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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话 妹妹想要享受久违的家人团圆

「春太的女朋友真的没问题吗?」

「啊啊,没问题哦,老妈。因为那家伙说过“吃饭就免了”」

母亲自己的家中——

春太和雪季在享受过温泉后,母子三人总算得以碰面。

不仅是在前些日子春太无理取闹一般来见雪季的时候,在进行关于领养雪季问题的商讨的时候他同样见过了母亲,因此倒是谈不上阔别已久。

不过,毕竟是以前每天都能见面的家人,只要能见到母亲他们就很高兴了。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餐桌上摆放着母亲和雪季做好的晚饭。

可是在此处并不见晶穗的身影。

「那家旅馆虽说今天没有空房间,但还是能做出一人份的晚饭的。晶穗她也是,毕竟好不容易出来旅行一趟,相比家里做的饭还是去吃旅馆的饭更好吧」

「是嘛……我还期待着能和她见面呢」

「诶~妈妈,您听说哥哥的女朋友要一起来之后不都气得血管凸起了嘛」

「什么叫“血管凸起”啊……哎呀,我大概明白了。我倒是没有怎么生气哦」

「诶,晶穗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说没什么……问题哦?」

母亲的目光完全在游移。

「妈妈可是不愿意儿子带来女朋友的那种母亲哦」

「雪季!不要说多余的话!」

「比如小冰的妈妈,听说她在小冰弟弟把女朋友带回家的时候可是热烈欢迎了人家呢」

即便被母亲呵责,雪季也不以为意地继续着话题。

「欢迎?不懂什么意思。儿子带来的那个女的可是敌人哦?」

「那个女的?」

春太也不知道母亲还有着这样的一面。

虽然母亲与春太没有血缘关系,但从他记事起他们就作为母子在一起生活。

春太认为自己的母亲仅此一位,看来母亲那边事到如今也依然将他视若己出。

只不过对他的爱多少有些过剩了。

「……就让晶穗找个什么车站露宿吧」

「妈妈,哥哥只是不坦率而已,所以假如您不让晶穗前辈进到家里的话,哥哥也会睡在外面哦」

「在这个季节睡在外面不出意外就冻死了哦。哎呀,雪季太夸张了。我会周到地招待客人的。我可是都准备好了那位名叫晶穗的姑娘的被褥了」

「那太好了。不过那家伙给我发来LINE说要在旅馆大厅里献上几曲啥的。适应能力意外的强呐」

「竟然在大、大厅里唱歌……晶穗前辈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那对于怕生的雪季来说貌似是难以置信的“野蛮行为”。

