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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 无夜不眠

翻译: 猖狂逃命

修图: 劳资不会

昏暗的房间。

苍白的魔法阵浮现在墙上。

纤细的光线,垂直切过魔法阵。紧接着,光线一口气变宽。

“……唔”

光芒刺向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那门外的炫光,让人皱起脸来,伸手遮挡。

“到外面来,飞弹·伤无。”

光芒中声音响起。

伤无微微睁开双眼,凝目望向光芒。接着,看到模糊的人形轮廓。人影的右手正向前伸出。或许与黑暗中浮现的魔法阵同类,手掌上亮着苍白的光。

拳打脚踢到现在也纹丝未动的门扉滑行般敞开了。恐怕,是那魔法阵实现了钥匙的功能吧。

借着光线射入,伤无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在融心装备被泽洛斯的禁断武装“术式解体”所解除之后,马上便遭到巴特兰提斯亲卫队虏获。也亏得她们,自己到现在还是一身破破烂烂的驾机服。

泽尔西奥妮狠狠鞭打出的伤口仍在作痛。不过所幸的是,在被扔进这间单人牢房之前,还是得到了治疗。利剑贯穿的左脚也扎上了绷带。

一从简易床铺上站起身,脚上就窜起钻心痛感。伤无左脚验证似的迈出一步,压上体重。虽说疼得厉害,但也并非走不了路。

伤无环视起大概四叠半大小的单人牢房。这是间连床铺带厕所都由类似塑料的材质一体成型的房间。照明只有墙上形似LED的一盏孔状孤灯,再无其它。

自己到底被关了多久?该有五小时……不,八个小时了吧。关在昏暗的房间里,时间感都模糊不清了。

“磨蹭什么呢,快点出来啊。”

带着焦躁的话声传来。眼睛基本习惯了亮光,已经能够看清说话者了。

金发鲍勃头配上双麻花辫,那丽质端整的容颜,共存着仿佛西洋人偶的美丽与可爱。然而就好似将这两者否定一般,眼罩遮住右眼。从那身制服可知,她是亲卫队的一员。

——就是这家伙踹我进的牢房。我记着……是叫惩戒四剑的克蕾伊达什么的。

外貌大约与伤无同岁,但她的气场却有种异样的存在感与压迫力。这是历经了何等残酷的杀场。走过的征程与经验蓄积,凝聚,以远远超过普通人的密度塑造出了她的身体。

身缠如此险峻气息的惩戒四剑克蕾伊达,在泽尔西奥妮跟前却展现出一副不成体统的丑态。然而,看她现在的气场,那一面是丝毫也想象不到的。

伤无一边提防克蕾伊达,一边走出牢房。外面是条长廊。与牢房同样毫无装饰的纯白走廊一路延伸开去。左右墙上还安着相同的门扇,排成等间距的长列。

姬川和尤莉西亚她们,也是被关在这里吗?

还有……爱音呢?

爱音她怎么样了?

克蕾伊达倚在墙上,狐疑地紧盯伤无。她单手握在划出一道新月般弧线的剑鞘上。

“喂,是叫……克蕾伊达吧。我想问一件——”

突然,喉头感觉一冷。

“!?……”

利刃险些砍掉伤无的脑袋。剑从克蕾伊达方才手握着的剑鞘里抽出,细长得惊人。那把具备如新月般极端弯度的利剑,完全不知何时出鞘,也不知是何时挥舞。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她的动作,甚至是迹象。

汗水浮出伤无的额头

这家伙假如有心,我一瞬间就会被杀。

“伤无。我先告诉你,可别动什么别的脑筋。”

克蕾伊达唯一的眼睛紧盯伤无。她眼中既无愤怒,亦无恨意。对于克蕾伊达来说,伤无恐怕无足轻重,也并不危险。

“嗯……我明白你的本事了……再说也没法着装融心装备,还怎么抵抗。”

伤无缓缓抬起右手,亮了亮拷在手腕上的镯子。

“是因为这个吧?再怎么召唤也着装不了融心装备。”

伤无展示了自己没有抵抗的遗愿,克蕾伊达却仍不收剑。

“喂……又怎么了?至少,希望你把剑收了吧。”

