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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回不到原样

我和莉爱第一次说上话,是在初一的秋天。

莉爱在九月初转校到我上的初中,座位在我旁边。

话虽如此,莉爱当时没有和我说过话。

在正值青春期的我看来,向转校女生搭话难度太高了。

我当时总觉得大概我和莉爱就会一直这样下去了,话都说不上一次。

我们在关系上毫无进展,就这样,自莉爱转校过来经过了一个半月。

在十月底举办了运动会,我在男女混合两人三脚的项目中和莉爱成为了搭档。

在抽签决定了我与莉爱搭档的瞬间,我打心底里纠结该说些什么,至于莉爱,她则是在一旁咋了下舌。

在和莉爱练习接力的时候,我记得她会突然用锐利的视线朝自己瞪过来。

明明已经作为搭档一起练习了将近一个月,我们之间依旧气氛险恶,关系很差。

因此我为了改善关系,在除练习以外的时间也积极向莉爱搭话。

虽然得到了莉爱不耐烦的回应,我却锲而不舍地继续向她搭话。

这样一来,不知从何时起,莉爱变得肯笑着听我讲话了。

那又令我很高兴,我想和她继续加深关系,便两个人一起出去玩。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喜欢上莉爱了。

后来……在初二的夏天,我主动告白,莉爱同意了。

自从和莉爱成为恋人之后,我们一起创造了各种各样的回忆。

并非只有欢笑,也吵过数不清的架。

提出分手也不是一次两次。

即便如此,在这样那样的经历过后,我们还是顺利走过来了……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呐。

「……很久没来了呢」

站在莉爱家门前,我回忆般地低声嘟哝道。

如此说来,在这段时间,我就算从门前经过,也没进到过莉爱家里了。

明明以前还会在莉爱的房间里玩或者学习呐。

那种机会已经不会再次出现了。今天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踏进莉爱的房间了吧。

我一边侧眼看着写有“椎名”的名牌,一边在按上门铃按钮的手指里使上力气。

「来了~」

从扬声器中,我听到了莉爱母亲的声音。

一阵快步走来的声音过后,玄关的门被打开了。

「哎呀,是旭刚君,欢迎」

「您好,久疏问候了」

就她母亲的反应来看,似乎是不知道我和莉爱之间发生了什么。

「莉爱在吗?」

「嗯,在的。来,请进吧~」

莉爱的母亲把我让进屋,一直领我到莉爱的房间。

在此期间,莉爱的母亲问过我“莉爱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去学校,实际上是不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身为男朋友的我知道些什么吗?”。

既然莉爱没有亲口告诉她,那我也不能随便就把实情托出,我回答说“不知道”。

到了房间门前,莉爱的母亲打算敲门。

我制止了她,说了一句「之后请留我们两个人独处」。

「莉爱虽然是个任性的孩子……但今后也拜托你了呢,旭刚君」

看到她那副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心里一痛。

莉爱的母亲从初中那时候就很中意我,我们的关系就像被家长承认的一样。

然而,从今往后的时间我大概不会和莉爱共同度过了吧。

莉爱的母亲下楼之后,我重新转向房门。

做了几次深呼吸,在写有“莉爱”的名牌下的位置敲击了几下。

「莉爱?是我,新世」

没有回答,但是里面似乎有人在动。

「……我进去咯」

打开门,房间里没有开灯,在拉着窗帘的窗边的床上,莉爱正蜷缩着身体坐在那里。

她将沉下的脸搭在膝头,看不到表情。

「我坐这儿了」

我在距离看都没看这边一眼的莉爱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说,莉爱。你在好好吃饭吗?你妈很担心你哦」

「……我就知道,新世的话肯定会来找我的」

莉爱低着头,小声说道。

「一般来说,应该是最不想甩了自己的人找过来的呐」

「……也许是那样」

莉爱依旧没看我。

在我们吵架的时候,莉爱甚至不会和我目光相交。

「还是说,你觉得我就像一个不考虑自己甩掉的女生的心情就来见人家的男生?」

「新世……嗯,是有着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啊?」

「那种地方就是那种地方」

「这不叫回答哦」

「好烦」

皱着鼻子的莉爱终于抬起脸转向了我。

「……你瘦了么?」

她的面颊凹陷,脸色很差。眼下的黑眼圈很浓。

「新世是不是胖了点?」

「毕竟是成长期呐」

虽说从去年开始身高就一厘米都没有涨过。

「反正双叶同学不知道新世是容易胖的体质吧」

「……可能吧」

怜奈每天都开心地为我做便当。

我说着油炸食品好吃然后吃掉的话,她从第二天起会逐渐增加油炸食品的占比。

一开始本来也会放进蔬菜的,但菜品迅速就都变成油炸食品了。

莉爱在最开始给我做便当的时候,也有过同样的情况呐。

「你胖了多少?」

「别看我这样,其实没胖哦」

「真的?」

莉爱怀疑地仔细扫视着我的身体,然后得意地说。

「啊……感觉大概胖了两公斤吧」

「啥,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由于被她说中了,我的声音意外地有些尖锐。

「因为早就写在你脸上了」

「我的脸才不是体重计哟……话说,讲真你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我一直都在注视着新世,不由自主地就看出来了而已」