「她想多少增加一些频道的登录数吧。这下她什么时候能过来呢」

「春太,这附近路灯也少,徒步回来有些危险。我开车去接她吧」

「啊啊,说的也是。帮大忙了哦,老妈」

母亲住在之前的家里的时候没开过车,但是在交通工具不多的乡下,自家用的汽车是必需的。

「妈妈做出了理性的判断呢……」

「雪季,妈妈怎么说还是会生气的哦?」

母亲好像忘记了她刚刚批评过雪季。

「算了算了,好不容易一起吃顿饭,就别吵了,吃吧。这个加进了蘑菇的煮菜饭真好吃呐」

「那个是妈妈我做的哦。能和你口味太好了。里面放的是口蘑、灰树花菇和金针菇哦。虽然不是旺季,不过好在买到了不错的东西」

「以前咱们家偶尔也做过呐。虽说雪季不爱吃口蘑」

「那、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人家可以大口大口地吃了」

「以前雪季很挑食,有些麻烦呢。春太一边努力逗着你一边喂你吃,帮大忙了哦」

「有那、那么一回事嘛。我当时是打算靠自己克服挑食这个毛病的……」

「篡改记忆被发现啦」

春太吐槽了一句,雪季则“卟”地嘟了嘟嘴。

的确,在儿时他曾有数次想方设法把妹妹不爱吃的事物让她好好吃下去的经历。

虽说在雪季不爱吃的食物里也有些春太不怎么喜欢吃的东西。

处在兄长这一立场上可是相当不易。

「哥哥,比起那个请你也多吃点我做的菜。这道煎鸡肉可是恰到好处地烧到表皮酥脆哦」

「我在吃了。话说,今天必须要让老妈多吃点」

「我在吃了哦。雪季的手艺也大为长进了呢」

「人家已经超过妈妈啦」

「哎呀,那就叫过度自信了哦,雪季」

「呵呵呵,妈妈的意思是能赢过每天都在做饭的我嘛?」

呼呼呼呼——母亲和女儿之间充盈的杀气泛起漩涡。

即便说是母子,看来同样有着不可让与对方的东西。

不知该称之为和谐亦或杀气林立的晚饭就这样那样地结束了——

「哈~肚子好饱,吃了不少呐」

「春太,你真的很能吃呢……还在长身体嘛?」

「毕竟我现在没有向宽了长的感觉呐,可能要往高了长」

春太丝毫没有体会到继续长高的必要。

然而,身高的生长又无法在自身的意志之下停止,因此他无可奈何。

「看样子雪季也还要长个子……咱们一家人都是高个子呢」

「我倒是真心不想长了呢。个子太高的话能选的衣服都很有限……啊,我会去收拾的,妈妈你们请去休息吧」

雪季麻利地整理好餐具,端到洗碗池。

春太和母亲决定恭敬不如从命,便回到了客厅。

「呼……不过,雪季做饭的手艺确实提高了呢。我可没有教过她那么多呢」

「那家伙,只要有兴趣都会用心去学习呐。像是做菜啊、游戏之类的」

「她对首要的在学校里的学习没有兴趣这一点正是让人头疼的地方呢……春太,雪季的应试没什么问题吧?」

「……」

「喂,可以不要移开视线嘛。我是真的会不放心的」

「开玩笑啦。嗨,我没和雪季说,但我觉得没有问题。只要她不犯离谱的错误」

「容易犯那种错就是雪季可怕的地方呢……那孩子的心理方面也拜托你了,春太。虽然不管我和不和你们一起住,那方面都只能拜托你就是了」

「哎呀,那家伙还是个粘妈妈的孩子呐。我希望老妈你也能在考试之前给她打个电话或者视频通个话,给雪季点鼓励」

「我还以为她已经不会喊着“妈妈、妈妈”来找我撒娇了……说得对,那种事我也必须要做。毕竟给你和雪季添过麻烦」

「那是老妈和老爸的问题,我已经不在意了」

「……你和雪季不一样,小小年纪有点太过早熟了呢」

「可能是吧。啊啊,然后……我差不多该问一问老妈你了吧」

「嗯?怎么了吗?」

「啊,对了对了。我完全给忘记了」

清洗完餐具的雪季啪嗒啪嗒地走进客厅。

「别忘了啊」

春太之所以没有在吃饭的时候抛出那个话题,是因为不想让难得的家族聚餐的气氛变得奇怪。

雪季那边则似乎是忘掉了那件事。

「是霜月——“霜月”旅馆的事哦」

晶穗是怎样看待雪季的呢。

他同样很在意那边,但首先是这边的问题。

「啊啊,我也想问问,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去“霜月”——」

「晚上好~!」

「……!?」

从家门外传来让人感觉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巨大嗓音。

春太立刻就认出了出声的人是谁。

「那、那家伙……在干什么?老妈,雪季,我出去看一眼」

春太走出客厅,由玄关来到外面——

「啊,春!今天也是白长了个大块头呢!不过啊,你大的可不止是个子吧!真是的,你这个多情种!」

「你先闭嘴!」

在玄关的人自然是晶穗了。

明明室外非常冷,她却脱掉丝卡将搭在肩上,上身只穿了一件吊带背心。

「……喂,霜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对不起。但是说来话长……」

晶穗身后,身着招待员和服的霜月透子站在那里。

「喂喂~你要在女朋友眼前勾引其他女生嘛,春?」

在嘿嘿傻笑的晶穗的样子明显与平时不同。

尽管她是个貌似很酷却意外的表情丰富的人,但也没到这个程度。

「喂……晶穗,你难不成喝醉了?」

「怎么可能喝醉了嘛~!人家可是JK哦?」

「……霜月,你让这家伙喝酒了?」

「不、不是的。没有,虽然有我们的问题,但应该说是一场事故吧……」

「总、总之,晶穗你这样会打扰邻居的,给我进来。呃……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霜月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事」

春太瞟了一眼停在家门口的汽车。

在车体侧面印着“霜月旅馆”的面包车,和数小时前春太所搭乘的是同一辆。

「说、说的是呢。过后我会再叫您来接的,所以暂时把车开回——」

霜月急忙和负责摆渡车的司机搭话,待她说明了情况,汽车慢慢地开走了。

「春太……你的女朋友到底在做什么啊?」

「等等,老妈。她虽然个难搞的家伙,但也不至于突然喝醉了跑到别人家里来。霜月,你说明一下」

「好、好的」

母亲出现在玄关处,而雪季也躲在母亲的身后。

「……」

雪季从母亲背后一下子探出头来,然后就那样一言不发。

与其说是因为晶穗喝醉了,不如说是由于霜月的在场她才进入了警戒模式吧。

「呐~春~给我喝口水——啊,这位难道是春的母亲大人嘛!」

「嗯,嗯嗯。我是春太和雪季的母亲,名叫冬野白音」

「呀~是个美女!不愧是小雪季的妈妈!文雅又温柔,真想和我家的魔女掉个包!」

「魔、魔女……吗?」

「老妈你不用把这家伙的玩笑话放在心上。抱歉,雪季,能端杯水过来吗?」

「啊,好的」

可能是因为暂时可以从霜月身边逃开了,雪季比平时更加迅速地动身离开。

春太让脚步踉跄的晶穗靠在自己肩膀上,走向客厅,强制她坐在沙发上。

「呼……所以说,霜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对不起。晶穗前辈她莅临了在我家大厅举办的宴会,演唱歌曲……」

「啊啊,到那里我都听说了」

霜月不是晶穗的后辈,但是她对这种称呼好像并不反感。

「晶穗前辈很受参加宴会的大叔——客人们欢迎」

「嘿嘿嘿~真是的,哪个家伙都是萝莉控嘞!」

「哎呀,那一点我倒是不能否认……啊,雪季,谢了」

雪季从厨房回来后,怯生生地向晶穗递出装有水的杯子。

「谢谢,小雪季。嗯,嗯,好喝……!这里的水很好喝呢!」

「那是矿泉水啊」

「哈……活过来啦……」

晶穗忽略了雪季的吐槽,深沉地叹了口气。

「啊,我继续解释吧。客人里的一位缠上了晶穗前辈——那位客人拿着一瓶啤酒。前辈一被缠上,那瓶啤酒里的液体就洒到了脸上……」

「真是的,我被啤酒泼了一脸哦!明明都没被春射过一脸!」

「好,够了,你能给我闭嘴吗?」

春太根本不敢看母亲的表情。

他对于从刚才开始晶穗说漏嘴的内容慌得一批。

「算了,我知道是场事故了。既然不是她自己喝的就没辙了」

「好、好的。因为她的状况并不允许她自己一个人回来,我们就决定派车送她」

「反正我打算让老妈去接她……老妈,这下该怎么办?」

春太是高中生,故而身边没有喝酒的人。

父母也不怎么爱喝酒,因此他并不清楚对于醉酒的人该如何处理。

「看这样子,她的酒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吧。只能给她喝点水等她睡着了呢。醉成这样的话泡澡会很危险,所以就让她这样睡吧」

