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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死再生破坏、自爆再生废绝

- 拂晓

「……!?」

伊娜莉雅察觉到气息立刻转身,与手持大镰的锡安对峙。

她观察着敌人的武器,戒备一口气拉至最高。

她已放低重心进入了备战状态。

「……!」

伊娜莉雅上前将亚尔巴护在身后,双手用力朝地面一拍。下个瞬间——地面随着轰隆巨响炸裂,由地表刺出的众多岩石朝着锡安飞去。

毫不犹豫的突袭让亚尔巴完全没有时间制止。

然而,锡安没有采取任何回避,石雨落在了她的身躯上。岩石直击在她纤细娇嫩的肢体后,像是撞到钢铁一样自行溃散。

锡安立即回以反击。她挥舞的大镰袭向动摇不已的伊娜莉雅。伊娜莉雅急忙扑向亚尔巴推开他,但刀尖还是擦过了她的身体,鲜血四溅。她踩稳脚步避免倒下,再次与锡安对峙。

「咕……!」

苦闷的伊娜莉雅与平淡地眺望着她的锡安。

「住、住手,锡安!」

亚尔巴忍不住大喊。锡安微微侧过脖子看向他。

「快……住手啊……」亚尔巴再次恳求与自己对视的锡安。

「我不会停手的」锡安果断地说。

「如果是我,就不会让你如此受伤……那个女人只会害你痛苦」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迷惘。

「亚尔巴!」伊娜莉雅呐喊。「别听怪物的话!」

锡安无视困惑的亚尔巴,再次举起大镰。重新朝伊娜莉雅逼近一步。破风声响彻,挥舞的刀刃划出圆弧状。

伊娜莉雅有些喘不上气地深锁眉头,打算正面接下她的攻击。如果只是普通镰刀的一击,以伊娜莉雅的能力还是能用魔法屏障挡下的吧。然而屏障像是根本没有效果,镰刀如同切割泥土一样轻易地贯穿而入。

噗滋,镰刀再次陷入伊娜莉雅的肉体。

侵入体内的异物让她浑身发出警讯,伊娜莉雅的神色开始显露出绝望之色。

「唔啊啊啊啊……!!」

伊娜莉雅挣扎着,因苦痛而呻吟。

「师傅……」

不忍直视的血淋淋伤痕映在了亚尔巴的眼中。尽管如此,她也没离开亚尔巴前方。她的背后渗出冷汗,显露出她如今的疲惫。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释放杀气的锡安、誓死抵抗的伊娜莉雅。亚尔巴交互看着两人,却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伊娜莉雅嘴角渗着血却依旧瞪着锡安。她抓紧亚尔巴的手,将他护在自己身后,然后「绝对不能出来……!」拼命的警告他。

她全身沾染的血液映在他的眼帘。

「为什么……?」

锡安再次举起镰刀。凶恶之刃如同暴雨朝着伊娜莉雅袭来。

弱小的自己做不到任何事。

希望——能有人来阻止她们——

或许是这份愿望传达出去了,他没有迎来难以直视的残酷光景。

巨大影子席卷狂风介入其中。那道影子挡下了凶刃,守住了伊娜莉雅。

一个,巨大的熊-

无痛

「啊?」

因唐突现身的巨大身影瞠目结舌的不只亚尔巴。

锡安握紧被弹开的镰刀,向后跳开。

「从哪来的」

它只靠两只脚支撑那副宛若岩块的野兽胴体。浑身散发着一股堂堂正正且坚不可破的气息。

那只熊像是在保护伊娜莉雅一般站在她身前。

三只使魔合体后的模样——在场仅有伊娜莉雅一人知道它的身分。

「参上」

如骑士一般做完问候,那副巨大身躯蹬地跳上锡安的头顶。然后挥下坚硬的拳头突击。

锡安用着细微的动作往巨熊的侧面击出大镰。胴体瞬间被吹飞。本以为很坚硬的躯体轻易瓦解,胴体被砍成了两半。

「哈啊?」

然而锡安的大镰刀尖却附着上了一坨黑块。伊娜莉雅一发现就轻笑了起来。

刹那间——刺眼的光芒迸发。爆炸卷入锡安后在周遭一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凶梦

与此同时,被分割的两个残骸转眼间就转变了型态。

怒熊与喜犬——看见它们两只平安无事让伊娜莉雅的表情有所缓和,但最后一只,乐猫却在刚才对锡安发起了自杀式攻击。

自爆——她没有对它们下过那种指示。尽管对使魔意料之外的行动有所动摇,伊娜莉雅还是迅速重振精神。

不能让它的牺牲白费。

对方此时是被炸出了致命伤,抑或是死了呢。无论何者,只要趁现在夺取敌人的魔力就能提升己方的优势。伊娜莉雅如此想道。

伊娜莉雅暂且检查起自己的伤势。她按住腹部,看见从那流出的大量血液不禁皱起眉头。

「喜犬……!」

她呼唤体内埋有治愈法阵的使魔。

「师傅小姐……!」倒在地面的茶色玩偶听见呼唤后出声回应。而它背后的黑烟不自然地晃动了下。

伊娜莉雅全身战栗。

锡安划破烟雾,毫发无伤地现身了。

为什么没有受伤?微小的疑惑,被眼前的景色所吞没。

想帮助主人而起身的喜犬,被锡安从背后毫无慈悲的斩碎——

「啊……!」

伊娜莉雅不禁发出悲鸣。曾经构成它的残骸,正凄惨的落于地面。锡安凶恶的刀刃,轻易夺走了它的性命。

「我说」

像是在重新掌握手感,她流畅地将大镰从右手挪到左手。

「你能赶紧离他远点吗?我都没法豪快地斩你了」

与纤细肢体相违的巨大新月,像是生物一般于她手中舞动。

伴随断断续续的破空声,伊娜莉雅的身子应声颤抖。即使如此。

「你绝对不能离开我哦……亚尔巴……」

她也还是挡在亚尔巴身前。

锡安的话语,自始至终都没能传进伊娜莉雅的耳中-

清教

马尔克斯利用了许许多多的人,就为了前往某位少女面前。

亚尔巴——

从他身上,能够感受到与自己相近的某物。

认为他人不过是可利用资源时的自己。

因此让重要事物从手中零落的自己。

他一定,是和以前的自己很相似吧。

「以前的我——」

不愿忆起的回忆,尽管厌恶也还是会被勾起。

关于某位少女的记忆——

只有利用,他人才会初次显现出价值。

这是父亲的口头禅。我的幼年时期,就在充分吸收那句话的期间结束了。

「你终究要肩负起重责大任。好好习得相关的知识。绝对不可走上为他人献身的软弱之道」

严厉父亲的教导深入骨髓,在脑中反覆盘旋。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更近似于洗脑。

我很喜欢母亲,但却从未与她有过充足的交流。

最后看见的母亲,是她开心的在床上抱着婴儿的模样。

「这孩子就拜托你啰」

她那么说着,摸了我的头。

当时只有五岁的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呢。或许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吧。

