哪张牌,选择哪张牌好?用一百秒能总结出这些想法吗?”

“……”

我意识到这个游戏的难度了。

两人对战,三张手牌,总共四轮。并且一共有五十二张牌可用。

如果两位玩家每次都选择换三张牌,那么每轮最多会减少十二张牌。这样经过四轮后,就是四十八张——最后只剩下四张,最后的胜负可能就取决于争夺这仅存的四张牌。

那么,游戏后期所面临的将是对一张宝贵的牌的争夺,不仅仅是抽到什么,还有如何组合、留下什么牌,以及如何确保强牌——真兔和绘空需要考虑多种可能性,为此绞尽脑汁。

不对,其实在所有牌都是背面朝上的情况下,要抽到想要的牌根本不可能吧?虽然游戏还没开始,但我的大脑似乎已经开始沸腾了。

然后,就像沸腾的气泡突然裂开一样,我突然注意到了一点。

扑克牌游戏中有一种叫做“同花”的牌型……而在这里,牌是按花色分组的……也就是说……

“游戏还有下一步,我们回去吧。”

在我说出想法之前,涂边君就开始行动了。我们跟着他往回走。

在走出门之前,我突然感到有些在意,所以和绘空一样,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

除了关着的灯管和木纹外,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空虚的景象。

回到大厅后,真兔和绘空重新坐回了座位。当我仔细一看墙壁,发现那里也有一台手机,以一种俯瞰桌子的角度粘在墙上。

涂边君继续解释道。

“在先手和后手依次结束「换牌阶段」后,我们将进入「赌注阶段」。从先手玩家开始下注,然后将S筹码拿到场上。另外,赌金是按每回合设定的范围下注的。”

在说明的同时,第二张纸也被翻了出来。这张也是手绘的。

【图10】

每一轮,最低赌注和最高赌注都会慢慢上升。

“后手玩家必须宣布「跟注」、「加注」或者「弃牌」中的一个。跟注表示同意继续比赛。玩家需要投放与之前赌注相同的筹码,然后进入亮牌阶段。加注表示增加赌注,玩家需要投放与之前赌注相同的筹码以及额外的筹码,然后轮到对手做出选择。弃牌表示放弃比赛,不亮牌,但作为处罚,弃牌的玩家需要将一半的筹码交给对手。”

真兔和绘空的目光第一次交汇在了一起。

“如果双方都同意并且有等额抵押物的情况下,也可以下超过手中的筹码的赌注。”

“呐,”真兔说道,“照刚才的规则,先手玩家不能直接弃牌吗?”

“不能。先手玩家必须至少要下最低的赌注。把它看作是参赛费用。”

“如果弃牌的话,对方就赢了?”

“方便起见,是这样。”

真兔一边摆弄着对襟毛衣的袖子,一边思考着。接着视线向大厅的双开门方向流去。刚才她也像在灵视一样,把目光转向了门附近。她在看什么呢?

“总结一下,经过「发牌阶段」、「弃牌阶段」、「换牌阶段」之后,进入「赌注阶段」。然后是亮牌或者弃牌。确定胜负,分配筹码——这样就结束了一轮的流程。”

涂边君结束了说明。

我在头脑中整理一下,规则并不太复杂。除了用三张牌组成牌型和特殊的卡牌交换方法之外,它与普通的一对一扑克游戏相似。不过,需要进行的思考量显然比普通扑克要多得多。

“OK,我们开始吧。”

“听起来很有趣。”

不顾我的担心,两人轻松地同意了。

“那两个人在中学的时候经常比赛吗?”

新妻前辈向我问道。是怎么样的呢?虽然以前在一起闲聊时随便提起过。

“这种比赛应该是第一次吧。”

“嗯……”新妻前辈用手抚摸着下巴。是在考虑绘空的胜率吧。

虽然真兔的比赛实力我已经在这几个月里深刻感受到了,但绘空的实力我还不清楚。在星越学生会被称为“珍藏”的一年级王牌。会像中学时代那样,用出乎意料的举动迷惑对手么。

“对了,”绘空开口道。“前辈们会在这里观赛吗?”

“有问题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是扑克游戏,观众的反应可能会泄露手牌,不是吗?”

“请放心,”涂边君回答道。“我在北走廊的服饰部里放了我的笔记本电脑。大家可以通过它远程观看各个摄像头。”

“你有兼职做过活动策划吗?”

“现在我全身心投入在长曲棍球了。”

对于准备得过于周到的裁判,就连绘空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加油啊。拜托你了,射守矢。前辈们向己方的玩家鼓劲道,然后再次开始移动。我有些依依不舍。

我本来打算像往常一样在旁边守护你的。

“真兔……”

“矿田酱,”真兔比想为她加油的我先开口了,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等我危险了,你就跑过来。”

北走廊的第一个房间是服饰部。

由于需要用于裁缝等工作,这个房间比其他房间大两倍。这些部员可能都很负责,因为房间非常整洁,只有四把椅子和一张长桌。长桌上电脑已经打开,显示了会议画面。涂边君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准备好了这些。

坐下来后,我开始和前辈搭话。

“椚前辈,这个游戏……组成一个同花应该很容易吧?”

扑克游戏中有一种称为“同花”的牌型,只要手中有相同的花色,数字可以随意组合。而这里的四个房间正好按花色分类。

“没错。”椚前辈点头。“同花算是大前提,但为了获胜,需要组合出比这更强的同花顺或皇家同花顺。”

“所以实际上只有三种组合吧?”会长也插话进来。“两个相同的牌型相遇时,胜负将由数字或花色决定……每一轮比赛都可能变得十分激烈。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解决看不到盖着的牌是什么的问题。椚,你认为这个排列有规律吗?”

“涂边是一个很公平的人,应该会有某种规律。而判断的机会只有四次……我觉得并不会非常复杂……”

“有法则来确定牌型的种类吗?真有深刻的见解啊,”

新妻前辈坐在我旁边。从他的语气中,我明白这是在讽刺。

“……新妻前辈认为这个游戏的关键在哪里?”

“先手和后手哪个更有利?”

“……?”

“先手可以先进入房间,更容易获得强牌。但裁判说了吧?不能碰其他的牌。也就是说,先手在抽牌后会留下一些空隙。然后,后手可以看到这个空隙,猜测出先手选择的牌。在其他房间抽到同等或更强的牌的话,逆袭也是有可能的。从获取情报的角度来看,后手更有利。”

作为游戏法则的延续,新妻前辈一边这样补充道,一边翘起了腿。

“射守矢也确认了吧?弃牌被视为失败。每轮比赛的胜负将决定下一场比赛的顺序。在关键时刻,究竟是选择先手还是后手更明智呢……他们现在应该正在拼命思考吧?”

重视火力的先手和重视情报的后手。

这是我从未考虑过的角度。

“是叫矿田吧?你认为关键是什么?总是问别人算作弊吧。”新妻前辈开玩笑似地问道。我将目光转向了电脑。真兔和绘空现在正在把从盒子中拿出来的筹码摆放在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我对这个游戏一无所知,但我了解真兔的战斗方式。

真兔经常会让对方觉得“赢了”。

“……如何使赌注成立呢?”我自言自语道,新妻前辈扬起了眉毛。

“后手可以猜测对手的手牌。而先手也知道这一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下大赌注吧?毕竟,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能看到胜负了。但是,他们肯定不希望这样。”

无论真兔还是绘空,他们都带着夺走对方所有筹码的决心参加这场比赛。

“所以现在,他们正在考虑如何让对手加入赌局。”

虽然这只是我突然想到的,但新妻前辈却意外地眨了眨眼,没有再回敬嘲讽的话。

画面中的两人已经摆好了筹码。我们也停止了交谈,专注于比赛。

涂边君宣布道:

“那么,《四屋扑克》第一轮,开始。”

4.

涂边君一点击平板电脑,便立刻发出了翻动卡牌时纸张摩擦的效果音,共响起了六声。

看来要发放的卡牌已经确定了。带着像刚睡醒般乱糟糟的头发的裁判,拿着终端设备走向了东侧走廊。

我的状态目前似乎还算正常。踏上屋顶后的那种微妙的刺痛感,就像是跨出一步远离的平衡。我感到了与往常相同的感觉。

扑克牌的牌型、规则的漏洞、那个地方、天气、布料的材质、次序和组牌、设置陷阱的时机、绘空的策略以及如何应对——这些问题都堆积在我的脑海中。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背对着绘空,专注地观察涂边君的动作。椅子移动的声音传来,我也注意到了绘空在我旁边坐直了。

涂边君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首先进入了“黑桃间”。

与此同时我在脑海中开始计算。

“你认为有什么规律呢?”绘空跟我搭话道。这是干扰还是单纯?

“我还不知道。”

“应该有什么规律吧。上面有七张,下面有六张——”

“你认为可以和敌人聊天吗?”

涂边君走出走廊。他在房间里的时间只有大约十秒。

比我预想的要快得多。

“因为和敌人以前是朋友嘛。”

“一决胜负一定会更开心的。”

“真兔现在很厉害吗?”

“我不知道。我全力跑50米要十秒,但如果被丧尸追赶的话,我觉得我应该会跑得更快。那么怎样才算是认真呢?”

“你最好锻炼一下肌肉。”

“我不是说那个。”

“红心间”、“方块间”——涂边君依次进出各个房间。花费的时间依然是大约十秒。

我确信了。

每个房间都有十三张面朝下的卡牌。而涂边君完美地记住了它们的排列顺序。

他没有逐一查对备忘录,也没有翻转卡牌确认数字,而是已经确定了排列方式后,迅速地选择了卡牌。他说过他还要微调间距。如果不理解排列方式,要在十秒内完成这所有的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

看来卡牌的排列方式确实有规律。

那是在四个房间都共通的,比较简单的规律。一旦记住,就绝对不会忘记,并且可以轻松透视卡牌——就是这样的东西。

“但是,不是单纯的数列。”

仿佛在跟随我的思路一般,绘空说道。

涂边君花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巡视了四个房间,回到了大厅。从左右口袋里各拿出三张红色牌背的扑克牌,和我放在绘空的前面。

「发牌阶段」已经完成。

接着他各把三张合在一起拿到手上,放到两边。

第一回合。我的手牌是——-

4、-9、-7。

是个什么牌型都组不成的烂牌。不过对于处于摸索状态的第一回合来说,无论什么样的手牌来了,我都决定了要去做。

“先手,由射守矢开始宣布。你要弃掉多少张?”