「原来如此」

在点头的同时,春太稍微有些放心了。

虽说是不得了的意外事件,不过这样一来母亲和晶穗没说上话就完事了。

毕竟即便是在晶穗清醒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会开口说些什么。

「小透子,谢谢你特意跑一趟。你也长大了呢」

「啊不,是因为我这边处理不当——啊,诶?您是冬野同学的……母亲大人吧?您认识我吗?」

「哎呀……嗯,说的是呢。小透子与我和我家的孩子见面还是在四五岁的时候吧」

「诶?请问……樱羽先生?」

「……」

春太默默摇头。

由于尚且没有听到任何解释,春太也对此事一无所知。

「啊哈哈,怎么?春也是,小雪季和小马尾也是,都一脸奇怪的表情」

唯独晶穗不知为何一副开心的样子。

「霜月家,是咱们家——冬野家的亲戚哦。小透子的母亲是我的妹妹——也就是说,雪季和小透子是表姐妹呢」

「哈、哈!?霜、霜月同学和我是表姐妹!?这不是很近的亲戚嘛!」

雪季并没有喝醉,却大声叫了出来。

春太同样因为过度吃惊而发不出声音。

聚众批斗雪季的这位少女,和她是表姐妹——

这是过于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和冬野同学是……表姐妹……?」

作为另一位当事人的霜月透子也吃惊地张开嘴。

呆滞的表情破坏了她那张虽不如雪季却也很可爱的容颜的美感。

「呼诶……“表亲”是怎么说来着……鸭子的味道?」

由于意外事故而醉酒的晶穗嘟囔着意义不明的话语。

顺便一提“表亲结婚,情似鸭肉味道深”这一句话的意思是表亲结婚的话,会成为关系亲密的夫妇。(译者注:谚语的原文为“いとこ同士は鸭の味”,直译是“表亲是鸭肉的味道”,因鸭肉味道鲜美而得上述含义,是一句来源于江户时代表堂兄弟姊妹相恋或者结婚的谚语)

「呃,老妈。我也完全是第一次听说啊?」

「因为我一直没说。我和娘家断绝了关系哦」

「你说“断绝关系”。就算你把那么沉重的事干脆的讲出来……」

春太同样没法很好地组织起语言。

虽说雪季和霜月是表姐妹一事已经令他过于意外了,但母亲娘家的情况也是第一次听说。

春太兄妹俩只了解到“母亲和娘家的关系不和”的程度。

「我从母、母亲那里听说的“伯母和表姐”,难道……」

霜月将手放在尖细的下巴处,嘟哝道。

在露天浴池霜月也说过她母亲那边亲戚的话题,却不料那亲戚竟然是春太的母亲和雪季。

春太也难掩惊讶。

「嗯嗯,那位伯母——你母亲的姐姐就是我呢」

「就算您说“就是我呢”……」

霜月似乎也被事态的发展惊得目瞪口呆。

也是,毕竟她原本只是打算把晶穗送回来的。

没有做好在冬野家听闻这番话的准备吧。

「可、可是,我也没有听得很清楚哦?母亲姐姐的名字我都不知道」

「你说“不知道”并不正常吧。我是冬野白音。小透子,你也知道我的妹妹——白濑的旧姓吧?」

「是冬、冬野……」

「哈?这不是和老妈她们的姓氏一样嘛。霜月,你觉得是偶然才一样的吗?」

「不,因为这是在这一代很常见的姓氏。冬野同学——除了那边的冬野同学,我们年级还有数个姓冬野的人」

「啊,那么说来你讲过呢……」

雪季似乎有些头绪。

「是那样的呢,乡下有许多人姓氏相同。虽然在这个镇子上姓“冬野”的有很多,可是在我娘家那一带不夸张的说大家都姓冬野哦。所见到的墓碑也全都刻着冬野」

母亲好像有些厌恶地说道。

「……那么,该怎么区分呢?」

「叫二丁目的冬野或者坡下的冬野之类的吧。哎呀,虽说基本都是用名字互相称呼的场合」

「乡下亲戚之间的交往很不容易呐……」

春太基本没有和父亲那边的亲戚走动过,几乎没有体会过那种辛苦。

「……嗯?老妈你不是出生在这个镇子上吗?」

「我的娘家距离这个镇子有大概三十分钟的车程。我们那里的冬野和这个镇子上的冬野若是追根溯源的话好像是同一个祖先」

「总感觉事情变得复杂了呐……」

总而言之,先整理一下——

春太的母亲冬野白音有着一个叫白濑的妹妹,而她嫁入了霜月家。

她在霜月家生出的孩子,就是面前梳着黑发马尾的霜月透子。

雪季和透子也就随之变成了表姐妹的关系。

「诶,那么……我和樱羽先生也是表兄妹吗?咦,可是我从母亲那里听说自己有一个女性的表亲,至于男孩子……?」

「哎呀,我和小透子讲讲也无妨吧。那个孩子应该睡着了」

母亲瞟了一眼沙发那边。

在那里,睡梦中的晶穗发出“嘶~嘶~”的呼吸声。

看样子那位麻烦的醉鬼也终于败给了睡意。

「……」

保险起见,春太还摇了摇晶穗的肩膀。

仅从反应来看,不像是在装睡。

尽管晶穗是那种必须要留心的类型,不过看来是由于第一次沾酒而完全一睡不醒了。

「应该没事。嗨,醉成那样,我们刚才还在说的话估计也没记住吧」

「看来是那样呢。小透子,很遗憾,但我和雪季与春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因此,春太和小透子同样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呢」