应该从未想过那竟然会是与母亲最后的交谈。

仔细回想起来,母亲那时的脸相当消瘦就像个死人。

隔天——母亲与世长辞了。

她被埋在郊外深山中的墓地。能够一览广阔景色的小丘,可以望见美丽晚霞的场所。

「你的母亲会死都是因为她太弱小。你得变得强大才行」

父亲站在墓碑前所说的只有这么句话。

虽然母亲的死让我很悲伤,但父亲还在,而且我还得背负起重责大任。我这么在心中平衡母亲的死。

那时,妹妹就睡在我的怀里。

「兄长大人」

那是妹妹刚长到七岁时所发生的事。

那天的她一脸神秘地来到了马尔克斯的房间。

「我有个请求」

当时的马尔克斯觉得妹妹很烦人。

身体虚弱又不懂得变通。只有魔力量特别多,导致她被佣人害怕,更重要的是父亲并不喜欢她。

可能是讨厌害母亲死去的她吧。

他们是德高望重的一族,但那住着许多人的大宅子里,却没有任何人站在她那边。

「怎么了」

他用冷漠的声音回问,她便像是请求被接受似的露出满面笑容。

「别笑。我可没说要接受你的请求」

归根结柢,他根本没打算做对自己无益的事。

只是对他人的请求比较敏感。

他人——只有利用时才会初次显现出价值。

赐予他们渴求的事物,他们便会感谢赐予者并欠下人情。

——举例来说就像是给寻找工作的人提供工作,给缺乏劳动力的人提供员工等,作法有很多。父亲就是借此收获众人信任。他从一般平民爬到足以治理领地的地位。

他人的请求,说白了就是为了之后的利用而做的事前准备。

父亲的教诲烙于脑中。人的请求极其富有价值——

「我想在母亲大人的忌日去祭拜」

「……」

完全没有利益可言的请求。那种请求根本不存在回报。

不会在未来给予自身任何利益的事情。

明明,脑袋很清楚。

「我会准备的」

我明明是清楚的。

「你这家伙可真迟钝」

母亲沉眠的墓地在郊外相当遥远的场所。

不是小孩能随便说去就去的地方。更别说旁边还有个累赘。

马尔克斯在前方登上山道,而妹妹则用着缓慢的速度跟随其后。

他一边确认自己身后的小人,像是在带领她一样,朝着母亲的墓地前进。

真是失败。

早知如此,不如自己一个人来还比较快。

明明这么想,但他却还是在路途中静待她跟上,一起前往墓地。

他并不认为这趟出行是为了妹妹。只是——

「太慢了吧,迟钝女」

「对、对不起」

妹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歉时,表情却不知为何很开心,让他有些在意。

那之后,他们好不容易抵达了母亲的墓地。

也不知是什么因果循环,在忌日当天,他们站在母亲的墓前,正沐浴于与当时相同的晚霞之中。

果然没能得到任何回报。只有感伤。仅仅如此。

处在与那时完全一致的光景下,他这次和妹妹两人手牵着手凝视母亲的墓碑。

「真无聊」

就算来到这里,母亲也不会回来。

本以为能稍微转换下心情,然而却没有特别的感触。

「能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

妹妹意义不明的感想让他感到疑惑。

「哪里太好了。来这种地方也没用」

「可是,兄长大人看上去很开心啊」

怎么可能开心。

面对死去母亲的墓碑,到底怎么会感到开心。

「我只是想为兄长大人做些什么」

「……」

风拂过的声响——

绿意盎然的气息——

树叶摩擦声如同阵阵涟漪传进耳内,好似有什么跟着传入了自己心中。

传入宛如空壳一般的体内。

我再次望向墓碑上所刻着的母亲名讳。

「是啊。我一直很想来这里……」

我喜欢母亲。尽管没能充分交流过。

但还是喜欢。

她从未像父亲那样说些严厉的话。而是温柔接受了我的一切。

就算死去也不可能轻易忘掉她。

但我很害怕。一个人来到此处,怎么也不可能承受得住这股悲伤。

「兄长大人您看。太阳就要落下了。非常漂亮哦」

妹妹所指的方向正绽放着耀眼的橙光。那副光景勾起了当时的悲伤。那股侵蚀自身的伤感令我十分害怕。

尽管如此,我却还是想亲眼再见一次为母亲送终时的这副景色。

「为什么……」

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哭得不成人形了。

她为什么会知道。

我不敢一个人过来这里。

但却很想再次来祭拜母亲。

「兄长大人,一直以来谢谢您」

妹妹面对泪流满面的我,淡淡地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用那张与母亲别无二致的脸——

「喂,迟钝女」

我再次造访妹妹的房间是在那件事的几天后吗。

也可能就在隔天。

「……?」

妹妹看见打开自己房门的哥哥后露出讶异的表情,而我则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一脸蠢样的她。

