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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杀手公会

「艾莉雅妹妹,才过了一个月,装备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来到王都内的矮人防具店露脸后,在一如往常没有其他客人的店内,盖尔夫看着我的装备,如少女般发出粗犷的惨叫。

我打倒「操影手拉达」与「晨曦佣兵」,为了累积经验而与级别4的达加特正面交锋,虽然勉强获胜,但我本身也受到严重伤害,恢复这些伤口就耗费了两天。

关于防具也一样,我承受战技和多次攻击,由于对方回溅的血而全身浴血的皮革洋装,为了除去血味而用水洗过好几遍,甚至用了【净化】,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衣服表面和以前不一样,感觉变得硬梆梆的。

「能修好吗?」

「艾莉雅妹妹很有自己的步调呢!这样下去,纵使用专用的药品全面检修,也无法恢复原状呢……」

盖尔夫一边看着装备的状态一边叹气。我现在的装备是盖尔夫给的,有着艺术家气息的工匠盖尔夫,想必对作品很有感情吧。

「对不起……」

「啊啊,真是的,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啦。只是我擅自交给你的。」

「可是,对不起。你可以在能力范围内修修看吗?」

「那么我手边有好东西哟。呵呵。幸好你还记得我的话,愿意来露脸。」

「……唔?」

我被盖尔夫拉着手,再次被他带到店后方。

「虽然我很喜欢这件衣服,但你不用放在心上喔。这只是当作版型的试作品。那么只要你穿上『成品』就好啦!」

「这是……」

我看着盖尔夫拿出的衣服,不禁双眼圆睁。那是无袖、及膝的连身洋装。虽然款式和我穿的试作品一样,不过那是用魔物皮做的「成品」,连尺寸都完全符合我的身材。

不仅如此,盖尔夫甚至为我做了吊袜束腰带和轻薄的丝袜,以及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套,也考量到抽出匕首的便利性,因此裙子左侧有个深深的开叉。

师傅给我的左手手甲和靴子也能好好穿上,装备好后,全身呈现毫无光泽的纯黑色,因此外表看起来很搭配。

比我料想的更容易行动,我为了确认感觉而翻过裙子,抽出投掷小刀,以认真的表情看着的盖尔夫打从心底安心似地吐了口气。

「你似乎乖乖穿着呢……」

「唔?」

啊啊,在说那个呀,经他这么一说,我也回想起来。

插图015)

这个国家的女性内裤,原本我以前见过的灯笼裤才是主流,不过约一年前从那个丹多鲁开始流行起的这种内裤,是将灯笼裤变得极短后加上荷叶边的内裤,和用小块布料往两侧绑的绑带内裤等,就像那个女人「知识」中所见的崭新内裤。

如今在王都也逐渐广为流行,深受年轻的千金和喜爱崭新事物的女冒险者喜爱,盖尔夫也说他喜欢穿。

纵使拥有那个女人的「知识」,我原本不懂穿着的必要性,不过盖尔夫说需要的话,那么我认为就是必需品,也买了几件替换用的。

「以防万一,也可以帮我维修手甲和靴子的机关吗?」

「可以啊~这些装备没什么受损,因此一天就能弄好了。」

虽然我本身也能做基本的维修,不过拜托专家比较能够放心。假如要花一天处理的话,在那之前就在王都把该做的事处理完毕吧。还有──

「我想贩卖一个品质不错的项炼,另外,可以借我一下工具吗?」

事情处理完后,我离开盖尔夫的店,前往商业公会。

杀手公会的工作流程,是委托人透过地下社会委托暗杀,特别是牵扯上贵族的情况,在确认过没问题后,会于入帐后交给杀手。

暗杀期间是入帐后约半年到一年左右,若超过这段时间,便视为未达成委托,会连同违约金退还委托费用。

虽然认为出乎意料地挺正式的,不过这种业界经常牵扯上贵族,因此比起表面社会的差劲商会更加重视信用,这也令人觉得讽刺。

暗杀结束后,杀手向公会提出证明委托已达成的物品。假如是附近的案件,则由杀手本身把物品带回公会,不过这次发生在非北边境地区分部负责的王都周边,因此便把证据交给联络员,事先传达委托完成一事。

我把从晨曦佣兵身上拿走的冒险者识别证和项炼一起放入拉达交付的资料中提到的商业公会出租金库内。

经过一阵子后,另一位联络员应该会回收物品,用某种方法向杀手公会传达委托达成后,兼作报告,将证据品带回公会。这么一来,在我返回为止的这几个星期,纵使拉达没有消息,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才对。

虽然待在这里监视的话,我应该能够看见联络员的长相,但我觉得没什么意义。那是因为,前来回收的不见得是联络员本人,可能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一般人。而且为了让杀手公会放下戒心,倘若完成委托的讯息并未不受怀疑地传达回去的话,我会伤脑筋的。

只要讯息传到,就可令人大意。话虽如此,倘若在联络员返回的时间点,身为监视员的拉达没有回去的话,也会有人因而戒备吧?

联络员应该会走一般路线回去,约莫花上一个月左右。我抄近路穿过溪谷的话,能够缩短半个月。我必须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拟定在当地打倒杀手公会的方法才行。

我在那之后,补充了在王都能够买到的投掷小刀和携带粮食等,将一部分和回收的真正项炼一起放入【影收纳】中。

听说项炼的主人是丹多鲁隔壁领的诺鲁夫男爵。倘若可行,我想尽快将物品归还,不过只能让他等到事情落幕以后了。虽然一方面也是担心浪费时间,但主要仍是因为遗物交还给男爵的话,我回到公会附近一事可能被杀手公会察觉。

尽管晨曦佣兵拥有其他如空间扩张包那般方便的物品,我全都留在迷宫内了。即便他们是地下社会的罪犯,不过对外是拥有实绩的冒险者,也为了把他们的死当作意外,因此我不可能拿走。

或许会有人擅自拿走当作自己的物品,届时那个人就会被当作主嫌了。以防万一,我曾前往窥探那个镇上的冒险者公会,不过没人发现晨曦佣兵死亡,也没见到那个奇妙的女生……卡璐菈。

虽然她曾经说了那些话,但我们真的会再度相遇吗……

隔天,我在盖尔夫的店收下装备,离开王都。

不能被杀手公会发现我比预计行程更早返回。想让杀手公会的所有人中圈套,必须完全隐藏我的存在。

杀手公会与冒险者公会、盗贼公会不同,正规成员并不多,即使如此仍有混入市井的监视眼线。不过他们只是被公会支配的人罢了,甚至称不上是公会成员,亦不晓得与杀手公会有关,应该也有人只是普通生活的市民。

虽然那些人并非我的目标,然而被发现就麻烦了。所以我进入公会所在的海迪尔伯爵领前用了提升至等级3的隐匿,隐藏身影,潜入教堂座落的镇上。

白天我在森林中补充睡眠,趁着夜色慢慢前往镇上。进入镇上后,白天躲在废屋中隐藏气息,我宛如缓慢逼近般逐渐接近教堂。

接下来就是孤军奋战了。我屏住气息隐藏身影,在黑暗中准备周全般,一股脑地等待时刻来临。

若有生活魔力的【流水】就不会口渴。若有等级2的《夜视》,在黑暗中就不会绊手绊脚。

饮食就拿我来到这里之前用炼金术做的药丸解决。这是采用了制作药水的材料,并非拿来熬煮成液体,而是磨成粉末后,加入盐、蜂蜜和魔力捏成的丸子。虽然恢复量不比药水,但拥有持效性,倘若每天吃个十颗的话,体力与状态能够维持一周左右。虽然不好吃,不过我早在孤儿院时就习惯粗糙的食物和饥饿感了。

平时进入城镇后只需一天即可到达的场所,我花费了三天入侵。

就算为等级3的《隐匿》技能,与可视颜色的夜视配合后,选择无人场所的话,便能够发挥等级4以上的效果。实际上,我通过了拥有相当于等级3隐匿类技能的「监视的乞丐」身旁,也没被他发现。

倘若这次行动中拥有等级4技能的话或许能轻松不少,但我不认为自己将来必定能够升到等级4。不同于花费时间便能够到达的「一般人的极限」等级3,等级4真的是唯有才能的人才能够获得,存在着巨大的高墙。