「是那、那样嘛……!」

霜月看上去相当吃惊,春太觉得她有些可怜。

虽然春太和雪季也对话题的展开感到惊讶,不过对于霜月来说,更深一层的全新真相毕竟是被摆在了眼前。

「话虽如此,对于我来说春太可是儿子,如果有害虫靠近他的话要及时排除掉呢?」

「那个,老妈。你这话跑题了,下次再说吧」

「哎呀,是呢。不好意思」

咳咳——母亲清了清嗓子。

「总之,我和娘家断绝了关系——妹妹也已经在很久之前就去世了呢」

「……」

春太瞥了一眼霜月。

即便去世母亲的话题被端了出来,她却并没有特别动摇。

自她母亲去世貌似已经过去数年了,大概是早就整理好了情绪吧。

「因此,即使我们搬到了这个镇子,当初我也觉得没有必要特意把霜月家的事告诉雪季……不过听说你们两个成为了朋友,我有点吃惊」

「哎呀,该说是朋友嘛……原来倒是同学呐」

实际上霜月是欺凌的一方——春太到底也说不出口。

霜月也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曾经聚众批斗的同级生和自己是表姐妹——这种事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吧。

「……」

春太向旁边扫了一眼,不知为何雪季正面露沉思。

也许是信息量过大,对于不擅长动脑的妹妹来说难以理清吧。

「但是啊,老妈,即便你那么说,霜月是你的外甥女吧。既然住的这么近,就没想过要过去见上一面吗?」

「我都是和娘家断绝关系的身份了,不可能去和过世妹妹的婆家接触哦。在妹妹还健在的时候,倒是带着孩子们悄悄拜访过呢」

「我想起来啦~!」

突然,雪季一反先前地大声说道。

「怎、怎么了,雪季?」

「是在我小的时候!我们去到了某个地方的旅馆——在那里,有一个过来缠着哥哥的狐狸精!」

「你说的狐、狐狸精……难道是指我嘛,冬野同学?」

「是、是的哦。我想起来了,在小的时候……我和哥哥与妈妈一起坐电车远足,曾经住到了一户有大浴池的人家!」

「雪季,你在奇怪的地方记得挺清楚呐……」

春太尽管对“霜月”的庭院感到熟悉,却没能回忆起来。

「是的。爸爸他因为工作没能去,所以我就与春太和雪季三个人来住“霜月”了,白濑也好多次拜托我“请至少来玩一次”。毕竟虽然我和父母以及亲戚的关系不好,却只有妹妹肯喜欢我」

「那个时候,我和雪季见到了霜月……?」

「是的,当时有一个总爱缠着哥哥的奇怪女孩子!」

「你说奇怪的女孩子……」

相对于兴奋的雪季,霜月那边则依旧感到有些困惑。

霜月似乎也和春太一样,没有回想起来。

「嗯嗯,当时大概我没有说清楚你们表姐妹的关系,不过你们三个人马上就要好起来,一起去“霜月”的庭院里到处玩呢」

「诶,要好……嘛?总觉得和我的记忆有点不一样……我记得自己是被旅馆里的女孩子瞪着……」

雪季看来并没有接受这个说法。

本来雪季就对霜月心怀芥蒂,这下看来,她对于这位即便说是在以前也确实和兄长关系亲密的少女产生了敌意。

「总而言之,最重要的只有一点!哥哥和霜月不是表兄妹……!太好了,表亲之间能结婚呢。好险啊」

「雪季,那和结婚的条件不是没关系吗?」

「咦?不是表亲更危险嘛……?」

「啊不,所以说不是危不危险这种问题呐」

貌似正处于混乱之中的妹妹,思维跳跃地很厉害。

「雪季,小透子,我理解你们很混乱,但毕竟是事实所以还请接受。雪季,这孩子是你的表妹小透子哦。明白了嘛?」(译者注:由于截止目前文中没有提及霜月和雪季的年龄究竟谁大谁小,因此关于原文中的“従姊妹”一词我这里就暂时认为雪季比霜月年长了,如果后续出现了相关信息会及时更改)

「我的表妹……小透子」

「小、小雪——雪季同学」

看来雪季和霜月尚需时间接受这一事实。

总的来说,貌似是霜月出于欺凌雪季的愧疚而更想保持距离。

纵使是表姐妹,好像也无法无拘无束地在称呼对方的时候加上“小”字。

「这么突然太勉强你们了吧。啊啊,小透子,既然跟来了,你也住下吧。我会给霜月家里打好电话的。实际上,我和旅馆很早之前的老板娘——你的祖母关系也不坏哦」

「哈、哈……」

霜月的回答略显迟缓。

春太有点想询问一下更加详细的情况,但是信息量过大之后大脑整理不过来。

最主要的是,若给雪季和霜月继续灌输信息,她们就太可怜了。

母亲大概也理解到了那一点,打算将话题告一段落吧。

以春太的立场来讲,替雪季着想自不必说,替霜月着想他也没什么怨言。

倒是悠闲地呼呼大睡的晶穗,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碍眼。



(注:从本节开始,文库版内容会与web版产生重大分歧,有兴趣的可以对比web版第55话的内容)

雪季在她原来的房间睡下,晶穗和霜月则在客房里并排铺好被褥并就寝。

母亲对春太提出让他睡自己的房间,他拒绝了,选择睡在客厅。

尽管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不好意思抢走别人的床铺。

那样的话,他还不如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那个……」

「……」

「那个,樱羽先生,打扰您一下」

「……嗯?」

春太缓缓睁开眼。

他还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但大脑已经有点迷糊了。

「在休息的时候打扰您很抱歉」

「……雪季,你说话太郑重了……呃,是霜月嘛」

当然,由于客厅的灯早已被关上,房间里漆黑一片。

能隐约看出在沙发旁有一个人影。

「呃,你等等,难不成是要继续在温泉里做的事吗?」

「不、不是的。啊、不,如果您想继续的话,我很乐——我也不得不做就是了」

「开个玩笑啦」

“我很乐意”和“我不得不做”,这两个词的意思截然不同。

霜月穿着大概是从雪季那里借来的T恤衫和短裤,还套着一件印有“霜月”旅馆名字的像是带帽风衣一样的半缠。

「比起那个……晶穗前辈她不见了。我因为有些口渴起床之后就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