「我们这次去森林吧」

然后这么说。

「我需要你帮忙」

她那张蠢脸一时间张口愣着,接着转而露出欣喜的笑容。

「……好的。我非常乐意」

几年后——

「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体型庞大的男人坐在豪华的椅子上瞪着我。

这间书房里堆满了无色彩可言的书本与资料。完全没有跟家人有关的摆设。这间房间直接表现了男人冷漠的性格。

「只要那玩意赴往王都,我们一族便能得到巩固地位的机会」

这男人只对荣华富贵有兴趣。看着那样的父亲成长至今的马尔克斯也沿着与他相似的轨迹成长。他知道自己不过是男人为了得到更高的地位而养育的道具。

就算这样他也无所谓。

只要妹妹今后也能平安生活就好。但是这件事——

「那孩子还只是个小孩……把她赶出家门也太过头了吧……?」

他无法坐视不管。

十一岁的妹妹要为了成为魔法使赴往王都。当他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订下启程日的前几天了。

尽管她展现出了些许魔法才能,但对于年幼的她来说这命令还是过于唐突了。

「我并没有赶她出去。只是借出去罢了」

「那孩子不是你的道具……!怎么能说是『借』!?」

「……你这家伙真是的」

就算父亲发出无奈的声音,他也不肯让步。

「而且那孩子的魔法……并不能打击敌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保证她可以达到你所期望的成果——」

「无视萌芽的可能性将其放置不管,这可是蠢货才会做的事啊?难道不是吗……我可爱的儿子?」

那句话可说是他们一族的家训。然而此时听上去只像借口。随口吐出的『爱』更令人恶心。

「既然如此,那我也……」

「那可不行,马尔克斯」

本想说『我也去王都』的马尔克斯,被父亲严厉的声音打断。

「作为我的继承人,我精心栽培你到现在。你不必与那玩意走上同样的道路」

父亲松缓严厉的神情朝我笑道。

那表情的落差令我无比畏惧。

「别再像个孩子似的耍任性了,马尔克斯」

「那孩子一直怀着愧疚……只要你下令,她就无法反抗!你不过是在利用那孩子的亏欠……!」

「别继续发挥你的想像力了」

父亲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我说话。

「而且根本不必我开口,那玩意早从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和优秀的兄长相比,那玩意不过是一事无成的无能。会无法原谅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我以埋怨的目光瞪向称呼亲生女儿为无能的男人,但他对此毫不介意。

他轻轻勾起嘴角,吐出残酷的话语。

「更别说她还杀了自己母亲呢?」

妹妹是难产出生。原本身子就病恹恹的母亲无法承受妹妹的出生。

可那是母亲的选择,而不是出自妹妹的意愿。

「即使是个愚蠢的女人,但那玩意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父亲嗤笑着。就像是在说她只有这点用处。

那过于冷酷的态度,让我明白继续说下去也无济于事。

「那孩子的名字叫卡露米娅啊……父亲……」

所以,到最后我只能吐出这么一句话。

「兄长大人」

离开书房时,待在房门旁的她一脸哀伤。

她的眼角残留着些许红晕。

「怎么了卡露米娅,夜已经深了……你该睡了吧?」

「……啊,我,我是去拿茶……您刚才在和父亲大人交谈吧」

又在装傻。

明明说了很多次那是她的坏习惯,真是学不乖的孩子。

「你也听见了吧。你不必在我面前努力维持笑容」

寂静降临在我与卡露米娅独处的走廊。

她像是在忍受什么似的咬着嘴唇站在原地不动。

「我……」然后下定决心般的开口。她的双肩细微的打颤。

「生来就体弱多病,头脑也不灵光……做什么都是个半吊子……」

我一直在身旁看着她。这些我都知道。

「母亲大人也是生完我才会很快就过世……所以我也明白父亲大人的心情……」

也知道,她一直在自责。

「我,没有办法回报栽培我到现在的父亲大人与兄长大人……。所以……我这种人如果也有些许生根发芽的机会……」

她流着泪,用着颤抖的声色说道。

我这种人——她频繁说出的词汇,痛切地表达着她的心境。

悲哀。

「我想试着努力」

太过悲哀了。

迫使年幼的妹妹不得不说出这种话的现状,令人悲叹。

「……卡露米娅,我们是一家人。养育你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如果能这么说就好了。

『所以,你不必一个人前往王都』如果能这么说——

「你不必拿这种事当理由。卡露米娅你只要为了你自己努力就好。若非如此,我要怎么打从心底支持你?」

然而——

「好的……我,会加油的」

我却没能制止她。

「我会加油,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法使……让父亲大人认可我!」

只能笑着目送她离去。

这不过是回忆。

只留下了后悔,距今恰好百年前的回忆——

「啊拉……哥哥,你来晚了一步呢」

有个少女坐在书房的办公桌上。

房内四处散落着凌乱的资料堆,墙壁与地面也伤痕累累,除此之外——

「怎么回事……?」

还有面目全非的父亲。

他庞大的身躯上充满无数割痕,将地面染成了赤黑色。他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像是用指甲搔抓留下的痕迹加上男人悲壮的遗容,显露出当时的状况有多么惨烈。

「那个男人为什么死了……?」

他是个傲慢的男人。狡猾、不顾他人的男人——

然而,我没想过他会如此凄惨,像是野兽般横死。

「请别那么困惑呀。平常冷静的脸都不好看啰?」

少女高雅地笑道。我从未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那声音、面容,明明是自己无比熟悉的人——

「嘛,虽然这次是我出生以来初次与你见面」

她那样充满嗜虐心的笑容,我也从未见过。

「话说回来,这男人可真是贪心呢。竟然是操纵灵魂的魔法——」

少女那么说着,用脚尖戳了戳倒在地面的尸体。

面前的这副光景,致使思维彻底停摆。

「以结果而言,我可是救了你呢。马尔克斯哥哥」

「……什么意思?」

我拼命的开口。即使理解赶不上现实,我依旧渴求着能够接受现状的真相。

少女贼笑地勾起嘴角。

怎么看都不像是妹妹会做出的那张表情,让脑袋发晕。

「你只要看过这里的书就会明白了。你知道反魂和转身吗?简而言之就是延命用的手段。将自己的灵魂转到别人的身体,进而回避死亡——」

她,在说什么。

「嘛,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用呢」

她在说什么。

「好了,那我就先失陪了。今后还请让我多多享受享受唷」

留下这句轻飘飘的话语,少女从我的身旁走过。

我已经没有做任何事的气力了。

「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说」

停下脚步的少女歌唱似的开口。

回过头后,她正用着妖艳的笑容望着这里。

「让你活下去可不是出自我的意志。所以,你要是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到了那时我就会遵从自己的意志杀了你」