纵使如此,我借由打倒级别4的达加特,理解了级别与战斗力不过是强度的基准,而真正的「强大」乃是「如何使用」透过该等级所获得的力量,我坚信,根据下手的方法,也能够与杀手公会战斗。

我如今前往的目的地,是公会所在的教堂地下墓地,然而我不会愚蠢老实地从入口侵入。

上次回到公会时,我四处看了地下各处。由于那个公会是利用废弃矿坑所建,因此延伸至深处,结构复杂,有好几个地方装设了排气孔。

我也思考过从那里下毒,不过他们也是专家。倘若察觉异状,便会立刻合作逃出,加强戒备吧。因此我认为,为了不让他们同事间彼此合作,必须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侵入内部。

我透过使用了探测的方向感与步数调查距离,重新记忆排气孔的位置。我在黑暗中仔细调查符合地下墓地相应场所的地点,花了整整两天后,终于成功找出所有的排气孔。

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原本认为必定位于某处的逃生口。虽然痕迹显示大概几十年没用了,我只设了个简单的陷阱后,觉得可以放着不管。

那里是矿坑的最深处,也是矿坑发生事故原因的场所,从这里侵入也有危险,且倘若引起如我计画中的事件的话,这里是致死率最高的场所。

我潜入发现的排气孔其中之一──写着「二十一」的石室,移开拳头大的排气孔周围的石头,用暗器挖土。尽管我不想把武器用在这种事情上,然而没多少时间了。我进入这座城镇后已经过了五天,离联络员到达公会为止只剩十天左右。

泥土意外松软,我再花了三天左右挖洞,终于成功侵入杀手公会内部。

天花板的石头落下,掉在道路上。

倘若在其他场所,那个声音或许会被听见,但唯独这个场所毋须担心,我知道这里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在。

「……唔啊啊啊啊。」

我从设有排气孔的细小道路进入那个房间后,被如同手臂般粗的铁栅栏关在深处的异形影子,发出警戒般的呻吟声。

看着朝向我的那双混浊的眼睛,我悄悄地浮现了浅笑。

「刽子手戈德……我来让你恢复『自由』。」

***

我能做的准备都完成了。

侵入海迪尔伯爵领、杀手公会北边境地区分部的根据地后经过几天……我暂且离开城镇,再度走正门进入镇内,前往设有公会的教堂。

我在途中经过的摊贩上买了用烤玉米粉面团夹蔬菜的食物,久违地尝到正常的饮食。

镇上的样子和我最初看见时没有两样。一大早,大批人潮从住宅区走向工匠区,在傍晚时分返回。从远处的住宅区传来孩童们的声音与母亲斥责的声音;工匠区不间断地传来槌子敲击的金属声响。

和平的城镇……不过在地底下,有着这个国家台面下组织之一的杀手公会,由于这个公会坐镇,让知晓其存在的人们心生畏惧,和平因而获得了保障,而在这个镇上欢笑的平民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

我和坐在教堂附近的「监视的乞丐」四目相交,我用指尖弹了一枚银币给他,在半空中抓住的乞丐感受到银币的触感后促狭地笑了。

「你还真大方,小灰头。」

「我来贡献点经济。」

平时几乎不开口的我说了点玩笑话,让乞丐浮现有些惊讶的表情。

看在于这座城镇生活的公会相关人员……以及毫不知情却获得利益的人们眼中,我是潜在的敌人。

从他们的角度看来,我既是威胁和平的「破坏者」,也是「邪恶」。我不认为这有哪里不对。他们也有战斗的理由,倘若将我视为「敌人」的话,我也做好了与一切为敌的心理准备。

杀手公会已经是我的敌人了。我将消灭一切敌人。

与巨大组织为敌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从教堂一旁走到地下,从仿造成墓石的正式入口进入里面。

没看见任何人。不过我知道许多人消除了气息,存在公会里。

我与拉达交手没有白费。我变得能够察觉他们消除气息的异样感了。

我直接往深处前进,敲了某间房间的门后,从毫无任何气息、只有一些「异样感」的房间里传出「请进」的声音。

「喔喔,我亲爱的师妹啊!我已经收到联络员的通知了喔。你真的不仅毫发无伤地收拾了所有人,甚至回收了『精灵之泪』……不愧是我师傅看中的弟子。」

「没问题。」

纵使收到联络员的报告,他根本不相信我这样的孩童能够打倒级别4的冒险者,打倒整支队伍。

顶多解决一、两人,当我快输掉时,就把我当成诱饵,让拉达处理掉达加特等人,救出濒死的我后,把人情卖给我和师傅。……汇整至今的情报,我推测迪诺恐怕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他会这么惊讶不是因为我能够这么快返回,而是没有受到重伤,好手好脚回来了。由于也收到报告,确实地回收了委托品「精灵之泪」,迪诺没有怀疑我。

「你真是前途无量。另外,这些是这次工作的酬劳。原本要等联络员把证据和委托物带回来后再给你,但你肯定没问题吧。不过以防万一,希望你在那两人回来之前先留在公会等着。毕竟从昨天就少见地有点闷热,请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

我接下小皮袋,轻轻挥动后感觉多寡和重量。

这个感觉大概有二十枚大金币吧?由于将近一半的委托费会交给实行工作的人,表示原本的委托费超过四十枚大金币。

因为是贵族才付得起这些钱呢……。我也觉得金额恐怕超过取回的「精灵之泪」,不过对方就是这么重视遗物……家人吧。

唉,这些钱是否值得当作打倒级别4队伍的报酬,又是另一回事了。

「话说回来,真亏你能这么快回来呢?比两位联络员还早回来,是怎么做到的?」

迪诺又出声叫住收下报酬后打算离开房间的我。不过你口中的其中一人不是联络员,而是「监视员」吧?

「我穿过丹多鲁南方的溪谷。」

「那里就算是平衡极佳的冒险者队伍也是不好通过的场所……你用那种战斗力通过了?」

「…………」

他果然对我用了鉴定吗?我穿上外套,一路上尽可能蒙混过来,不过距离这么近,拥有迪诺那样的经验的话,就会被察觉大致上的战斗力吧。

「只要战斗就会变强,这不是当然的吗?」

「你似乎遭遇了非常激烈的战斗呢……艾莉雅。我希望与你以后也能维持良好的关系喔。」

「…………」

他的意思是除了被交付的委托,以后也要我出手帮忙吗?还是在警告我别轻举妄动呢……

至少迪诺隐约感觉到我杀了盖伊吧。即使如此却依然放着不管,我认为是因为知道我和琦拉之间的争执而感到无可奈何,以及想把针对师傅的底牌留在身边较有利的考量。

不过迪诺信任我说法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老实交出委托物,因此认为尚可把我当作棋子「使用」。

然而太迟了。我的「陷阱」已经开始发动了。

我离开迪诺的勤务室后,通过一如往常飘散着细微「臭味」的地下,走向分配给我的房间。用不着随便走动,让注意到我的战斗力的人变多。而且这个公会内部已经是「危险状态」了。

我回到被分配的房间后,在出门前设置的记号不见了,显示出有人入侵的迹象。虽然我没在房间内放置会被偷走的物品,不过随便进入踩中陷阱,那也很麻烦。然而,在我思考着这些事而打算离开前,位于里面的人物主动走了出来。