克蕾伊达只消手腕一抖,伤无就会被割断喉咙致死吧。流出的汗水,淌到喉头的剑上,从刀尖滴落。

克蕾伊达表情微微有些不快,勉强张开柔嫩的双唇:

“另外还有一点。不要随随便便称呼我的名字,黑色魔导装甲。不管你在利莫里亚是地位何等高贵的魔导骑士,在这里也低于边境蛮族。本来,我是要直接砍下你脑袋的。”

如拔剑时一样,刹那间剑已归鞘。那种近乎半圆的剑收回得这么巧妙,伤无像看杂技似的真心佩服起来。

“真是的……只要没下达那条可恨的禁杀命令……”

克蕾伊达不爽地低语道。然而,低语声却没传到伤无的耳朵。克蕾伊达注意到伤无惊讶的表情,轻轻咋舌,努努下巴指示走廊前方。

“明白了就快点走。别让我多等。”

虽说还有些别的事想问,可被砍死也吃不消。伤无憋住问题,在走廊里默默开步。

怀揣着不安前行,便看到有个像船舱口般的狭小出口。对外面情况的担心越来越厉害。该不会被推下高空,下边是刀山什么的吧?伤无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横下心走了出去。

而后,伤无不由得为铺展眼前的光景所屏息。

“这……是在哪儿?”

耸立着的巨大黑墙占满了视野。墙壁令人想到黑色泛光的装甲,高度在三百米以上。超乎寻常的高墙延伸到遥遥远处,前端云雾朦胧。

然后,魔导兵器以黑墙为目标一路排开。到底有多少架?整然列队的魔导兵器,和平常习见的那些少许不同。青骑士与生翼者之类俨然一副骑士般的风貌,除装甲分涂成红与白之外,又加上了金色镶边,形似家徽的纹章等等气派典雅的装饰。先头的魔导兵器手擎巨旗,简直像要就此出发,上阅兵式一样。

仔细看看,行列不光有魔导兵器,也有看似车辆的交通工具,与巨大的乘舆交织其间。其中位居行列式中央,庞大的金色乘舆最为引人注目。那是如金字塔般的阶梯状三角锥体,足有十米之高。顶部像被切去一般,留出平坦的空间。一把装饰着形如女神的雕像与金银珠宝的椅子置于其上。恐怕,那就是这场阅兵式主角的座位了吧。

一阶之下,身披红色披风的亲卫队队员挺直腰杆,正一动不动地严密监视周围。

黑色高墙另一边,队列后方,一片草木不生的茫茫荒野绵延开去。飞沙走石的狂风,吹过地裂蔓延的荒凉景观。

“难道……这里……是异世界?”

在东京遭俘之后,立刻被扔进巴特兰提斯战舰的牢房。自此以后一直呆在连扇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里,于是都不知道现在所见的景色究竟是何处。

从地板的些微摇晃和振动,可以想到自己是在移动当中。展现于眼前的景色,好似是亚利桑那的荒野。

伤无仰望那仿佛屏蔽光芒般的黑色高墙。

可这墙又是什么?这种东西,是谁建设出来的?又或者,是通过冲突面被带到了异世界?

视线往下,舷梯从伤无脚下伸向地面。舷梯前方,停着一辆犹如魔导兵器和汽车合为一体似的,造型奇特的车辆。这辆卡车般的大型车辆,后半部分是镜子制成的箱体,前半则是活像马匹的魔导兵器。这魔导兵器,大概是用来代替发动机的吧。

“你要杵到什么时候,黑色魔导装甲。快点下去,到护送车里去。”

给克蕾伊达从背后一撞,伤无脚下拌蒜似的滑落数阶舷梯,险些滚了下去,冷汗都吓出来了。伤无回头朝克蕾伊达抗议,她却和先前一样,只是沉默地用下巴催他快往前走。

伤无勉勉强强下了舷梯,抬头望向那拖着镜面货箱的车子。

亲卫队就包围在车四周,可知她们绝对不容逃脱的意志。

现在就算要跑,也是白费劲吧。

伤无顺从克蕾伊达的催促,钻进镜子牢笼中。

“咦?”

