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好好达成自己的使命，莉莉艾儿。这一定也是师父的希望。」

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卡雷杜拉带着叮咛自己的心情摸摸自己的头发。

绑住头发的蓝色缎带是她独当一面的证明，也是卡雷杜拉身为魔法师有所成长时，库路路妮维亚送给她的礼物。

另一方面，莉莉艾儿是库路路妮维亚带来的普通女性，并没有受到她的直接指导而成长。

伟大的祈祷魔女只有卡雷杜拉这一个徒弟。

「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谢谢你。」

回答了莉莉艾儿一句之后，卡雷杜拉离开葬礼会场。想得美。

（我没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卡雷杜拉具有身为魔女弟子的骄傲。

若不是祈物，现在的她应该还能使用魔法师的力量。要不是莉莉艾儿，祈物就无法完成了。

因此卡雷杜拉厌恶莉莉艾儿与祈物。

自从头衔从弟子变成第二代国王以来，她就不断辛劳付出。

起初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工作，城镇居民便发出「第二代国王很冷漠」的声音。还以为怎么了，才知道前任国王库路路妮维亚每天都会上街与居民交流。

身为弟子的卡雷杜拉对此不得而知。

「……真没办法。」

既然人民要求身为国王必须这么做，卡雷杜拉只好无可奈何地回应他们。

「国王陛下，可不可以麻烦您帮我一个忙？」

某天，她造访一间餐厅，老板便靠了过来。

餐厅隔壁是兽人的家，对方又是夜行性种族，常抱怨白天营业的餐厅噪音太吵。国王陛下可不可以请您帮帮忙？餐厅老板兜了一圈希望国王能帮忙调解。

等待餐点上桌的卡雷杜拉显而易见地困惑不已。

「那又不是国王的工作……」

然后她拒绝了。

插手每一个居民的问题会没完没了。这时如果点头同意，未来发生什么琐事可能都会来办公室找她。为了避免开创先例，她判断应该拒绝才对。

「咦咦？是这样吗？」

餐厅老板一脸意外地说：「前任国王陛下都愿意商量的说……」

抛下这句话后，老板就离开了。

在那之后等了很久餐点才端上桌。

我没有错──卡雷杜拉告诉自己，吃着有点凉的料理。

后来才知道，前任国王是真的会亲切地聆听居民们的烦恼，并且提供解决方法。

因此她每次走在城里时都会受到委托。

「国王陛下！我们家的田地突然干涸……能不能请您查明原因？」

「最近我和老婆感情不好……」

「我刚刚创业，可是一点都不顺利！」

纵使国王以前曾经帮忙解决居民的所有烦恼，卡雷杜拉还是难以接受。

看样子，她和库路路妮维亚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那些不是国王的工作。」

于是她全都拒绝了。

国王的反应和居民们的期待相去甚远。

「前任国王陛下都愿意接受的说……」

有人低语。

「第二代真冷漠……」

有人呢喃。

连阻挡在眼前的障碍都不自己跨越，只会要求别人帮忙。

他们和流血流汗努力到最后才获得认同成为魔法师的自己及师父想必有着根本上的不同──每次这种想法闪过脑中，她就深刻体会到自己没办法跟善良的库路路妮维亚一样。

师父深爱的城镇居民，曾几何时在卡雷杜拉眼中成了丑陋的生物。

最后，卡雷杜拉跟就任当初一样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眼不见为净，也不会影响心情。

卡雷杜拉继续担任国王的理由，如今只剩下达成师父赋予她的使命而已了。

开始关在办公室工作不久之后。

一如往常地看着报纸时，卡雷杜拉痛骂：

「……真的有够愚蠢。」

头版刊登的是祈物造成的犯罪事件概要。

夜行性的兽人和白天营业的餐厅老板从以前就有争执，事件起因是忍无可忍的餐厅老板去大圣堂祈祷「希望烦人的邻居能够闭嘴」所引起。大圣堂实现了他的愿望，赋予他的所有物力量。

日后，他一如往常地在白天准备开店时，住在隔壁的兽人冲进店里破口大骂。正在工作的老板为了跟平常一样赶走对方，穿着工作服一把将兽人推开。不可思议的是一碰到对方，兽人就痛苦地当场倒下。异常状况吸引人潮聚集，不久之后，兽人就因为呼吸困难而丧命了。