「哎呀,欢迎回来,小灰头。怎么杵在那种地方?」

「你才是在那里做什么?」

在房间内的是我在公会第一个见到的人,哥德萝莉女──琦拉。

迪诺应该早已将她隔离以避免与我起争执才对,但看来她似乎在等我回来,听见我的问题,她舔了那艳红的嘴唇后轻声笑了。

「我原本想来安慰浑身是伤、落荒而逃的你……看来你没有见到拉达吗?难得我都特地安排了,那个女人比我想的还没用呢。」

琦拉刻意耸肩,往后退一步,让出自己挡住的房间入口。

「总之进去吧?虽然房间脏乱,不过今天很热,比站在这里还来得好吧?」

「我可不想进去脏乱的房间呢。」

没用过的房间脏乱是你的缘故吧?我简洁拒绝后,琦拉仅短暂浮现焦躁不悦的表情。

「……够了,给我进去,臭小鬼。我只设了恶作剧用的玩具,不用那么害怕哟?你瞧。」

琦拉一脚踩在四散的垃圾上,从正对门的架子上射出十字弓的箭矢,擦过我的侧脸,刺入背后的墙上。

「你就放心吧。还是说你在怕我?」

「…………」

我叹了口气,在口中低声嘟嚷后,走进房内。

那瞬间──

「咚!」的一声轻响,头上有支十字弓的箭矢对我射出。倘若在以前……刚来到这里的我,或许会直接被箭矢贯穿吧。

一般而言,据说若拥有等级4的《体术》技能便能够躲开箭矢,等级5的《体术》则能够捉住朝自己射来的箭矢。

我现在依然只有等级3,但已学会多个近身战斗技能,只要能够预测出箭的时机与狙击部位的话,便能够「处理」。

「──【攫影】──」

我用一开始就决定从眉间出现的【攫影】接下十字弓的箭。

空间类的暗魔术必须用「暗属性的魔素」包覆目标。拉达的【渡影】是用黑暗包围住自己;而我的【攫影】是穿过黑暗,用轻薄皮膜般的魔素包覆,运用魔力使其转移至联系的影子。

倘若被狙击腹部或手脚这种不会造成致命伤的部位,我就无法应付了。

纵使预测命中,只要时机有一点差异的话,眉间或许就会被贯穿了,不过只要能够克服死亡的恐惧,时机就不难评估。

「……咦?」

从正下方被十字弓的箭射穿腹部的琦拉,满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腹部与我。

琦拉真的很好懂。唯有你本身无法信任、满怀坚信的这种「信用」绝对不会背叛我。所以听见易懂的挑衅后,我便将魔力延伸至琦拉的影子,与之相系。

虽然相遇当初我觉得她棘手又危险,不过在那座迷宫遇见真正的「危险人物」后,琦拉的危险已经不值一提了。

「为、为什么躲开了……为什么箭射向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有那种战斗力──哇!?」

我用从赛拉那儿学到的步伐与从维洛身上学到的殴打术握住拳头快速殴打,击溃欲喊叫的琦拉咽喉。

她用了鉴定后终于察觉我的战斗力了吗?假如养成再稍微谨慎点注意观察的习惯,不用鉴定明明也能知道大概的强度。

琦拉真的都没变。她的性格、实力以及看不起对手的傲慢一如既往。

「──呜!」

琦拉慌张地从双手的袖口中拿出匕首,以前就曾看过的我,用从双手的影子中出现的摆锤暗器砍断琦拉手腕的肌腱。

我直接来到琦拉背后,为了不让她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用摆锤的线缠住她脖子,欲将之折断般绞紧。

「──!──!」

就算琦拉想松开脖子上的线,凭肌腱被切断的双手也无法办到。

琦拉露出乞求的眼神转头看向后方,映照出面无表情绞住她脖子的我。

这个世界中被称为「强者」的人都太骄傲了。太疏忽了。太天真了。

为何认为敌人会网开一面?

为何认为唯有自己不会死?

为何因自己处于优势就松懈了?

为何不觉得曾一度为敌的对手不会时常盘算杀了自己?

「──!?」

我扭断最后浮现恐惧表情的琦拉脖子,避免发出声音,让她轻轻躺在床上。

时候到了。接下来……我要杀了杀手公会的所有人。

***

「拉达怎么了?」

艾莉雅比预计还早返回的几小时后,接下联络员工作的公会成员回来了。不过为了监视艾莉雅而派出的,在这个杀手公会中也是数一数二佼佼者的「操影手拉达」尚未返回。

沐浴在公会会长迪诺讶异的视线下,刚结束工作返回的联络员露出不满的神情。

「我在小灰头结束暗杀后就没有见过拉达了。会长没有从小灰头口中听见任何报告吗?」

「没有……」

这名联络员的战斗力虽低,不过探测技能与隐匿技能优秀,甚至能用风魔术盗听远处的对话,谍报活动的实力在公会中也是排名前面的人物。

由于战斗层面有拉达,因此便一同派出专门做谍报活动的他,然而战斗力级别2的他无法独自进入迷宫内。

在进行暗杀的迷宫中发生什么事了?

艾莉雅的战斗力比初次见面时确实有了惊人的成长。仅仅四个月,依然十岁左右的孩童战斗力提升至那种水准,迪诺认为,即使以师事魔族的弟子而言也不寻常。

不过,顶多500左右的战斗力,倘若出师不利,应该难以打倒级别4的队伍。迪诺原本心想是借由拉达的帮助才成功打倒,然而难不成拉达在那里被目标将了一军?

不过,这么一来艾莉雅不报告就奇怪了。归根究柢,连迪诺都不容易发现潜藏在黑暗中的拉达。

倘若对手为级别4队伍,确实可能被发现,不过要不是有人提示拉达的存在的话,应该难以察觉她的位置才对。

(……背叛了吗?)

有人背叛了。个人主义的杀手时常自作主张行动,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因此迪诺和身为前会长的他父亲借助贤人的力量,打造出「刽子手戈德」这个「枷锁」。

正因为奉行个人主义,杀手才执着自己的生命。

因为隶属于公会能够同时获得「安全」与「金钱」,对于公会并不持有归属意识,这点会长迪诺是最为理解的。

不过正因如此,杀手们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会与公会为敌。因为他们这么做没有好处。

虽然有时成员彼此的纷争会发展成相互残杀,不过就算发展成这种情况,这名联络员也没有打倒拉达的理由和能力,这名资深的男联络员知道拉达在公会中的重要性。

那么一来,假设拉达已死,杀害她的人的目的是什么?

正因为公会成员利己,没有必要与公会为敌,深知与高手拉达敌对的危险,以及杀掉后产生的负面利益。

属于公会却不会这么思考的人物,迪诺只想到一个人。

「我说,会长。总之先收下我带回来的物品吧。」

「啊,嗯,是啊。」

被陷入沉思的迪诺晾在一旁的联络员男性不满地开口后,迪诺被拉回现实,点了点头。可是──

「冒险者识别证以及……这是委托的『精灵之泪』吗?」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实体,不过和听说的特征一致……有哪里奇怪吗?」

「……没有。」

听说这是中级精灵的魔石。不过,是不是稍微小了一点?项炼本身是水准不错的好货,然而拿来装饰要价几十枚大金币的魔石,感觉不太合适。

有人刻意掉包了吗?不过精灵的魔石本身是真货,因此联络员才向迪诺报告已收到了委托物。

真货和真货调换没有意义。倘若有人做了,那个人又是「谁」呢?

迪诺只知道一个人不会考虑与公会敌对的不利。

小灰头杀手,艾莉雅。

迪诺让赛雷茱拉和艾莉雅彼此当作人质,予以胁迫,以让师妹出手帮忙。

倘若拥有那等战斗力的话,也能够设计拉达才对。当他察觉对方的战斗力时,为了给对方下马威而提醒了人质的存在,总之先不提和琦拉这种对象之间的小争执,在师傅赛雷茱拉被当作人质的状况下,假如杀害拉达,采取和公会敌对的行动,又有什么理由呢?