伤无看见里面的样子,不由得喊出声来。

外面看着是镜面,从里面看却如玻璃般透明,如同所谓的单透镜一般。然后,刚一看到坐在货箱地板上的面孔,便涌出一股释怀和喜悦。

“没事吧,大家!”

这句话,令低着头的姬川、尤莉西亚、西尔维娅和斯卡蕾特表情吃惊地转过头来。接着,一齐现出花开般的笑脸。寥廓的护送车里,就好像百花竞相绽放一般。

尤莉西亚赶忙起身,飞也似地抱了上来。

“伤无!”

“喔,尤莉西亚!呃,那个,大家都不要紧吧!?”

姬川、斯卡蕾特和西尔维亚也抬起身,投来喜悦之色。全员都和伤无一样,穿着满是破口的驾机服。这浑身的洞眼,搞得原本就很性感的驾机服成了下流过剩的装束。

姬川眼角微微浮出泪花,从心底里松了口气地微笑起来。

“伤无君才是……能没事太好了。”

指尖悄悄抹去眼泪,转而瞪起紧抱伤无的尤莉西亚。

“此外,尤莉西亚小姐!趁着忙乱期间你在干什么呀!现在可是非常时刻,请分辨下时间和场合!”

“好烦啊。不要扰乱感人的再会场面。”

尤莉西亚不管不顾地把近乎原生乳状态的胸部贴上伤无。巨大的胸部噗地压扁,向伤无胸口传去绵软压迫。

看见这个,斯卡蕾特也柳眉倒竖愤愤起来:

“说什么呢!这里应该是我跟伤无的感人再会场面才对!”

斯卡蕾特也蹭过姬川身边,朝伤无扑去。

“呜呜……两,两位都好狡猾。西尔维娅也要……”

西尔维娅也哭着脸抱在伤无腰际。被尤莉西亚和斯卡蕾特搂着,所以身上已经没有别的空位了。可也因为如此,西尔维娅成了脸埋在伤无胯部的姿势。

“这,这都在干些什么不知廉耻的行为啊!”

姬川怒气爆发。

“喂,喂,大家。我知道了啦!都给我离开一下!”

三人不顾伤无拼命的诉求,还是紧搂着不放。

“你们怎么会这么没有紧张感啊!够了快点放开!”

三人被凶神恶煞的姬川用手拽开。姬川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目运凶光盯准伤无。

“那么,伤无君。这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这里是哪里?我们是被带到异世界了吗?东京又怎么样了?阿塔拉克西亚呢?还有,爱音小姐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这时门在背后关上了。门扇与透明的墙壁完美化为一体,都分不清门在哪里。

尤莉西亚来回摸索着墙壁,却没找到些微缝隙。

“看来是和牢房同样,用魔术什么的上了锁吧……”

似是判断出再调查下去也没有意义,尤莉西亚离开墙壁,回到伤无等人这边。刚才为止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已无影无踪,她眼里的神色是认真的。

“那,来整理下状况吧。斯卡蕾特,MASTERS其他成员呢?”

斯卡蕾特指了指后方。那里有辆和伤无等人所乘相同的镜子车。

“被逼进这里之前,我看到她们上后面那辆车了。”

“是吗。总之看来可以认为是没事。那,西尔维娅,当时你不是在远离东京的海面上待命吗?怎么会被俘了呢?”

“对不起……看到异世界舰队出现了,想着必须得帮助大家,就回东京去了……忽然被不可思议的光芒包裹,再来塔洛斯就突然消失了。赶在塔洛斯完全消失之前,很拼命地紧急着陆来着。”

姬川以为难的表情侧起脑袋。

“那个……该是敌人的新兵器吧?”

爱音使出术式解体的时候,姬川和尤莉西亚都中了泽尔西奥妮的魔术,精神失常。所以她们并不知道那冲击的事实。

“那个是爱音……泽洛斯的禁断武装之力。”

伤无的回答,令姬川圆睁双目。

“这禁断……武装是什么呢?和背德武装不一样吗?”