调查后发现，餐厅老板的工作服是祈物。

效果是「碰到时让烦人的邻居闭嘴」。

恰如其名，祈物让邻居永远闭嘴了。

祈物杀了人。

卡雷杜拉深刻体会到，祈物果然不是现在的国民能够使用的东西。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力量，因此不知道该怎么祈祷。不知道该怎么祈祷而产生的祈物就会引发问题。

终于，卡雷杜拉宣布要对祈物进行管制。

少部分居民──原本是魔法师的人中有一部分支持她的政策。支持者们被揶揄是和卡雷杜拉一起企图推翻国家的叛徒。对于大多数国民来说，管制祈物等同于否定库路路妮维亚呕心沥血建造的事物。

卡雷杜拉开始频频遭受谩骂。

人们前往大圣堂，祈祷第二代国王失势。所幸没有产生任何危害卡雷杜拉的祈物。即便如此，城镇居民们的责难仍与日俱增。

卡雷杜拉更常把自己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了。

城镇居民们则是更常前往大圣堂。终于，卡雷杜拉依照宣言实施大圣堂的入场管制。依然没有出现危害卡雷杜拉的祈物。

「大圣堂的管制违背库路路妮维亚的愿望。」

取而代之，碍眼的人开始出现在办公室前。

莉莉艾儿。

从卡雷杜拉夺走库路路妮维亚身边位置的人。一阵子不见，她长大了不少。

她用符合二十岁出头的外表和沉着内敛的态度，对卡雷杜拉劝谏似地说：

「她创造祈物是想消除国民间的不平等，实施管制没办法弥补种族间的差异。」

「祈物的力量对这个城镇的居民来说太强大了。在他们成为符合力量的人之前，我不打算放松管制。」

「继续管制下去，不平等永远都无法解除。」

「解除管制，他们只会滥用太强的力量而已呀。」

「你真悲观呢。」

「我只是比乐观的国民还要看得清现实而已。」

两人对彼此的差异寸步不让。

「库路路妮维亚可是相信这个国家的人，将祈物交给了他们。」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打算解除管制。」

「…………」

对这段没有交集的对话率先叹气的是莉莉艾儿。她垂下肩膀，皱起眉头。

「真可惜，我原本以为你能继承她的遗志，将国民引导向正确的方向。」

「我就是在那么做，只是国民比师父想得还要愚昧而已。」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对话。

莉莉艾儿瞥了卡雷杜拉一眼，就离开了办公室。在回归寂静的办公室内，卡雷杜拉继续振笔疾书。为了达成师父委托的使命而认真做自己的职务。

她从建国的时候开始就讨厌祈物。

从即位的时候开始讨厌国民。

即便如此，为了不背叛已故师父的期待，卡雷杜拉依旧努力不懈。窗外的樱花凋谢化为一片绿意，夏天终于到来。

一部分激进派为了逼卡雷杜拉下台开始游行示威。她的行动遭到一一监视，就算只上街一下子也会传来骂声。她越来越少出门，直到秋天到来。

莉莉艾儿偶尔会来敲门，但是她绝对没有开门。她拒绝与他人见面。

卡雷杜拉足不出户，唯有恶名在城里不胫而走。某天有人说她躲起来使用祈物。某天传来她伤害示威民众的谣言。在此同时，卡雷杜拉仍在办公室里眺望窗外。

秋天过去，冬天的寒冷使她的身心都跟着冻结。她开始不晓得为了什么而活，也开始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任国王了。

在办公室里工作的时候，她找到了某样东西。

「师父──」

卡雷杜拉喃喃地说，将日志放在桌上。

那是她在办公时偶然间发现的。虽然对窥视敬爱师父内心的行为感到有些抗拒，最后卡雷杜拉还是不敌好奇心而翻开了。

日记里写的是库路路妮维亚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的真意。

书页中写了旅行寻找侵蚀自己的疾病的治疗方法时发生的事情。平淡的笔触记录下她尝试了各式各样的人与物，却一再失败的经过。

她在旅行途中面对好几次为歧视苦恼的人。日记中写下她开始觉得自己非得拯救他们才行。她似乎在旅行的日子中，目睹了促使她建国的情境。

终于，库路路妮维亚收了充满魔法才华的少女为徒。少女名叫卡雷杜拉。于故乡遭到孤立的她二话不说跟随库路路妮维亚一起离开。她是个不论什么话都听的顺从弟子。库路路妮维亚在日记上写下徒弟的才华每天都令她讶异。卡雷杜拉怀着欣慰的笑容回顾过去的心情翻页。即便如此，库路路妮维亚的病依然找不到治疗方法。