首先,没有人能够与公会为敌,忍受一辈子持续害怕公会派出的杀手的生活。过去也曾有执政者欲击溃杀手公会,不过当时杀手们隐藏于黑暗中,就算花费了漫长岁月仍杀了那名执政者。

没有人愚蠢到与杀手公会这种巨大组织为敌。

活在黑暗中的杀手不可能完全臣服台面上的势力,因此贵族们即使恐惧其存在,也只能选择与其共存的道路。

所以,纵使状况多么奇特,如同父母的师傅被当作人质的幼童对公会兵刃相向,以常识而言不可能发生。

迪诺在杀手公会这种以某种意义而言非常识的世界中生活,同时又以作为成人一路活到现在的常识框架看着艾莉雅。

迪诺并不知情。拥有前世记忆的某个女人,只因利己的理由而带给少女获得知识的机会,结果促使把「杀光扰乱自己安稳的所有『敌人』」认知为正途、精神层面的「怪物」诞生在这个世界──

「我去确认一下。」

迪诺为了确认艾莉雅的意思而离开房间。倘若艾莉雅如他所料展现与公会为敌的意志的话,他将当场亲手把对方排除。

不过,他的判断为时已晚。

***

这个世界上,被称为「强者」的人并不多。

战斗类技能等级1──「级别1」,十到十五岁的孩童只要修行个几年,就能够学会。一般而言级别1虽为新手,但并非外行人,如果是新兵程度已可充分发挥实力,聚集几人的话甚至能够对付级别2的魔物。

从军几年的士兵大部分会升到级别2,若升到级别3则可被提拔为小队长,被视为「高手」。

成员几乎全是「可单独战斗的战斗员」的冒险者公会中,若想成公会中有八成左右是级别1与2的成员的话,就能够了解强者多罕见了吧。到达「级别4」以上,在人口将近一千万的克雷迪尔王国中应该不过几百人左右。

在杀手公会中也不例外。杀手和冒险者不一样,不需要与强者硬碰硬战斗,他们被要求的是纵使花时间收集情报也要确实杀害对方的判断力,和盗贼公会一样少有人夸耀个人的武勇传。

在这个北边境地区的分部中,长耳族的咒术师「贤人」、矮人狂战士「沙尔加」、兽人操影手「拉达」是级别4的高手,在公会中也被视为「格外出众」而受人畏惧,不过琦拉或盖伊这种级别3在公会中也很少见,他们被视为高手,是因为几乎所有成员都是重视隐匿类技能的盗贼类型的斥候。

杀手公会北边境地区分布的大多成员,都混入市井间生活。

那些人不晓得自己和公会有关,先别提身为监视员工作的市民,其他人平时以市民身分做普通的工作,不少人是唯有关于一般人的暗杀委托进来时,才回头当杀手。

不过他们不会主动承揽工作,不晓得其他成员的长相,没有委托的话,表面上与一般百姓无异。

管理这些人也是公会的工作,现在这个公会中的成员,分为将必要的工作分配给甚至不晓得长相的成员、汇整情报管理的人,以及拥有一定水准的战斗力、进行暗杀的第一线杀手,那些人可说是北边境地区支部的「中枢」。

现在北边境地区分部拥有将近八十名成员。他们知道「魔族的弟子」,被称为「小灰头」的孩童成为新成员,拥有战斗力将近200的实力。

那些人的战斗力从级别2到3不等,知道情报正是武器。正因如此,他们理解小灰头不过是以孩童来说很强,一般而言不过具有级别2的上级水准的实力罢了。

因此那些人大意了。

因为是个孩童,纵使发脾气,凭一介孩童做不了什么大事。

因为是个孩童,纵使大吵大闹,凭一介孩童赢不过其他强者。

因为是个孩童……不扯上关系的话则与自己无关,身为杀手是致命的大意。

易懂的技能等级与战斗力的数值,对弱者而言是不自觉畏惧强者的原因,对强者而言则是致命的「傲慢」。

「……唔?」

那名中年男人,瞬时感到异样感而疑惑偏头。

男人的职责是从各地的联络员手中承揽暗杀委托,收集情报后依工作难度分配给成员的「斡旋人」。

他在公会中有五名部下。由于也得前往现场收集情报,所有人都拥有某种隐密类技能,因此他原本心想是一如往常有人用了隐匿通过附近。

「……今天很闷热呢。」

相对凉爽、位于地下的公会内也因季节更迭而有时显得闷热。由于炎热,脑袋也有些不清楚,因此注意力变得涣散,他正要走向房内沙发的那一瞬间──

「哇!?」

男人无法正常行走,整个人一脸栽在坚硬的石床上。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有人下毒?不过男人拥有毒耐性的技能。纵使是可瞬间夺走一般人性命的毒,在造成致命伤之前应该能够察觉才对。

公会内部的气味一如往常没变。虽然也有无味无臭的毒,不过那种毒物在发挥效果前很费时,倘若被用了那种毒,迟效性的毒自己也能够处理。

「……呜!」

男人爬向放置药品的架子。只要服下那种药就有办法。这么坚信,宛如抓着地面往前爬的男人,察觉背后有人进入这间房间的细微气息。

是其中一个部下吗?他下意识打算求助,身体一震的刹那,感觉到没有杀气却滑过颈部的刀刃的「冰冷」,意识沉入黑暗之中,再也没有清醒。

***

我在公会内下了毒。在师傅教导下只学了基础,调和几乎是我原创的方法,幸好顺利发动了。

纵使拥有《毒耐性》技能,这种毒也会发挥效果。

归根究柢,毒耐性技能并非无条件对抗各种毒素的技能,而是在身体认知为毒的瞬间避免更进一步的吸收,师傅曾说过。我也为了确认这一点而主动服毒验证了。

毒耐性技能对身体无害的物质不会发挥效果。不然的话,甚至会妨碍药水和食物的吸收。

这次我做的毒是混合毒品,其中一种只是缓和神经紧张的「药」。我从侵入的一周前,便在饮用水内持续掺入微量的这种「药」,耗费时间让公会成员摄取。

一旦被身体吸收的话,直到药品在内脏内分解前,连毒耐性也无法防御。接着在处理掉的人所在的房间前散布第二种药品,吸入者的血液中便会发生毒素。

虽然并非瞬间夺命的强大毒性,这种神经毒仍会让内脏功能降低,妨碍血液流动。而当我逐一细心夺走无法动弹的人们的性命时,过了一阵子,公会内逐渐吵杂起来了。

「已经被发现了呀……」

比我料想的还快呢……我刻意回来后再散播毒,是因为纵使被人看见也可快速地散播毒。

虽然我尽可能在没有时间差、不被注意的情况下散播毒药,但我推测,与其说是有人发现了我杀掉的人,不如说是我撒的第二种毒扩散后,毒的效果也在没撒的场所不上不下地出现了,才是原因。

这也在我预测的范围内。应该有半数成员已被我杀了或无法动弹,接下来我将积极前往杀了动作变迟钝的人。

我用隐匿消除气息,从双手的影子中显现摆锤刃,滑行般地无声奔驰过道路。

「你──」

我朝着第一个遇见、没看过的女人射出摆锤,确认瞬间躲开的女人动作因毒变迟钝后,在通过她身旁时割断喉咙。

我再度奔跑而出,用摆锤和【黑暗(dark)】逐渐消除各处点亮的灯火照明和魔术光。几乎所有成员都拥有《夜视》,即使如此公会内依旧灯火通明,是因为人族顶多可用等级1的夜视。

就算这样,倘若对战斗没什么影响,应该不会点亮新的照明才对。因为根据他们的常识,黑暗应是自己的同伴。

他们依然无法想像自己敌人的「模样」。也未曾思考过对手比自己更习惯黑暗。对我而言,能够因此稍微占上风。

咻!

「嘎啊!」

「你这混帐!?」

因中毒而动作稍微变迟钝、意识不清的脑袋,就算理解了在现实中遭受攻击,仍会短暂地对「将黑暗认知为敌人」的思绪造成阻碍。

仅仅一瞬间……一秒左右。要杀人的话,利用这么短暂的疏忽就足够了。

我一边把沾了可转变成毒的药品的布四处丢在周围,一边逐一杀了我撞见的公会成员,也确实给在房间内无法动弹的人最后一击。

虽然其中也有人装作无法动弹,不过只要一开始用摆锤攻击的话就不会有问题,而面对战斗力明显强大的人,则以【攫影】用十字弓从耳朵贯穿脑袋。

碰咚!!

在通路深处木箱与酒樽碎成一地,用巨大斧枪扫开残骸后现身的那名矮人,看着我与死在身边的同伴,用充血的眼睛瞪着我,愤怒地吼叫。

「你就是背叛者吗?小灰头!!」-

沙尔加 种族:岩矮人♂-级别4

【魔力值:135/150】【体力值:393/450】

【综合战斗力:825(身体强化中:979)】

「狂战士沙尔加」……做到这种地步,果然被发现了吗?虽然比我预料的还早一些,他的声音让整个公会都知道我背叛了。

我从外套内侧隐蔽地朝踹开瓦砾前进的沙尔加射出小刀,沙尔加用斧枪的握柄将其挥开。

巨大的武器加上动作灵巧。不过在这之上的是胆小。我判断对级别4的战士用毒的效果欠佳,停止继续兵刃相向,朝着预计的地点奔驰而出。

「别想逃,小灰头!」

我可没有疯到与持有巨大武器、穿着全身式铠甲、比自己强大的人正面交锋的地步。

追着我而来的沙尔加眼神大变,朝向我来的压力更加沉重。

据说狂战士会突然发狂般开始大闹,超越肉体极限战斗到死亡为止。恐怕那就是沙尔加的底牌吧?拥有这等力量的话,确实能够和级别5互相抗衡吧?然而相对地,他对周遭的警戒心会变薄弱。

沙尔加很强。不过你为什么觉得这个场所没有其他成员?