“三张。”

“我也一样。”

我将所有的牌都面朝下放在了弃牌堆,绘空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在第一回合,解开卡牌的排列规律是最重要的。为此,需要用三张全换的方式翻尽可能多的牌,以得到信息。如果法则很简单的话,随便翻三张应该也可以接近答案吧。

如果这个《四屋扑克》中存在着一种被称为“法则”的东西,那么我们的第一次选择应该是在这个“法则”下做出个稳妥的选择。

涂边君收集了弃牌,迅速扫视了一下,然后把它们放回了牌盒中。

“现在进入「换牌阶段」。先手的射守矢,开始吧。我会同时开始计时五分钟的。”

我缓慢地站了起来,像一名按时下班的上班族一样对绘空说了声“我先走了”,然后走了出去。接着在对襟毛衣的背上感受到了绘空的视线。

为了不表现出焦急,我以一定的速度向深处前进。首先要进入的必须是“黑桃间”。不管刚扔了什么,无论如何都有必要进入那里。

我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当逃离绘空的视线时,我感到积累的压力放松了。

我环顾了一下房间。一个月前,我曾受椚前辈委托帮忙收拾东西,当时也进来过这个房间。杂物的布局没有改变。我加快了脚步,采取行动。

智能手机的摄像头监视着的只有桌子和隔着磨砂玻璃的门——房间的前半部分。

而且在「换牌阶段」期间,行动是自由的。设置的规则只是不能触摸多余的牌这个有必要的最低限度的事情。

涂边君的话,暗示了在这场游戏中,允许作弊。不同活动室中留有各种各样的杂物。该使用哪些,如何组合,要进行什么操作。《四屋扑克》也是一场关于暗中操作的较量。绘空应该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由于了解旧活动室楼,地利在我这边。

经过约一分钟的时间,我完成了几个确认工作。

然后终于走近了桌子。

我注意到卡牌有一些变化。

【图11】

上方六张,下方五张。

各减少了一张。

我的手牌只有一张黑桃。绘空的手牌里还包含了一张黑桃。

来这里,是错的么。

如果减少的卡牌只是发到自己手中的一张的话,那至少可以知道“-7是属于上方还是下方”这个信息。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正如“微调”的声明所说,涂边君已经以均等的方式填上了卡牌的间隙。无法确定上方和下方的哪些位置的卡牌已经被抽走了。

我退出了“黑桃间”。

返回走廊,这次进入了“梅花间”。

这个房间是登山部使用的。黄色的地图册、看起来像帐篷骨架的东西、盖有“点燃用炭布”的罐子、空的2升瓶子、带有滚轮的办公椅……既与登山有关又无关的各种杂物都摆放在房间的一角。我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房间里呆太久。

我立刻检查了桌子。这次是个正确的选择。

【图12】

上方五张,下方六张。

缺少的是上方的两张卡牌——只有我发到手上的那两张-

4和-9属于“上方七张”的一部分。

考虑到这些信息以及涂边君的性格,我开始设想。

当将1至13的牌分成七张和六张两组时,有关排列方法的法则。

最简单的可能是奇数和偶数。七张奇数和六张偶数牌的排列方式是可能的。但如果“4”属于七张那一侧,那就不对了。

而另外的法则……4和9属于七张那一侧,比较简单容易记住的法则……。

“原来如此。”

《四屋扑克》第一回合。进入「换牌阶段」已经过了三分钟。

在绘空看不到的地方,今天的我第一次微笑了。



在剩下一名裁判和一名选手的大厅里,无言的时间在流逝。

涂边君一边用智能手表计时,一边通过平板电脑监视着射守矢真兔。

现在,射守矢真兔正在进入“梅花间”。把目光落在卡牌放置处,沉思着什么。

剩下的时间还有两分钟。

虽说是逻辑和洞察力的较量——但既然是扑克,多少也会牵涉到运气。

第一次「发牌阶段」,就情报的质量而言,可以说射守矢的手牌比雨季田更好。

(里面包含了解读的线索,这样的话在第一轮比赛中解开法则也不奇怪……。或者,可能已经解开了……)

东走廊的门被打开了。射守矢走出了“梅花间”。接着进入了“红心间”。涂边君操作了触摸屏,将主屏幕切换到了“红心间”。观众席上的电脑也被设定为可以反映出同样的操作。

射守矢已经使用了两个房间,但一张牌还没有翻开。在第三个房间“红心间”,她必须至少翻开三张牌。

(射守矢的牌型至少是红心同花以上……)

涂边君瞥了一眼另一名玩家。

雨季田绘空嘴角挂着平静的微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中断过。

“红心间”是摄影部的房间。窗边放置着一张长桌,上面摆放着古老的相机和拆卸后的镜头。天花板的角落里是暗室残留的窗帘轨道的骨架。墙上装饰着和大厅一样的黑白照片。也有像是偷拍女生风格的照片,能不能被称为艺术很微妙。也许有这种想法的我应该被骂一次。

我立刻走向桌子。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规律。最强的牌型——皇家同花顺,包括Q、K、A。我有信心能够组成这个牌型。

桌上放置的牌是上面六张,下面六张。

【图13】

看来绘空的手牌里包含了上面的一张牌。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有九十秒的时间限制。没有时间再犹豫不决了。

我伸手去翻开了上排最右边的一张牌。

如果我的猜测正确的话——这应该是Q。

猜对了了,-Q。一位像蒙娜丽莎的女王,对我笑了笑。

接着,我翻开了下排最右边的一张牌。这应该就是K——-

K。正确。

那么,毫无疑问,上排最左边的一张牌应该是-A。

我伸手去翻开那张牌……但在我伸手的瞬间,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我犹豫了。

绘空的卡牌中,-A的可能性是?

概率是五分之一。尽管风险很小,但……

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卡牌的位置-J属于下列那侧。这个房间的下列在进房间的时候还是六张,-J肯定还留着。因此,应该采取K最大的同花顺这种“安全对策”吗。

天平在脑海中摇摆。应该前进还是停止。对襟毛衣口袋里的某物突然感觉变得沉重起来。时间还剩六十秒。

——绘空很强。

而且,现在只是第一轮。如果要冒险,那只有这个机会。

我毫不犹豫地伸手翻开了上排最左边的一张牌。

“……绘空……”

塞满大脑的思考被雨季田绘空的微笑抹去。

翻开的牌是-4。



“……射守矢失误了。”

椚前辈以令人咂舌的语气说道。

我们正站在服饰部的房间里,凝视着电脑屏幕上“红心间”的真兔。尽管是通过显示器,但我们已经完全看清了她翻开的牌,上面有四个红心。

屏幕旁边的聊天栏中有一条留言。涂边君真是个周到的人。他在「换牌阶段」开始时立即发送了一条消息,详细说明了他们发牌和弃牌的情况。

〈射守矢 -4 -9 -7→all trash

雨季田 -9 -A -10→all trash〉

绘空从第一回合开始就立刻抽到了一张A,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弃掉了。

佐分利会长推测道:“Q和K连续猜中,看来是为了皇家同花顺吧。但是,-A已经被雨季田弃掉了……被摆了一道么,运气真差啊。”

“说起来,为什么不适用了呢?法则已经解开了吗?”

我们的声音没有传到真兔那里。她将头发撩起来,手里拿着三张牌,退出了相机的画框。时间已经不足一分钟,她不需要回到大厅吗?

“真是残酷的游戏啊,即使想组成牌型,只要推错一点点,一切都会崩溃。”

“但是,这个牌也不错吧,K最大的同花?通常来说可以赢的吧。”

“雨季田要是没能组成同花顺以上的牌就行了。”

就在剩下不到十秒的时候,真兔终于离开了“红心间”。主屏幕切换到了大厅。真兔从走廊那边跑来,勉强赶在时间截止前坐到椅子上。这位略显慵懒的辣妹,像迪士尼电影里的角色一样故意擦了擦额头。

“射守矢,正好五分钟。那么,后手,雨季田。请开始吧。”

看了真兔大约两秒钟后,绘空站起身。

“雨季田的手牌的花色分布比较分散。她为了识破法则的信息,应该比射守矢少……”

“不,太天真了。情报量对于后手更有利。只要去看‘红心间’,就能马上知道右侧的卡牌被抽掉了。她可能从中发现一些线索。”

按照新妻的猜测,绘空走进了走廊,检查了真兔进去的房间。

首先,她进入了“梅花间”。她迅速扫视了桌子和房间内的情况,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接下来是“红心间”。她看着排列不均的卡牌,环顾了下四周,思考了大约二十秒钟。但是,她还是没有抽取任何卡牌就离开了。

最后,绘空走进了“黑桃间”。从屏风的对面一出现,嘴角的笑容就加深了。接着回到磨砂玻璃的对面,在门前做了点什么。然后她就靠近桌子……我原以为是这样,没想到她却跑到了房间的里面。真兔也做了同样的事。

过了10秒左右回到画框内的绘空,没有深思熟虑的样子,在上面排列的六张中,抽了从左数第三到第五张的三张——也就是说,连续翻了上列中央附近排列的三张。

结果是-6、-8、-9。

“9最大的同花……如果比牌,射守矢会赢。”

“看来她并没有完全解开规则。她可能只是为了收集信息随机抽取了卡牌。新妻同学,你的天才并没有达到你期待的程度啊。”

会长和前辈的声音充满了活力。新妻前辈只是耸了耸肩。

只剩一分钟。与真兔不同,绘空在留有充裕时间的情况下返回了大厅。

“接下来,进入「赌注阶段」。请由射守矢开始。”

“50。”

真兔毫不犹豫地将一堆S筹码推了出去。

第一轮的下注限制是20到50。立刻下注了上限额……好像她已经看穿了绘空的手牌一样,非常强势的赌注。

涂边君将目光转向了绘空,静静地等待回应。绘空轻松地交叉双臂,注视着真兔。

“在‘红心间-,有抽牌的痕迹。”

“嗯。”真兔回应道。

“边上的牌被抽走了。”

“嘛。”

“对于解开法则来说,这种抽牌方式是不自然的,”绘空一个人接着自言自语道,“在‘红心间’之前你进入的‘梅花间’中,上面的两张牌减少了。因为我的初期手牌中没有梅花,所以对真兔来说是可靠的情报……”

“……”

“你进入‘红心间’的时候,就已经解开法则了吧?”

“……”

“那么,应该是在组成最强牌型吧?”

“涂边君在等着呢。跟注?还是弃牌?”

真兔催促着。绘空沉默着,思考着什么。

“应该是要弃牌吧,”佐分利会长说道,“从她刚才的发言看,雨季田已经猜到了射守矢组成了K最大的同花。她不会下注的。”

的确,弃牌似乎是唯一的选择。虽然真兔会赢得二十五枚筹码,但总比输光要好。

就在我快同意这个决定的时候,绘空做出了奇怪的举动。

她把手伸进卫衣口袋里,拿出了三张扑克牌。然后,她把它们展开成扇形,伸向真兔,就像在“抽王八”*中等对手抽牌一样。

*注:扑克牌的一种凑对游戏

“真兔,你能把你的牌像这样展示给我看吗?”

真兔的表情露出了明显的僵硬。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绘空的嘴角微微上扬。

“跟注。”

绘空将与之前相同数目的筹码放在前面,然后展示了三张手牌。

真兔也伸手进她的口袋,将牌掏出放在桌子上。

“啊?”佐分利会长大喊道。

绘空的手牌是——-6、-8、-9。

真兔的手牌是——-4。

仅此而已。

只有一张。

就连涂边君的声音也有点哽咽。“射守矢的牌型不成立……。第一轮比赛是雨季田的胜利。”

我们在电脑前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会长喊道。“Q和K去哪了!”