“拥有超越背德武装的特殊力量的武装……这就是禁断武装。泽洛斯的禁断武装‘术式解体’,有着消灭所有敌人的力量。凡解除到泽洛斯产生的魔法阵,都会被分解成发光的文字和图形。在那股力量面前,魔导装甲也好,魔导兵器、战舰也罢,以异世界技术制造的东西全都无济于事。”

尤莉西亚轻轻吹了声口哨。

“泽洛斯居然搭载有这么厉害的武装,吓了一跳。”

“可是,西尔维娅的塔洛斯才不是异世界的兵器。这样也被爱音小姐击落了呢。”

“哦,这个嘛……术式解体不光是敌人,融心装备也会被分解掉。”

要是相信飞弹那由多的话,不管融心装备还是魔导装甲,都是用了同种核心,同种技术的产物。可想而知,自然也会被同样地分解。

“怪不得啊。也是靠它解除了我们的洗脑。”

尤莉西亚理解起来果然很快。她丢下头上冒出问号的斯卡蕾特,继续推进话题。

“可是,这听来根本是无敌啊……因为在这种力量面前,不论异世界的家伙还是我们,都是无可奈何嘛。”

斯卡蕾特抱起胳膊,边沉吟边问:

“嗯……我不是很懂啦,就是说咱们拿到了个强力的武装对吧?这么着,跟异世界作战岂不是绝对的有利了!感觉再也不会输了啊!”

得意洋洋的斯卡蕾特,令尤莉西亚无语地长叹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们又为什么会处于这种境地?”

“呃……啊,咦?对哦,为什么呢?”

没人回答得了她的问题。

可是,当时的情景还残留在所有人的记忆中。

身为敌方大将的泽尔西奥妮,跪在爱音面前的身影。

『巴特兰提斯帝国皇女,艾涅斯·辛克拉维亚殿下。臣叩迎尊驾。』

“那个……是怎么回事?”

尤莉西亚对眉毛皱成八字的姬川冷静作答:

“简单理解的话,爱音她是异世界的公主大人……这样?”

——简直扯淡。

伤无在心中悄悄说道。然而,也有好几处端倪。

每回接续改装和绝顶改装的时候,爱音都说过自己记起了失去的记忆。

不,说那是记忆,不如说是浮上脑海的神秘影像。不可思议的风景与荒唐无稽的事件,简直如同电影场景的记忆。但,虽然荒唐无稽,却非支离破碎。是有序世界的影像。

那些是真正的记忆。

爱音害怕着自己记忆的复苏。她说,就仿佛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

然后,这成为了现实。

我有没有认真思考过爱音的心绪,爱音的不安?

爱音的话语,我就没认真听过,不是吗?

心里某处,一直乐观地想着这种事绝不可能,不是吗?

猛烈的后悔之情压了上来,几乎要把心脏压垮。

“队长!快看那个!”

西尔维娅指着阅兵阵的前方。一座桥从伤无等人坐过的战舰甲板,架向金字塔形乘舆。

当看到走过桥上的人影时,伤无心脏咚咚狂跳。

是位身裹白色礼服,拥有银发红眼的少女。那位少女,被亲卫队夹在中间步行。

“爱……爱音?”

那个身影,与伤无所知爱音的模样大相径庭。那身影不是作为天地穹女神操纵员的爱音,而是受大批骑士景从的,异世界气派的公主大人

异国公主走来,穿着的不是驾机服,而是随风优雅飘扬的洁白礼服。取代了头部受话机,头上发饰般华丽的金色华冠闪闪发光。

简直,美丽得几乎要错认作电影中登场的妖精公主。

然而眼神却稍稍低垂,步伐也因某种悲切而显得沉重。

天地穹女神个个都屏息凝望着她的步伐。或许是耐不住沉默,斯卡蕾特冒出不合时宜的开朗话音:

“啊哈哈,跟爱音还蛮像的嘛!唔,嘛,氛围有点不同,反正是别人就对了!因为,爱音怎么可能在那个地方嘛?是吧?”