来,我把「你」的敌人带来啰。

喀……唰!

我通过之后的道路墙壁发出挤压声,一鼓作气龟裂。

咚碰碰碰!

那一瞬间,穿过土墙飞跃而出、长手长脚的「异形」,撞上追着我来的沙尔加,发出金属碰撞声。

「戈德!?」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叫声震撼了原本为矿坑的公会,从枷锁中解放的「刽子手戈德」袭向「狂战士沙尔加」。

锵叽叽叽叽!

戈德的爪子与沙尔加的斧枪碰撞,发出剧烈的声音。

「戈德!可恶,贤人!快点制伏这家伙!」

宛如敲击巨槌般拨开戈德的攻击,沙尔加一边朝着通路叫喊。

不过他的声音不会有人听见。因为纵使处于这种紧急事态,唯独戈德所在的这个区域不会有人靠近。

我入侵公会后,一直潜伏在这个区域。

其他成员不太靠近这个场所,适合当作藏身的场所也是理由,不过最主要的目的是解放「刽子手戈德」。

纵使外表是个异形,我认为戈德原本是人类。恐怕是贤人用咒术与药品创造出的奇美拉般的怪物吧。

我不晓得被药物洗脑、成为野兽的戈德,是否留有人类时期的记忆和情感。贤人使用的咒术甚至夺走思考的自由,让戈德成为仅懂战斗的野兽,不是只因为公会的请托,应该也有针对师傅的对抗心态才对。

就算是这样,我也并非同情戈德的身世。不过──

你被这些人随心所欲改造,不懊悔吗?不憎恨吗?

我一边呢喃这些话语,一边花费时间逐渐解开戈德的诅咒,尽可能中和药物。

当然那并非简单的程序。从师傅的讲课中习得的咒术,是以自己的魔力书写的简易精灵语输入特定的魔素内部,借由与目标生物的魔力接触以发动效果的技术。这种技术与其他魔术相比效率较差,是开始荒废的技术,不过只要一发动,就会透过遭受诅咒的目标魔力发挥半永久的效果。

要解除诅咒,只能从遭受诅咒的魔素中读取其命令,用相反的精灵语逐渐抵销,而我能做的只有用对抗的魔素撞击围绕在戈德身上的咒术魔素,一点一滴抵销而已。

我无法解除诅咒本身,不过应该已经让束缚戈德的命令型态的咒缚失去效力了才对。

接着,只要有个能够突破留到最后的些许枷锁的「诱饵」即可。

那种诱饵就是……「憎恨的对象」。

所以我才把能够成为那种诱饵的公会高阶成员带到这里。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高只有对方一半的矮人沙尔加一边膨胀肌肉,一边挡下来自接近三公尺高巨躯的戈德的攻击。

虽然沙尔加与戈德同样拥有级别4的战斗力,不过戈德在药物与咒术的影响下拥有接近级别5的能力值,而沙尔加纵使借由化为狂战士而提升力量,但沙尔加的脸上开始逐渐浮现焦躁的神色。

沙尔加……「不一样」吧?

「呜喔!?混帐!」

透过操线变换轨道的摆锤刃,从与戈德战斗的沙尔加的铠甲缝隙间撕裂皮肤。

「怎么了,狂战士(berserker)。这样下去会死的喔?」

我的话令沙尔加瞪大双眼,更加焦躁了。

你这副德性让我很伤脑筋。因为你非得拿出真本事不可。

他之所以会被称为「狂战士」,意味着这个矮人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

沙尔加显而易见地不适合当杀手。倘若拥有他这等实力,就算不站上台面上的舞台,尚有当黑帮的保镳等好几个能够大展身手的场所才对。

这样的沙尔加在这种洞穴中足不出户,也不脱下全身铠甲,一边手持武器威吓周围的人,一边大口喝酒,一定是因为他很「胆小」。

空有力量,性格胆小就无法战斗。所以只能任由愤怒支配,如同被逼到绝境的老鼠般四处大闹,以保护自己。

然而纵使他委身于愤怒,也时常于最后的阶段保持理性。如今他也凭着愤怒一边战斗一边沟通就是佐证。方才也是,比起打倒狂暴的戈德,先行向贤人求救又是为了什么?

由于沙尔加怕死,因此才委身于愤怒;因为怕死,所以不会越过最后一道界线。不过──

「来,你要怎么做?说真的……『你会死哟』?」

***

沙尔加是在人族的村子长大的岩矮人。

沙尔加从孩提时代就只对身体强壮有自信,和人族的儿时玩伴一起成为冒险者,作为三名同伴的肉盾活跃着。

不过他们太年轻,得意忘形了,前往迷宫深处,遭遇了强大的魔物。即使如此,与同伴们合力对付,或许得以生还也说不定。然而,缺乏与强大魔物战斗的经验,且因为沙尔加优秀,首次遭逢生命危险的人族儿时玩伴们便丢下独自挡下魔物的沙尔加逃跑了。

倘若沙尔加是普通的冒险者,就死在那里了吧?不过那瞬间,即将失去生命、濒临极限的恐惧在沙尔加体内,转变为被人背叛的愤怒,他就这么直接将手中的武器丢向曾为友人的同伴背部。

沙尔加恢复神智时,一名同伴和魔物已双双身体撕裂,当场死亡。

最后的记忆,在背部被斧头命中的友人遭受魔物袭击,沙尔加主动捡起斧头后就中断了。

狂战士现象。据说是在战场上由于恐惧与愤怒而浑然忘我,移除肉体的各种限制,战斗到死亡为止的状态。

沙尔加得以恢复神智,是因为他是比人族更强壮的岩矮人。沙尔加畏惧着让儿时玩伴的友人死亡一事,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逃出迷宫。

不过在那里等待的,是先行逃脱的两名同伴。他们看见沙尔加朝着友人丢出斧头,也不管是自己先抛下人的,责怪沙尔加杀了友人。

沙尔加很害怕。害怕杀害友人一事。以及害怕被友人责怪。而沙尔加只知道一种逃离这种恐惧的方法。

杀了所有友人的沙尔加宛如逃跑般地加入地下社会。

他当过盗贼和山贼的保镳,为了保护自己,甚至不惜出手杀害无辜的市民。倘若该组织出现打算舍弃自己的迹象,也不经确认便杀害所有人。

纵使堕落于黑暗中……不对,正因为已经堕落了,沙尔加才无法原谅背叛同伴的行为。

不过在他做出这些行为时,也被地下社会盯上了,在台面上的世界也被通缉的沙尔加,最后辗转来到只要强大则不问出身背景的杀手公会。

不过,那里也并非沙尔加的安息之地。

某天,看似国家密探的男人被逮住,经过会长与贤人下手,对他进行了连谈论也令人害怕的拷问与改造,目击一切的沙尔加对杀手公会也感到恐惧。

从沙尔加来看,身为密探的男人也是勇气十足、了不起的人物。他的尊严被贬低,边如孩童般哭喊边转变成野兽的样子,即使神智正常也无法忍受。

自那天起,沙尔加便把自己关在酒窖的深处。他也无法脱下全身铠甲,唯有拿着武器大口喝酒,才是保护自己心灵的唯一方法。

***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推了最后一把后,沙尔加的眼神终于失去理性,发出悲鸣般的吼叫。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如吼叫般狂吠的沙尔加把巨大的斧枪如风车般转动,周围的土墙整个粉碎,弹飞戈德巨大的身体。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隆隆隆隆!