「不见了?」

春太拿过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时间是半夜一点多。

「是不是醒了之后去洗澡了?我稍微去看一眼吧」

「……晶穗前辈和您是即使被偷看了洗澡也不会生气的那种关系嘛」

「我要是偷看晶穗洗澡然后被她骂『呀,H!』什么的话,在另一种意义上很可怕呐」

恐怕,那个晶穗是别人假扮的吧。

「现在不是该开玩笑的时候,樱羽先生。我去玄关看了一下,晶穗前辈的鞋不在那里了」

「诶,你是说她出去了么?」

「是的,这附近虽然没有那么多变态之类的人,但是夜路很黑……还有水渠哦。而且,她也许还没有醒酒……」

「照你那么说,不好办了呐」

假如晶穗仍旧留有醉意就那样走上了陌生的夜路的话,确实很危险。

春太的心中渐渐涌起不安——

「……等等」

然而,晶穗不是傻瓜。

即便是喝醉了,她会做出走上不认识的夜路那种危险的事来嘛?

只要不出现意外情况,她就不会那样做。

然而,如果出现了意外情况呢——?

「难不成……!」

春太的睡意唰地一下瞬间消散。他猛地从沙发上起身。

「怎、怎么了吗?」

「我忘了她是个必须要留心的家伙」

晶穗有着将不得了的真相泰然自若地隐藏起来的前科。

尽管之前春太确信她完全睡着了——不过骗过他这种程度对她来说还是小事一桩吧。

万一她听到了春太和雪季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番话——

晶穗不可能毫无想法。

混乱之余晃晃悠悠地走到某个地方去也是有可能的。

不仅醉酒更是在头脑混乱的情况下,她就那样走向夜晚的乡间道路——

「我稍微出去找找。霜月,你睡吧」

「诶,可是……樱羽先生对这一代并不熟悉吧?」

「晶穗也不熟悉。她应该没走多远吧」

春太穿上叠放在房间一角的毛衣,披上外套。

「这个时间也不能带初中生出去。谢谢你告诉我呐」

「好、好的。不过我会醒着的,有什么事请给我打电话」

「还好我们提前交换了联系方式呐」

春太不禁笑了出来,同时取过手机走出房间。

他为了不吵醒母亲和雪季而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霜月会把门给锁上吧。毕竟家里只有女性,需要小心。

「唔、好冷……!」

即便不及雪季,春太也很怕冷。

同样可以作为避暑地的这座镇子夜晚的严寒,让春太的身体难以承受。

「那个笨蛋,穿好厚衣服了吗……?」

晶穗虽然经常衣着单薄,但怎么说也没有鲁莽到那个地步吧——他如此希望着。

春太用手机代替手电,火速赶往“霜月”旅馆那边。

他不仅对这里不熟,而且还是走夜路。

不管晶穗有多么反常,至少她会摸索着走向自己见过的道路吧。

春太自然而然地加快了脚步——他按耐不住。

即便他知道有水渠,还是跑了出去。

乡间的夜路要比想象的黑。

和樱羽自家附近截然不同。

不但黑,周围过于寂静这一点也很令人毛骨悚然。说实话,他或许是小看了乡下。

哦不,说“乡下”什么的就已经不礼貌了吧——

即便附加了身材高大的属性,但就算是不怎么容易害怕的春太都感觉有些瘆得慌。

虽说晶穗是自己主动外出的,无疑也会感到不安吧。

「真是一位让人操心的妹——女生呐!」

「你刚才是不是要说“妹妹”?」

「……」

从冬野家出门大概尚不足五分钟。

他找到了一座有木质屋顶和墙壁的公交车站。

正面镂空,但是足够用来挡风了。

在车站里还设有一条长椅。

在那张长椅上——孤零零地坐着的那位看来无疑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这不是意外地挺近嘛……晶穗,你在干什么?」

「嗯……在避寒?」

「你怕冷的话,给我待在家里哟。啊啊,还不错,穿好了厚实的衣服呐」

晶穗披着一件带帽风衣样式的半缠。

「浴衣和半缠都是小马尾之前给我留下的哦。真机灵呐,那孩子。这件风衣式的半缠正是给年轻的女孩子穿的呢。这样一来,人家也可爱到能博小雪季的莞尔一笑了呢」

「那确实,和喜欢穿风衣的晶穗很配呐」

她里面穿着的好像是绀色的厚实浴衣。

估计是“霜月”旅馆提供的客用睡衣和上衣。

应该是霜月预先给晶穗放在了枕边。她确实很有眼力价。

「话说,春你才是,在做什么呢?」

「那当然因为是你突然不见了……!」

「你担心我就来找我啦」

「……」

「明明之前抛下我跑去小雪季那里了」

「那、那个是……紧急情况吧!」

雪季有可能在移居地被孤立——

当时如此想的他坐立不安。

「我知道的,开玩笑啦,玩笑。春总想着妹妹——是个妹控的事实,我可是最清楚的了」

「为什么你越讲越难听啊?话说,你说“最”是不是有点过了。要是只论交往时间的话,才半年多一点吧」

「从春的角度看是这样的呢」

「什么嘛,那种故弄玄虚的说法……」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啊啊,玩笑话先放在一边,谢谢你来找我」

晶穗就那样坐着抬眼向上注视着春太,同时面带一副意外认真的表情说道。

尽管一直以来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认真——但是偶尔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肯定要找你的吧。别在半夜胡闹啊」

「我一不留神就在半夜跑出了来是因为血缘的特质嘛」

「那种行为和血缘有什么关系吗」

春太深沉地叹出一口气。

难不成,在他和母亲她们谈话的时候,她醒了吗?