她用魔药勉强延长寿命继续旅行。

不久之后，她开始准备建立国家。她将小岛托付给独当一面的卡雷杜拉后继续旅行。终于，库路路妮维亚听到某个不老不死的传闻，并即刻展开追查。对方是名年仅十四岁的红发少女，名字叫莉莉艾儿。那是她治疗自己疾病的最后希望。

在那之后，日记上满满都是莉莉艾儿的名字。上头写下两人旅行中有趣的失败经验。不管翻了几页都是莉莉艾儿。终于，日记的舞台转换到卡雷杜拉等待的岛上。

到了这里，库路路妮维亚还是一直跟莉莉艾儿一起行动。

不久之后，她结束莉莉艾儿的体质研究，找到了治疗自己的办法。

『只要使用莉莉艾儿的心脏，应该就能治好我的身体吧。』

可是她并没有选择那个方法。纵使莉莉艾儿具有极高的治愈能力，摘除心脏也很有可能丧命。

库路路妮维亚放弃治疗自己的身体，取而代之完成这座岛的机制──祈物。

『希望这个国家能有光辉灿烂的未来。』

最后留下宛如祈祷的这句话，库路路妮维亚的日记就结束了。完成祈物后她再也无法使用魔药，最后身体急速衰弱直到丧失生命。

敬爱的师父直到最后都在替国家的未来着想。

「师父──」

卡雷杜拉再次喃喃说了声她的名字，站到窗户前面。低头望向下雪的街上，可以看见平民高举抗议标语。是反对管制祈物的示威人士。一看见卡雷杜拉的身影，他们立刻破口大骂。

还有人带着小孩。即使害怕、受冻，小孩子们依然跟大人一起高声呐喊。

库路路妮维亚期待的是这些人吗？卡雷杜拉已经不晓得自己要不要继续服务这群人了。

办公室里的公文堆积如山。

其中包含莉莉艾儿寄给她的信。

──要不是她。

师父就还活着了。

「……太愚蠢了。」

她把信全部撕光。

一切都太愚蠢了。

对祈物的憎恨超越使命感时，卡雷杜拉离开了办公室。

过去师父送给她的蓝色缎带也被她抛下。

最后，她前往大圣堂。

库路路妮维亚像依然耸立在国家中央。师父就是为了这种东西殒命，人们则是为了这种东西高声抗议。

难以忍受的愤怒在心底油然而生。

于是她祈祷。

「希望所有与祈物相关的人都蒙受不幸。」

卡雷杜拉说出对所有祈物的诅咒，便退下了国王的位子。她的名字并没有以国王的身分流传后世。

◆

从国王变回一般人后，卡雷杜拉搬到郊外隐居。

她过着朴素的生活。如今失去了师父，她对这座岛毫无留恋，打算搭乘一年一度的连络船回到有魔法的国外。

唯有等待的日子还算充实。听不见窗外传来谩骂声，过去曾是魔法师的朋友偶尔会来拜访她。在闲聊之间，朋友们提到现在城里似乎有自称是卡雷杜拉的人在攻击居民。不知是冒牌货，还是加油添醋的谣言，反正对卡雷杜拉她们而言都无所谓了。