发出钢铁碰撞般的巨大声响,周围的墙壁被破坏,沙尔加与戈德两人也没有防御,互相殴打。

这样就好。可是还不够。

「──【重过】──」

我跑向他们身边,发动暗魔法。

【重过】虽为等级1的暗魔术,一般认为不过是只能改变一成物体重量的魔术,不过实际上是可以往任意方向施加重量的魔术,暗魔法的等级每往上升一级,效果也增加一成。

改变三成左右的话,差异也不大。不过,拥有同等级《体术》技能的话,状况又不同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接近的瞬间,沙尔加凭着本能察觉敌人,投掷出腰部的手斧。

手斧在狭窄的道路上破风逼进。看着往一旁也躲不开的手斧,我跑上墙壁,甚至奔驰过天花板,对着继续战斗的两人头上砍了下去。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刀刃仅稍微伤害了那两人。不过透过那浅浅的一击,把我推上两人战斗的「舞台」。

我跳过他们,改变位置,一边朝着那两人投掷小刀,一边跑回原先前来的道路。而沙尔加与戈德也牵制着彼此般边战斗,边追赶我的背影。

我直接引导那两人回到最初被沙尔加破坏门扉的空间后,遇见在找寻背叛者──我的几名成员。

「混帐,是小灰头!」

「戈德!?」

「连沙尔加也在!」

除了我,察觉我带回来的两人的成员们睁大眼屏息。

「闪开啊啊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疯子也不管公会成员,继续战斗着,戈德巨大的身体与巨大的斧枪碰撞,被卷入的几名成员颈部和脊椎给折断后被弹开了。

毒散播至整个公会,成员们的动作变迟钝了。

我穿梭在成员间,一找到机会便予以杀害,而追来的沙尔加与戈德将他们如枯穗般扫倒。

混战至这种地步的话,任何人都无法持续盯着一个人。在倘若稍微大意便会旋即丧命的这个战场,我给了几名因中毒而虚弱的成员最后一击后,那个男人出现了。

「艾莉雅啊啊啊啊啊!!」

铿锵!

听见充满憎恶的叫声后,我对杀气产生反应,拔出黑色匕首挥舞,与那个男人挥下的银色短剑碰撞后发出红色的火花。

「你好慢呢,迪诺。」

「你竟敢下手……!」

刀锋「叽叽」地彼此推挤,互相抗衡般的刀刃的另一侧,听见我的话的迪诺发出怨恨的呻吟。

「混帐……你不在乎赛雷茱拉的性命了吗……!?」

因憎恶扭曲、颤抖的迪诺眼中,映照出眼神冰冷的我。

「只要杀了打算利用师傅的『所有人』的话,那就落幕了。」

我一给出这么简单的答案后,理解了个中意义的迪诺,露出宛如看着疯子般的眼神看向我。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那当然。」

我拉动缠绕于小指头上的线,射出手背上十字弓的箭矢。勉强回避的迪诺与我互相踢击后跳远,我们拉开距离后再度相互瞪视。

五个月前首次相遇时,我们原本可以有不同的未来。

可是当你打算利用师傅的瞬间,我们的道路就已经不可推翻了。

「迪诺……你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敌人』。」

***

迪诺是在十岁时加入杀手公会的。

由身为北边境地区分部会长的父亲与酒馆女服务生生下的他,原本与母亲一起生活在民间,不过因为某个原因,母亲把他交给父亲。

父亲的职业绝不是那种可对外夸耀的工作,而母亲也没有向年幼的儿子提到父亲真正的工作,只提到是惩治坏人后拿到报酬的工作。

年幼的迪诺憧憬父亲,用正确的道理说服坏人──与自己意见相左的人,对于无法理解他的「正义」的人则施展暴力。不过,他的正义引起其他孩童的反感,年幼的迪诺面对的结果是被更多暴力击倒。

迪诺一开始扭曲,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为了自己的正义,开始努力变强,同时也为了一扫忧郁,变得会对「比自己弱小的邪恶」施展过剩的暴力。

最初,他捉住对自己施展暴力的对象饲养的狗或家畜,虐待后杀掉。发泄郁闷的同时,也是对不理解正义的人们做出他自以为的制裁。

这种行为随着成长而越演越烈,母亲看见杀害做坏事的孩童而浮现扭曲笑容的儿子,终于抛弃他似地把他交给了父亲。

迪诺知晓父亲正义的真面目是杀手公会,自己的正义动摇后,便更加扭曲了。

不过他领悟自己认为的正义不被大多数人认同,对于即使违反法律也对邪恶执行私刑的杀手公会本身表示肯定,逐渐为之倾倒。

前会长对儿子没有兴趣。即使身为父亲给予迪诺渴求的事物,却也没有正眼看向他,没有人察觉迪诺的扭曲。

迪诺十二岁时,被称为「魔族」的暗长耳族女人加入了公会。

赛雷茱拉是个美丽的女人。不过他憧憬的是在那之上的强大。脱离邪恶的魔族,成为正义杀手的赛雷茱拉,正是迪诺理想中的「正义」。

迪诺请求父亲让他成为她的弟子,追求起执行自己所渴求之「正义」的强度,以及憧憬的她本身。

纵使赛雷茱拉不情愿也教导了他,迪诺在一年内成功学会风与土的魔术。不过他的才能并没有超越一般人。

即使一般情况下已经足够的实力,看在暗长耳族赛雷茱拉眼中是缺乏才能吧?迪诺从放弃般的怜悯视线中感受到「轻藐」,憧憬的情感越强烈便越扭曲,对于给予自己「痛楚」的赛雷茱拉变得更加执着了。

让拥有憧憬强大的赛雷茱拉屈服,想给予她疼痛……

那份执着──将「毁灭」招引至杀手公会了。

***

「艾莉雅啊啊啊啊!!」

终于理解了「我」的迪诺,如呕出鲜血般叫喊我的名字-

迪诺 种族:人族♂-推测级别4

【魔力值:145/180】【体力值:223/290】

【综合战斗力:795(身体强化中:933)】

铿锵!

刀锋摩擦而冒出的火花,如烟火般照亮被黑暗笼罩的公会。

「【飞砾(stone bullet)】!」

废弃矿坑中裸露的岩壁落下几块飞砾。

我从迪诺身上看见土魔素的「颜色」,随即跳开,跳跃飞砾上方后,从闪避的背后传来多道惨叫声。

「呀啊!?」

「呜啊!」

我从与女盗贼战斗的经验中,知道土魔术发动的时机。我察觉了这点,卷入窥探我破绽的人,用匕首割断他们的颈子。

恐怕迪诺的魔术与那个女盗贼同样为等级3,虽比女盗贼更快发动,但射击速度较慢。只看发动速度的话,可说不愧是我的师兄,不过他的魔术「威力」不够。

「可恶!」

攻击波及同伴的迪诺呻吟,将憎恶的刀刃对准我。不过他之所以会波及同伴……

「因愤怒失去理智,是你的失态。」

「艾莉雅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煽动般的指责,令迪诺更加失去冷静。

散播毒药以削弱战力,让沙尔加与戈德斗争以引来混战,然而状况并非对我有利。承受住毒药、活了下来的杀手们已经聚集而来了。剩下约十人左右,但其中也有像拉达这种拥有夜视和探测补正的兽人。

纵使因中毒而动作变迟钝,他们几乎都与盖伊和琦拉同样是级别3的人。

「…………」

我做好觉悟,将感情沉到内心深处,眯起眼,对周围施加威压。

其实我不喜欢这种凭运气的策略。不过,单凭一介孩童与整个组织战斗,需要这样的觉悟。

给我出来。

你在看我吧?

从我来到这里时,就一直在思考要杀了我吧?

