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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桃生小姐的归来

我的哥哥实泽春一郎是个天才。不管是谁看到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年少时,他一心一意发展足球爱好,能力出色,以至于在他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青少年足球队的星探都找上门来。加入足球俱乐部之后,他依然发挥着自身的优秀才能,无人能及。(注:日本国内以青少年群体为主的足球队,包括社团和足球俱乐部,均与各地的足球协会挂钩。)

高中毕业后,随即踏入职业领域。

他在精英的征途上不断进发,每个人都希望能够走上他这条道路。

对于这样的哥哥,我深感自豪。因此,我曾竭尽全力为足球挥洒汗水,希望能够像哥哥一样厉害。

我一直专心致志、拼死拼活地对待足球。

但是……现实却非常无情。

同一个父母生的孩子,两个人竟是天壤之别。

我作出那么多不懈努力,却还是达不到哥哥那样的水平。

“嗯,反正你哥哥很厉害。”

“弟弟踢得也不错……不过,跟春一郎君比起来……”

“弟弟你呀,踢得也没有那么厉害吧。”

“你很努力。虽然确实是这样……”

“春彦,我建议你换个方向,当后卫(Defender)挺不错的。没有与生俱来的才能,是当不了前锋的。你和你哥不一样,先搞清楚自己是什么能力再说吧。”

“啊哈哈,是啊。你跟哥哥比起来可就有点逊色了。”

“一般来说,次子应该没有长子那么有才吧?”

“我本来想弄一个‘天才兄弟’的专栏……呃,不过嘛……”

找我谈话的这些大人,一个个都是满怀期待,到头来一个个都是大失所望。

对这一切我充耳不闻,聚精会神地驰骋在球场上。

我在青少年队的选拔当中失利,加入了实力强劲的校队,也还是没有当上正式队员。即便如此,我仍靠仅存的一丝希望为职业球员这个目标持续奋斗。

然而——

大二那年的春天。

我在练习赛中受了重伤,后果难以挽回。

右腿膝盖前交叉韧带断裂。

需要一年才能痊愈。

医生说,只要做完手术,便可像往常一样生活,但不清楚需要花多少年才能像以前那样继续踢球。或许,我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踢球了。

一个大学生还未踏足职业领域,就受到如此重伤,未免也太过于致命了。

熬过漫长的复健,我终于能拄着拐杖走路了,然后便开始匆匆忙忙地到公司求职。

我没有任何长处,竟然就当上了大型出版社的内定员工——多半是因为哥哥影响甚巨。每次参与面试,一提到哥哥,对面就高兴地说个不停。人事处一看到我的脸——就想起了我哥,他们说,我长得很像我哥。

即便我放弃了足球,我的人生也还是摆脱不了哥哥带来的影响。

我挣扎许久,不愿面对现实。

而现在——

我遇到了一位女性,还和她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性爱。纵使如此,在我哥哥的威望面前,她来找我也不过是利益所趋罢了。

我懒洋洋地睁开眼。

“……呜啊。”

这天是休息日的早晨。

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这次起床起得非常邋遢。

平时,我在休息日这天也会准时起床,但昨天买了酒回去,一个人喝到很晚才睡。

平常我很少独自一人晚上喝酒。

但是昨晚……我突然很想喝酒。

“……”

我睡得脑袋昏昏沉沉,一下床——右腿膝盖便开始隐隐作痛。

这份痛楚令人不适,但不至于让我走不了路。

我的膝盖已经基本痊愈,但有时候气压变化会带来轻微的疼痛感。

看来今天气压变低了。

“…………”

地上到处都是喝完了酒的易拉罐,还有点心的包装袋。见状,我开始收拾房间。

然后我烧水煮了一桶泡面。

睡到半夜,起来喝酒、吃点心;又睡到大早上,懒洋洋地起床,一桶泡面便是我的中午饭。我曾立志成为职业球员,却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会吃上这种伙食。

“……唉。”

我顾自叹息。

这到底是什么情绪?

我究竟该以什么样的情绪面对桃生小姐?

我是该生气,还是该伤心呢?

感觉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深受打击……可是冷静下来想想,我不过就是一个人空怀期待,白高兴一场罢了。

她一开始就说了。

自己是为了生小孩。

还有,她希望自己能对我言听计从。

既然如此——那我也先照做好了。

不作深究。

无需多虑。

抛开私人情感吧。

像小孩一样无忧无虑吧,像大人一样拒绝感情用事吧。

就当作是自己找到了绝配的炮友吧。

对,对。没错。就是这样。

我反倒觉得很走运。

有那种美女白白送上门,我能跟她随便做到爽。

这段关系简直是双赢。

还好,还好——我哥哥是天才。

“……哎,下雨了。”

我正吃着泡面,便听到外面哗啦啦地作响。

外面已经下起雨来。

我的旧伤在气压传感方面,似乎拥有非常强大的性能。

哦,今天要干点什么呢。可是我感觉什么事情都不想干,雨又下得这么大,今天干脆窝在家里算了。

我在订阅频道随便看了点视频,完了一些没玩过的社交游戏,看了一些没看过的漫画,反正无所谓了,消磨完休息日的时间——

我心想。就在这时,我的手机传来震动。

桃生小姐给我发来了消息。

“不好意思啊,实泽君,休息日还叫你出来。太谢谢你帮忙了。”

桃生小姐回到自家玄关,把手上提着的纸袋重重地放在地上。

雨水略微浸湿了西装的衣肩。

我站在她后面,也跟着放好手上的纸袋和行李箱。

“一到离我家最近的车站,我就马上下车了……。可是附近根本打不到车,伞也卖完了,土特产又这么多……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今天桃生小姐要出差回来了。

她在出差地买了很多土特产,准备送给公司里面的人,但刚回来的时候下雨了,真不凑巧。

然后她来找我帮忙了。于是,我买了一把雨伞,便马上赶往车站送给她,还帮她提了一半的行李,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她的私宅。

“哦,等下我把雨伞钱还你。”

“就这么点钱,不用啦。”

“不行不行,欠别人钱怎么能不还呢。”

她当场拿出一张千元大钞。

她做人依旧是那么守规矩。

“呃……那我先失陪了。”

我拿起自己的雨伞,刚要离开,

“咦,你等等嘛。”

她便急忙把我叫住了。

“你还有事要办?”

