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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北原草介 六十一岁 夏

东京的人一年比一年多。年轻时在关东的学校里教书那会儿,我偶尔也会到东京来购物,但是当时我所认识的东京和如今的东京已经是大相径庭。

「就算我住在东京我也是这样觉得的。自己经常走过的路也好,也会在不经意间突然冒出来一栋新的建筑物,真是不可思议。不过东京人这么多估计也是因为入境旅游热的问题」

走在前面的植木先生快活地这样说着。他的声音在嘈杂的人流之中依旧不可思议般透亮。我和他应该在棹的葬礼上见过一面,但是因为当时太过慌乱已经记不太清了。晓海姑且给我介绍了他的名字,但是如今基本上算是我们的初次见面。

我眺望着街上被高楼大厦所填满的景色,植木先生停下了脚步,向我们介绍面前的建筑物。这是一家距离新宿站非常近的大型书店。在如今没有书店的街区反倒更多的情况下,面前这栋大厦从一楼直到九楼全都是书店。年轻的时候我也来过这里好几次。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因为太大在里面迷路了」

身旁的晓海这样说道,她以前应该和棹一起来过这里很多次吧。

「虽然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这里看起来也变了很多」

大厦前方的立式宣传屏上正在播放某位知名作家的新作宣传片。

「晓海,北原老师,这边」

植木先生这样说道,我们便乘坐自动扶梯上到了二楼。正如事前所听说的那样,卖场正面的书架上摆满了棹的漫画和小说。介绍故事内容的宣传牌上还装饰着大型的面板,上面写着“早逝天才的超凡魅力 青野棹的自传小说改编电影!”这样极具煽动性的话语。出乎意料的宣传阵仗让我由衷地敬佩。

「这是我们公司和薰风馆合作推进的项目,而且卖场的负责人年轻的时候就是棹和尚人的粉丝。所以大家都非常卖力」

「……超凡魅力吗」

晓海眯着眼,看着那个宣传牌。她的侧脸中并没有悲伤,有的只是那充满怀念的笑容。我和植木先生都沉默地注视着她。对晓海来说,棹是恋人。而对植木先生来说,棹是他负责的作家。而对我来说,棹既是我的学生,还是我妻子曾经的恋人。

我头一次听晓海说《君若星辰》要改编为电影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我到现在也依旧觉得惊讶,这次的电影化来自一位看着棹和尚人的漫画长大的导演,他也如愿以偿地实现了梦想。棹的小说里不仅有他自己,还出现了令人联想到晓海和我的人物。尽管我和晓海聊过一下改编成电影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但是在之后就没有了消息,我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问题,结果去年年中的时候就传来了开拍的消息,而在上个月,我们收到了邀请函,邀请我们出席电影的试映会。

「在电影的宣传信息解禁之后,棹的小说估计又要重版了」

我转过身去,见到了一位身材苗条的小个子女人。

「北原老师,这位是薰风馆的二阶堂绘理小姐,曾经也是棹的责编」

听到植木先生的介绍,我这才意识到应该也和她在棹的葬礼上见过,只是没有任何印象了。我和二阶堂小姐都相互点头致意,说着“好久不见”。

「今天很感谢你们二位特地前来参加试映。导演本人也说无论如何都希望晓海女士和北原老师来看看这部电影,而且……」

二阶堂小姐一边说,一边往店里走去。店里有一处像是画廊似的地方,整面墙上都布满了电影拍摄场景的照片,除了制作人员以及演员阵容之外,甚至还有棹本人的照片。

「为了炒热电影的宣传力度,这里的员工们特地准备了这样一个照片展。虽然二位长途奔波应该很累了,但还是希望你们来参观一下」

「棹旁边的这个人是植木先生吗?」

我指着照片这样说道,植木先生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是棹的漫画第一次加印的时候,在这栋大楼顶部的办公室里拍的」

照片里的棹二十出头,正在给色纸签名。他的身旁是植木先生,对面则是他的搭档久住尚人。

「棹和尚人他们应该不会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会展出他们的照片吧」

「他们应该也很……虽然我想说“高兴”,但是……」

「毕竟棹和尚人都很害羞呢」

听到晓海这么说,我们所有人都表示认可。在畅谈回忆的过程中,二阶堂小姐朝植木先生低声说“差不多了”,植木先生便点了点头,先坐电梯下去了。过了一阵子,二阶堂小姐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说“电影准备好了”,迈步开去。我们三人经由电梯下到地面,植木先生已经为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虽然两人的公司各不相同,但是他们确实是一对好搭档。