假如你憎恨和师傅有关的所有一切的话──

「──【魔盾】──!!」

我「看见了」那个的那瞬间,一边发动魔盾一边往后退,加以闪避。

「别想逃!」

「去死,小灰头!」

霎时反应的两名杀手用投掷小刀与弓箭攻击,我的手臂和肩膀被擦过,边承受不小的伤害,边更加拉开距离,就在下一秒──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噫噫噫!」

「唔啊啊啊啊!」

在深处的几名杀手全身染黑,无法动弹,他们的身体如枯叶般干枯后崩毁了。

我一边用魔盾防御,一边回避这段期间内仍在逼近,混合了复杂色彩、令人毛骨悚然的魔素。即使如此也没能防御完全而遭受「诅咒」的外套,在我脱下的同时便风化般崩解了。

「……能躲开这个吗?可恨的暗长耳族的弟子。」

从最深处的黑暗中,走出身穿暗色长袍的森林长耳族的老人──咒术师「贤人」,用黑暗的眼神看向我。

虽然诅咒……咒术是非效率的技术,不过只要忽略效率,锁定时间与场所的话,便具有凌驾其他魔术的威力。追根究柢,若为不值一提的技术,师傅就不会特地在讲课中提及了才对。因此我最为警戒的人不是戈德,而是这名贤人。

「贤人!你做什么!」

他也成功回避了,不过迪诺一对着攻击牵连了公会成员的贤人展现怒气,贤人瞥了他一眼后,用鼻子哼笑了。

「年轻人……别以为区区人族能够居于老夫之上喔?」

「什么……」

对贤人而言,公会是研究的场所,纵使为了维持这个场所会尽全力,不过公会中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同伴吗?

贤人忽视哑口无言的迪诺,眼中仅映出我的身影。

「如何躲开的?暗长耳族的弟子。」

「……我认为你肯定会这么做。」

既然拥有暗长耳族与森林长耳族这种虽为同族却相互厌恶的关系,贤人绝对不会原谅否定花费大半辈子研究「咒术」的师傅。

因此我便等待贤人施展攻击。

纵使和我面对琦拉时同样如此深信,然而他是否就算牵连他人也会做出攻击,纯粹只是在赌。师傅亦然,长耳族皆重视荣耀。尽管离开森林的长耳族不见得这么想,这情况也表示他对师傅的憎恶就是那么强烈。

不过,即便牵连同伴也要杀了我的贤人的执念,几乎把碍事的公会成员给铲除了。虽然还有人活下来,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话,我推测是对战斗没有自信,或者是戒心较强的人吧?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某个地方传来临死前的惨叫。

是受到方才诅咒的影响吗?单脚被染黑的狂战士沙尔加,被戈德的爪子贯穿心脏后倒地。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胜利的刽子手戈德发现对自己施加诅咒的贤人,发出愤怒的吼叫。

不过戈德本身也并非毫发无伤。他与认真的沙尔加战斗,不仅全身深受严重的割伤,右手也遭受诅咒,变成了黑色粉末。

「……『命令』已经无效了吗?暗长耳族与其弟子实在可恨无比。」

啪叽。

贤人察觉是我改写戈德诅咒的,面露不悦,攫住如枯枝般的自己的一根手指,直接亲手折断。

「『趴在地上』。」

「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欲袭向贤人的戈德,边呕出血边被挤压在地。

「……代价式的咒术吗?」

在咒术中,师傅也认为效率最差的一种法术,恐怕这就是师傅和贤人反目成仇的原因吧。

魔术是以自己的魔力当作代价而引起「现象」的技术,而咒术的场合,其「代价」的比例则会增大。作为魔术的咒术,是以「魔力」与事先设定的「时间」当成代价,而这种现象的本质,就像是面对恶魔等精神生命体把「自己」当作代价的情况类似。

据说长耳族不会变老,那是因为在老化前就因为疾病或事故而死去。这样的森林长耳族贤人的外表成为老人,恐怕是把自己的「寿命」当成代价了。

贤人将那种咒术「最后的代价」设定为未支付,成为待机状态,把折断手指这种自残行为当作最后的代价,以让咒术发动。

剩下的手指数……还有九次,倘若他能够发动同样规模的攻击的话,正面与贤人战斗的胜算就不大。

而且还有迪诺在。他现在难以对我与贤人出手,但就算贤人并非同伴,只要知道不会相互为敌,就会采取行动以避免让我逃跑才对。

我仍处于不利的状态。可是我不打算逃跑。

而且……赌上性命的最后一道「陷阱」差不多发动了。

「──?」

「……这是──」

贤人微皱起眉头转过头,察觉了什么的迪诺转头看向入口的方向。

我从这个公会的正式入口进来时,设下了最后的「陷阱」。

今天为何这么热呢?

今天为何这么闷呢?

那是因为我把这个地下公会的排气孔全都堵住了的缘故。

原本为废弃矿坑的这个场所,由于几百年前的事故出现多名牺牲者,建立起巨大的墓地与教堂。我调查那起事故,知道是从岩壁冒出的天然瓦斯引燃油灯的火焰而引发了火灾。

如今依然散发着微量的瓦斯。总是感到微弱的臭味就是这个缘故。即使如此仍不至于到影响人体的程度,只要在冒出瓦斯的地点设置排气孔的话,就算点亮油灯也不会有事。

即使如此,油灯本身不多,虽然一方面也是因为所有人都拥有夜视,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过去成立公会的人害怕瓦斯又再度累积的缘故。

从前几天就堵住排气孔的公会内部逐渐开始布满瓦斯,应该也有人已经意识模糊不清了。不过长年生活于此的他们多少习惯了瓦斯味,没有意识到这个现象很危险。

而且充满毒素,沙尔加与戈德大闹,且贤人不分敌我使出咒术的话,没有战斗力的「人」就会考虑逃脱。

仅从入口进入的话不会引发。不过若有人想从入口出到外头的瞬间,我设好的线被移开,火种便会因油而引起火灾。

连我也闻到这股焦臭味,看来入口的火已经开始延烧了吧。我没有在一开始用这种方法,是因为一开始就用的话,即使是个人主义的杀手,也可能全员团结一致设法逃离。不过已经太迟了──

「这里就是你们的坟墓。」

我这么呢喃后,存活下来的剩余人等皆哑口无言,理解在这个地下公会放火的人是我的迪诺,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

「……这个疯子。」

若不做到这种地步,甚至无法与你们战斗。火焰延烧,直至接触冒出的瓦斯爆炸为止,就是这间公会中所有人的生命所剩的一点时间。

你们所有人全都死在这里吧。

「混帐!混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锵!

以惊人的速度冲来的迪诺的短剑与我迎击的黑色匕首发出剧烈的金属碰撞声。

「竟敢将『我』的公会搞成这样!!可恶!!」

「是吗?」

刀刃碰撞两、三次后,我冷淡地回话。

对迪诺这种人而言,所谓「组织」就像自己对外象征般的「能力值」吧。为了维持营运而身为「会长」统治性格独特的人们,如收藏般招集人才,接着甚至对师傅的平稳生活出手。

你重视到这种地步的公会,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了。

所以我反而要对你说。

「这是自作自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铿锵!

我承受如呕血般的猛力攻击,被弹开后往后跳跃。

迪诺的短剑恐怕是秘银制的。维洛也用同样的武器,因此我知道其特性。

秘银是位于地底下的银矿脉长期暴露在浓厚的魔素中而生成的。与我的魔钢制匕首相比硬度较差,不过魔力传导率优秀,与魔剑同样能够对精神生命体造成伤害。

虽然现在这种状况下,武器间等同于没有差异,不过我的匕首重视锋利程度,威力不高,且我本身的战斗水准劣于迪诺,因此持续承受他的攻击也有极限。

「碍事,迪诺!」

啪叽……

从折断自己手指的贤人身上,又飘来诡异的「色彩」混沌的魔素。

「呜!」

就算看不见,察觉「诅咒」的迪诺滚向一旁闪避后拉开距离,我也多亏了他的警告,一边使出【魔盾】,一边在勉强的范围内脱离至安全地带。

「混帐……!你能够看见老夫的诅咒吗!?那个盾牌也好,你们这种和暗长耳族有所牵连的人真是太可恨了!」

对着不断回避咒术的我,贤人吐出咒诅般的言语。

或许贤人也是无意识的,不过为了留下公会这种「研究场所」,依然需要迪诺,因此会犹豫波及到他。拜此所赐,我能够与两名级别4的对手战斗,然而在各种意义上无法打长久战吧。

从入口开始燃烧的火焰,已经扩散至连此处也能够感受到热气,黑烟开始飘到约位于地底下中央的这个场所了。

我将脖子上施加了解毒药的披肩拉到嘴边。

倘若那个女人的「知识」无误的话,这里已经撑不久了。不过他们应该比我更着急。现在由于针对我的憎恨大过一切,因此优先专注于战斗,但倘若冷静下来的话,应该会发现自己的性命备受威胁。

倘若被憎恨支配便失去冷静,倘若取回冷静的话则产生焦虑。

因此我要在他们恢复神智前解决一切。

「迪诺,你快点确保退路!碍事!」

「吵死了!别用那种语气对我说话!」

「放心吧,暗长耳族的弟子就由老夫亲手──」

咻!