“倒也没什么事……”

“那你就进来呗。喝点咖啡什么的。”

桃生小姐似乎在想:好不容易叫人家出来,却马上叫人家回去,也太不好意思了。所以她才会建议我留下来。

我也不好拒绝,便接受了她的请求,进到屋子里面。

可是……我总感觉:

她已经不再抗拒我进她家门了。

我进她屋子都已经好几次了,她要是同意的话,那应该算是真的同意了吧。但这份亲近感太令人心急火燎。

“啊,实泽君,你好多地方都淋湿了。”

说罢,她从洗手间给我拿了一条毛巾。

“对不起呀,让你拿了这么多行李,搞得你都淋湿了。”

她内疚地说道,用毛巾擦拭着我的头和肩膀。

这份质朴的温柔、亲近的关怀——令我忐忑不安。

我们已经享受了好多次肌肤之亲。

因此,这点接触应该也不至于让我浮想联翩。正如鹿又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可能真的走得越来越近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错了意:

自己是被她选上的。

尽管人家想要的是精子,但也许就是因为我身上蕴含某种男性的魅力,人家才会选我当作对象。

可是我错了。

她之所以选我,是因为我哥哥基因异禀。

我的性格、能力甚至没有纳入任何一项评价标准。

在她眼里,我真不过是一个任意提供精子的傀儡罢了。

——这样就好。

是我不对,我不该妄怀不切实际的期待。

我不会再期待下去了。

“……咦。”

我攥紧毛巾。

她吓得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着我。

“桃生小姐。”

我说。

“我可以和您上床吗?”

我冷静地说了出来,冷静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要感情用事。

别再感情用事,尽情享受大人之间的关系吧。

她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如此,就如她所愿渴求肉体之间的交合吧。

纵情享受、肆意品味这副女性躯体吧。

真心当对方是一位绝配炮友就好了。

“啊、啊啊!?你……你在说什么呀!?”

“不可以吗?”

“也、也没说不行……可是你太突然了……。现在外面还亮着呢——呀!”

没等她回答完,我便强硬地搂住了她。

用力搂住了她,非常用力。

一股沉重的感情自腹部下方涌现,操纵全身。

“不要……!你、你怎么回事……?这样……嗯!”

她畏惧地发出了声。我没有理会,把嘴巴凑到了她的脖颈上。

两手窜进衣服当中,摸索敏感的部分,来去自如。

她的粉唇慢慢吐出娇艳的呼吸。

“实泽君……”

一开始,她一直扭动着身子,却渐渐失去了抵抗的力气,最后只得任我摆布。

随后——立马出现了异常情况。

“……咦?”

在床上。

我整个人覆盖在桃生小姐的上方,不禁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我没有勃起。

都已经走到正准备插入这个阶段了,我的那个部位却还是没硬起来。换作是平常的话,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它也依旧坚挺,毫不畏缩。

“……为什么?”

“怎么了……?”

“我、我没事。您先等等。我现在马上……”

我不想让人家看出来,便随口搪塞了几句,费尽心思地让它变大。

可是我心急,它的硬度就越来越弱。

“……啊。”

或许是因为我的举动太不自然,桃生小姐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她却一言不发地为我等待,不愿意对我出言中伤。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我依然没有一点勃起的迹象。她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便帮了我一下……可是结果依然没有变化。

“……非常抱歉。”

我无法直视对方,只能低着头向人家道歉。

这是什么情况?

连我都搞不清楚缘由。大脑一片空白……非比寻常的悲伤填满了整个胸口。强行把别人搂进自己怀里,却还在这种紧要关头掉链子,我真倒霉,真丢脸,真没出息,真不像样。

“没、没事的啦,打起精神来。”

我垂头丧气。她却以开朗的口吻鼓励我振作起来。

“没办法的吧……。男人也有状态不好的那一天吧?……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就是了。而且,实泽君你经验又不多……所以你不要这么气馁啦,好不好?我完全不会介意的……”

即便得到安慰,也只会徒增悲伤。

我越是不说话,桃生小姐的声音就越来越低。

“……看到我这种年纪大的人,你应该会觉得很扫兴吧。一开始确实很兴奋,可是一习惯了之后,你肯定会觉得年轻的女孩子更好——”

“不是这样的。”

她自嘲般地说道。我随即不假思索地予以否定。

“……真的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啊……”

可是我已经说不下去了。

“……。对不起。我还是先回去了。”

没和她对上眼,我便急着穿上衣服,飞也似的离开了她的家。

雨已经停了。

但是我根本没有心思仰头望天。

至于是什么原因……我想我应该懂了。

即便大脑试图告诉我一定不要感情用事——我的内心却脆弱得无以复加,身体诚实得令人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