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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住在了公司，凌晨四点到七点，我是趴在公司的桌子上睡的。

也许是因为我出发前还在手忙脚乱地整理提交给其他客户的报告，也可能只是单纯的睡眠不足，昨晚为客户制作的方案里竟然把客户名给搞错了。

我当场愣在原地，客户方的部长苦笑着说：“没事没事”，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定是因为部长看我还年轻，我一边觉得不甘，却又忍不住感到庆幸，真是没出息，我险些哭出来。

离开客户这边，上司一脸无奈地叹气。

“早濑，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可是，回去之后还有别的公司的报告要整理。”

“那个明天再做吧，今天有烟花表演电车肯定人挤人……你回去早点儿睡。”

上司说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

那堆积如山的工作放着不管，让我明天通宵做完，是这意思吧。

我本想把工作分成两天，这样今天明天都能赶末班车回家。

上司只管把工作派出去，根本就不清楚我的工作量。

他每次走得都比我早，看见他那比我还要容光焕发的脸色我就来气。

“工作还没做完，我先回公司。”

“你可别又把客户名搞混了，这是命令。”

即使被这么说我也不敢吱一声。

见我站着不动，上司说：“那我去汐留接待客户了”，接着他抬手叫了辆出租车走了。

大四那年夏天，我拿到了某活动制作公司的内定。

我的就职活动十分顺利，还从其他厂商及IT企业等拿到了内定名额。本着心中对大企业的向往，我选择了现今这家公司。

入职四年，我几乎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

要说还记得些什么，也就只有公司的工作。

同期进入公司的人大半都辞职了。之前他们曾发牢骚说“工作量多得离谱”，“都搞不清工作是为了什么”，“索性死了的好”。

留下的比我大上几岁的前辈开始变得乐观了，说：“是为了生活而工作，还是为了工作而生活，搞不清这个问题的时候才算是社会人。”

我也开始搞不懂了，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工作。

刚入职那段时间每天都在拼命记东西，虽然经常觉得疲惫，但为了什么而尽力的感觉给了我精神上的充实感。

为了需要我的人，我工作时真的是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人。

但最近没有了成就感，觉得这只是在浪费时间，心里就只剩下空虚。

但我的工作是为了客户，客户有家人儿女。

包含活动在内的各种宣传措施会对客户的业绩产生很大影响。

入职之后我深深体会到这其中的干系，所以没办法辞职撒手不管。

我总会工作到很晚才回家，妈妈总说：“干嘛那么拼。”

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拼。

但工作不能说辞就辞，工作量也不是说少就少。

即使工作量少了那也只是把少的那部分甩给了别人而已。

一想到这里我就心烦，于是在去年，我丢下一句“这是我的事”，离开家在外面住。我知道，妈妈她只是担心我而已。

现在租的房子是个单间公寓，只是用来深夜睡觉，每周洗一次衣服而已，冰箱里空空如也。

空无一物的房间，就像将一切奉献给了公司的我。

究竟是为什么，我也忍不住在想，自己这么拼命工作又是为了什么？

“困死了。”

明天的事就交给明天的我去解决吧，我停止思考，今天就先回去睡觉。

看来我是困乏了，脚底轻飘飘的，出了一身冷汗。

浅草这里人山人海，人们都朝着隅田川上游走。

我逆着人流向浅草站走。

脚下忽然一晃，不小心撞上了别人的肩膀。

“对不起。”

我急忙道歉，对方一咋舌。

“干嘛呢，你眼瞎么。”

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听到这句话，我忽然回忆起大学的日子，想起了一位挚友。

冬月小春。

小春她双目失明。

但她并没有为此感到悲观，她上了大学，还有了男朋友，随心所欲地挑战自己想做的事。

“换做是小春，她会怎么做呢？”