“是不是藏起来了,”椚前辈惊讶但仍保持冷静地说着,“射守矢在抽牌后,在‘红心间’停留了一段时间。她藏起了Q和K,保留了它们……”

“涂边君,这样算是违反规则吗?”

在屏幕上,真兔问道。尽管输掉了比赛,但她看起来很镇定。

“我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这不违反规则。但是……”

“如果以后要避免这种情况,就要添加规则。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保留’牌。抽到的牌一定要在那个回合内消耗掉。”

“……就这样吧。射守矢抽的两张牌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藏在‘红心间’里了。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地方。”

“可以让我确认一下地点吗?”

真兔轻松地同意了,然后与涂边君一起走向走廊。

绘空静静地将五十枚筹码拉到自己这一边。她没有表现出胜利的兴奋。仿佛胜利理所当然,不需要激动。

“为什么要保留牌?”

会长皱着眉头说。新妻前辈开始慢慢解释道。

“考虑一下射守矢的立场。她进了三个房间,确认了在‘梅花间’和‘红心间’各交给过对方一张牌。这意味着雨季田的手牌肯定是各种花色都有,而且解读法则所需的信息不足。所以,雨季田最后组成的牌型很可能只是普通的同花。再加上雨季田发现射守矢首轮就采取了大胆的翻牌方式,从中可以看出‘真兔已经解开了法则’。我们先假设到这个程度。”

解开法则的真兔的牌型和没有解开的绘空的牌型。

“那么雨季田组成的牌在K最大的同花前赢不了射守矢。如果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无法赢,她肯定会弃牌的。”

如果是弃牌,宣布弃牌的一方会输。

那么,即使只有一张手牌也能赢……。

“所以,你是说因此她才保留下来了吗?反正对方弃牌的话就能赢?”

“但是,雨季田在这一点上全部都看穿了……是这样吗?关于保留牌,也许她只是试着做了一下。”

“保留下来有好处吗?”会长还是一副疑问的表情。“之后即使打算组成-J、Q、K,如果J被分配到雨季田那边,或者先被她拿走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吧。”

“这也许是为了最后一局埋下的伏笔,”椚前辈说着,“红心的皇家同花顺已经不存在了。其他花色的高级牌也可能在第三轮前用完。在比赛的最后阶段,K最大的同花牌可能会变得非常重要……通过添加规则来阻止雨季田到时候也保留牌,也可以被视为一种战术。”

我在前辈旁边点了点头,但还没有完全明白。这让我感到有点被人抛下的感觉,有些不悦和阴暗的心情在我心底盘旋。

突然想出奇策的真兔和看穿这一点的绘空。即使在高中和我一起度过了半年,绘空还是更能理解真兔。虽然我打算和真兔关系变得很好,但真兔说不定在心底感到很无聊。我这样想着。

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兔会抽到K和Q。

“那个,说到底,所谓的法则是……?”

我说的同时,真兔和涂边君回到了大厅。绘空笑了起来。

“在翻牌之前就解开了法则,真不愧是真兔。”

“只是牌发得太好了,绘空也已经解开了吧。”

绘空点了点头。

“素数呢。”

——素数。

2及以上的自然数,除了1和它自己以外不能被其他数整除的数。

“啊,原来如此!”

佐分利会长撕下了留在活动室的一张便笺纸,迅速画了图。

【图14】

“就是这样。排列顺序只是一个普通的数列。不过,下面是素数,上面是非素数。只要掌握了中学水平的知识,就很容易记住了。”

“上面是七个数字,包括4和9……确实,射守矢那边的信息足以揭示这个法则。”

说起来确实是非常简单的法则。且与真兔在“红心间”中的翻法也一致。绘空也是从上面翻到6、8、9后才猜到的吧。

“那么,我们进入第二轮比赛。”

在涂边君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在聊天栏里发了新的留言。看了那个,我感到有些焦虑。

〈第一轮结束 射守矢真兔 253枚筹码

雨季田绘空 366枚筹码〉

真兔在第一轮就失去了50枚S筹码。

与绘空相比,已经拉开了100多枚的差距。

我拼命压制住自己的心跳。我的心脏似乎快要炸了。

“保留”被绘空看穿了。但光是这点还算好。

问题是,那句话……在那一瞬间,我全身都被恐惧包围了。绘空很强。为了获胜,需要冒很多风险。我知道这点。虽然知道。

——好可怕啊。

不只是向虚空迈出一步的程度。

脚下几米的地方好像被雾吞没了。即使以被僵尸追赶的速度助跑,我也没有自信能不能到达终点。

恐惧的真相是难以抹去的疑虑。

第一场比赛——连我藏在“保留”背后的真正意图,都被绘空解读了吧?

经过和刚才一样的次序,涂边君结束了「发牌阶段」。

在屏幕上,下午柔和的阳光洒在大厅里,两个少女正在确认她们的手牌。

由于真兔在第一轮输了,所以先手、后手互换了。这次按照绘空、真兔的顺序进行「弃牌阶段」。

“两张。”

“三张。”

“现在,进入「换牌阶段」。由先手的雨季田开始。”

绘空将手中的一张牌放入卫衣口袋,然后走向东走廊。真兔转过椅子,注视着她的背影。

在屏幕旁边的聊天框中,涂边君发送了详细信息。

〈射守矢 -K -5 -8→all trash

雨季田 -J -6 -7→-6 -7 trash〉

“绘空,扔掉了组成同花顺的材料……”

“她应该认为就算是8最大的同花顺也不足以赢了吧。”佐分利会长说道。“他们彼此都看穿了法则。从现在开始,将是对强牌的争夺。”

“留下-J,这是在瞄准-K最大的同花顺吗?”

“应该只有这个可能了。但是……”

主屏幕切换到“梅花间”。绘空进入了房间。她立刻走到桌前,查看了覆盖在上面的牌。

【图15】

上面五张,下面四张。

绘空伸手翻开了上排的最右边一张牌。结果是,-Q。

如果接下来翻到-K,再加上手中留下的-J,就能组成K最大的同花顺,这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牌。K,13,是素数。它的位置在下列的最右边。

但是——

“-K被射守矢弃掉了。”

正如椚前辈所说的那样。关键的牌已经出现在这一轮真兔的手中,而真兔却选择弃掉了它。也就是说,现在下列最右边的那张牌是-7。

这和第一轮在“红桃间”的情况相同。不过这次真兔是还击的一方。

“抽牌,抽牌,抽牌。”佐分利会长像念咒语一样念叨着。

绘空的手伸向牌,像滑行一样轻巧地——

再次翻到上列的右端-

10。

包括新妻前辈在内的所有观众都失声了。

绕过了-7的陷阱,组成了-10、J、Q的同花顺。

“什么,为什么要改变?”我说道。“有什么可以知道最右边是10的线索吗?”

“没有吧。”会长嘟囔道。“凭直觉吗?”

“4和9……”椚前辈喃喃自语。“射守矢从‘上列七张中包含4和9’的信息中,破解了素数的法则……如果是其他组合,你认为她能猜中吗?"

会长把嘴弯成了“へ”字,看着椚前辈。

“比如,如果是6和10呢?如果是4和8呢?分法是素数、非素数的方式会被瞬间看穿吗?”

“……”

“为了排除其他可能性并决定是素数还是非素数,她需要排除偶数和奇数的组合。上列只有A1和9是奇数。A有多种分法,不仅限于非素数,这个信息并没有用……所以射守矢应该是因为抽到了9,才让这个推测成立。”

前辈正在进行排除法。

“如果是这样,射守矢抽到的另一张牌就不可能是10。在9和10中,不能排除牌的排列方式是单纯的数列的可能性,不能到达对于非素数的区分……”

我也明白了他要说的话。

进入“梅花间”的绘空。剩下的牌是上列五张,下列四张。从第一轮开始,下列减少了两张牌。

其中一张是绘空的手牌-J,已确定。

另一张是真兔的手牌。有可能是-K。

而上列的牌数量没有减少。而且在第一轮比赛中消耗的卡应该是10以外的。

也就是说-10安然无恙——

“你能说这是合乎逻辑的吗?我已经搞不清了。”

即使是支持绘空的新妻前辈也摇了摇头。

不论是刚才对“保留”的看破还是现在的推理,雨季田绘空对射守矢真兔的思维方式有着绝对的信赖。

对于绘空,这也许被称为“逻辑”,但对于从旁观看的我们来说,只看到了像前卫画家的笔法一样扭曲的东西。

表现出了如有神助的躲避陷阱行动,绘空就这样退出了画面,在“梅花间”待了约一分钟左右。

然后她进入了“方块间”。她没有触碰牌,再次离开了画面。我想起了上个月进科学部时的情景。铁桌上摆满了牛顿钟摆、酒精灯和福尔马林浸泡标本,与其说是活动室,不如说是为了放置从校舍溢出的东西的仓库。还有一个人体模型,我记得真兔还和它合了个影。那天的收拾工作进展不太顺利,大部分杂物应该还被搁置着。

三分钟后,绘空回到了大厅。她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坐了下来。

交换回合,后手的真兔开始行动。

真兔再次坚持到了五分钟的最后时刻,按照“黑桃间”、“方块间”、“梅花间”的顺序进入了三个房间,然后返回。最后进入“梅花间”时,她花了超过两分钟的时间。

真兔坐下后呼吸急促。她的表情坚定,像一个真正的赌徒。我口袋里的牌是-Q最大的同花顺。

真兔的牌是什么呢?

由于没有进入“红桃间”,她没有使用“保留”的牌。但她有可能组成比我更强的牌。“方块间”和“黑桃间”应该还剩下Q、K、A。

“那么,让我们开始「赌注阶段」。请从雨季田开始。”

是最强的皇家同花顺吗?还是最大的同花?

根据我的判断,都不是。

“进入房间的顺序有点奇怪呢。”我故意将我的思考说出来。“通常情况下,你会先确认我进入的‘梅花间’和‘方块间’吧?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先猜测先手抽到的牌,然后组成牌型。但真兔却是从走廊的深处开始,按照‘黑桃间’、‘方块间’、‘梅花间’的顺序进入。就好像一开始就决定了要抽哪张牌,然后以效率为重来行动一样。”

“如果她组成了黑桃的皇家同花顺,那么绘空的牌型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她应该是组成了最强的牌型……太明显了……太过明显了。”

我把S筹码堆成的小山砍下一部分。

“40。”

我下了最低的赌注。

“加注。50。”

真兔立刻加注了10枚筹码。从她的表情和声音中无法看出任何信息。她拿着筹码的手也没有颤抖。

但是我看到了潜藏在那背后的紧张。

真兔的事我什么都懂。

因为真兔是我最喜欢的人。

“……跟注。”

我宣布了对决。揭示手牌。两人的手牌第一次直接对决。

我的手牌是——-10、-J、-Q。

与之相对,真兔的是——-A、-A、-A。

“同花顺对三条。第二轮由雨季田获胜。”

真兔那清澈的脸瞬间扭曲,将筹码推到我这一边。

“真兔,不擅长扑克牌呢。”

“我都说了我是第一次玩……你为什么觉得你能赢?”