既然可能会打草惊蛇,他便无法简单地问出口。

「话是这么说,你竟然能找到我呢」

「不是你那边主动搭话的嘛」

「这也是多亏了春和我一如既往的同步吧」

春太和晶穗的心理状态会地时不时相同步。

或许正因为是兄妹才会如此,不过只有今晚他想感谢这种同步。

「同步倒还好……可是你为什么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出来啊」

「抱歉。哎呀,首要原因是想醒醒酒啦。我起床之后,感觉头还是晕乎乎的哈。我们家的魔女喝醉了的话经常出去散步,所以我就模仿了一下」

「那个人也很不靠谱呐……」

吹吹夜风的话说不定能醒酒,可是晃晃悠悠地在外游荡很是危险。

「那第二个原因是什么?还有其他原因吧?」

「今晚你追问得好紧呢。顺便一提,我酒已经醒了大半了哦」

「那可太好了。然后呢?」

春太在斟酌着用词的同时也没有放缓追问的步伐。

「……我稍微有点事想要思考一下」

晶穗深深地靠在长椅的椅背上。

不知怎的,晶穗娇小的身体看起来比以往都要小——

「今晚我要是知道能和春聊天的话,酒什么的不醒过来就更好了呐。说不定能说出清醒的时候说不出口的话」

「没关系的吧,俗话说“出门在外,不怕出丑”呐。你随便说就好啦」

她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必须去聆听。

「毕竟在旅行结束之后还要和春碰面,还是不能不顾羞耻呢」

晶穗噗嗤一笑,把手缩进半缠的袖子里,然后有些冷似的缩了缩身子——

「我一直觉得好奇怪呐」

「不不,你从头开始讲啊。别突然说感想」

「古老的神治时代,在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所创造的国土中最初诞生的淡路岛——」(译者注:神治时代,指日本神话中神武天皇统治时期之前由神统治的时代;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是日本神话中开天辟地的神祇,他们被视为第七代的兄妹神祇,是日本诸岛、诸神的创造者)

「就说从头开始,也别追溯到那么久以前啊」

「春,你听不懂智力笑话呢。你想,我讲过被魔女带着去公园见“哥哥”的故事吧?」

「啊,啊啊」

晶穗还讲过在那之后她一个人去见“哥哥”的事。

春太这边倒是对“妹妹”来到如此近旁的这种情况不得而知……

「在那之后,我又无数次地去过那座公园哦。要说的话,我两三天之前还去过吧」

「……哈?最近也去了?我都已经不是在那座公园里玩的年纪了……」

「我知道你不在了哦。只不过,应该说是成了一种习惯吧。最近估计这习惯又恢复了吧。总而言之,我在小时候去过那座公园无数次,见到了“春太郎”哦」

「怎么像松风的叫法——呃,你从那个时候也认识松风了吗?」

「猜对了。不管是春还是松风君,对于我来说都是类似单方面的青梅竹马一样的人呢」

「单方面的青梅竹马——这概念太新了」

然而,这本应该是令人吃惊的叙述。

春太这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晶穗看着。

哦不,如若晶穗无数次来过公园的话,或许她至少是进入过他的视野的。

即便如此,春太完全没有认识到晶穗的存在也是确确实实。

「“春太郎”和松风君,还有——」

「雪季,嘛……」

雪季也经常在那座儿童公园里和他们一起玩耍。

当然,松风并非因为雪季是女孩子就会排斥她的那种男生。

「我想了想——不,就算不想也很奇怪呢」

「所以说,什么奇怪啊?」

「母亲明明告诉了我春的事,却一次也没有提过“那位妹妹”呢。不用仔细想都会觉得很奇怪,不是嘛?」

「……秋叶女士把“兄长”的事告诉了你,却没有告诉你小你一岁的“妹妹”的事,是有种不自然的感觉呐」

要说她把樱羽真太郎儿子的事相告而没有提及女儿的原因的话——

如果是实际上很聪明的晶穗——哦不,即便不是晶穗,花费数年的话再怎么说都应该会得出结论的。

「那个孩子,“哥哥、哥哥”地叫着,所以我知道那孩子是“春太郎”的妹妹,但果然很奇怪呢」

「说不定……你比我们更先发现了真相呐」

春太不禁笑了出来。

在五月黄金周结束的那一天,令春太和雪季跌入无底深渊的、父母主动的坦白。

在那一刻被挑明的真相,竟然早已被意料之外的人提前得知了。

「小雪季和小马尾,她们是表姐妹吧?」

「喂,你当真在装睡啊……?」

「那部分我无意中就记住了哦。哎呀,那会儿我没法搞清楚具体时间,醒过来以后就有种『诶?』的感觉」

「在那之后我们说的——你听见了吗?」

「那之后我真心睡着了,不过唯独小雪季那吵闹的声音我听得超清楚呢」

「……那家伙的嗓音可是震耳欲聋呐」

「小雪季有一种甚至让我想邀请她来当合唱队成员的美丽嗓音呢」

「雪季唱的歌,优点只有可爱了」

「……有味道是很重要的。不如说挺适合唱歌的?」

晶穗似乎从春太那迂回的表现中有所察觉。

雪季的学习和运动都简直了,艺术方面同样是毁灭性的。

「哎呀,我倒觉得那番话好像也在梦里听到过……之前,春来我们家的时候和老妈的谈话我也有些挂心的地方」

「有些挂心的地方?」

「春和我父亲,聊过他再婚之类的话题吧。也就是说父亲他可就有春的生母、我的母亲还有再婚对象——三个之多的情人了」

「什么叫“情人”啊,我说你呀……」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而且,魔女本来和春的母亲是前辈后辈的关系,听她说来却好像完全不认识小雪季呢。明明很关心春的情况」