我们是在入学典礼上认识的。

那时，大约五百人的入学新生身穿正装坐在浜松町的活动大厅里，局促不安的我就身处其中。这是我生来第一次穿正装，感觉忽然站在了成为大人的入口前。

我还不适应高跟鞋，脚尖一阵阵地疼，我心想正装可真麻烦，看见坐在身旁的小春穿着艺人们常穿的那种礼服。

虽然心里羡慕，但我可不想那么特立独行。

入学典礼结束后，大家纷纷离去，小春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向她搭话她也没理，这人怎么不理人呢，这时小春拿住靠在椅子上的盲杖慢慢起身。

我向她问道：“难道，你眼睛看不见吗？”

“啊，是。”小春轻轻地回答。

“我是同专业的早濑。”自我介绍之后，我带着她离开活动大厅。

我忘了当时和她是怎么聊的了，我说“你穿礼服可真好看”，那并不是单纯的夸奖，我还羡慕她不用在意他人眼光，那句话包含了很多感情。

然后小春说：

“我妈妈说别人应该也都穿正装，建议我也穿，但我觉得这是难得的盛大场面，还是选了自己喜欢的衣服，不过自己是看不见，合身吗？”

她害羞地笑了笑，原地一转。

眼前的小春让我全身一震，一句“好棒呀”脱口而出。

回想自己的人生，因为缺乏自信，我放弃了很多。

我没在课堂上举过手，决定体育节的出场项目和文化节的班级活动时，也从没有主动发言。虽然对学生会有兴趣，但觉得自己能力差，连竞选都没参加。想来我连自己裙子的长度都没缩短过。

入学典礼结束之后，我决意染发。

与其说这是决意，倒不如说是因为羞耻。我觉得很丢脸，看见失明的人竟然想她眼睛看不见可真好，这想法甚至让我厌恶自己。

我希望自己能像这个人一样，活得精彩。

我查了查化妆方面的知识，学着打扮，对我来说这就是武装。

武装自己，从塑造自信的人格开始。

我还想多了解小春，找到了学生向导的海报。

随着我对小春的了解，我愈发敬佩她的为人。

感觉那种感情接近憧憬。

她是我的挚友也是我憧憬的人。

小春的话会怎么做？

绝境中仍面带微笑的她会怎么做呢？

肯定是顺从本心，笔直前行。

她绝不会浪费时间去消沉，而是笑着向前走。

我甚至想象不出哪天她会失去笑容。

“最近的我，也就只有自嘲的时候在笑啊。”

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这也是自嘲。

“工作又死不了人。”

我想拥有小春那样的笑容。

希望自己也能活在他人的心中。

现在还来得及吗？

想到这里，我打了一通电话。

列表第二个就是她的号码，打通之后，那温柔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妈妈。”

“怎么了？”

一听见她的声音，我差点就把到嘴的话咽回去。

但如果今天不说，我就永远都说不出口了。

“抱歉，这么说有些突然，我想辞职，在外面住还要付房租，能回家住吗？”

这话很自私。

是我发脾气离家出走，被骂也无可厚非。

说这话时我手心都冒汗了。

但妈妈的反应却十分开朗。

“啊，回来个能干家务的可真好，我可跟你说，你爸真是啥都不干。”

她不断发泄着对爸爸的不满。

不知怎的，泪水模糊了视野。是因为安心，还是自己总算下定决心辞职？

“你在听吗？”

妈妈温柔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烟花大会开始，我站在街道正中间，周围是熙攘的人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一朵巨大的烟花隅田川上空绽放。

伴随着嘭嘭的声响，一道道烟花腾空而起。

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我都没能展现自己。

在大学和小春相遇后，我也开始挑战自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走上社会之后，我又将其搁置。

志愿者活动，学园祭执行委员，“孩子们的烟花”计划，大学时代那自由的时光浮现于脑海中，从前那份闪亮的热情在心中苏醒。

“妈妈，抱歉，烟花表演开始了我再打给你。”

我挂断电话，转身顺着人流前往烟花会场。

现在竟没有丝毫睡意。

接下来要找什么工作呢，要不干脆开家公司。

我想做更多帮助他人的工作。

脑中不断思考。

“嘭”“嘭”，烟花升起的声音震颤着我的灵魂。

想做的事接连涌现于脑海。

“真期待啊！”

感觉自己许久不曾像这样，发自内心地欢笑了。

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