想要肯定斯卡蕾特所言的诱惑,动摇了伤无。

“不……她就是爱音。”

爱音受泽尔西奥妮所率亲卫队的先导,在设于金字塔顶点的宝座上落座。

好似久等此刻一般,行列开始前进。

“什,什么嘛!这车起动了啊。”

斯卡蕾特慌张嚷道。车辆随着队列,朝巨大的黑墙进发。

“看起来,多半是要到那堵墙的对面去呢。目的地是天国还是地狱……接下来,我们又会有怎样的遭遇?”

“喂,尤莉西亚!别说些吓人话啊!”

斯卡蕾特嘴唇哆嗦,噙着眼泪怒吼。她举止显得满不在乎,而心中怕是在拼命对抗着不安和恐惧吧。素来声色柔和的尤莉西亚,现在似乎也不再从容。她搂住胳膊,自围有透明四壁的护送车之中,仰望着前方耸立的黑色高墙。

姬川也咕噜一声喉头作响。

“那堵墙。从近处看,更大了……一圈。”

所有人都被那屹立着的黑色高墙那股巨大感所压倒。近处观之,看得出它是堆砌黑色石料建造而成的。

“啊!大门开了!”

阅兵阵先头抵达了高墙,高达数百米的庞大城门开启,为魔导兵器的前进步伐放行。与此同时,传来破裂声与大批人群的喧嚣。

“这,这是在闹什么?”

姬川声音胆怯似的发抖。

排在前方的乘舆和魔导兵器成了阻碍,看不到大门里面。如同黑色高墙上庞大炮洞般的入口接近了。伤无等人所乘的护送车刚进到门内,周围便突然一暗。就像是墙里挖出的隧道,虽然车辆在前进,却几乎望不到出口。黑墙显然不光是高,其厚度也很可观。终于,前方亮了起来。

伤无神色紧张地咽声作响。

“马上就到大门里面了啊。”

人群的呐喊声,炸弹般的声音响得更厉害了。

接着,护送车终于穿过墙壁。

光芒从天洒下。

“喔……”

眼前展现的光景,令伤无不由得冒出声。

城墙内侧,异世界的城市铺展开来。

这便是巴特兰提斯帝国的帝都,“萨勒蒂斯”。

维多利亚风情的壮丽街景,总觉得似乎是欧洲的都会。不同之处,在于它们都是用与外墙相同的黑色建材所造这一点。天上明明还是白昼,却有种不可思议的印象,仿佛只有这街市还遗留在深夜之中。

可也并非清一色的黑。建筑物的墙壁与房顶,道路表面等处都有缤纷多彩的发光线在流动,装点着街市。这些便是萨勒蒂斯的命脉,是与地球上电力与燃气相当的魔力能量的供给印记。因城市为黑色之故,衬托得魔力之光的流动愈发美丽。

沿街的黑色建筑物上,仿佛给街景锦上添花一般,墙面上放映着各色影像。异世界的文字也显示于影像中。伤无他们虽不认识,但那些都是致阅兵式主角的欢迎之词。

天空中漂浮着好几架机械构造的飞船,如彩纸屑般泼洒下魔力所制的光粒子与碎片。那闪闪的亮光,令伤无等人错觉油然而生,简直以为这里是梦的王国。

阅兵阵前进道路两旁,人墙连绵不断。而聚集的人群,全部都是女性。有人喜形于色,有人激动落泪,还有人大声欢呼。形式虽多种多样,但人们无不在欢迎这场阅兵式。每人都口吐祝贺与欣喜的言语,称颂般呼喊着异世界公主之名。

“艾涅斯殿下!喜迎您的归来!”、“真的平安无事啊艾涅斯大人!”、“艾涅斯大人,艾涅斯大人,万岁!”、“欢迎回家,艾涅斯殿下——!”

不间断鸣放的礼炮,不断地从天洒下轰响与光的残片。接着,不知何处传来了进行曲声,不由分说地将气氛推向高潮。

超常盛大的场面,人群的狂热情绪,都压倒了伤无一行。

“……好厉害啊。”

冲击过于强烈,令西尔维娅自然地流露出心声。

伤无也为初次所见的异世界风貌而着迷。

“啊……这,就是异世界……还真是,吓了一跳。”

城市面貌井然,可想而知是严格按城市规划而建成的。这里大概是大道,面向道路的建筑物似乎座座都是商店。还有橱窗,衣物首饰等等陈列其中。不过欢迎的人墙就堵在橱窗前面,看得不怎么清楚。

“话说起来……这只有女性吧?”