「……也就是说?」

看样子,晶穗在心中已然得出了答案。

想来,在春太前几天和月夜见秋叶相见的时候,她即使发觉了樱羽兄妹的秘密都不奇怪——

「把刚才小雪季的话和你们妈妈说的话合并在一起来想的话,我觉得就能理解了吧」

晶穗淡泊地低声道——随即深沉地叹出一口气。

「一想到那种事我就失眠了。想太多了,以至于脑子都快炸了哈。不吹吹夜风大概睡不下了吧」

「有行动力可真了不得呐……」

「我还听到了一件事——春和小马尾不是表兄妹」

「……在某种意义上,不想让你听到的地方都被你听去了关键呐」

「那么,对于我的疑问,樱羽春太君的回答是?」

「……正如月夜见晶穗同学现在所想象的那样哦」

「那种事,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没法确定——虽然我正想这么说,不过我明白了。果然,因为我们是兄妹才会心心相通吧?」

「又没有超能力,那种事不是有血缘就能明白的吧」

然而,假如说仅限于眼下的状况的话,春太的想法的确是清晰地传达给了晶穗吧。

即便并非决定性的,间接证据却过于充分了。

「春,小雪季不是春的亲妹妹吧?」

「我和雪季没有血缘关系」

既然已经被她知晓,搪塞过去也没有意义。

不,打一开始就该和晶穗直截了当地说清楚——

「终于能确定了呢。我要知道是这样,早点问你就好了。从小时候就有的疑问总算给了结了」

「时间真久呐……」

「春天的时候我在Air和春与小雪季见过面之后,心里又有点疙疙瘩瘩的啦。你们两个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兄妹,我就觉得“好奇怪呐”」

晶穗的直觉就像具备超能力一样的敏锐。

尽管相较于晶穗,松风和冷泉他们应该更了解春太和雪季的关系之亲密,然而他们也没有表露出怀疑樱羽兄妹有无血缘关系的样子。

或许,晶穗因为是春太的妹妹才注意到的嘛……

「是嘛~我有个哥哥却没有妹妹嘛」

「很遗憾,雪季只是我的妹妹」

「不管怎么说,你能在女朋友面前说出这么妹控的话也真是厉害呢。哎呀,不过」

晶穗卯足劲一跃而起,站在春太面前。

「春,你这人呀,虽说是个妹控」

「嗯?」

「但你最大的长处就是对妹妹很温柔这一点」

「那种东西能说的上是长处嘛?」

「再有就是个子高、爱耍耍小聪明这些了吧」

「我觉得你把那两点算作长处倒也行……可是爱耍小聪明是啥」

不,他的确有些自作聪明。

即便知晓了雪季不是妹妹而晶穗是妹妹的事实,他依旧在两个人之间摇摆不定。

岂止如此,甚至可以说他巧妙地维持了与二人的关系。(译者注:这里原文用了“キープする”这个动词,这个词用在男女关系之中的时候常常有一种留“备胎”的含义,特此说明)

即使将这种摇摆不定形容为“小聪明”,他也无法否定。

「你对小雪季的那种温柔,我一直很眼红——一直想要把它据为己有」

「……我对你那么冷淡吗?哎呀,虽然说出来可能有点坏心眼,不过那个该怎么说呢,是遮羞——啊啊,这么说也好羞耻!」

「我懂的啦,春你只是不能对我坦率而已。可我说的不是那个。自作聪明的春君的话应该明白的吧」

是的,春太对此也有所察觉。

晶穗——儿时的她所怀有的感情,是对于兄长的憧憬吧。

她想要一个不惜和人大打出手也要保护自己的存在吧。

她在儿时无数次造访以小孩子的脚力来说很遥远的公园也并非寻常。

大概是由于晶穗的家庭环境本来就不普通吧。

是一种生父不在而称呼母亲作魔女的奇异家庭关系。

晶穗貌似基本不会关心义父。

——春太对于晶穗的家庭环境只是管中窥豹而已。

话虽如此,却很难说他们是一个普通家庭。

而在那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晶穗——

对于自己儿时便已知晓的“兄长”抱有甚至类似于幻想的憧憬是顺理成章的吧。

尽管在春太来讲,他毫无回应那份憧憬的自信——

「春,我虽说是你的亲妹妹,但一定成为不了你的妹妹」

「……估计是呐」

「我明白的哦——对于春来说,妹妹始终只有小雪季」

「抱歉,可是那一点不会变的。我的妹妹——只有雪季」

无论怎样费尽唇舌,他都不可搪塞过去。

因为那是对于春太来说绝对无法改变的事实。

「呐,春,你想和我分手对吧?」

「……」

这一次,他没能脱口而出。

春太之所以和晶穗开始交往,多少有些顺势而为的因素。

然而,那并非什么一时的迷茫。

毕竟向与雪季分隔两地的春太施以援手的无疑是晶穗——

他也并不后悔喜欢上了晶穗。

「事到如今,我们绝对回不到什么单纯的同学关系了。既不能成为兄妹,也不能成为朋友,连男女朋友都做不成了——既然这样,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我们在无法改变彼此关系的情况下走到了这一步。已经必须要得出答案了……」

晶穗也和春太抱有同样的苦恼。

不,由于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长久以来晶穗更加痛苦吧。

春太与晶穗为何会交往呢。

事到如今思考那种问题也无济于事,他同样没想着去指责晶穗。

唯有自己未受折磨而享受了与晶穗的恋爱——他对此感到愧疚。

「春,这样下去我们会走到哪一步呢?」

「你问走到哪一步……嘛」

「我和春在社会层面上不是兄妹,而是同学。毕竟没做DNA鉴定的,不管老妈和春的老爸怎么说,也并不是就确定了我们是兄妹」

「那倒也是……」

「而且,我们也不相像到令人吃惊。你块头大,我是个小不点。那样的兄妹虽然不少见,不过谁都不会知道我们是什么兄妹的关系哦」

「但我和你知道我们是兄妹」

「我们明明知道是兄妹,却分不开呢」

「……!」

晶穗将双臂环到春太的背后,用力抱了上来。

「我和春是什么身份啊、是怎样的关系啊,这些事已经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可是啊。我只想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就好,春——我想让你抱我」