而就在春天再次到来时，连络船抵达港口。卡雷杜拉整理好行囊，一手拿着船票步出家门。

她再也不会回来。

然而，她也没有离开这座岛。

「您好。」

走出家门的下一刻。

一名女子站在门前。

「……什么？」

看见她的身影，卡雷杜拉不禁困惑。

女子身穿丧服般的黑衣，顶着一头乌黑长发，还有漆黑的双眼。光论外观上的特征，简直就跟站在镜子前面一样和卡雷杜拉如出一辙。

可是唯有脸看不清楚。

眼睛看起来十分模糊，嘴巴也不清楚。轮廓暧昧不清，看起来就像是好几层人像画叠在一起。

「你……是谁？」

她对来路不明的存在直接发问。

眼前的女人笑了。

接着朝她伸出双手。

「我是卡雷杜拉。」

美丽又苍白的指尖包覆卡雷杜拉的脸颊，触感寒冷如冰。双手的另一侧，无数只眼睛注视着她。

她误会了两件事情。

人们为了让卡雷杜拉下台而祈祷许下的愿望并不是没有实现。

在城里出没，陷害人们不幸的卡雷杜拉不是纯粹的谣言，也不是冒牌货。

眼前诡异的存在再次开口。

我是卡雷杜拉。

「城里的人们，还有你创造的卡雷杜拉。」

有人祈祷卡雷杜拉遭到孤立，有人祈祷她失势下台，也有人祈祷她失去性命。

所有的愿望都形成外表看似卡雷杜拉的诡异存在。

「我就实现城里的人们，还有你的愿望吧。」

层层叠叠的黑眼看着卡雷杜拉。她吓到倒退一步，她试着出声尖叫；但是两者都无法如愿。扶着脸颊的双手，不知不觉间滑到脖子上紧紧掐住，双脚也早已离地。卡雷杜拉痛苦挣扎，瞪着自称是自己的存在。仰望自己的脸庞徐徐定型──如光照不到的深海般漆黑的双眼、苍白的肌肤、浮现浅浅笑意的嘴角。模糊的轮廓最终变得和卡雷杜拉本尊一模一样。

然后，某人的愿望实现了。

◇

「卡雷杜拉在城里闲晃？」

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足不出户时起，这种传闻就传到我刚开的店──古物店莉莉艾儿之中。

当时买卖祈物的店家只有我一间。不仅如此，祈物又刚受到管制，因此连日有许多客人进出。

在城里引起骚动的种种谣言理所当然传进我的耳中。

不过，每次听见都让人怀疑自己的耳朵。

「祈物是国王卖给我的！」他们买的祈物都是持续使用最终会导致悲剧的物品。

「我的朋友也跟她买了祈物……」那似乎是成瘾性高的祈物。

我为了确认真相，亲自拜访卡雷杜拉。

那正巧是祈物开始受到严格控管之后。

卡雷杜拉理所当然在办公室里工作。听她的亲信说，她只有吃饭、上厕所还有洗澡会离开，几乎不曾上街。

纵使如此，这段时间仍频频传出卡雷杜拉的目击情报。

「不只有买卖祈物，好像还出现了伤害事件。」

这个情报来自于常上门光顾的保安局员。好几个居民作证自己被卡雷杜拉刺伤。那不知是企图使国王失势的示威人士在自导自演，还是真的被害案件，局员苦恼地表示没有确认的方法。

在那之后，我去拜访了好几次卡雷杜拉，但她都避不见面。

无法获得她的协助，我只好将在城里出没的卡雷杜拉假设为冒牌货展开调查。

冒牌货如同一阵烟一般神出鬼没，我不停追查她留下的痕迹。她似乎不断突然在人前现身并且为非作歹。

「被害者最近刚和情人分手，为此十分痛苦……」

向我说明的保安局员前是一具尸体。根据目击证词，卡雷杜拉说着「我有能让分离的两人合而为一的祈物喔～」出现在被害者面前。祈物如文字所述使两人合而为一。合而为一的结果是变得不成人形，两人因而丧命。

「她因为失眠非常苦恼……」

一名学生流着泪这么说。卡雷杜拉几天前出现在她挚友面前，后来挚友笑着说「国王送我能好好睡一觉的床单」便陷入永眠。

冒牌卡雷杜拉贩售的大多都是危险且无法为人使用的物品。

而大半都不是一般的祈物。

「……怎么会这样？」

判断存在这个世界太过危险，我试着用手直接触碰案件中使用的祈物，进行解咒。

我一碰到，祈物就融化成白色混浊的液体消失无踪。

后来详细调查发现，假的卡雷杜拉所贩售的，大半都是原本不存在的祈物。

由魔力无中生有创造的祈物。

假的卡雷杜拉似乎有创造祈物的能力。虽然她贩售的物品之中有些确实原本存在，不过效果强烈的祈物几乎都是她产生的。

在那之后，我继续追查冒牌卡雷杜拉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说不定，这是怨恨卡雷杜拉的人涉下的犯行。

我一次又一次地登门拜访她。

「请回吧。」

可是她想必命令部下不许让我通过。以前能够简单进出的办公室，现在甚至无法靠近。

取而代之，我寄了好几封信给她，通知她逼近的危机。

她没有回信。

不久之后，卡雷杜拉便退下了国王的位子。

我抱着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过冬。春天马上就到了，定期连络船也抵达港口。

我在一如往常人潮聚集的店内听到卡雷杜拉即将出国的消息，便到处拜访询问曾是魔法师的人。他们十分团结，没给买卖祈物的我好脸色看；但是我说最后想跟她道别，他们便同意告诉我卡雷杜拉的住处。