「……」

「我只放过你这一次……请铭记在心……」

我望着她准备离去的背影。

「这、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卡、卡露米娅……?」

总算挤出了一句话。

我不想承认。不想接受她已经不是她了。

「去哪?谁知道……」

她像是感到厌烦地瞥了这里一眼。

「不过,不管要去哪都是我的自由吧?」

自由——这绝不是持续自责的妹妹会说出的话。

「你是……谁?」理解追不上现实。「我是……在作恶梦吗……?为什么父亲被杀了……而杀了他的你却在笑……?」我抱着头,丢人地发出颤抖的声音。

「问我是谁?」她歪起脑袋。「我不认为名称有什么意义,不过嘛,我是——」

她静静道出。

「卡露米娅。卡露米娅.托鲁瓦——」

道出我亲妹妹的名字。

「永别了,马尔克斯.托鲁瓦」

说完,自称卡露米娅的少女这才真正离开。

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之后一段时间里,我的脑袋依旧没能厘清。

我来到这里本来是为了逼问父亲。想瞭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去讨伐魔物的卡露米娅,为何会被称作魔女……想厘清卡露米娅身上发生了什么——

绝不是过来看父亲的尸体的。

然而,当我翻阅起父亲从未允许别人阅览的书房资料后,我才总算掌握了自身的职责。

与卡露米娅断断续续却连点成线的记忆——

她希望能为我派上用场。想报答我的恩情。

但其实,她早就报恩了。

她早就给了我与其相应的事物。

如果我当初有好好将这件事诉诸于口就好了。有好好夸她就好了。

如果——

「我有挽留她就好了……」

前往王都的远征改变了她的命运。

而我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我察觉到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事物时,那早已从我手中零落。

「亚尔巴——你又如何呢。你也没能及时赶上吗?」

他的身影与记忆一同闪过脑海。

在此之后的思考被迫停止。

视线前方有名少女正在前行。

总算见上的那副身姿,让多余的思绪随之雾散。

「你要去哪——?」

上次从她的背后如此询问已是百年前。

身穿红色礼裙的少女听见我的声音后,停在了道路中间。

少女回过身,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少女的腹部有着似乎受过致命伤的大量血迹。

一定是死后复活了一次吧。

我为何如此拘泥于这个魔女呢。

单纯只是因为憎恨的话,我肯定不会走到这地步。

毕竟我确信,就算为复仇奔走,妹妹也一定不会开心。

即使如此,我依旧有着即使赌上性命也想守护的事物。

为人的尊严——

用着妹妹身体的某人血洗了妹妹所深爱的世界,她的尊严因而被玷污。

我无法原谅这种事发生。

就算卡露米娅依旧活在那怪物的体内,她也一定怀着与我相同的渴望。

「啊拉,哥哥。好久不见了呢」

她会开口搭话实属令人意外。在我推测中,她甚至可能突然发起袭击。

「你看了父亲书房的资料——获得延命手段了呀」

「是啊,我终其一生才得以获得」

所以,我也试着配合她一时的嬉戏。

「怎么样?体会过长生,有没有具备与其相应的价值观呢?」

卡露米娅-托鲁瓦——

那位少女的表情与记忆中截然不同,脸上挂着的皆是冷酷的笑容。

那副情景,让我陷入撕心裂肺的痛苦。愚蠢又悲哀的善良妹妹被精准地扭曲了。被眼前的怪物所扭曲。

「我对延命没有兴趣」我审视着长年使用至今的肉体。「但为了目的,我需要时间」

为此,无论付出多少牺牲我都在所不惜。就连无辜的人也被我当作媒介。

延命这种神迹,本就不是人类触手可及的事物。

这百年间,我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我只是渴望获得力量。获得能与你们魔女匹敌的力量——你知道为什么吗?」

「谁知道?」

「为了将我妹妹卡露米娅从痛苦中解放——」

我指向她。指向冷笑着的怪物。

「为了杀死不死之身的你」

「……是你妹妹求说『杀了我~』吗?」

别用我妹妹的嘴发出那种令人不快的声音啊。

我没有说出口,而是瞪向对方。对此魔女则是不快地皱起眉头。

「卡露米娅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连虫子都不敢杀,连折下花朵都会犹豫。和如今的你根本不可能是同个人物」