“因为刚才你‘保留’的牌。如果你打算用-Q和-K作为你的王牌,那么事先摧毁皇家同花顺是必要的。”

要如何摧毁呢?只需消除掉每个花色中的A即可-A已经被我丢弃了,所以剩下的是其他三个花色的A。

“第二轮的赌注上限仍然很低,所以我认为你可能会这么做。巢藤前辈告诉我了和你在公园里的对决。真兔会在最后扭转胜局。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做准备的……你会采取这样的战斗方法。”

我微笑着,真兔像是害羞似的皱起眉头,逃跑一样地转移了视线。视线沿着减少了的筹码,沿着涂边君的平板电脑……流向门的角落。

她在看什么,思考着什么呢?我全都明白。



在画面中,我们阴郁地看着一堆转向绘空的筹码。

“这样就两连败了……”

在这个以同花顺为最强的大前提的这个游戏中,真兔组成了三条。尽管绘空说明了她的意图,但我对这个策略的价值感到困惑。两人的筹码的差距已经悬殊了。

这样悠长的方法,真的能赢吗?

“太贪心了,笨蛋。”佐分利会长说道。“她不应该加注,而是弃牌。这样的话就不会有手牌公开对决了吧?让雨季田相信在每个房间都剩下了A,这样就更容易设局了。”

“……尽管输了,但是已经打下了基础。最后射守矢会赢的。”

“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吧。”对着坚定不移的椚前辈,新妻前辈接着说道:“雨季田已经洞悉了一切。”

第二轮比赛结束。彼此的S筹码。

射守矢真兔,203枚。

雨季田绘空,416枚。

开始不到三十分钟。整个比赛的一半已经结束了。而且筹码的差距已经超过200枚。尽管是接近我理想的“绘空压倒性胜利,一切归零",但也有着想要真兔反击的心情……矛盾的心情互相碰撞,让我无法平静下来。

“雨季田绘空很强。”

从会长咬紧牙关的口中漏出了那样一句话。

但是,我还不知道。绘空真正的强大和恐怖之处。我们只是一群无知的村民,在晴朗的天空下,听着开始波涛汹涌的海浪声和大地的剧烈震动。

灾难的直接袭击大约在二十分钟后。

波澜起伏的第三轮即将开始。

6.

今天穿的对襟毛衣是夏秋用的人造丝绸面料,不怎么防寒。

但我感觉衣服的内侧已经湿透了。明明刚喝完草莓苏打,喉咙却已经干燥得不行。如果不使劲握住手,好像会随时发抖。我不得不承认,我非常紧张。我害怕与绘空比赛。

从第三轮开始才是真正的比赛。

从这里开始的一举一动直接关系到胜败。我不能再犯任何错误了。战术的变更计划和退路,我都没有留下。

涂边君回到走廊,开始发牌。我悄悄翻开牌的一角。

脊背感到一阵寒意-

6,-J,-J。

“先手,雨季田同学。你要弃几张牌?”

“三张。”

“后手,射守矢同学呢?”

“……两张。”

我保留了-J,将其他两张放到弃牌堆。

“现在进入「换牌阶段」。请雨季田同学开始。”

伴随着吹着口哨的轻松步伐,绘空走向东走廊。

当她经过“梅花间”时,我感到松了口气。过了第一关。

“梅花间”里已经没有强大的牌了,虽然我预想着她会有九成左右会路过……但是对我来说,我没有任何可以完全确定的赌博。前面的路在遥远的彼方朦胧着,而那下面除了虚空,还有针山。

——拜托了。

我一边咽下唾沫一边祈祷。

希望我的朋友能回应我的期待。



“这不是很好吗?”

看着聊天栏的详细内容,我兴奋地说。

〈射守矢 -6 -J -J→-6 -J trash

雨季田 -8 -Q -2→all trash〉

真兔的手牌中出现了-J。

如果将其与“保留”的两张牌相结合,就可以确保组成-J、Q、K的同花顺。

到了后半场,我终于开始理解“保留”的优势。每个房间的牌都慢慢出现了“缺口”,选择连续数字变得越来越困难。即使从我们坐在观众席的角度来看都是如此,从玩家的视角看就更加困难了吧。

现在是绘空的「换牌阶段」。走在走廊上的她,首先进入了“红心间”。

绕过磨砂玻璃,确认盖着的牌。

上列三张,下列三张。

与开始时相比,桌上的牌减少了很多。

“应该无视这个房间的,"新妻说道。"已经不能组成像样的牌型了吧。”

画面里的绘空将一只手轻松地放在腰上,就像在自动售货机前选择饮料一样,把嘴唇嘟起来,然后——

迅速翻开了上列的三张牌。

【图16】-

8,-9,-10。

“同花顺!?”佐分利会长尖叫道。“她怎么猜到的!?”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绘空甚至没有表现出深思熟虑的迹象。这种强大的抽牌能力几乎就像是超能力一样。

“就,就像从一开始就知道牌一样……”

“……也许确实看到了。”

椚前辈拿起笔,给会长之前画的图上打着叉。

“让我们总结一下至今为止被弃掉的红桃牌。首先是在第一轮绘空弃掉的-A。然后是真兔在第一轮抽到的三张牌,-4,-Q,-K。接下来是雨季田在第二轮弃掉的-6和-7。根据雨季田的视角删去已经弃掉的牌后……就会变成这样。”

“如果在‘红心间’的上面还剩下三张牌,那一定是8、9和10。”

“一瞬间与记忆相对照了吗?啊,她怎么能记住的?”

即使是刚才称赞绘空实力的新妻前辈,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

【图17】

从第二轮开始,连续两次如有神助般组成了同花顺。但对于绘空来说,这可能只是“保守”地在地上行走。不去冒险,按照逻辑,只用能看到的牌来组成牌型。

椚前辈放下笔,然后继续说道:“但是。”

“真兔在这一轮中应该会组成K最大的同花顺。雨季田的10最大的是赢不了的。”

在画面那头的绘空听不到这个预言。她将三张牌放入口袋,消失在了画框外。过了一分钟后她离开房间,移动到“方块间”,在那里也消失在了画框外。过了三分钟后她回到了大厅。

尽管宣布要换三张牌,但她只进入了两个房间。

“正好五分钟。接下来是真兔。”真兔站起身,涂边君开始计时。通向走廊步的伐比以往更快了。都可以说是小跑了。

一切都是与时间的较量。

“椚,你怎么看?你觉得会顺利吗?”

“五五开吧。只是——”

掌握的每个房间的摄像头的我们,已经知道了真兔想要做的事情。

在第二轮进入“梅花间”时,真兔布置了一个机关。

那是——

“我认为这是射守矢真兔风格的,像笨蛋一样的举动。”

一进走廊,我就立刻打开了“梅花间”的门。

我一边假装大步迈入房间,同时将一只脚放在预先移动到门前的带有滑轮的办公椅上。然后,再把另一只脚放上去。我立即将右手放在墙上,以保持平衡,以免摔倒。我站在椅子上,用膝盖支撑在座位上,紧紧抱住靠背。

我从磨砂玻璃中探出脸,瞥了下墙上的手机,对正在监视的涂边君进行了眼神交流。

这不算违反规则吧?

我一边用手顺着墙壁移动,一边利用滑轮在地板上滑行。

要小心不发出很大的声音,而且,还要将耗时降至最低。

目标是门的对面——活动室的窗框。

从第一轮进入房间时,我就一直盯着这个房间的办公椅。也知道了只要稍微移动一些杂物,就可以开辟一条从门到窗户的直线路径。在第二轮进入“梅花间”之后,我从房间里面搬来了办公椅,放在了门口。顺便练习了一下。

「进入房间」的定义是“身体的一部分接触到地板”。

如果坐在椅子上移动,就不算是「进入房间」。

四个滑轮比我预想的还要不稳定,每转一次都会吱吱作响。控制方向也很困难。我必须紧紧抓住墙壁和架子上的突起来前进。本来我的身体素质就不高。我想在这场比赛中获胜后,应该按照绘空的建议进行肌肉锻炼。

大约花了一分钟,我跨越了六米。

打开窗户,从椅子上探出身子。鞋底踏上了地面。

呼,喘口气后向左看。这是一个像后院一样被围栏和活动室楼包围的小空间。从近到远,有科学部、摄影部和魔术部,三个房间的窗户一字排开。

我已经决定了目标房间。从我选择“保留”牌开始,我就计划好了这个方案。我已经确认了窗户的锁都已经坏掉了。

剩下的只是依靠几个赌博。

我握紧了满是汗水的手,然后走了起来。

*

暂时来看,移动似乎进行得很顺利。

真兔坐在办公椅上,从画面中消失了。我们无法追踪她的后续动作。只能祈祷一切顺利。

这场比赛的关键是如何让对手觉得自己赢了。在比赛开始前我是这么预料的。

我认为真兔正在执行这个计划。

她的目标是伪装「进入房间」的记录。通过从窗户外面出去,真兔可以在不通过走廊的情况下进出各个房间,也就是在绘空看不到她的情况下。

例如,她可以从窗户进入“红桃间”,组成-J、Q、K的同花顺。然后从窗户返回“梅花间”,然后正常地走在地板上,从门走到走廊。实际上,她进入房间的顺序是“红桃间、“梅花间”,但从绘空的角度来看,真兔似乎只是在“梅花间”呆了很长时间。因此,绘空不可能预测到真兔的手牌是-J、Q、K。

这个方法,正如椚前辈所说,就是孩子似的把戏。但在信息量对胜负有如此大的影响下,《四屋扑克》中的这种欺骗非常有效。

由于“梅花间”中只剩下7以下的牌,如果真兔的手牌让绘空产生是梅花的错觉,绘空就会确信自己能赢。然后真兔的实际手牌是——K最大的同花顺,可以反击。

涂边君在大厅里默默地看着,似乎认为真兔的行动仍然在“规则范围内”。绘空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好像能行。”我说。

椚前辈回应道:“嗯。”新妻前辈则一脸冷淡地沉默着抖着腿。

在真兔的「换牌阶段」开始后经过两分钟的时候。

“……喂,”佐分利会长说:“有什么不对劲吧?”

什么不对劲?没等我来得及问,会长已经冲向了笔记本电脑。她操作着触摸板,将“方块间”的画面切换到全屏显示。

整个屏幕上都笼罩着白雾。

雾逐渐变浓,遮住了房间的轮廓。是视频出了问题吗?

不。

这──莫非──

“……着火了!”

在尖叫的同时,我冲出了房间。

前辈们的脚步声也紧随其后。我回到了大厅,穿过了涂边君和绘空的旁边,冲进了东走廊。我打开了贴有〈-〉标志的科学部的房间门。

弥漫的烟雾向我这边涌来,刺激着我的眼睛和鼻子。火源好像是靠窗的地方。钢桌上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火花四溅的样子令人不安,眼看就要烧到别的地方,引起真正的火灾了。

咔嚓!窗户在门的正前方被打开了。外面的真兔慌慌张张地走进房间。和我对视。

“矿田酱,灭火器!”

