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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性病弱少女的纠葛

这里是气氛热烈,全县国中排球大赛准决赛的最后一回合。

热气缠绕在我们身上化为汗水不断流下。这是因为比赛已经持续了五个回合。虽然因为有轮换,活动时间大概只占一半,还是会受到会场的热气影响。体育服贴在身上的感觉让人有点不舒服。

虽然双方学校都各自赢下两回合,不过现在场上的比分为我方二十四分、对方二十五分,陷入了要是再让对手得分就会立刻分出胜负的紧急情况。

这是一场根据结果,也会影响我们三年级生未来的重要比赛。

所有人都绷紧神经,现场充斥紧张的气氛。因为长时间运动的缘故,大家应该也都很累了吧。

然而或许是兴奋的影响,每个人都发出不带一丝倦意的嘹亮声音。包含我在内的人,或许都是在虚张声势也说不定。有种大家藉由说话来挤出自己最后一丝力量的感觉。

「要来喽!」

「是──!」

麻里奈稳稳接住对手打过来的球,随后我将球高高托起,由佳发出攻击。

是一记就算比了这么久依旧强劲的杀球!这下或许就能得分了!

与我的想法相反,对手漂亮地接下那记杀球,随后同样将球托起并杀了回来。不过亚美透过拦网立刻将其挡回去。

对手的反应瞬间产生迟疑。

虽然我觉得这次一定能得分,对方却顽强地单手将球捞起。尽管只用单手接,球还是恰到好处地高高飞起。那个身材高大、看起来像是攻击手的人肯定会利用这球趁势进攻。

此时,我不经意和那位高举手臂、身材高大的孩子对上了眼。在她扬起嘴角的同时,我很不可思议地发现目标是自己而冒出冷汗。我连队上最强的由佳打出的杀球都只能勉强接住,有办法接下这球吗?我因为害怕而浑身颤抖。

……不,必须接住才行。因为要是不这么做,我们就会输掉!

我一边观察那个高个子的动作,一边看著球。于是球一如所料地朝我飞了过来。

必须接住。绝对要接下来才行!

我全身采取动作,试图将球接下!

可是当我注意到时,球已经穿过自己的手臂,即将落在地面上。

我的大脑已经明白来不及。即使如此,我的手脚还是不断挣扎,看著眼前宛如慢动作般缓缓落下的球,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当球触碰到体育馆地板的瞬间,比赛结束的哨音像是要将球传出的些微弹跳声盖过般响彻整个场馆,紧接著对手阵营发出盛大的欢呼声。

即使如此,我的注意力仍然专注在那颗球上。就算它早已被人收走,我还是持续注视著它。

「集合!」

受到教练喊声和周围脚步声的影响,我终于从球上转移注意力。

并在浑浑噩噩的状况下,习惯性地驱使身体前去集合。但是这次我的意识变得十分模糊。虽然能透过嘴型设法理解教练正在说话,却完全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话虽如此,唯独一件事我很清楚。

我们的排球社因为我的失误而招致败北,事情就是这样。

重新认知到这件事,让我陷入心脏被人揪住般的感觉。

好可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会这么想。



「露露!」

因为被人用力摇晃身体,我回过神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你在发什么呆啊!很危险耶!」

仔细一看,我发现麻里奈正有些不满地一边摇著我的肩膀,一边窥探著我的表情。我不解地环顾四周,发现原本转为红色的号志已经变成绿灯,周围的行人也正快步地穿越马路,同时狐疑地看过来。

我似乎陷入沉思到完全没发现这些事。

我带著歉意回了个苦笑。

「抱歉、抱歉,我稍微在想点事情。」

「吓死人了!小心一点啦。」

「我会注意的……话说,刚刚聊到哪里了?」

「啊~就是说啊。」

「嗯嗯。」

……虽然我的确觉得很抱歉,同时也有种这也没办法的反抗心理。

因为我总会忽然想起自己在大会上犯下的错。

虽然不至于作恶梦,但只要清醒就会因为某些契机回想起来。

尤其和当时一同奋战的排球社员在一起时更是容易。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虽然大家嘴上都说别在意,但没人知道她们内心真正的想法。

「准决赛都是因为那家伙的失误才输的」。至少有一个人会这么想,并厌恶著我才对。她们私底下肯定很讨厌我。可是,她们究竟何时才会直接表现出来呢?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害怕。就算在聊天的时候,也会因为担心眼前的笑容何时会转为厌恶或冷漠的表情而坐立难安。