魔女显露出明确的厌恶。

那便是开战的信号。

结果,为了到达这一步,我还是牺牲了自己至今构筑起的一切。

众多教徒为此殒命。我并不奢望他们的原谅。什么惩罚我都甘之如饴。

但只有现在,请赐予我战斗的力量吧——

我掏出藏在怀中的东西扔向对手。

「——?」

魔女反射性地使出斩击,在空中将我投掷而出的物品破坏。

内容物四散,落向魔女。

红色液体——不,那是装有『魔女杀手之血』的安瓿——

然而血液在淋到魔女身上前先被屏障所隔绝,就那么流到了地面。我不禁在内心咋舌。

下一步——

我猛烈冲刺。希金斯死后遗留的馈赠,令如今的我能够使用他的法阵。

念动力——

无形的纤长手臂将我的身体抓到了女人的头顶上方。魔女随即朝空中释放不可视长刀,手臂将我往一旁拉去,使我向身侧平行移动躲开了攻击。

不断拉近距离。依靠手中的所有力量,一定能够实现——

魔女的指尖在空中横划使出不可视的斩击。我弯下身勉强闪过后,用着苦涩的神情瞪向魔女。

解咒(Dispel)——能将魔素接收的命令初始化的手伸向她的屏障。

「……!」

接收不可触碰命令的屏障出现龟裂,就此碎裂。

我朝着暴露在空气中的仇敌掏出刀子喊道。

「去死吧——!!」

沾有魔女杀手血液的刀子。

能让一切得到回报的一击——

「兄长大人——」

换来的是悲伤的呢喃。

我没能守护的人的悲叹。

然而——

我没有停下手上的攻击。

尽管妹妹还存在于那怪物体内,她也绝不会为了活下去选择继续屠杀他人。

果断斩下的刀刃陷入少女的胸口。

手中的触感让人明确感受到刀子刺入的身体究竟有多么娇小。

我当然知道。响在耳畔的称呼,会这样呼唤自己的人我只知道一个。

怀念诱使眼角渗出泪水。而魔女,瞳孔左右色彩相异的魔女——

她瞪大双眼,倒在了泥水上。

眼中的理智光采渐渐消散。

少女连悲鸣都没能发出,就这么丧命了。

结束了——

「哈……哈啊……!」

我重新吸入一度停止的呼吸。

自己的心脏如今还拍打着剧烈的鼓动。

杀掉了。终于杀了她。

「我做到了……卡露米娅……」

乏力感让我一时连站立都做不到。用颤抖的双手撑于地面,我深吸一口气。

这样就——

「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听见了声音。从背后传来的声音。

嘶噗的奇妙声响灌入耳中。与此同时,腹部传出了怪异的触感。

「——」

我俯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血正沿着肉眼看不见的某物滴落。

下个瞬间,利刃轻巧的往我头顶移动,就那样突破颈脖根部离开体内——

「啊——」

赤色的花朵绽放,一如少女礼裙那般鲜红的赤色花朵。

双眼因过度的冲击愕然地瞪大,我不知何时正仰望着天空。鲜血宛如间歇泉一般从双唇喷涌。

「真遗憾呀」

如血一般鲜红的少女站在我身旁,很开心的笑说。

「哥哥(..)」

「……」

原来——这样啊。果然还是变成了这样。

「啊哈哈……这种伤势,就算放着不管也会死呢」

我用着哀伤的眼神注视少女。

如此残酷的事情,真的能被允许吗……。

「你也到此为止了呢~。明明不惜延命也想杀了我」

结果,还是没能成功。

亚尔巴的血并没有蕴含魔女杀手之力。

「啊拉……啊拉拉……请别哭得这么大声呀!明明现在如此可笑!」

魔女像在和看不见的某人对话,开始说起了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

「你说想死?呜呵呵,不可能。谁让我是不死之身呢」

她在和谁说话。

大脑渐渐发白。视野像是被翻倒的油漆所覆盖般失去色彩。

我还有必须传达给她的话——

「好啦,永别啰」

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什么都分辨不出了。

灵魂从带着体温的肉体剥离——-

凶梦

一经对峙便能察觉对手拥有非比寻常的魔力。

敌人恐怕是魔女。是抵达这里之前袭击过自己的两头怪物中的其中之一。

不死之身的战斗。

乍看之下无穷无尽的战斗依旧存在定出胜负的方法。

单纯就是让对方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让其陷入濒死状态夺取自由,或者是持续夺取对方的魔力直至枯竭——

擅长操纵魔力却没有强大魔法的伊娜莉雅所能采取的选项只有后者。

短暂的瞪视。两人无法沟通,根本不可能靠交谈解决。既然如此,接下来就只剩战斗何时打响。

铿锵锐声一响,怪物所持的大镰刺向了地面。光是放下大镰所产生的声音就让伊娜莉雅浑身紧缩。

(不能害怕……!)

她振奋自己。要是退缩,就真的会败北。

怪物拖着镰刀开始移动。

距离缩短对自己不利。应该说,一旦被接近就完了。

「……唔哇啊啊!!」伊娜莉雅嘶喊着挥动手臂,将怀中的东西扔向对方。

那是灌有魔力的针。魔力针如同吹箭飞向怪物,并在击中的瞬间炸裂。她打算制造出烟雾并消耗对手的魔力——然而怪物则是以破风的气势冲出烟雾。对爆炸不屑一顾径直朝自己袭来的模样令她心底一惊。

「n嘬呃"砷m*?(你做了什么吗?)」

怪物说了什么。才刚说完,巨大镰刀就像摆锤一样朝自己甩来。

伊娜莉雅反射性地掏出短剑迎击。只能拼了。

夺取接触对象魔力的魔道具——衰退之刃(Whittle)。

两把利刃相撞迸发出火花。白刃交锋。

单手轻松挥舞巨大镰刀的怪物——那副身姿就好比异界的死神。

「呃……!」

她双手紧握小小的短剑,拼命抵挡对手的攻击。

尽管抵御的剑身不停发颤,她还是努力防守。

「枳c疫钹j&?"(只差一把劲了呢?」

但怪物充满余裕的氛围,令她战栗不已。

「——啊!?」

短剑都还没能充分发挥效果就被打断了。

断裂的剑身在空中飞舞,镰刀也在这时埋入伊娜莉雅的身体。

「唔啊啊!」身体连同衣物一起被割裂。

即使因剧痛而呻吟,她也还没放弃。要是自己在此倒下……亚尔巴会——

她靠着毅力阻止身体倒下,继续以怨恨的视线瞪向敌人并抬起手。极近距离的攻击魔法,面对她的反抗,怪物依旧面不改色。

在她击出魔法之前,凶暴的镰刀就再次撕裂了她的身躯。

鲜红的龟裂毫无慈悲的烙印于她的胴体。鲜血四溅。然而她就连就此倒下都不被允许。

「咕……!」

敌人对那遍体鳞伤的身体趁胜追击,紧紧捏住她纤细的脖子。任凭蛮力蹂躏的脖子转眼间就使她的颜面像火烧似的发红、瘀血,「住……手!」她不禁痛苦的呻吟着。而掌握了伊娜莉雅的怪物则是聚集魔力——

「住——!?」

在近距离引发爆炸。

「喀……!」随着细微的哀号,失去支撑的身体就那么落于地面。

刚才那招爆裂魔法拥有致命的威力。

她仰躺在地,意识混浊,就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视野渐渐模糊,再也看不清了-

拂晓

锡安俯视着倒地不起的伊娜莉雅,无奈的说「弱的不像话」。

刚才爆炸的右手经由她的魔法已经开始再生了。

胜负一目瞭然。

在近处从头观望到尾的亚尔巴只能讶然地待在原地。

他眺望着看不出原样的伊娜莉雅。除了看,他什么都做不到。

直到刚才还埋在自己胸膛哭泣的少女,她被烧坏的脖子浮现出蟹足肿般的伤口,散发着肉烧焦的异味。她还留有意识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接着,锡安望向亚尔巴。