灭火器──啊,对了。我记得在走廊上。

我转身走出房间。因为前辈们和涂边追到了在门后,所以我粗鲁地喊了一声“让开!”。然后抓住柱子旁边的灭火器。虽然它应该有四公斤左右,但我却完全感觉不到重量。我回到房间,递给真兔。我的朋友也摆脱了平时的慵懒状态,以连消防员都自愧不如的速度行动着。她拔掉了安全销,取下软管做好准备,然后对准了钢桌,喷射出灭火剂。

这是粉末式的灭火器。成分是什么来着,好像是硫酸铵之类的吧?虽然我不太清楚成分,但用于灭火的白色粉末像暴风雪一样洒落下来。火焰和真兔被整个包裹在白烟中。火焰似乎在喷射下一瞬间变大了,但然后像被责备的孩子一样,马上缩成了一团。即使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真兔也没有停止喷射,慢慢地靠近了钢桌。用粉末式灭火器灭火有再燃的危险,所以不能疏忽大意。我想起了在小学的防灾训练中学到的东西。

当窗边满是灭火剂时,火焰终于熄灭了。

真兔气喘吁吁地坐在地板上。我也没了力气。这是我十六年两个月来第一次灭火。

“啊,吓坏我了。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这是收敛火灾。”,真兔用陌生的词汇说道:“把浸在酒精灯燃料中的手帕铺在钢桌上。然后将从登山部房间带来的炭布放在上面,作为引火剂。最后,将从摄影部带来的凸透镜以一种使焦点位于手帕上的角度粘贴到窗户上。窗户朝南,今天没有云,阳光明媚。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一两分钟就能引起小火灾。”

“……那是什么?”

听起来就像是有人设计好的一样。

但当我看向真兔所指的地方时,我的脸上的苦笑消失了。在窗户上确实贴着一个约五百日元大小的透镜,用胶带固定。在桌子上,一团看起来像是手帕的东西发出微弱的燃烧痕迹。

──到底是谁做的。

甚至无需思考。

在真兔之前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只有一个。

我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间,在聚集的人群中搜索着那个身影,但没找到。我看向大厅。

雨季田绘空完全没动,一脸轻松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完美地遵守着「换牌阶段」的规则。

“绘空……你难道。”

我本打算上前质问,但涂边君的声音让我停下了脚步。“还有十秒”。

一开始我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前辈们和真兔自己都呆呆地看着涂边君。

“五,四……”

真兔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站了起来,冲向了“方块间”的牌区。

但是,在伸出的手碰到牌之前……

“射守矢同学,「换牌阶段」结束了。请返回大厅。”

裁判无情地宣布道。

皮笑肉不笑的佐分利会长地抓住了他的制服袖子。

“喂,等一下,这不是紧急情况吗?正常情况下应该停止计时吧?”

“矿田同学你们的介入就不予追究了。请大家也尽快回到服饰部。游戏继续。”

“你是认真的吗,你──”

“这是赌上了六千万日元的比赛吧”,涂边君打断了我:“我、射守矢同学、雨季田同学,都是认真的。”

《四屋扑克》的第三回合。

真兔为了欺骗绘空,从窗户伸出了名为「进入房间」的突如其来的手段。

但是绘空却在进行了意想不到的妨碍。

一种可以在不离开大厅的情况下妨碍真兔组成牌型的方法。

那就是让真兔应对事故,物理性地剥夺5分钟的限制时间的方法──

“涂边君,请告诉我一件事”,真兔从走廊里走了出来,垂头丧气的脸被刘海遮住了:"在「换牌阶段」中,有发生什么违规行为吗?”

“没有。”

“……这样啊。那我们回去吧。”

“真兔──”

“矿田酱,谢谢你赶来”,真兔的声音沙哑,似乎放弃了什么:“因为你,我才能拿到灭火器,而不必离开‘方块间’。如果我出入了的话,可能会因违反‘不能再「进入房间」’的规则而输掉比赛。”

我已经失去了辩驳的动力。

游戏如何,规则如何,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明明即使输了也不会失去什么,那做到这一步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我咬紧牙关。小火灾的冲击和焦躁、无法理解的感觉和疏离感,像收集在透镜中的光一样,情感一下子涌上心头。光烧焦了我的心脏,最终燃烧了起来。

“已经……随你的便吧。”

我背对着真兔,一口气说道。

就像现在的状况一样,我举起灭火器的手臂开始隐隐作痛。

“这小火,没法保密的。”

“确实不行吧。”

“要不说是椚在玩烟火?”

“请找个更好的借口。”

我一边听着学生会成员们的对话,一边回到了服饰部。

因为“方块间”还在全屏显示状态,所以我解除了它。在大厅里,绘空冲坐在椅子上的真兔笑了笑。

“动静闹得很大呢。”

“只是有一点小火而已。”

“哎呀,辛苦了。”

“你在先手进入‘方块间’时就设置好了那个是吗?”

“在「换牌阶段」内的行动是自由的。规则是这样的吧?”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这个的?”

“在说明规则的途中。会长在等待时说了‘因为消防法的原因已经打算拆除了’这样的话吧。当我看天花板时,发现确实没有安装喷水灭火器或火警报警器。在一、二回合中,我已经收集到了合适的工具,所以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我回忆起来了。在说明规则时,绘空确实是一直在看天花板。除了灯管外,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而在二、三回合中,她在每个房间都有奇怪的长时间停留。原来是在收集引起收敛火灾的工具吗。

“姑且说一下,这是纵火行为。你想烧掉我们学校吗?”

“走廊上有灭火器,真兔注意到了就会扑灭它吧。实际上也是如此吧?虽然比预想的起火时间晚了,让我有点担心。”

然后,绘空继续说道。

“就算万一着火了,也没有多大问题吧。这是无人的活动室楼,而且计划要拆除这里吧?”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穿着连帽卫衣的小个子女生,这些话真的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吗。

新妻前辈带着发箍挠了挠头。

“我本以为射守矢对活动室楼比较熟悉,会有优势,但事实相反,地利在雨季田那边。对于其他学校计划拆除的活动室楼,雨季田没有什么感情,可以毫不犹豫地点火。”

“我无法接受。”真兔在画面中说。“从走廊看,花色的贴纸妨碍了我,让我看不见房间里。你打算怎么让我注意到火灾呢?”

“如果从窗户外面看,肯定会注意到的吧?”

在我身边,椚前辈开口了。

使用办公椅进行移动——绘空预测到了。

也知道真兔要利用外面的路线。

尽管明知道,却故意将其也纳入在妨碍计划中。

“现在轮到「赌注阶段」。雨季田同学作为先手请出示赌注。”

涂边君推动着游戏进程。完全是闹剧。真兔连抽牌都没抽到。手牌只有一张,和第一轮比赛一样不成立。绘空不可能输。

因此,赌注金额也是已经确定了。

“两百枚。”

“……弃牌。”

在绘空宣布后,我立刻回答。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绘空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然后将手牌从卫衣中拿出并丢弃在弃牌堆上。我也从对襟毛衣的口袋中拿出-J,叠在弃牌上面。牌很快被涂边君收回,消失在牌盒里。好不容易抽到的好牌,还没见到太阳就在游戏中被弃掉了。

S筹码被移动了。相当于绘空宣布金额的一半的一百枚筹码,从我身边被夺走。

第三回合结束。双方的S筹码是:

射守矢真兔,103枚。

雨季田绘空,516枚。

矿田酱和前辈们可能正在画面的对面抱头苦思。

我虽然低着头,但并没有觉得意外。我对绘空的策略很熟悉。绘空总是这样战斗。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

7.

初三的冬天。

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

我提前五分钟到达教室时,教室里充满了一种静谧的紧张气氛。如果是平常的考试,同学们会以一种习以为常的表情,像是在处理自助餐里堆积过多的食物一样,疲倦地翻阅着笔记本。但是今天早上的他们,就好像被迫坐在一个高级法国餐厅里一样。当时的我想,也许是因为入学考试即将临近了。

特别是那些争取推荐入学名额的学生,更是充满紧张感。

因为推荐的合格与否将在1~2月份公布,因此这次考试的成绩将决定内部评价分数。而且也有最重视最近的期末考试的高中,所以对于推荐生来说,从今天开始的几天考试可以说是入学考试的同义词。

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有个叫做竹宫的女孩紧盯着参考书。即使其他朋友来打招呼,她也会说“现在在集中精神”而拒绝他们。

“啊,对不起。这样啊,竹宫的目标是菱川。”

因为是矿田矿所属部的部长,所以关于竹宫的事情我也稍微知道一点。听说她志愿去菱川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菱川高中以其在体育和艺术方面的专业而著名,是日本为数不多的设有舞蹈专业的学校之一。如果她能被推荐入学,会提供奖学金和住宿两者的支持。虽然南树高中的舞蹈部在公立学校中算是相对强大的,但只有一个名额,所以不一定每年都会有合格者。

“但是,你不是说前几天进行了实际技能考试感觉还不错吗?”

“还不能掉以轻心。竞争对手还有很多。听说如果英语排名前三的话,入学考试会有加分。我得争取拿第一名。”

“不过,你英语排名大概在第二十名左右吧。”

“所以我现在一直在努力。”

一提到第一名,我突然想起了上次吃甜甜圈时的谈话。

我走近绘空的座位。坐在窗边的绘空既没有打开笔记本,也没有拿出手机,而是悠闲地凝视着外面,好像在享受落叶的香气。

“看起来很从容嘛。”

“如果看起来是这样的话,那我很高兴。这意味着我拥有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不是说考试要拿第一名吗?”

“我会拿的。”

绘空一脸爽朗地回答道。

不是有自信那样的次元,而是预言着确定的未来——听起来就是这样的说法。作弊这个词在我的脑海中闪过。她是想通过偷看来取得好成绩考上星越吗?即使在只想着无聊的事情的我看来,这也是一个过于简陋的想法。

不确定性太大,风险也太大。一种类似沮丧的情绪袭击了我。

扔进水槽的玻璃瓶。

那可能就是我的想法。

神秘的绘空的真面目,也许是像水母一样在水中摇曳的不可思议的小女生。

“嗯,加油吧。”

我离开了绘空的座位。我打算参加附近的颊白高中的普通入学考试,应该不会有问题,所以考试说实话无所谓。我以在丛林游荡的感觉在教室里闲逛。

教室的边上坐着矿田酱。她皱着眉头,双耳戴着耳机,用充血的眼睛瞪着听力应用程序。

我没有搭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周后,期末考试的成绩公布了。

在南树中学,不会进行大规模的排名或者分数的公布。每个学生都会收到一张列有各科成绩和平均成绩的纸张。那张像购物收据一样的长纸决定了学生的命运,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被叫到名字,收到那张纸片的瞬间,我站了起来。

我的分数和以前差不多。和往常一样。

只是。

主要的五门科目的平均分,明显地下降了。

老师也唠叨着:“所有科目的平均分都下降了,真遗憾。”“问题的难度应该没有改变,希望大家对入学考试能更有点紧张感。”

问题的难度没有改变──

我明白了绘空所做的事情。

放学铃声响起,班会结束。我追着提着朴素的书包走出教室的背影。在换鞋处外的枫树下,我叫住了她。

“绘空。”

少女摇着富有光泽的黑发,转过头来。我寻找着应该说的话。

“考试怎么样?”