「我不会给你这种空档。」

「呜!」

我投掷两把摆锤,于空中画出曲线后,慌张躲避其中之一的迪诺脖子被浅浅划过。

我的基本战术为奇策与奇袭。因此摆锤和幻术几乎未曾在他们面前展示过。不过,已经不需要保留了。我要在此使出一切力量,直到所有人不可能逃脱为止,让这些人通通留在这里。

啪叽……

「『腐朽吧』!」

贤人又施展咒术了。他或许知道我能用眼睛看见「诅咒」以闪躲了,比起威力,更扩大了范围。

只要直接尝到贤人的咒术,一个不小心也会当场死亡。倘若咒术好好选择过使用场所与时间,条件齐全的话便是可怕的技术,不过也有弱点。

咒术终究是「受身」才因此无敌,若如现在的贤人用在对人战斗上,速度不够。

而且虽然只有我能做到,不过你让人看太多次必杀的咒术了。

「什么!?」

复杂缠绕一起的混沌魔素。我一边跑一边闪避这些魔素的同时,用自己的魔素撞击看见的魔素以互相抵销。

对水用土,对火用水,对光用暗……虽然要完全吻合复杂地缠绕在一起的咒术结构是不可能的,不过对于无法成功躲避的些许范围……只在一瞬间的话,借由使用生活魔法而升上等级3的《魔力操控》,消除构成咒术的一部分魔素,能够让该范围变得无效。这是脚踏实地解开戈德咒术的成果。

「艾莉雅啊啊啊!」

范围扩大的咒术甚至触及了迪诺。

虽然迪诺迎击逐渐逼近的我且躲开了诅咒,不过在他展现犹豫的瞬间,我使出保留的「底牌」。

「──【幻痛】──」

「呜啊!?」

纵使【幻痛】面对强大对手效果薄弱,但初次中招仍能让人短暂停下动作。

我滑行至迪诺脚下,穿过身边时用匕首砍了他的侧腹,而在我通过后的那瞬间,贤人的咒术腐蚀了迪诺的左手与左脚。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迪诺发出临死前般的惨叫,瘫软倒地。即使如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迪诺的愤怒与憎恨,让他即使濒死也用剩余的右手朝我挥出短剑。太近了,无法躲开。不过此时,我听见微弱的声音。

锵啷……

从迪诺怀中掉落,曾见过的项炼滚到我脚边,刹时咏唱的【流水】,由于周围的热气与水精灵石的力量,使大量水蒸气喷出。

「──!?」

「喝啊!」

视野被遮蔽的迪诺投出的短剑划过我身旁,我往前踏出一步,黑色匕首直直砍过迪诺脸部,看见这景象的贤人握住几根手指,一口气折断了。

「暗长耳族的弟子啊!」

宛如表露贤人的怒气般,三种咒术向我袭来,逼近从水蒸气中跳出、在公会内奔驰的我。

纵使咒术的速度再慢,这种时机也无法躲开。

不过啊……你以为我为何在来到这里前消除所有的「照明」呢?

「什么!?」

被卷入三种咒术中的「我」的身影消失了。

纵使知道也有兽人和长耳族这类夜视能力强的人在,依旧刻意消除照明,不是仅为了对付人族。我使出在大哥布林战用的、欺骗夜视的人型幻觉──【幻影(shadow)】,趁着对方被水蒸气蒙蔽了视觉,我仅让那个人型魔素冲了出去。

纵使长耳族的夜视为等级2,我盘算在这种状况下能够骗过一次。

「咕喔!?」

就在这短暂刹那的破绽,从未知方向飞来的两把摆锤从侧面贯穿贤人的颈部。不过──

「唔哦哦哦哦哦!」

纵使不管怎么看都是致命伤,即使如此,从喉咙与口中喷出鲜血的贤人依然发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我,对我伸出手以施展咒术。

「呼!」

在这种距离躲不开下一招。我霎时这么判断,解除隐匿,吐出肺部的空气后,决定迎击。

我对你的执念感到敬佩。那么我也应该站出来正面接下攻击,我翻过裙子,用双手拔出绑在腿上的投掷小刀。

在我使用身体强化而觉得被拉长的体感时间中,贤人握住自己的手指以发动咒术,而我则投出小刀。

在这个时间点能够互相攻击──

唰唰!!

「……混……混帐……」

我的小刀刺入贤人的咽喉和胸口,而贤人的诅咒没有触及我……

「吼啊啊……」

他释放的诅咒被介入的巨大身体挡下,帮我挡下一切。

「戈德……」

成为我的盾牌、挡下诅咒的戈德,移动浑身是伤的身体和仅存的左手,抓住贤人那枯木般的脖子。

「这、个……实验动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啊啊!」

戈德的执念胜过贤人,他的手掐住贤人脖子,将对方撕裂。

给予贤人最后一击,站在原地的戈德眼中留有一点「理性」的光芒。

「戈德……是你『胜利』了。」

你……最后找回「自己」了呢。

听见我的呢喃而转头的他,眼中映出我,因诅咒的影响而导致身体逐渐崩坏的过程中,我觉得戈德稍微笑了一下。

轰隆隆隆!!

深处突然传来爆炸声,满溢的瓦斯点燃的火焰吞噬了戈德与贤人。

恐怕有人打算使用充满瓦斯、最深处的逃生口,而动到了最后的陷阱吧?远方传来仍存活的公会成员临死前的惨叫。已经没有人能够逃跑。这个公会完了。

「……满意……了吗?」

「……迪诺。」

纵使半边身体被诅咒侵蚀,颜面被切开,迪诺依然活着。

由逐渐蔓延的火焰染红的地狱中,无法动弹、倒卧在地的迪诺与我彼此相望,他脸上淡淡浮现嘲讽般的笑容。

「……竟然被这种孩童击溃公会……拯救了赛雷茱拉就满意了吗?可是你也到此为止了。已经……没有人能逃跑了。艾莉雅……虽然你赢了,不过我心爱的老师将会因为失去你而永远感到后悔吧?」

由于师傅重情,一定很悲伤。所以迪诺嗜虐般地嘲笑这并非我的胜利。

你直到最后都一直这么扭曲呢……

「想说的只有这些话吗?那永别啦。」

看着平淡地将箭矢装入十字弓上的我,迪诺的表情越来越扭曲,他睁大的眼睛映出冰冷低头俯视的我与射出的箭矢后,再也没有动弹了。

「就你们自己前往那个世界吧。」

(插图016)

***

叩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比那个矿坑更低的地下冒出瓦斯了吧?

在地下发生的爆炸,动摇了岩盘与石造的巨大教堂,钟从被火焰包围而崩坏的尖塔掉落,瓦砾敲响的钟声敲击着哑口无言凝视的居民们的鼓膜。

「…………」

我从远处的建筑物的影子中看着那幅景象。

我成功逃离应该无人能够逃脱的地下了。对我而言也是个赌局,不过相当有把握。

救了我一命的是拉达用的【渡影】。

虽是等级4的暗魔术,由于我熟练了重新构成渡影而组成的【攫影】,尽管耗尽了所有魔力,仍成功勉强发动了。

渡影只能移动至用自己的魔素联系的影子内。因此我在堵住所有排气孔的洞时,也在几个地方放入输入我魔力的「线」。

我在那些地方使用渡影,虽然成功移动至墓地的墓穴内,但由于使用超过自己等级的魔术,因此魔力枯竭,几乎濒临衰弱死。

不过,幸好我从以前的经验学到教训,时常随身携带一瓶回复药水,我恢复至勉强能动弹的地步,成功从崩塌的教堂中逃脱。

我击溃了杀手公会北边境地区分部。我不晓得这件事会让其他分部和有关系的贵族如何行动,然而──

「我早已做好觉悟了。」

最后我看了崩塌的教堂一眼,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