姬川的疑问很合理。涌来的人浪中,没有一个模样像是男人的身影。

“嗨……谁知道。总不至于因为战争,男的统统都死了吧。”

沿路并未安装栅栏,人们即使狂热到这个地步,也没有一个人冲上马路,没有一个人做出干扰阅兵式的行为,着实令人惊异。感觉上,这些民众绝非野蛮粗暴,相反却保有非常高的社会文明水平。

“即,即使如此,这欢迎阵仗不还是厉害得很吗?到底什么意思啊,这个?”

斯卡蕾特露出抽搐似的笑容。

“当然了,不可能是来欢迎咱们的。幸好这辆护送车外壁是单透玻璃。要是被外头看个通透,没准会被砸石头呢。”

眼神认真地扫视着异世界街景的尤莉西亚回答道。接着,她望向阅兵阵前方。

“欢迎对象……倒也不必说了呢。”

伤无也朝走在前面的金字塔形乘舆望去。从护送车这里看,受到行进在前的车辆,魔导兵器,还有那巨大宝座的阻拦,甚至连背影都不得一见。

“爱音……”

恐怕就坐在那里吧,昔日的伙伴,如今敌人的公主。

不对,等等。

现在就当她是敌人还早。

自那以后,甚至连脸都没对上过。

——再见。

术式解体即将发动前,感觉……她对我说了这个。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是什么想法。

我想见爱音一面,想跟她谈一谈。

另外,现在的地球状况如何?

在我们都被带走的现在,阿塔拉克西亚应该已经不剩多少战力了。

“……爱音”

又一次,伤无唤起这个名字。

坐在宝座上的爱音忽然站起身来。

“……?”

接着,不可思议似的环顾周围。

“您是何意呢,阿涅斯大人?”

侍立在旁的泽尔西奥妮立即问道。

“感觉……好像有谁在叫我,所以……”

这个回答,令泽尔西奥妮噗地一笑。

“阿涅斯大人您的名字,眼下在这萨勒蒂斯城里可是无人不唤哦。”

“也……也是啊。”

爱音困惑地回以微笑。

她说的其实没错。侧耳听那笼罩着阅兵式的欢呼声,几乎都在呼喊着爱音的名字。帝都正在举城款待这位暌违十年而回归,本应已死的第一皇女。

没料到会受到这种程度的欢迎,爱音自己也大为吃惊。然而,她对这一幕却有些似曾相识。

“……坐着巨大的乘舆,大批人群下跪的样子……和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那该是阿涅斯大人回忆起您自己的加冕典礼了吧。”

“加冕典礼?”

“先皇崩于阿涅斯大人七岁之时,而后是阿涅斯大人您即位为皇。”

“那个时候……”

爱音的记忆里还有很多部分依然浑浊。不过,只要捕捉到些微回忆,将之拉扯出来,它便会鲜明地映现在爱音脑海里。接着,绝顶改装而生的记忆影像残片,就会被严丝合缝地收录到爱音过去的时间线里。

“可紧接着那之后,我就不见踪影了对吧?那至今又是怎么……”

“身为第二皇女的尊妹,格蕾伊丝大人她出色地克尽代理之职……”

泽尔西奥妮含混其词,似乎有些难言。

“怎么了吗?”

“不,虽说是代理,可也尽了十年之职。假若格蕾伊丝大人也生死不明,那状况就将回天乏术。事实上,现在称格蕾伊丝大人为皇帝也是不妨的吧。因此,阿涅斯大人您的归来,也有着成为争执之种的可能性。若不过是杞人忧天则好,但……”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爱音这样想到。

“都到了今天,我已经不打算当皇帝了。只要我趁早承认格蕾伊丝做皇帝就行了吧?”