试映会在池袋的一家电影院里举行。前来参加的观众里有很多都是业界人士,唯独我这个局外人在影厅那华丽的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身为艺术家的晓海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大场面,而植木先生和二阶堂小姐貌似也是大型出版社的负责人,四面八方都有人向他们打招呼。我在退一步的位置眺望着影厅。

被棹和尚人的漫画所打动的小孩子长大之后,成为了电影导演,并且将棹的小说改编为了电影。就连比小结年轻的那些孩子们如今也都在看棹的作品。我们家的书架上也摆满了棹的书,那些书全都是同一本,可是又大不相同。

二阶堂小姐和植木先生每次重版都会寄一本过来,如今漫画已经是第八版,小说的单行本则是第六版,文库本已经是第十四版了。就连我们家附近的书店里,也时常会有年轻人们拿着棹的书去收银台结账。这些事情使我感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这些甚至未曾和棹见过面的人,却能跨越时代触摸到他的灵魂。棹为世人留下的就是如此非凡的作品。

我愈发感到自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我没有像棹和晓海那样能够闪耀于世间的才能,甚至没有留下北原家的血脉。可是我并不后悔,小结依旧是我最爱的女儿,这一点不会有任何变化。可不知为何,我却感受到了小结的父母、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所遗留下的那份陌生的血脉,这也让我的思绪飞往了另一条人生之路上。

影厅里的喧嚣迅速远去,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如果人生可以重来的话,也许我也会选择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这既是幸福的梦想,也是自己年事已高的悲伤。正因为在失去之后再也无法挽回,梦想才会显得那么的光彩夺目。

「老师?」

我睁开眼,面前是忧心忡忡的晓海。

「你是不是因为人太多有点不舒服?」

「没有,我只是在做梦而已」

就在晓海疑惑不解的时候,植木先生和二阶堂小姐回来了,他们带领我们入席就座,而话题也就这样结束了。

影厅里的座位被分为了前后两方,为我们准备的座位则是在后方第一列的正中间,可谓是最好的观影位置。导演和主演们在台上致辞,话里行间充满了对这部作品的真挚投入以及对观众们的感谢,令人心头一热。可是在电影开始之后,方才的温馨顿时烟消云散,在场的所有观众都被带到了并不存在于此的世界之中。

大银幕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年轻时候的棹在里面,年轻时候的晓海自然也在里面,而我也在里面。当时的尚人、植木先生、二阶堂小姐,所有人的人生都在银幕上熠熠生辉。客观上看来其实我们都是愚蠢的,也让人悔恨得牙痒痒,可正因如此,才会那么的惹人怜爱。已经无法再次触碰的年轻时候的我们,如今都在那绚烂的银幕之中切实地呼吸着。

片尾字幕开始滚动之后,即便影厅已经亮了起来,可我还是没能回到现实之中。身旁的晓海也是如此,一动不动。越是沉浸在故事中,想要回到现实就越是需要时间。植木先生和二阶堂小姐都安静地等待着我们。

晚上我们和植木先生一行人吃了顿饭,当被问到对电影的感想时,我和晓海都陷入了沉思。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才好,因此在脑海中不断的遣词造句,可是到最后因为感想太多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对于有些抱歉的我们,植木先生却说这才是对创作者而言最值得高兴的感想。二阶堂小姐迅速地发信息向导演告知了我们的感想。导演也立马回复道“万分感谢”。在前菜上来之前,上面的一连串事情就已经结束了。东京这种急匆匆的生活节奏对我这个早已习惯了岛上慢生活的人而言有些难以跟上。

晚餐开始之后,我也总算是平静了下来。由于是事先听闻了是法国料理,因此我给自己准备了肠胃药,不过晚餐是以蔬菜作为主菜的轻食。味道清新的前菜用到了十多种蔬菜,土豆泥、胡萝卜慕斯、尺寸大到我从未见过的芦笋配上鸡蛋酱,各种蔬菜的味道都得到了凸显,着实美味。

「如果这样的东西在家里也能做就好了」

晓海将鲜艳的黄色酱料倒在芦笋上面,这样说道。

「合你们的口味就好,我本来还担心是不是不太够呢」

「已经足够了。毕竟随着年纪越来越大,食量也越来越少了」

植木先生和二阶堂小姐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深有体会。尽管两人看起来都还依旧年轻,但是植木先生已经五十过半了,而二阶堂小姐貌似则是比植木先生小五岁。夏天胃口不太好、但是啤酒反而更加美味了、最近腰围也胖了一圈、胆固醇数值不容乐观……我们聊这些东西聊得不亦乐乎,没过多久便聊到了退休生活上面。