他倒抽口气。锡安全身沾满伊娜莉雅的血,明明自己应该要对她感到愤怒与憎恨,但就连抱有那样的感情对亚尔巴来说都过于不自量力。

次元不同。在这异次元的世界中只有亚尔巴像是个异物。

锡安慢慢走向亚尔巴。

「别过来……!」

他出声抗拒,锡安却还是没停下脚步。亚尔巴只能狼狈地向后撤,然后发出「别、别过来啊……」这种丢人的声音。

最终被逼迫到无路可逃的墙角,光是看到对方的眼神,亚尔巴就吓得浑身发抖。弱小。如此弱小的自己,正映在锡安的瞳孔深处。那令他无法承受。

「你不痛吗?」

「……诶?」

锡安看着亚尔巴被切断后用布包住的右手说道。她拆开布条,不堪入目的伤口就暴露在大气之中。

「咿……?」她抓住了亚尔巴的手。

「请不要动」

她温柔地向强忍痛楚的亚尔巴这么说后,伤势忽然有了变化。

伤口被暖气包裹,疼痛逐渐消散。不仅如此,光粒开始自伤口涌出。亚尔巴的手臂就像在看倒带的影像,开始恢复原本的型态。

这就发生在短短几十秒间。

「还有其他地方疼吗?」

锡安注视着亚尔巴痊愈的手臂,满足的微笑起来。

刚才还在制造惨剧的当事人确认亚尔巴的脸色恢复红润后,便露出耀眼的笑容「看起来没事了呢!」这么说。

本以为是天罚的伤口被治好,使他无比茫然。

明明伊娜莉雅还奄奄一息的倒在地面。

「比、比起我,先救救她……」

「你想和她待在一起吗?」

「诶……?」

「你想和倒在那边的女人,一直待在一起吗?」

『倒在那边的女人』,听见锡安这么说,他的视线自然地转向伊娜莉雅。她的气息短浅,痛苦挣扎着。看着身陷苦痛的她,亚尔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对那个女人是喜欢?还是爱?」

「……」

那种事,我也不知道。

「你无法自己决定吗?」

锡安的脸凑向沉默不语的亚尔巴。在鼻尖快要碰触到的距离下,她面带着生气的神情望着他。

「……我」他声音颤抖着吐露心声。「我也……不知道啊……」

说出了这种话。

明明她为了我霍出性命奋战。

「我不懂……什么叫喜欢……」

等我回过神时,早已无法抑止夺眶而出的泪水了。

「可是,我不希望……她为了我这种人受伤啊……」

连自己都无从抑制的丢人声音就那么流露出口。

「你竟然为了那种女人流泪……」锡安一脸严峻。「只是有点接触……就为无聊的情绪所困」

不是。不是那样的。

尽管想哭着澄清,话语却只化作呜咽。

悲伤。听见是否喜欢对方的提问,无法抬头挺胸做出回答的自己令我感到悲伤。到了这份上还在怀疑她——怀疑伊娜莉雅的自己,令我厌恶。厌恶至极。

脑袋只有自己的我,令我羞愧地见不得人。

「你应该待在我身边……」

锡安温柔的嗓音响彻在耳根深处。

「未来,每当直面困境,那个女人只会流淌鲜血让你再度陷入苦恼。如果是我的话就绝不会让你苦恼」

她直直望向自己的那道视线充满了真挚。

「我绝对不会让你悲伤。我会一一排除所有让你感到悲伤的事物。所以——」

锡安牵起亚尔巴的手。她纤细的指尖抚过我肮脏的手。

「来我身边吧。我会接受你的一切。包含你的不安与愿望——」

「——」

亚尔巴呆然地听完了锡安的话。

他脑海浮现的是伊娜莉雅的脸。听到奉承后就一脸开心的她,哭得七零八落的她。亚尔巴很喜欢看见她开心的笑容。看见她伤心的模样就——

锡安的双眼洋溢着自信。那双温柔、强大的眼眸,令人觉得她的话语无庸置疑——他想像起与锡安相伴的未来。开始觉得那似乎也不错。

毕竟,伊娜莉雅如今确实面临着濒死的痛苦,挣扎不已。

与其成为别人的害虫,直接断绝往来或许比较好。

看着朝自己伸来的手,亚尔巴——

「别开玩笑了——!!」

怒吼声让亚尔巴浑身一颤。

「我可不允许你就这样和那女的离开!!」

站在那儿怒发冲冠地抬手大喊的是怒熊。它靠着那小小的身躯拼命朝锡安显露敌意。

「明明都害死了主人……我绝不允许……!」

亚尔巴感觉呼吸差点停滞。他立刻就回想起了濒死之际朝自己展露微笑的少女。绝对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亚尔巴亲手终结的性命——

「别妨碍我啊,垃圾」

锡安的行动迅速且精确。

她一个跳跃就到了怒熊面前。

「——!」

怒熊敏捷的躲过锡安突击过来时挥下的一击。

「我要打扁你!」怒熊尝试反击,而锡安则是浅笑着开口。

「做得到就来啊」-

从魔

被切断的下半身已经无可挽回了。

就算体内还残存着魔力,却失去可以活动的身体——

喜犬讶然地凝视自己的身躯。

自己大概马上就要死了吧。它悠哉地想着时,在视野一角望见了同样倒在地面的师傅小姐。

身负致命伤,无法动弹的少女。

「……」

她纤细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

面对这束手无策的状况,拥有不死之身的她倒在地面,只能像个普通女孩一般抽泣。

不要哭——

声音传达不出去。

喜犬一直都只为了活下去而拼命。

侍奉怪物主人,只为了完成职责而活。

它没有任何想要达成的愿望。每天能平稳过活就好了。

那——她呢?