“非常好,我想大概会得第一名。”

那是一副空空的,没有任何恶意的笑容。离校的学生们都没有注意到我们,边打着哈欠边从我们身边走过。

“……我想到了在考试中能确实地获得第一名的方法。”

“是吗?靠作弊吗?”

“是的,但不是靠自身作弊。”

我向绘空走近一步。我也踏入了树枝所形成的阴影下。

“给成绩靠前的人透露假题,假装这是会在下一次考试中使用的。因为是关系到前途的重要考试,所以大家都上钩了。平均分会大幅下降,只有没有踩到地雷的人才能成为成绩靠前的人。”

这个策略的制定者只需正常参加考试,得到正常的分数即可。

由于竞争对手的分数下降,所以相对来说会占据第一名。即使在考试后发现被设局,也不会有学生会自称是打算作弊的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根据个人生活方式和环境而制定的策略。即使是日常生活中微小的事情,都可以被追溯到微小的生存竞争,每个人都在不自觉中将策略投入其中。无论是分组去修学旅行、向父母要零花钱时的对话、恋爱、还是参加舞蹈比赛的半决赛。没有神会来裁决公平,我极端地认为,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但是,思考和实施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

“为什么要这么做……绘空的成绩本来就很好。不用作弊也能获得第一名吧?而且,仅仅是在考试中获得第一名也不足以进入星越……”

“马恺文。”

由于突然出现的奇怪词语,我回了句:“诶?”

“不知道吗?马恺文是一个大学生,他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上靠作弊赚了大笔钱。毕业后,他打算在奖学金面试中提到这个成绩。虽然我只是在电影里看到的,所以可能是夸大其词的,但我觉得我也可以做到这个。”

在绘空的平底皮鞋下,落叶发出了干燥的声音。

“如果我告诉他们我操控了整个年级的考试结果,你不觉得会在星越的面试中很受欢迎吗?”

雨季田绘空的生存策略第一次展现出来。

她并没有巧妙地把它藏起来。只是没有给人看。只是在我的尺度上看不见而已。

扔进水槽的玻璃瓶。

瓶子里是透明的毒药。

而雨季田绘空,毫不犹豫地污染了水,杀死了鱼。

最后,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知道要对绘空说教是徒劳的,也没能下定决心向老师举报。实际上,本来就没有证据证明是绘空做的。而且老实说,我也有一点佩服能用超出范围的方法达成目标的绘空。

新年伊始,我听到一些争取推荐入学名额的同班同学们在那里纷纷抱怨。尽管我心里感到愧疚,但还是戴上了耳机,遮住了耳朵。这件事作为只有我和绘空知道的秘密,被深深锁在了心底。

然而。

惩罚就在那之后等待着。

8.

在我的视野中,城市被构筑起来了。

左右两旁排列着黄色高楼的街道,是每隔数十枚摞起的五百一十六枚的S筹码。最初我只放在桌子的一边,但后来数量增加得太多,所以放在了两侧。十五分钟后,又增加了一百枚,这座城市还将继续扩大。六千万日元对我来说也是一笔未知的巨款,让我兴奋不已。

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赚钱。

但为了获得安逸,钱是必需的。

这是我从单亲母亲那里学到的。小学二年级的雨天,当我撑着一把崭新的雨伞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兼职结束回家的妈妈。她瘦弱的脊背佝偻着,撑着一把用胶带修补的满是破洞的塑料伞。雨季田家的家计和普通家庭比起来有点拮据。那个“有点”其实很大。差距确实存在,但要忽视、忽略它,需要被迫进行更多的努力。我打算在高中毕业之前做出相应的努力,来弥补这个差距。为了在未来的日子里,减轻母亲的负担,也为了让自己过得轻松些。

沿着高楼夹缝的主要街道走下去,我看到了一个棕色头发、穿着超大毛衣的公主,她嘴角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看起来即将垮掉,疲惫不堪,低着头,拼命地寻找逆转的对策——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真兔这半年的演技进步了很多。

涂边君咳嗽了一声。

“在开始第四局之前,我想向雨季田同学确认一下。”

“如果对手的赌注不足怎么办,对吧?我接受超出自身手头持有的赌注。担保事项就交给真兔了。”

“和公园时的担保一样。”

真兔迅速答应了。

“可以吗?”

“你才是,可以吗?我这一回会反超的。”

她的话虽然大胆,但语气却没有自信。我只是回应:“我期待着。”

真兔在与巢藤较量时,提出了如果出现赌注不足的话就在成人直播网站上赚钱的过激条件。当然,我不想让朋友做这种事,所以我打算在剩下的一百零三枚S筹码回收时结束。如果真兔坚持要支付,那也无法阻止她。

“第四局开始。”

涂边君启动了从我们这看不到的应用程序。从各个房间收集卡牌的常规流程又一次地重复。

我翻开手上的三张牌,同时用手遮住-

3,-7,-10。

无趣的手牌。不过事实上,这还不错。

“雨季田同学,你要换几张牌?”

“三张。”

最后一轮比赛必须换三张牌。我从一开始就决定要这么做。真兔也选择了“三张”。刚刚发给我们的六张牌被弃掉。

目前已使用的卡牌总数。

第一轮,十二张(其中两张由真兔“保留”)。

第二轮,十一张。

第三轮,九张(因真兔错过了两张牌)。

现在,又有六张被消耗掉,共计三十八张。

在五十二张卡牌中,剩下的只有十四张。

“进入「换牌阶段」。从先手的雨季田同学开始……”

“等等。”真兔插嘴道,“我可以去上个厕所吗?因为很乱,我想擦一下。”

她的袖子和头发上到处都是灭火剂,确实不好看。涂边君看向了我,好像在等待我的答复。

“没问题,都怪我,我会等你回来的。”

“那么,等射守矢回来再继续吧。”

“谢谢。”

真兔站起身,小跑着走向北走廊,然后迅速消失。

当然,她并不是为了补妆去的。

我明白她背后的目的。从第一轮比赛开始,我就预计真兔在最后一轮时会离开。问题在于,裁判会如何判断这一点。对我来说,如果他能无视的话,我会很高兴就是了……

嘛,不过是杞人忧天。涂边把视线落在平板电脑上,连眉毛也没动一下。是令人想编入星越的优秀人才。

三分钟左右,真兔回来了。

“久等啦。”

“那么,可以继续了吗?”

我站起身,涂边君开始计时。真兔的视线刺在我的背上,带着无法隐藏的紧张,我感觉正被针紧紧地扎着。

我走进东走廊,一直往里走去。牌已所剩无几,微小的差距就可以决定胜负。那么想拿最强的花色——黑桃牌是很自然的事情。

我进入了“黑桃间”。

首先,我仔细地看了看房间内。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大卫·科波菲尔的海报。留下的各种杂物。破损的扶手椅、空鸟笼和不搭调的和式橱柜,还有电扇。

我走近卡牌放置区。

桌上一张牌都没有。

从我的视角来看,黑桃的牌已经被消耗了几张呢?

首先是第一轮。我的起始手牌中有-10,以及我组成的-6、8、9。我还知道真兔的起始手牌中包括了下层的一张牌。我们将其标记为“X”。

第二轮中,真兔的三张牌中使用了-A。

此外,第三轮时我的起始手牌中有-2。

剩下的牌是3、4、5、7、J、Q、K。其中是素数的3、5、7、J、K之一为“X”。除去“X”,那么就剩下六张牌。但是,在桌上却一张都没有。

那剩下的牌去了哪里?

唯一可能的地方就是在真兔的起始手牌里。在第二到第四轮的发牌中,真兔获得了九张牌,那其中包括了六张黑桃牌。然后,这些牌都被丢弃了。对我来说是个不幸的消息,但并非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完全搞错了。退出来进入别的房间——

一般情况下会这么想吧。

“很遗憾。”

一切都如我所预料。

感到有哪里不协调,是在第一轮比赛中。

在说明规则时,我们一起进入了这个房间。我扫视了一下房间,记住了物品的位置和特点。右侧窗户的半圆锁可能因螺丝松动而断了。海报的左上角翘了起来。空鸟笼以倾斜三十度左右的状态下支撑在椅子的靠背上。电扇的插头从插座脱落了——等等。

然而,在第一轮的「换牌阶段」结束后,当我再次进入房间时,我注意到了一些微小的差异。

电扇的插头,插进了插座。

因为我在第一轮是后手,所以这期间只有真兔进入了这个房间,是她特地插上了插头。

我走近电扇。底座上有五个按钮,上面标着“关”、“弱”、“中”、“强”、“摇头”。但是风扇没有转动,也没有摇头。

我脑海中浮现出几分钟前真兔的身影。真兔在这个房间听说明时,回到了大厅后,一直盯着门旁边墙壁上的东西——电灯的开关。

我按了两次“黑桃间”的开关,确认荧光灯没有亮。

断路器被切断了。大厅和活动室都从南部的窗户透进了阳光,十分明亮,所以我看漏了,不过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个活动室楼楼预定拆除,各社团也早已搬走。然后,我理解了真兔的策略。

风扇的位置恰好在卡牌放置区的斜前方,叶片的高度也与桌子几乎相同。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把电的断路器——在仅仅10秒左右——重新接通的话?

【图18】

当电源重新接通时,在无人的房间里,风扇会开始转动。风扇缓缓地摇头,强风轻抚过桌子。由于桌子上覆盖的黑布是厚重的天鹅绒布料,所以风吹不动。但是,牌肯定会被吹飞。然后,它们会落在桌子和墙之间的大约三十厘米的缝隙中。

在风扇完成一次旋转之后,再次切断电源,风扇便会停止。

之后「进入房间」的玩家想注意到这个工作是极其困难的。如果是游戏的最后阶段,即使牌的数量已经减少到零也并不奇怪,而且由于布的遮挡,桌子的后面也看不到。只要不绕进去去窥视那条缝隙,就不会注意到掉下来的牌。

在自己的「换牌阶段」内移动卡牌是违反规则的。

但是,在其他时间,通过远程操作,以“事故”为借口移动卡牌的话——

这个诡计的目的有两个。

首先,要让我错认剩余的卡牌数量。如果我按照规则“没有牌的情况下允许再移动”,进入第四个房间的话,那么我就会立刻输掉比赛。

即使这个计划不顺利,她还有“独占剩余的黑桃牌”的优势。由于摄像机的角度,她可以进行不正当的操作,比如翻牌确认背面。在卡牌数量减少的最后一轮比赛中,要以正规方式获得三张连续的牌是很困难的。如果能够垄断最强的黑桃,组成同花顺,几乎可以确保胜利。

真兔可能也提前知道了断路器的位置。简直就是对刚才火灾的反击。这是只有在主场作战的真兔才能设置的,活用地利的诡计。

我觉得这是一个简单又精致的好欺骗。

我绕着桌子,窥视着桌子和墙壁的缝隙。

“果然。”

地板上散落着六张牌。

其中四张是正面朝上的,两张是反面朝上的。正面朝上的牌是-5、-J、-Q、-K。

我翻开另外两张进行确认-3和-4。

我拿起-J、-Q、-K,放进了口袋里。这是一手K最大的同花顺,由于第二轮真兔对A的回收,皇家同花顺已经没有了。这意味着,在现在的《四屋扑克》比赛中,没有比-J、Q、K更强的牌。

我的胜利已经确定了。

但是,还有一些工作要做。我要确保真兔没有察觉到我发现了她的欺骗。

我退出了“黑桃间”。在房间里度过的时间只有30秒左右。

然后,我去了“红心间”,待了一分钟左右。接下来是“方片间”。在留有烧焦味道的房间里,靠在墙上,一分钟、两分钟……。等到时间所剩无几,我假装匆忙地返回了大厅。

“赶上了吗?”