泽尔西奥妮皱起眉头。

“事情不是如此简单便可的……而且,格蕾伊丝大人意下或许并非如此。”

“是吗……”

格蕾伊丝是爱音小两岁的妹妹。她十分可爱,富于魔术才华,又无比地仰慕爱音。

『姐姐大人,一起玩吗?』

王城里几乎没有年岁差不多的孩子,格蕾伊丝经常来爱音这儿,邀请姐姐去玩。爱音在感觉这个仰慕自己的妹妹很可爱的同时,无意间说出些欺负她的话来也是常事。

『什么嘛格蕾伊丝。想跟本小姐玩,你还早了十年呢。』

『十……十年?要这么久都不能跟姐姐大人玩……呜呜……』

接着,明明是自己开口欺负格蕾伊丝,却又一如既往地为见到她一副伤心的样子而心疼。

『真,真是没辙。就准许格蕾伊丝陪我好了。但是,得我叫你过来你才能来。』

『嗯!谢谢你,姐姐大人!』

城堡里格蕾伊丝老是缠着爱音不放。她怕自己被时而在王城里探险,时而在中庭跑来跑去的爱音丢下不管,总会拼命地追上来。爱音跳过庭院里流淌的潺潺水流,格蕾伊丝也有样学样地果敢上前挑战,但却没跳过去,摔进小河里这种事是常有了。哪怕礼服湿透,格蕾伊丝也会满不在乎地爬起来,开开心心地追在姐姐身后。

『姐姐大人,念念书吧?』

接着到了晚上就寝时分,她也会带着自己喜欢的书到爱音房间来。

『真是的居然连字都不认识,我都无语了。说不定啊,没准你一辈子都要不认识字呢。』

『真的吗,姐姐大人。格蕾伊丝会一直都不认字吗?』

圆溜溜的眼睛里,缓缓渗出泪花。

『唔……不,不过到那时我会读给你听的,别担心了。好了啦,把书递过来。我给你念。』

明明还有侍女的……即使这么想着,爱音还是朗诵起书本。然而,读到一半自己便迷迷糊糊的,结果就在一张床上一起睡着了。

那样的格蕾伊丝……会把我当成危险分子,想要杀掉我吗?

思考到这里,爱音的心情沉进黑暗。

“格蕾伊丝她……还好吧?”

“是的。好得都令人发愁了。”

泽尔西奥妮苦笑起来。然而,在那微笑深处,藏着深深的爱怜。

“但凡与周边蛮族有所争执,便会兴高采烈地亲自一马当先。当然,提升了士兵的士气是值得高兴的,可若贵体中刀中剑,那可就稍嫌为难了。”

泽尔西奥妮真心烦恼的样子,令爱音扑哧一笑。

精力充沛又冒失莽撞这点还是没变。

下一扇大门打开,阅兵阵进入到内侧市区。街头景色,与沿路排开的人群的穿着打扮都更豪华了一个层次。这里是富裕阶层的居住区域。

“还有……泽尔。”

“何事?”

“大家……利莫里亚捕获的俘虏没问题吗?没对他们加以危害吧?”

“作为俘虏,他们的待遇是最高级的。虽然针对魔导装甲的着装进行了阻碍,但也仅此而已。若说有何不便之处,就只有饮食了。我们的食材可能会成为他们的毒物,因此在遗憾的同时,我们也在回避给他们食物。计划将他们收押于王城中魔导骑士专用的特殊监牢,所以会在向那由他咨询出安全的食材后,再行供应食物。”

爱音放心似地点点头。

“……阿涅斯大人,您似乎很中意那个叫做伤无的魔导骑士啊。”

“咦!?才,才没那种事!他就是个逼着人在教室和大礼堂里干些糟糕事情的变态!变态大王!”

“那么是否杀之为好?”

“好什么呀!”