「北原老师你有没有考虑过退休之后再回归工作?」

「当老师还是不太容易的。而且我们岛上也没有那么多的工作岗位」

现在我每周都会给岛上的孩子们开一次学习会,但是我也的确开始考虑要不要重新回归工作了。作为和晓海共同生活的伴侣,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和她的生活节奏对上。从事自由职业的晓海不存在退休的概念,她如今作为刺绣作家已经拥有了十分牢固的地位,她守护着自己如今的位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紧张感从事着刺绣的工作。我不希望让她看见我太过松懈的模样,我自己也希望尽可能地维持生活中的张力。

「毕竟伴侣之间相互磨合生活的节奏是非常重要的」

植木先生点了点头,然而他身旁的二阶堂却调侃了一句“你不也完全没磨合好吗?”植木先生刚想反驳,二阶堂小姐便开口打断了他。

「退休之后更加是这样的。比起还在工作的时候,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会更久。而且自己找到了生活节奏之后,要是对方会打乱这个节奏,就会格外的烦人」

「没事的二阶堂,反正没人跟你磨合生活节奏,瞎操心啥啊」

这次轮到植木先生调侃她了,二阶堂小姐很是不爽地抿起了嘴。

「我要是想的话,肯定能找到很多男人的。虽然我是已经受够了规规矩矩地结婚然后同居,不过对我来说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不远不近,不会让汤冷掉的距离」

「是挺好的,不过我反而是想在能让汤完全冷却下来的距离“卒婚”」

注: 卒婚指的是夫妻双方在保留婚姻关系的前提下独立生活,夫妻双方互不干涉,可以同居也可以分居,但是不会离婚

「植木你是打算离婚吗?」

「所以我都说了是“卒婚”不是离婚。经济方面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相互之间都不会去找新的恋人或是伴侣,但确实会分居,在自己的空间里独立生活,然后偶尔见个面这样子」

「经济上和以前一样?我记得你老婆是全职主妇吧?」

「对」

「那要是你俩分居了,你可就完全变成你老婆的ATM机了哦?」

「你这么说也没错」

「如果你这么想恢复自由的话,干脆离婚呗」

「两夫妻之间的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你又想恢复自由,又不想舍弃家庭,这到底还能算是爱吗」

二阶堂小姐如同在质问上天一般,抬头仰望着天花板。

「老是把人心中的纤细敏感给总结成书腰推荐语一样的东西就是当编辑当久了的坏习惯」

「谢谢你夸我,我最擅长的就是写书腰推荐语」

面对露出微笑的二阶堂小姐,植木先生倒是没有还嘴,只是沉默地咬住了嘴唇。

「植木先生你有没有考虑过退休之后回归工作呢?」

我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

「确实是有在考虑这个。毕竟我的职业生涯也所剩无几了。不过我会继续工作的,只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利用退休返聘制度而已。虽然在公司里这么多年都很充实,但果然还是有种自己已经燃尽了的感觉,以后估计会从事自由职业吧」

「我也有这种感觉,果然很想不受组织束缚地、自由地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二阶堂小姐接连点头表示同意,然而植木先生却惊讶地望向了她。

「二阶堂你不是一直都很自由吗?自由到了让人惊掉下巴的地步」

面对出言反击的植木先生,二阶堂小姐露出了相当不悦的表情。

「你是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为了公司里的人际关系而吃过多少苦头。那些男领导和男同事都说我不够可爱,对我敬而远之,然后我的后辈们也对我敬而远之。我想着总得把关系搞好一点,就主动软化了一下自己的态度,结果人家就以为我有所企图,又对我敬而远之」

「毕竟二阶堂你敌人很多呢」

「植木你的敌人也没少到哪儿去」

「所以这说明我们一直努力地拼搏到了今天」

「是啊,真是辛苦我们了」

两人突然间又达成了和解,举起了红酒杯碰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并肩作战的老战友。

吃完晚饭,两人邀请我和晓海再去喝两杯,但是由于我们还有想去的地方,因此便郑重地拒绝了。在决定要来东京之前,晓海就说如果有时间的话,想去高圆寺看看。

和两人分开之后,我和晓海向着池袋车站走去。也许是因为一直坐车有些疲惫了,晓海没有选择出租车,而是想坐电车过去。于是,我便和晓海乘上她和棹曾经坐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电车,前往她和棹最开始也是最后共同度过的那个街区。

「我好久都没有去过高圆寺了」

晓海的侧脸中写着喜悦、胆怯和犹豫,这也让我没有问出“到底有多久了”这个问题。晓海只要想去,那她什么时候都能去。而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心爱之人这件事情,本就和在心里搭起了一间上锁的房间无异。

高圆寺车站的周边挤满了小型的餐饮店,每一家都很热闹。穿着时尚的年轻人在街上随处可见,但是我总觉得这里和池袋、新宿不同,有着非常朴实的平民区气质。甚至让我这个初次造访的人都感到了亲切。