和她见面该说什么才好？

我边走边整理思绪。

「哎呀。」

然后在前往她家的途中，我和她撞个正着。

如同深海一般漆黑的双眼，黑色头发与丧服般的黑衣。

「卡雷杜拉……」

许久不见，她的外表丝毫没有改变。

我向她低头致歉。她被逼到绝境却没有办法帮助她的事情、无法抹去城里谣言的事情、她非得离开师父所建之国的事情。即使知道道歉无济于事，我还是必须当面跟她这么说。

「没有关系。」

她对我柔和地笑了笑。那是我过去从没见过的表情。见我吃了一惊，她若无其事地说「因为我不出国了。」行了一礼。

「从今以后我也会继续实现城镇居民们的愿望。」

说完这句话，她就离开了。

随后我才发现那是冒牌的卡雷杜拉。

我感到一股异样感，前往卡雷杜拉隐居的房子，发现她倒在玄关前。

真正的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手中还握着定期连络船的船票。

◇

「建国当时──初代国王库路路妮维亚离世之后，就在人们陷入混乱且对未来抱持不安的时候，现在的她诞生了。」

阴暗愿望的集合体。

充满不安与绝望的时代。

莉莉艾儿的结论是，现在的古物店卡雷杜拉就是那种时代人们心中黑暗愿望所诞生的东西。

回想起来，过去卡雷杜拉的确实只专注于一个行动──用祈物使人不幸。

伊蕾娜沉吟道：

「也就是说，现在的古物店卡雷杜拉是永远执行以前的人的荒唐愿望，恶意的聚集体吗？」

杀害真正的卡雷杜拉，想必也是与她对立的某人祈愿的结果。

莉莉艾儿点头说：

「没错，所以她才没有变老还活着到现在。」

甚至不知道说「还活着」是否正确。

如莉莉艾儿所说，卡雷杜拉显然异于常人。

行动模式无法预测是当然的，因为对方本来就不是人，而是物品。

无法使用指引回忆的标本也是理所当然，因为祈物的效果只对活人有效。

「还以为这次终于得到了能找到卡雷杜拉的祈物……太可惜了。」

亨利明显失望地垂下肩膀。

即使知道她的真面目，也不知道该怎么追查。分明如此，卡雷杜拉现在仍在诱惑某人偏离正道，等发现时就已经太晚了。

古物店莉莉艾儿里弥漫起一股沉重的气氛。

「…………」

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那种……寻找祈物的祈物吗？」

卡雷杜拉如果是祈物，不就能用那种东西找到她了吗？我说出想到的想法。

一说完，我才发现有那种东西早就拿来用了。

莉莉艾儿低着头摇头。

「过去我和保安局试过各种方法，设下各种陷阱；可是全都徒劳无功。我们还曾经假装成有烦恼的人当成诱饵，但是她只对真的陷入困境的人搭话。她一定对别人设下的陷阱非常敏感。」

换言之，就算在街上闲晃，别说逮捕卡雷杜拉，连人都找不到。

「简直就跟灾害一样呢。」

虽然她根本不是人，伊蕾娜耸肩说：「换言之，只要不找到正在被她陷害的现在进行式，就不可能找到她吧？」

而寻找正在蒙受她陷害的人更是难如登天。

我们越想越明白自己无可奈何。唯有帮助不了人的无力感不断增强。

我叹了口气。

「从没告诉我们古物店卡雷杜拉的真实身分，也是为了避免发生这种事情吗……」

和莉莉艾儿一起工作，我好几度听见卡雷杜拉的名字。虽然偶尔会问起她，不过莉莉艾儿每次都只给我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一定为了避免我和伊蕾娜体会到无可奈何的辛酸吧。

「…………」

我原本这么想。

「不太一样。」

莉莉艾儿摇了摇头。

她放下茶杯看了我一眼，脸上透露出浅浅的笑意，彷佛在安慰过于失望的我。

「……那是为什么？」

我侧着头问。

她说：

「因为这次抓得到她我才说的。」

仅此而已。

她简单地说完朝祈物伸手。

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死了，被针插在板子上的蝴蝶依然拍打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