爱音红着脸嚷嚷。

目睹这样的爱音,泽尔西奥妮感到不安。然而她从脸上抹去忧心之色,摆出莞尔一笑。

“阿涅斯大人,是为了救下那个男人而得以使出术式解体的。您哪怕是将亲卫队骄傲的精锐舰队几乎消灭殆尽,也要救那个男人啊。”

爱音嘴巴撅成个小山,侧开脸去。

“那个嘛……我明白是我不好。因为我当时……不怎么冷静嘛,一开始也没想到有那么大的威力。”

泽尔西奥妮一副哎呀呀的样子作势耸了耸肩。

“无需在意。所幸的是并无死者出现。而且,若与阿涅斯大人您恢复记忆相比,这代价很是便宜。”

这时,阅兵阵又走入了下一堵城墙内。这里是贵族居住的街区。如同宅邸般的雅致建筑多了起来,大量使用女性人物雕刻,使建筑物变得显眼。经过这片区域,接着很快就是王城大门。一扇与刚才为止的城墙风格不同的壮丽大门出现了。

“帝都萨勒蒂斯的王城……我终于,回来了啊。”

爱音感慨地眯起眼睛。

王城大门打开,爱音所作的乘舆进入中庭。

简直想不到是身处稠密的都市之中,辽阔的空间铺展开来。明明还在市区,却产生了一种突然来到草原的感觉。然后正面对着的是庞大的王城,与环绕它的高耸尖塔。表面上覆盖着泛出黑色光泽的装甲,那装饰就如同城堡本身为了战争而披盔带甲。

接着,或许是这身裹甲胄的王城理应守卫之物,就在它背后。

顶天立地之塔,“创世御柱”。

宽度在两百米以上的正方形巨柱径直伸向天空。其顶端犹如分别扎根于大地与天空般伸展开来。

视线回到近处,王城近前的庭院里百花竞相绽放,铺着草坪与石板的广阔庭院内花坛排布井然,而后还有数座水池与喷泉。

喷泉喷出的水花,简直有如跳舞般踩着韵律,变换形状。多种多样的动态与造型,描绘出欢乐和喜悦。穿过喷泉产生的彩虹之门,阅兵阵停在王城之前。

金字塔型的乘舆正面化为阶梯,鲜红的绒毯从阶梯下端铺到城堡玄关。身着礼服的亲卫队与卫兵列队在两旁,整装以待爱音的抵达。接着,她们认出了从宝座起身的爱音,全员一起拔出腰间的剑,奉于面部前方。

“那么我们走吧。”

受泽尔西奥妮所请,爱音走下阶梯,接着脚尖碰到地面。终于,爱音站到了巴特兰提斯大地上。

——我,回来了。

如感慨,若喜悦,又似悲哀。所有这些相交织的感情,在爱音心中横冲直撞。然而其中最强烈的,便是内心整个被挖出了大洞的感觉,挥之不去。

这超乎常理的剧烈丧失感,究竟——

“爱音!”

熟悉的声音在呼喊自己的名字,自己在那边世界的名字。

“伤无!”

爱音弹跳般朝喊声传来的方向转头。

那是被拽出玻璃护送车,双臂被卫兵所制的伤无。

“爱音!听我说,不,告诉我!你到底——”

又有好几个卫兵一拥而上,摁住大喊的伤无。在那后面,列着姬川,尤莉西亚等天地穹女神的伙伴们。

“爱音小姐!”

“爱音!”

伙伴们正紧盯着自己。然而那眼神与迄今投向爱音的眼神明显不同。那是倾诉着疑惑,愤怒与有所恳求的视线。那是无法理解这不合道理的状况,向爱音寻求解释的目光。

“……”

爱音脚跟一转,逃也似地朝城堡玄关走去。在她背后,徒劳地响起姬川悲痛的喊声:

“请等一下,爱音小姐!请不要无视我们!”

斯卡蕾特怒上心头地大吵大嚷:

“这算什么嘛!当自己是公主殿下了喽!”

尤莉西亚眼睛迅速变得冰冷。

“不管理由如何,爱音看来是完全倒向对面去了呢。”

这句话,伤无并没有材料去否定。

“……爱音。”

爱音脚步急促地走着。

隐约听到的同伴们的声音,刺在爱音心上。就像是在说着,想要快点逃进这声音传不到的地方一样。

可是内心里,却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寂寥的低语

——因为,我哪来的脸面……再去面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