「……唔」

它撑起只剩上半身的身子,爬向她。

它决定要追随这个人。

明明有可能被还在受操纵的亚尔巴杀害。纵使如此也顽固地渴望与亚尔巴再会,然而却在再会时又被迫分离,再次哭泣的她。

她一直都在哭。为了总是遇到哀伤的事,只能一味哭泣的她——我能做的事仅有一件。

我紧紧贴上总算勾着的她。

「师傅小姐」

然后在她耳边轻唤。

喜犬的身驱已经开始崩坏了-

凶梦

……。

「师傅小姐」

听见了声音。虽然声色很悲伤,但确实是人声。

「师傅小姐,请用我们的魔力吧」

感觉像是孩子的声音。比亚尔巴更加年轻,天真无邪的嗓音。

「就算是魔力量很少的师傅小姐,只要用上我们的魔力一定能做到很厉害的事吧。毕竟您可是师傅小姐啊」

「不要叫我师傅啊……」

自己根本没有这种资格。她就连挪动四肢的气力都丧失了。一切都结束了。伊娜莉雅明确痛感自身的败北。

「我没有……那种资格……」

我这种人——说到途中,泪水又夺眶而出。

仔细想来,自己还真是只会哭。伊娜莉雅不禁自嘲起来。如此弱小的自己,注定什么都做不到。

序列第十三位,最为弱小的败者标签。

伊娜莉雅抽泣着垂下头,努力擦拭从眼中流露的泪水。被无法拯救他的悲伤与自身的无力所压倒。

「师傅小姐……您是个滥好人」

「诶……?」

她哭着倾听对方的话语。

「比普通人怯弱,还是个爱哭鬼」

如今正在哭泣的伊娜莉雅根本无法反驳。

「尽管如此,现在这个瞬间,您还是有着想要拯救的人吧?您认为以现在这个状态能够拯救任何人吗?一味哭泣是拯救不了任何人的」

可我已经动不了了。无法战斗了。

「您不能问我们该怎么做。虽然很伤心,但我们并没有那么优秀,一直以来都在依靠主人」

谈到现在,她总算察觉到声音的主人是某位使魔。

她不明白为什么能如此清晰的听见声音。

「主人没有放弃。一直都在寻找他。就算和师傅小姐走散,她也独自来到了这里。那并不是因为我们很强大。而是主人太过优秀了」

「同为贤者的您呢?您只是个爱哭鬼魔法使吗?」

「该怎么做、想做什么,请您好好思考」

「师傅小姐一定做得到的。和主人同样身为贤者的师傅小姐一定可以」

它的话语直直深入伊娜莉雅的心胸。

她咬紧牙关,依靠自己的双脚站起身。

虽然这里一片漆黑,但却充满了温柔的气息。

「我也是贤者……!」

她擦掉泪水,呐喊划破黑暗。

「自己的道路……由我自己开拓!」

这才是师傅小姐。——似乎有谁正在这么说。

梦境在此中断。

回过神来时,她正倒在血泊中。失去的手恢复原状,胸口的伤也消失了。视野前方映出了被分成两半落于地面的玩偶残骸。

「我会帮你们报仇的……」

伊娜莉雅朝残骸伸出手-

无痛

怒熊回避镰刀的猛烈攻击,即使被赶至墙角依旧没有丧失斗志。

「竟然还能站着,真顽强」

锡安有些嫌烦的说。

而她开口的同时也正用着轻盈的动作高举镰刀。

白色玩偶露出贼笑。

「有什么可笑的」

锡安感到一丝不解,但还是认为那无伤大雅,打算直接挥下镰刀。

瞬间,她感觉全身窜过一道电流。

那并非确切的恐惧之情。归根结柢,锡安的体质根本无法感觉到恐惧。

她回过头——

「为什么」

她震惊的瞪大眼。她就是如此感到意外。

「你为什么复活了?」

伊娜莉雅靠着自己的双脚站起来了。血染的衣服还是原样,但刚才留在她脖子上的烧痕已经消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锡安对浑身是血的少女手中的东西感到狐疑。那看上去只是随处可见的小瓶子,但为什么呢。脑袋响起了未知的警钟。

「那是……什么?」

就算发问,伊娜莉雅也只是以饱含怨恨的双眼瞪着这里而不发一语。

「事到如今你觉得一个魔道具能拿我怎样?你是笨蛋吗?」

她一边说一边迈步。

那双宛如看透一切的眼神令人不悦。

非常奇妙的是,锡安发现了自己所怀抱的情感是畏惧。

(原来如此,这个女人)

是亚尔巴的特别之人。只要与他有所关联,胸口就会如此躁动。

她迈出步伐。距离宣告结束还有一段路程。

(想要挣扎的话,我就陪陪你吧)

她怀抱着杀意奔跑。

这次就砍断四肢让她动弹不得吧。砍完之后,为了让她再也无法起身,把她深深埋入地底应该不错。

噔、噔。锡安静静却迅速的奔跑,在伊娜莉雅前方大大一跃。

她在空中旋转大镰,顺着下落的速度突击-

拂晓

一道小小的影子落在了深陷思考漩涡茫然失措的亚尔巴脸上。

怒熊正在看着他。

「给我咬紧牙根」

它冲向亚尔巴给了他一拳。

那拳头绝对称不上强烈,但浑身丧失气力的亚尔巴还是毫无防备地被击倒在地。

「给我过来……!」

亚尔巴听见怒熊的声音,紧锁眉头不甘地闭上了眼。

呢喃着『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凶梦

我没有特别多的魔力。更没有露比那种使役魔法生物的特殊特性。

不过是为了忘记孤独才沉浸于魔学。像个笨蛋一样不停将知识灌入脑袋,靠着少量的魔力,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我能够看一眼就立刻明白该用何种法阵来重现魔法。也能自己描绘法阵,仿造相似的特性——

魔力量不多的自己能使用的法阵很有限。我只有这点才能。只因为有这点才能,就被选为了贤者。沦为了魔女。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劣于他人。但现在这个瞬间,我只能依靠自己的『最好』迎战。

三重炼金(Tertiary alchemy)——。伊娜莉雅唯一持有的原创法阵。以魔力代替一切代价的魔道具炼金魔法。无须麻烦的媒介,用所知的魔法知识瞬间做出最多拥有三种特殊效果的魔道具。