「要是我看出莉爱胖了的话,你一定会朝我发火呐」

「……新世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才来的?」

莉爱打住了闲聊。似乎不想再开玩笑了。

「不是的话,一般是不会来前女友家里的吧」

「那个……我有件事想问莉爱」

「我就知道。新世没有事的话,甚至都不会打电话给女朋友呢。明明我因为想听新世的声音,原来经常给你打电话的」

「最近我主动打电话的次数可是压倒性的多哦」(指给现女友)

「……那倒也是。所以,你想问什么?」

或许是说到了自己不想听的话题,莉爱言归正传道。

如果马上要问的问题也被她岔开的话,我来这里就失去意义了呐……

我尽管对此担惊受怕,却还是相信着莉爱,问道。

「是关于那天和莉爱在一起的那个男的……那家伙真的是你小学时期的青梅竹马么?」

「不是,那是假话」

竟然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撒谎……我甚至有些扫兴。

「那么,那家伙是谁呀?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在找小空商量穿搭的时候,在让她给我介绍的服装店里认识的店员……我要是这么说,新世会相信吗?」

莉爱自己也知道,说过谎的自己的言辞没什么可信度吧。

可是在我看来,这样一来线索就接上了。果然空无法置身事外。

「先说好,我之所以撒谎说那家伙是青梅竹马,可不是因为试图掩盖出轨」

「我不可能盲目听信你这番话吧」

「新世之前没告诉我就和青梅竹马见面的时候,我也以为你出轨了,最后我原谅了新世对吧?」

正因为发生了那种事,在我们之间才定下来一条规矩——

单独和异性见面的时候,要事先告知对方。

但是莉爱打破了规矩和其他男性见了面,因此我认为是出轨。

「就像那时候一样,我想着反过来这次新世也会原谅我,就说了谎——仅此而已」

「那即便莉爱当时没有出轨的想法,又为什么要见那个轻浮男呢?」

「……那天,我是让他陪我预先准备一下本来应该昨天和新世去的约会」

莉爱摇了摇头,状似后悔地用一只手抹了抹脸。

「预先准备……约会?」

「那家化啊,我只在聊一些像平时自己没试过的穿搭类型啊、约会的计划啊……这种话题的时候,才会见面」

「就是说……你是让空把轻浮男作为一个咨询的对象介绍给你的么?」

若是相信莉爱的话,这样一想,在一定程度上就说得通了。

空之所以会把那个男的介绍给有男朋友的莉爱,是因为莉爱想要一个咨询对象。

即便这么说,空对我完全没有就那个轻浮男做出解释也是无法理解的。

「为什么,这里会提到小空啊?」

听到我的疑问,莉爱不可思议地歪过头。

「你问为什么……是空给莉爱介绍的那家店吧?」

「确实是那样……但我并不是在小空的介绍下才和那家伙认识的哦」

「是嘛?我满以为是空认识那个男的,才介绍给莉爱的」

「诶?小空她认识那家伙?」

「……哈?你不知道么?」

「那两个人互相认识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莉爱并不是让空给自己介绍的那个轻浮男——这一点我是知道了。

然而,莉爱不知道空和轻浮男是熟人,这一点有些奇怪。

「空给介绍的服装店的店员和给你介绍的她本人有可能认识——这种事你没想过么?」

「即便你这么说……小空说过自己没去过那家店」

「意思就是……给你介绍了一家自己没去过的店?」

「嗯。我听小空说“我朋友说过那家店商品种类很丰富哦~”,然后她就介绍给我了」

莉爱把食指放到嘴唇上,眼睛看向天花板。

在回忆起什么的时候,莉爱一定会有这么个习惯。

看来不像是假话。

也就是说,空介绍给莉爱的那家店的店员只是碰巧和她认识嘛。

那个男的对空说的“给我介绍介绍”,或许也是让空给介绍自己工作的服装店这个意思。

到头来,这件事的背后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等等?」

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的瞬间,我背上淌下了令人难受的汗水。

不会是我在做什么噩梦吧?