“四分五十秒。在规定时间内。”

“啊,太好了。”

我坐在椅子上,“其实可以再进一个房间的,但时间不够了”。我知道了真兔的下巴微微动了一下,咬了咬嘴唇。

第一个计划失败了,她现在应该正在转向第二个计划。

“接下来,射守矢同学,请。”

“好的。”

真兔离开了座位。

她一边整理着从肩上滑落的对襟毛衣一边走着,然后走进了“黑桃间”。

真兔可能会拿-3、4、5,组成同花顺。或者在剩余卡牌相对较多的“方片间”中尝试组成同等的牌型。或者在“红心间”中成功抽到-J,然后与“保留”的卡牌组合成-J、Q、K。但是,只要我口袋里有-J、Q、K,一切都是枉然。

“黑桃”、“红心”、“方片”——走进了和我同样的房间,大约四分钟后,真兔回来了。

她以一种轻松懒散的姿态走回来,但眼神却在燃烧。那热浪与我的冷静产生对流,令大厅的空气盘旋。

我挺喜欢这种氛围。

就像在雨天,只有自己撑伞一样。这种感觉很特别。

“接下来,进入「赌注阶段」。先手,雨季田同学,请开始。”

“103枚。”

我伸出手,移动了一些黄色的筹码。与真兔的筹码数量相同。涂边君将目光转向真兔。

“射守矢同学,你要怎么做呢?”

“……根据规则,可以超过手中的筹码,而且第四轮没有上限,对吗?”

“是的。”

“加注,1000枚。”

啊?裁判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我心潮澎湃。

的确,没错。可以超过手中的筹码,第四轮没有上限——所以根据规则,在这个回合中,我们可以下注远远超过场上总额的赌注。

“真兔。1000枚筹码等于1亿日元。如果你输了,你将背负着9千万的债务。”

“我突然想被僵尸追着跑了。”

真兔轻松地回答道。她表面上在白白造势,感慨命不由我,进行着自暴自弃的表演,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她对自己口袋里的牌有信心。在最后一轮比赛中,同花顺是非常强大的牌,所以她的大胆也可以理解。

即使是习惯了《实践提升career up》的我,也无法抑制住抽搐的嘴角。

我与老朋友对视,坦诚地表达了自己的真心。

“真兔。好久没见了,我真的很开心。”

“嗯。”

“不管胜负如何,下次再见面时一起去喝茶吧。”

“可以去不太贵的地方。”

“……跟注。”

就像要把伞尖刺入朋友的心脏一样,我宣布道。

赌注成立。揭示手牌。真兔从对襟毛衣的口袋里,我从卫衣的口袋里,同时把手放进去,同时取出,同时,把三张手牌摊开在桌子上。

我的牌型是——-J、-Q、-K。

真兔的牌型是——-3、-4、-5。

涂边君挑起眉毛,真兔则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仿佛吐出了灵魂一般。我没有任何反应。这是计划中的胜利。

“电风扇的戏法很有趣,但作为逆转的策略,效果一般。”

“被你看穿了?”

“从第一回合就看穿了。”

“真厉害。”

“涂边君不是说过吗?要在这个游戏中获胜,必须要完美地读懂对方的思考。”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相对简单的游戏。

因为对于真兔,我无所不知。

真兔的感想则完全相反。“这场比赛的关键是如何让对手进入决赛。为了对手加入赌局,必须让对手确信自己赢了。”

输给我的孩子都会像这样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我一边听着,一边把手伸向真兔剩下的筹码。六百一十九枚S筹码。盒子里装不下,得分成两份。

涂边君的手轻轻抓住了我的手腕。

“……?”

我带着疑惑的表情,与毫无表情的裁判互相凝视。他开口了。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真兔的声音。

“真是不容易啊。”

“第四回合是──”

“为了让绘空觉得肯定能赢。”

“射守矢获胜。”

9.

“……你在说什么?”

我哑然失笑。我本认为他很有能力,结果在最后的最后竟然做出了错误判断。

“双方都是黑桃的同花顺,我是K最大的牌,真兔是5最大的牌,我赢了显而易见。”

“不。”

涂边伸手拿着真兔的手牌,然后一张一张地把牌翻过来。用红墨水印刷着格子风的图案。扑克牌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他转向我的牌,重复同样的动作。

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牌背是蓝色的。

完全相同的图案和设计,只是油墨的颜色是蓝色的-J、-Q、-K,三张牌全部如此。

涂边从口袋里拿出了红色小盒子。

“最初应该说过游戏只使用这一副牌。因为使用了规定外的牌,所以雨季田的牌型不成立。”

我张着嘴,但什么话也说不出。

因为,这样——这样的事,只能说是魔法。

为什么?什么时候?应该没有替换的间隙。因为牌一直放在我的口袋里。

等等。

在“黑桃间”中发现散落在地板上的牌时。J、Q、K这三张从一开始就是正面的。我确信了胜利,拿了这三张,放在口袋里。

那个时候,我确认背面了吗?

不会吧。

——不会吧。

我看着真兔。老朋友像结束了长途旅行的朝圣者一样,流露出疲劳和安心,把身体靠在椅子上。那只手慢慢地移动着,从对襟毛衣的口袋里拿出了新的东西。

与涂边君持有的牌盒相同的制造商名称——写有“STING”的蓝色牌盒。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一开始。”

真兔开口道。

“说明一副牌的时候,我很在意涂边君的一句话。‘借用了魔术部剩下的一件物品’。一件物品──这意味着魔术部可能有两个或更多的牌组。如果使用另一个牌组,也许可以让绘空被骗使用假牌。我是这样想的。”

这在是说明规则的最开始。

比起两个人同时说出牌在别的地方,还要之前。

“我需要在第一轮比赛中,确认是否有额外的牌组。所以我首先进入了魔术部,开始搜索。很快就找到了。它被放在柜子的抽屉里。但是那是蓝色牌背的牌组。嘛,没办法,大部分的扑克牌都有红蓝两种颜色……我把那副牌放进了口袋里。”

第一轮比赛。先手的真兔首先进入了“黑桃间”。我以为是为了准备电风扇诡计。

但事实上还有一个目的。在四个活动室中,只放在魔术部的东西——寻找第二副扑克牌的目的。

“因为背面的颜色不同,要欺骗绘空,必须让假牌处于正面朝上的状态被拿走。我早就注意到电风扇和断路器,所以决定一起利用它们。”

被风吹散的牌,有的正面有的反面,散落在地板上。

如果所有的牌都是正面朝上,我也可能会怀疑。但在那个地方,还混合了两张背面朝上的牌,而且它们都是红色的图案——怀疑的种子被巧妙地掩盖了。

“在第一轮的手牌公开下,我确认了两件事。首先,我发现即使其中一名玩家的手牌无效,涂边君也不会停止比赛。”

我的头上刮起了暴风雨。

真兔在第一轮比赛中只保留了一张手牌,我认为她是在预测我会弃牌后大胆地虚张声势。

不,真兔在进行实验。

“另一件事是绘空的手牌持有方式。绘空一直把拿回来的牌放在她的卫衣口袋里,即使在下注时也不拿出来。如果牌被放在桌子上被看到,就会被注意到背面的颜色,那么伪造牌的计划就会失败。虽然在游戏中将牌放入口袋是正常的,所以我并没有太担心。”

但还是有点害怕啦。真兔这样说着,拿起自己的牌,展开成扇状。

“在展示牌前,你问过我‘能把你的牌像这样展示给我看吗?。当时我的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了。我还以为不仅是‘保留’,假牌作战也暴露了呢。”

暴风雨加强,只有我撑着的伞被吹飞了,我全身湿透。

我费力地挤出声音。

“……我还是无法接受。”

“什么?”

“因为,你什么时候放的假牌?如果只是把-J、Q、K放在地板上,会存在很大的问题。桌子上可能有真的-J、Q、K。如果在那种情况下吹飞牌的话,我可能会看到地板上有两张相同的牌。”

“没错。所以,在放假牌的同时,我需要把真正的-J、Q、K从游戏中去掉。”

“你的初始手牌里有这三张吗?”

“运气没那么好。我最后一轮的初始手牌是-5、-3、-2。”

“如果初始没有拿到这些牌,那真兔就没有拿掉-J、Q、K的时机了。你在第一轮和第二轮选择了其他牌,而第四轮我是先手。”

“是第三轮。”

“第三轮……?不可能。因为第三轮,是我在牵制你……”

“‘比预想的起火时间晚了,让我有点担心’,绘空,你是这样说的,对吧?”

暴风雨停了,冰冷而干燥的感觉袭击了我。

在眼前,我像是被箭绞着一样——在游戏中第一次感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真兔淡淡地继续说道。

“我出去后很快就注意到了火灾。但我选择了忽略它。我进入了‘黑桃间’,拿走了上下列的右端-Q和-K-J一开始就在我的第三轮的初始手牌中,已经被我丢弃了。这样我就确认了-J、Q、K的全部位置。然后我将假牌放在了桌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接着我从窗户出去,跳进了‘方块间’。”

“…………”

“真的假的……?”

我听到了声音。不知何时,前辈们和矿田已经回到了大厅,站在涂边君旁边,他们的脸色都变得苍白,和我一样。

“如果射守矢进入了‘黑桃间’,我们也应该也会注意到吧?”

“不。因为把‘方块间’全屏显示了,所以那个时候没有拍到其他的房间。是在那之后进行的工作吗……”

“第三场比赛的射守矢换了两张牌。‘梅花间’因为坐在椅子上所以被视为未「进入房间」。之后使用了‘黑桃间’‘方块间’两个房间……。计算正合适吗?”

新妻前辈看起来好像接受了这出乎意料的败北。在这种情况下,他似乎认为已经不可能战胜敌人了。

我转向真兔。我还有想问的事。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能忽视火灾。除非事先预料到了,否则你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反应。”

“我早就料到了,在规则说明的时候,绘空看到了天花板。”

真兔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我也知道引起火灾的工具都在房间里。而从走廊很难注意到,所以我想你应该会配合我使用外部路径的时机吧。”

“……那么,真兔在第三轮的时候,正常地抽牌了吗?手里有三张牌?”