「这里看起来很适合年轻人居住呢」

「毕竟遍地都是便宜又美味的小餐馆」

晓海说着说着拐了个弯,我迎合着她的步幅和方向跟了上去,晓海却又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她的视线停留在了一栋相当古老的公寓面前。

「太好了,它还在这里」

晓海那略显稚气的口吻让我回想起了十多岁时候的她。这里应该就是高中毕业之后,孤身闯荡东京的棹最开始住的地方。这栋建筑物的旁边是油漆早已剥落的铁质楼梯。

「二楼从右边数起的第二间房就是棹当时住的地方。一进门是一个四叠半大小的厨房,然后里面是一个六叠大的日式房间,房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个壁龛。棹就自己弄了个书架摆在里面放书」

注: 一叠约为1.62平方米

「这里已经有多少年历史了呢」

「当时的话应该是还没到三十年」

那现在估计得有六十年了。仔细一想我家其实也差不太多。只要花点心思去打理,用来住人是肯定没问题的。如果是年轻人独居的话,低廉的房租也算是一个吸引人的点,没准还挺受欢迎的。晓海在公寓一带四处转悠,然后又迈步开去。下一个让她停下脚步的地方,则是一栋新建的公寓。

晓海在那栋公寓前面呆呆地站了很久。在她发呆的这段时间里,有住户回来了。那是一对看起来大学生年纪的年轻情侣,他们手上拎着便利店的袋子走进了公寓的大门。

晓海沉默地凝望着两人的背影。此刻的她并不在我身旁,而是回到了和棹共同度过的那些过去之中。尽管我知道她一定会回到现实,可是我却无法等待下去。我沉默地牵起晓海的手,她也像是回过了神来一般望向了我。

这还是我第一次打断晓海回忆过往的时间。我对于自己而感到羞耻。可是我真的不希望让晓海独自身处于那份孤独与寂寞之中。晓海迈步向前,我留意着她那有些无助的脚步,这时她却嘀咕着什么。视线的前方有一间小餐馆,看起来是卖天妇罗的店,尽管时间已经很晚,可门口依旧大排长龙。

「这家店味道很不错」

晓海露出了十分怀念的眼神这样说道。

「要尝尝吗」

晓海的表情有些惊讶。

「可是咱们这才刚吃完饭出来」

我的确挺饱的,但问题并不在于这里。

「咱们点一份两个人分着吃就是了」

「会不会不太好?」

「再点杯啤酒之类的应该就没事了。我去问问」

我走进店里询问可不可以两个人点一份,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便把晓海带过来一起排队。这家店的翻台速度很快,因此没等多久就轮到我们了。在吧台前的座位落座后,我眺望着挂在墙上的菜单,偷偷地瞥了两眼身旁的顾客,我发现大家点的都是天妇罗盖饭。

「这里的招牌是鸡蛋天妇罗盖饭」

晓海这样说道,我也点了点头表示就点这个。店员首先端上了啤酒,尽管没有什么理由,但我们还是碰了个杯。吧台另一边的男人应该就是店主,他动作麻利地敲开鸡蛋,连头也不回地将蛋壳扔向身后,这样的动作貌似也在附近相当有名。

等了一会儿,天妇罗盖饭和用来分餐的碗上桌了。盖饭上面是好几种热辣滚烫的天妇罗,中间还有一颗溏心蛋天妇罗。用筷子戳开之后,橙色的蛋液也随之流出。我分了一半到小碗里面,和晓海双手合十,说着“我开动了”。

尝了一口,我也情不自禁地嘟囔着“好吃”,晓海则是高兴地点着头。不过就算再好吃,刚吃完法餐就来吃天妇罗盖饭配啤酒也实在是有点难受。吃完离开店铺,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时,我的肚子已经饱到快要撑了。果然在睡觉前还是得吃点肠胃药。

「不好意思啊,让你勉强自己来陪我干这种事」

晓海这样说道。

「不过,也谢谢你能勉强自己」

我没有回答,而是牵起了晓海的手。我们就这样走在路上,不时仰望半月的夜空。

我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经常和晓海十指相扣。年轻人暂且不论,岛上的老年夫妻是不会牵手的。因此大家都夸赞我们两夫妻感情好,岛上的阿姨们也都笑着说“我们家是不会这样的,和老头子牵手什么的”。我知道这些话里一半是真心,另一半则是在掩饰自己的害羞。因为岛上的人们已经构筑起了不需要十指相扣也依旧牢固的东西。

可是,我和晓海为什么又会牵手呢。在我和她之间,有着一些温热、可是又十分脆弱的东西,将其定义为爱究竟又是否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