血色渐渐从我的全身流失。

「不过,不可能那样……」

「我说?你从刚才开始怎么了?」

「真是那样的话,为什么……」

「我说」

莉爱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才回过神来。

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的莉爱来到了我的身旁。

「思考问题的时候一个人嘟嘟囔囔的毛病,你差不多该改掉了哦?」

「……抱歉」

「话说,你今天就请回吧?我差不多该睡觉了」

「嗯、嗯嗯……呃,现在就睡?」

「最近几天没能睡好,但是一看见新世的脸,总感觉有些安心了,就想睡了」

莉爱“呼啊”地轻轻打了个哈欠,钻到床上。

我的脸不仅有体重计的功能,还有安眠的效果呐。

「是嘛……晚安」

这会儿还有好多想和莉爱说的,但是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吧。

我站起身,把手放到门把手上。

「……呐,新世?」

身后侧躺着的莉爱向我搭话道。

「怎么了?」

「即便现在……我也最喜欢新世了哦」

听到这话,我没能转过身去。

我找不到任何……能回应莉爱的话语。

「……即便我说这种话,新世也会困扰吧。不,没事了」

「莉爱……」

「没事了……所以,忘了吧」

被压抑的感情犹如决堤一般,与呜咽声一同涌了出来。

莉爱那细弱而颤抖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

「啊,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昨天竟然又夜不归宿,就算事前告诉我了,也不是说人家就原谅你了哦!?」

我从莉爱家直接回到家,一开门,等待我的就是美织的说教。

她端着胳膊气势汹汹地往那里一站,好像是在蹲我,看来她相当生气呐。

「在朋友家留宿我就原谅哥哥了。但是,以玩女人为目的的夜不归宿,作为妹妹绝对无法容忍」

她说得完全没错,我无言以对。

「错……错了错了,是我错了」

「……你真的在反省吗?」

美织用不悦的眼神瞪向我。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会有“没在反省”这种选项吧。

「当然。晚饭我会做美织喜欢吃的东西,什么都行,你就别生气了」

「真是一个让人无可奈何的哥哥呢……那么,人家想吃甜食,请做烤饼」

「烤饼嘛,知道了。我过会儿就做,你等一下」

我想方设法过了美织那关,随即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我立刻靠在墙上,慢慢地滑座了下去。

「……先得向怜奈报告询问过程呐……」

我给怜奈打过电话,或许是她手里正好拿着手机,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喂田中同学?不好意思,我能之后再打给你吗?』

「……怜奈,你知道是我打来的才这么说的吧?」

是想对上午那件事进行报复嘛。

总是酷酷的怜奈也意外地会做出孩子气的行为啊。

『呵呵,所以说怎么样了?你从椎名同学那里问出什么情报了?』

「该说是情报嘛……果然莉爱见过的那个男的不是她的青梅竹马」

『也就是说,以小鸟游学妹的介绍为契机,椎名同学认识了那个男的?』

「不,空介绍的好像是那个男的工作的店。莉爱甚至不知道空认识那个男的」

『是嘛……』

怜奈停顿了几秒钟,兴趣缺缺地嘀咕着『倒是怎样都无所谓』。

『话说回来,你找小鸟游学妹确认过真实情况吗?』

「我打算明天晨练开始之前问。毕竟莉爱的话我不可能就那么信了」

『应该那样呢』

「那我待会儿要去讨妹妹欢心了,会很忙,明天学校见」

『……我有一句话,希望新世能先听我说』

怜奈以非常直接的语气如此说道。

一种奇妙的气氛隔着电话传了过来。

「怎么了?」

『如果新世……有了其他喜欢的人,那个时候毫不客气地把我甩掉也没关系哦』

「你突然在说什么?我要是那么做的话,怜奈不就有可能宰了我嘛」

『你这不是很清楚嘛。人家只是说说而已』

挂了电话,我走向客厅。

明明我还没开始做饭,美织就已经坐在客厅的桌边待机了。

我不禁苦笑出来,同时站到厨房里开始做烤饼。

当我把放进碗里的鸡蛋和牛奶混在一起的时候,美织来到了我的旁边。

「我也来帮点什么吧?」

「不能偷吃哦」

我先手提醒道,美织听罢露骨地移开了视线。

「先说好,别装哈?」

「知、知道啦……」

「美织,帮我把那边的烤饼自发粉拿过来」

「烤饼自发粉……啊,是这个吧」

我和着面团,同时脑海里的一角在想——要是能顺利做出来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早早醒来的我赶忙收拾好出了家门。

在我们部,管理人会比部员更早到校,然后做好晨练的准备工作。

因此,我想在训练开始之前逮住空,和她谈谈。

经过莉爱的家,我发现她房间的灯关着。

「今天也休息么……」

我就那样过而不停地往学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