“是的。但当我回到大厅时,只有一张了。”

“但应该是禁止‘保留’的。”

“对,禁止‘保留’。但没禁止‘废弃’。”

“废弃……在哪里,怎么做到的……”

“在‘方块间’中,有一项人类最好的,非常适合消灭东西的发明。”

——火。

我的装置,真兔所预料到的,火。

在矿田拿起灭火器返回的几秒钟内,真兔独自一人留在了“方块间”。那两张小小的纸牌,在瞬间被烧光了。

“嗯,因为我意识到这举动很危险,所以我问了涂边君‘有没有违规?’。涂边君的回答是‘没有’。”

“我认为一切都在规则之内。雨季田的纵火、射守矢的换牌、焚烧都是。第一轮比赛的追加规则是‘抽到的牌一定要在那个回合内消耗掉’。我并没有决定必须作为手牌使用。”

《四屋扑克》是一场互相碰撞想法的比赛。在「换牌阶段」中,允许很多欺诈行为。

“然后在第四轮的「换牌阶段」之前,我去了机房,把断路器抬了下来。风吹散的三张牌与地板上的假牌混合在一起,掩盖了不自然之处。后攻手我观察‘黑桃间’的时候,如果假牌消失的话就可以确定胜利了。无论是多么弱的牌型,无论赌几千枚,都绝对会赢。”

而且实际上,真兔赌了一千枚。

“你也知道我看穿了电风扇的诡计。”

“因为插上插头后,房间产生了差异。如果是绘空的话,肯定会注意到的。”

心中的恐惧消失了,就像云隙中透出了阳光,喜悦和近乎痒痒的感觉流入了心中。

我的计算出现了巨大的错误。

真兔的事我什么都懂。

我的事真兔也什么都明白。

“……你是从哪里开始策划的?”

一个名叫椚的男生喃喃道。他眼镜后的眼睛,像是看到幽灵一样僵硬。

“在第四轮比赛中,射守矢需要让雨季田先手,拿走假牌,所以在第三轮比赛中输了。第三轮,射守矢需要让雨季田先手设下收敛火灾的诡计。所以在第二轮比赛中输了。而雨季田的收敛火灾诡计是在‘射守矢使用外部路径移动’的前提下制作的。所以在第二轮比赛中,射守矢选择了后手,这样才能完成对外部路径的铺垫。所以在第一轮比赛中输了……”

所有人都想象着这条直到达到这个结果的,危险而曲折狭窄的道路,甚至忘记了惊讶,只剩下了沉默。

真兔自己也什么都没说。

“那我们来整理一下吧,”涂边君说道。“最终成绩是雨季田零枚,射守矢一千零三枚。关于支付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位了。”

“啊,对啊,”会长佐分利像突然想起来一样,大声喊道:“S筹码,一千一百枚,一亿一千万!太好了,射守矢,我的辛苦也得到了回报——”

“S筹码全部退还给星越学生会。负债我也免除了。”

真兔的一句话让会长的欢呼声突然停顿下来。

“喂,这不对吧。我们在刨冰店约好了,筹码都要交给学生会的。”

“我们并没有约定是交给哪个学生会。”

佐分利前辈的嘴一开一合地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她看向了身旁的椚前辈。部下只是耸了耸肩。

我谨慎地插话道。

“虽然是很难得的提议,但胜负就是胜负,所以不用特别在意的。”

“不,这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情。不过,作为回报,我希望绘空听一下我的请求。”

“……什么?”

真兔凝视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和我一起向矿田酱道歉。”

10.

我眨了眨眼睛。本来站在舞台的边缘却突然被聚光灯聚焦,有一丝走投无路的感觉。

“嗯……什么事?”

真兔之前一直说要让绘空道歉。

我一直以为真兔和绘空之间有什么想要解决的矛盾。但是,道歉的对象不是真兔而是我?毫无头绪。

而且,更让人在意的是——真兔说“和我一起”。

绘空惊讶地摇摇头。

“没想到,这真的是这个目的啊。”

“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觉得还好吧……”

“那也要道歉。”

“……听从胜者吗?”

绘空把椅子拉开站了起来。真兔也跟着站了起来,把整个身体转向我。染过的头发、短短的折起来的裙子和看起来随意的对襟毛衣,但是目光锐利,笔直。面对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朋友,我也自然而然地挺直了腰杆。

“矿田酱,这一年来,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出口。”

“啊,嗯。”

“初三的时候,你是以菱川高中的推荐为目标的吧。”

“……嗯。”

那是个有专门舞蹈课程的镰仓的一所难进的学校。我和舞蹈部的部长竹宫在竞争唯一一个的推荐名额。无论是在考官面前表演的实际技能考试,还是决定胜负的期末考试,我都尽了全力。我知道自己表现得还不错。但是……

“但是那时我只是普通地被淘汰了……”

“绘空操纵了考试的结果。绘空以这种实绩进入了星越高中。”

真兔不顾困惑的我,继续说道。她揭露了一个惊人的方法。对成绩优异者散布虚假题目,相对提高自己的分数,可以说是手上没有污点的舞弊。

“……我第一次听说。”

“因为我没有给矿田送假题。”

“而且也没有发给竹宫。”

真兔继续说道:“虽然菱川的舞蹈推荐主要看实际技能,但英语排名前三会得到加分。其他竞争者都消失了,竹宫的相对排名大幅上升,进入了前三名。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优先级发生了变化。”

那天的事我记得非常清楚。

一月的某个早晨,竹宫跳进教室,高声宣布自己被菱川录取了。朋友和部员们围着她,挤得水泄不通,异口同声地庆祝着。混在圈外侧的我也在用相同的方式祝贺她,但我的内心一直在向虚空坠落。

我不太记得是怎样落地的。是保持了华丽姿势,还是被靠垫接住了,反正内脏突然爆炸了。

总之以那一天为界,我心中有了隔阂,远离了踢踏舞。

椚前辈向佐分利会长问道。

“会长,之前你说你调查了射守矢的事情……”

“我只知道射守矢和雨季田在毕业前疏远了这个消息,其他的我并不知道。”

“说得太过分了,但问题不在那里。”

真兔只是看着我,只对着我说话。

“推荐结果出来后,我追问绘空。矿田酱遭受了二次伤害,你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吗?我质问了这样的话,绘空却回答……”

“是为了真兔才这么做的。”

绘空低头摸着她的卫衣绳子,说道。

“我以为如果矿田被菱川淘汰,真兔会高兴的。因为这样就可以一起去同一所高中了。”

从校舍内传来了音乐队的练习声,填补了沉默。我交替看着真兔和绘空。我看到了两个共享价值观、相互理解的少女。大脑之所以受到冲击而动摇,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考试的内幕。

真兔我行我素,内心坚强,也有着高超的计算能力。

我以为她就算一个人也好,不管去哪里也好,都能活下去。

“……在内心的某个地方,我确实很高兴。”真兔颤抖地说道:“所以我一直没有说出口……”

“蝴蝶振翅很可怕。”我脑海中闪过真兔与佐分利会长对决时的一句话。“不擅长这种沉重的东西。”在“愚烟对决”决赛前,真兔对背负着我们的命运并不感兴趣。“人生中有些事是无法抹去的。”七月份放学后,真兔在帮助歌牌部的时候也不高兴地说过这句话。

“我们从矿田酱那里夺走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我们摧毁了你的未来。虽然无法补偿,但希望能让我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

她的长发勾勒出棕色的线条,下降到我的腰际。绘空也手交叉在裙子前,深深地低下了头。

在挑战不可侵犯的学校的几个月里,发生了火灾、互相竞争的对决、以1000张S筹码的负债为代价,进行了一亿日元的道歉。

涂边君和新妻前辈的目光也投向了我。聚光灯的光线更加强烈。我深呼吸,让刚刚揭开的的秘密慢慢渗入心底。就像把手伸进井里,捞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感情,掸掉多余的泥巴一样。

“操纵考试成绩真的太过分了。”

首先,我要明确这一点。尽管可以说是自作自受,但除了我以外,应该还有其他计划被打乱的学生。绘空坦率地回答“是”。

“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而且,就算是游戏,也不要再点火烧学校了。”

“我发誓。”

“但是,我并不在意失败。”

真兔抬起了头。

“我不知道考试结果对我有多大影响……选择去菱川真的好吗?我曾经也犹豫过。如果去了,我的人生可能只会围绕着踢踏舞,没有改变的余地了。但是,我并没有自信成为专业的踢踏舞者。实际上,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那么喜欢踢踏舞……如果真兔当时劝我去颊白的话,也许我会改变自己的方向。”

于是,我看着真兔说:

“下次,一定要好好地告诉我。”

真兔的表情放松了。紧绷的弦松开了。释放的箭矢飞向了未来的天空,被撕裂的空气带来了微风。我笨拙的朋友,缩着肩膀,轻声回答道:“嗯。”

一声夸张的叹息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新妻前辈坐在了地板上。

“差点被吓死了。我还以为要因欠下一亿的债务没还而吵架……”

“对不起,我把你们卷进来了。”绘空说道,“S筹码的事情,我会好好还给新妻前辈你们的。”

“那是理所当然的,傻瓜。”

“不过作为本钱的三百一十六枚筹码可还是归我的。”

“为什么啊?”

我有点感动。这是真正的大团圆。

“你还要好好地再道一次歉。”会长拍了拍绘空的肩膀。“我们要去向职员室报告小火灾的事情。”

“啊,好的。”

“我会说是我的过失。”涂边君斩钉截铁地说道:“承担意外事件的责任也是裁判的工作。”

“涂边君……我要从椚前辈那里移情别恋了。”

“不行,我有女朋友。”

“我怎么不记得有被谁恋过。”

“那么,我们来开始收拾吧。”新妻前辈像赶走小猫一样挥动着手。“烦人的少女们,吵架也好,和好也好,随便你们。”

事情的后半段,我感觉到了对我的眼神。

因为机会很难得,所以我决定要好好把握。我和真兔拉近距离,强行把手插进她松垮的袖子里,和畏缩的她缠上了手指。另一边,我也握住了绘空的手。

“找个地方去吧,可以补充糖分的地方。啊,像‘歌牌咖啡’之类的。”

“……还是不要去那里比较好吧?”

“歌牌?那是什么,我很好奇。”

以二比一决定了目的地。我拉着两个人的手,踏出旧活动室楼的外面。从灰尘和焦灼中解脱出来,我将午后阳光温暖的空气,一口一口地吸入。我突然想起把真兔和绘空的手机落在那里面了,但是之后回去拿就可以了吧。毕竟我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我有一个朋友,她用非凡的视角看待世界,是一个危险而难以捉摸的存在。

我有一个朋友,她字典里没有“踌躇”二字,是一个将奇才隐藏在微笑背后的存在。

把这样的她们拖到普通的世界里,削掉棱角,填满内心,就这样留在日常生活中。而且只有在真正困难的时候才去借助她们的力量,得到帮助。

也许那就是我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