而现在,伊娜莉雅手中拿着一瓶装有透明液体的小瓶子。

她当然没在实战中用过。也没有那种闲工夫。

拥有极其可怕魔力量的怪物挥动如同枯枝般干瘦的手臂,手持巨大镰刀袭击上来。

伊娜莉雅把小瓶子扔向她。怪物理所当然地用轻巧的动作闪开了,但这样就行了。

她伸出手指默念,带着一切将在此画下句点的确信发动魔法。小瓶子在空中破裂,透明之雨落于怪物身上。怪物停下脚步,全身沐浴在雨中。

「……?」

雨滴附着到怪物身上的瞬间像是吸入了鲜血般染上鲜红。怪物大概是感受到体内的魔力骤减,力量正在逐渐丧失吧。它像是想从红色液体中逃跑般移动身子。

就在这时,红色水滴开始散发光辉。那股光渐渐增强,眼前瞬间一片空白。

理论上,法阵能够实现所有可想像的效果。

魔法——蕴含着满足人类所有欲求的万能可能性。

不存在不可能。只要能满足发动所需的代价,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伊娜莉雅构筑的成果,如今在眼前化作实体。

在烈光下失去视野的视网膜上闪烁着点点星光。伊娜莉雅甚至情不自禁的感到那很美。不管是多么丑陋的光景,在这道光面前连轮廓都不会留下。

接续在遮蔽视野的烈光后的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连同地面一同炸开的爆炸席卷怪物及其周遭,然后收束消散。

将充斥污秽的世界点亮并毁灭的空间。

伊娜莉雅投掷的小瓶子——会经由破裂往外界降下透明液体。那瓶液体会高速吸收附近生物的魔力,进而依照夺取的魔力量引发威力不同的爆炸。这三段效果,就是伊娜莉雅赋予魔道具的效果。

伊娜莉雅朝爆炸中心走去。

在那里的是失去活力,经过烧灼的纤维块状物。

「……竟然还活着……」

「逆%价h"……!(你这家伙……!)」

咕叽咕叽,那东西朝伊娜莉雅伸出过度曝晒的触手并蠕动着。

「逆d踢$"……g热施n摸……!(你到底……干了什么……!)」

「魔力枯竭加上致命伤……已经不能自我再生了吧」

面对伊娜莉雅的话语,那东西发出像是某物被拧压的呻吟-

无痛

几乎丧失了所有魔力。就算死去也无法当场复活。

「被……摆了一道……」

魔力枯竭导致意识濒临消散。然而,眼前的人让她无法接受就这么昏死过去。

「你根本不懂……」

她怀着最深的恨意朝俯视自己的女人说道。

「小分裂不可能放过他……!如果是我就能救下他……明明只有我能救他……!」

太阳穴燥热到像是洒上了滚水。

「你亲手摧毁了唯一的希望……夺走了他能得救的未来……!」

「……竟然还有力气说话……真无语」

眼前的女人毫无危机感地说着。锡安不禁吐出口气。究竟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对他人抱有这般憎恨了呢。就连那个大神官都没让她有过这等激情。她躺倒于地,以满溢负面情绪的眼神射向对方。

「什……什么?」

锡安的气魄让伊娜莉雅有些害怕。

她咬紧牙关「只有你,我绝不原谅……!」大喊出口。

这世上存在不须魔力就能使用的法阵。法阵所需的媒介是术师的命。以自身为核,消灭周遭的一切——面临自伤魔法的顶点,最凶恶的禁忌魔法,伊娜莉雅察觉到了性命危机。

「这家伙……!」

她背过锡安奔逃。不过,已经太迟了。

耳鸣响彻。所有人都会听见这个声响吧,锡安直到听不见周遭声音的前一刻为止,都在无力地轻声窃笑-

分裂

轰炸声响遍整条大道,火柱应声升起。谷底据点的所有幸存者都能目睹那道光束吧。

美丽到不该出现于此的烈焰自夕阳完全落下的采石场升腾而起。

目睹那炙热的火焰发出感叹的仅有一人。

「哈啊,明亮到如同白昼……」

身穿红色礼裙,少女红色的眼眸一晃,开始朝火焰前行。

「真是漂亮的火——」-

拂晓

听见了破坏的轰声。毫无慈悲、毫无希望。

刺眼的光一闪过后声音消弥,一切似乎都被炸飞了。就连自己是生是死都无从分辨。

「你在睡?」

耳熟的男性嗓音传入耳中。即使听到声音也没多高兴。

是夺走我手臂的男人的声音——

绝不原谅。怎么可能原谅。

我那时可是痛不欲生啊。

「那时候的我已经无法选择手段了」

男人完全没有负罪感的说道。

我才不想听借口。

「我觉得,姑且还是把这个交给你比较好」

交什么啊。

「毕竟这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别把你不要的东西塞给我啊。

「只能再用几次而已。即使能从别人那边获得能力,但依旧存在限制」

我什么都不需要。

现在的我,什么也——

「现在的你是做不到的」

就像被手术刀刺穿一样。

「因为你没有想要守护的事物」

他的话直抵我内心深处。

男人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不知消失到哪去了-

从魔

七十年来同甘共苦的朋友们——它们赌上性命打造的光明,被更加凶悍的某物抹除了。如今,它只知道了这一点。

带着亚尔巴逃到安全的地方。那便是它如今的主人,伊娜莉雅最后的命令。没错,是最后了。

「……怒熊」

倚靠在墙边坐着的亚尔巴轻唤道。墙壁和屋顶都被炸飞,地形大改的场所内,只有亚尔巴周围残留着墙壁与地板。

「看来你没事……」

看来是有灌入所有魔力守护的价值。

我还无法完全原谅亚尔巴。但现在却感到松了口气。

因为我完成了主人最后的命令。

「看来……我也到此为止了……」

回忆闪过脑海,不停浮现。

「真是漫长的人生」记忆慢慢涌上。自己几十年的人生。

「主人,我没有给前任主人丢脸吧……?」

我并没有期待任何人的回答。

可是,不知为何,耳中好似听见了不可能听见的声音。

『你是我自豪的朋友哦』

女孩的声音不知自何处传来。

『至今为止辛苦你了……』

「呵呵,真不可思议啊。竟然不是那个可怕的主人,而是可爱的女孩子对我说『辛苦了』……」

尽管拉长了不少,但真是段幸福的人生。

思绪在此终结,灵魂不留一丝遗念自世间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