「……我大概做不到」

伦理和常识都无所谓了——

春太没有强大的可以如此断言的程度。

不论是拒绝晶穗的请求亦或是接受,似乎都会伤害到她——

「如果这样,我就连女朋友也当不了了。那样一来,只剩下另一个选项了」

晶穗松开紧抱着春太的手臂,从他身前退开一步。

「实际上,我可能从一开始就盼望着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

「无数次地去到那座公园,远远望着“春太郎”的身影,就好像一个跟踪狂。而我做出那种事是因为——」

「……」

白色的雪花自空中纷纷飘舞而下。

一如临行前春太所说的那样,这个镇子已然冷到迎来降雪的程度了——

「那是我一直在盼望着的。我想来到“春太郎”身边,抓着你的手说出来。就像“雪季”、像那孩子一样撒着娇地叫出来——“哥哥(お兄ちゃん)”」

「晶穗……」

一缕泪水顺着晶穗的脸颊淌下。

那是相比于在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晶穗对自己说「初次见面」的时候——要更加饱含哀伤的一声“哥哥”。

晶穗试图忘却曾身为女朋友的自己。

而意愿成为她始终所盼望的、那个绝对无法成为的自己。

晶穗期冀着站到雪季一直以来所身处的位置,即便当下她依旧在如此盼望着。

我,是想让晶穗站到那个位置上嘛。而我,又认可她站到那里去嘛。

春太的心中得不到答案。

过了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呢,或者说是永恒呢。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流淌而过。

雪并未堆积起来,而是落地后随即开始消融。

「呐,晶穗。我——」

「我可以稍微打扰一下嘛,哥哥,晶穗前辈」

「……!?」

春太猛然回头,看向突然发出声音的方向。

站在距公交车站大概仅有五米之处的是——

「雪、雪季!?」

「我打扰到你们了嘛……?」

身穿厚实的大衣,紧紧地裹着围巾——做好了完美防寒措施的冬野雪季站在那里。

「很危、危险吧,雪季!夜里出门的话,必须要和我一起呀!」

「你好像没对我说过那么温柔的台词呢?」

晶穗不知为何如同被枪指着一样双手举起,讲出滑稽的台词。

泪水已干,她甚至露出了笑容。

「没问题的,毕竟我让小透子陪着——我请小透子陪着我呢。她可是最强土著了」

「您好,我是土著……」

霜月站在距离雪季还有几米远的地方。

总感觉她一脸歉意,大概是出于春太明明告诉她待在家里结果还是跑了出来的缘故吧。

「你们两、两个人,从什么时候就在那儿了?」

「诶?我们刚来……没有,我们没有偷听什么的哦」

雪季来回摇晃着脑袋,霜月对此表示同意,接连点着头。

春太觉得这两个人在说不出的什么地方上有些相像。

「比起那个,对不起。我发现哥哥从家里溜出去之后,总有些在意就——」

「哎呀,吵醒你不好意思呐。霜月也是」

「没有……」

霜月的脸红到即使在黑暗中都能看出来,她摇了摇头。

「哥哥出门来找晶穗前辈了呢。我从小透子那里听说了」

「啊啊,我也是,不好意思」

「那倒没有关系……毕竟女孩子如果在半夜这种时间独自外出的话,哥哥当然是会去找的……」

虽然说着“当然”,雪季却露出一副对于某些地方无法接受的表情。

即便晶穗不是春太的女朋友或者妹妹,在同样的情况下春太依旧无疑是会出门寻找的。

然而,并不是那种问题吧。

尽管春太无法用语言流畅地表达出是怎样的问题——

「不过,我也没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由自主就——」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小雪季。我正到了忍不住的时候呢。好危险~好危险~」

「诶,忍不住是指……」

「我本来想着要跟你哥哥分手,还是先保持一段时间吧。毕竟分手的话,估计会更惹小雪季生气呢」

「惹我、我生气?不,我倒是没在生晶穗前辈的气哦……?」

「当真?」

「……稍微有点生气。因为你不向我打声招呼就想把人家的哥哥带走」

「是吧」

「……」

她们把春太晾在一边,而关于春太的话题则在两位少女之间继续着。

然而在春太看来,他似乎很难在晶穗和雪季的谈话中插嘴。

「啊哈哈,你生气起来也好可爱呐,小雪季。我都想让你更气一点了呢」

「诶,诶诶……?」

让雪季更气一点——

也就是说她真的打算成为妹妹嘛——

春太的妹妹唯有雪季。

可是,血脉相连的妹妹则是晶穗。

不论晶穗是希望那样还是不希望那样,她身为妹妹的事实无法改变——

「现在春所想的是对的哦」

「……」

「呐,小雪季」

「我、我在?」

「抱歉,我还是知道了。小雪季,你不是春的亲妹妹吧?」

「……」

雪季连忙看向春太的脸——春太无奈地点了下头。

「这样的话,小雪季」

「什、什么?」

「我能代替你做春的妹妹嘛?」

「诶?做妹、妹妹……?」

晶穗到底在说什么啊——雪季摆出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

毕竟雪季那边尚且不知春太和晶穗的秘密,这是理所当然的。

春太固然也还没有做好向雪季说明的心理准备。

到头来,晶穗在期待着什么呢。

对于如今的春太来说,他似乎都已经提不起精力去追问那么重要的事了。

雪花纷飞中,一位少年与三位少女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第九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