她们建立了一个把我排除在外的聊天群组也说不定。就像之前打保龄球时也是,只是因为由佳偶然说漏嘴才会邀我同行,她们本来或许没有那个打算……不,一定是这样。

我的内心已经病到会对此坚信不移。

我放下后背包,直接躺到床上。今天明明没带多少东西才对,肩膀却十分疼痛。是因为退出社团、不再活动身体,导致容易疲惫的缘故吗?就算是这样,虽然不是很讨厌,但也提不起劲运动。

一旦回到家,就会变得什么也不想做。

『今天也累死了。想说不用再进行社团活动了,现在却得准备考试,谁受得了啊?高中我绝对不会再加入社团了!』

自从察觉自己生病之后,最近开始在熟人介绍下申办的私密帐号抱怨,已经成了我的例行公事。因为会整天频繁地在上面抱怨,所以与其说是例行公事,称为换气或许还比较正确。

这是为了让我能活在现实世界的重要换气。

今天回家之后我依旧打开帐号,将诸多不满化为喃喃自语发出投稿,随后马上就有人前来附和。网路上肯定存在不少与我有相同遭遇的学生吧。我认为会让人这么想,也是私密帐号的一种魅力。

大家一定和我一样,觉得这种事很难在现实中说出口。就算有能够诉苦的人,也不可能一直抱怨下去,因此在网路上抒发是件有意义的事。

做完就寝准备后,我再次躺上床简单地回应前来附和的人,接著将智慧型手机放到枕头旁。

「唉。」

我叹了口气。

「真累人啊……」

这是我的真心话。身体就不用说了,精神也早已筋疲力尽。尽管如此,我迟迟无法进入梦乡。

还在排球社时累的几乎都是身体,因此马上就能睡著。从这点看来,或许参加社团活动比较好。

可是,我应该不会再参加任何社团了。我已经不想再遇到那种事了。

就算可能为了个人成绩而必须参加,我应该也会选择没有比赛的和平社团。如果可以,活动时间很少也无所谓。不过这样一来,参加社团活动还有意义吗?不参加比赛的社团,感觉就很没干劲,一点也不有趣……

「呜……」

为了能够逃避痛苦的过往,我再次拿起智慧型手机,观看私密帐号的动态。

私密帐号明明有不少和我一样在白天活动的学生,却有不少人直到半夜都还清醒著。虽然对于他们白天会不会打瞌睡这件事好奇得不得了,但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在,总让人觉得很安心。假如追踪者大多是同学的公开帐号,应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说到底,公开帐号的那些人本来就不太常发言。

当我正在回应其他人的贴文时,我的眼前冒出一句话。

『知道求爱性少女症候群吗?』

虽然是没见过的词汇,总觉得发音很不错。

求爱性少女。

感觉能直接当作偶像团体的名字。

因为很在意,我看了看那则贴文下面的回覆。依照上面的说法,似乎是一种最近广为流传,类似疾病的东西。虽然症状与其优美的名字相反十分可怕,似乎就连这方面都是不确定的传闻。明明是这样,又为什么会得到这种像是真实疾病的正式名称呢?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脑袋却没办法好好运转,打起了呵欠。思绪无法集中,看来出现了睡意。

我扔下智慧型手机、盖上棉被,没几分钟就进入梦乡。

隔天,进教室整理完带来的东西之后,我一如往常地前往前排球社员们集合的地方。

「早安~!今天要聊些什么?」

大家的视线瞬间聚集到我身上,她们回应的几句「早安」失去了平时的活力。我不解地偏过头去,眼前出现数学的题库。那是一种如果没有理由,没人会想拿来看的东西。也就是说……

「难道说?」

我以希望这是谎言的期许提出问题后,众人点了点头。瞬间,我的脸色转为苍白。

「没错。不是什么难道说,而是真的有突袭小考。」

「隔壁班的森说她早上在职员办公室看到的。既然是那家伙说的,就绝对不会错!」

「我完全没做耶!」

「因为大家都没做,才会像这样死气沉沉的啊!」

「要是平时好好练习,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呢。」

「有时间讲风凉话,不如快点教我啦!」

「咦?你对求教的人说了什么?」

「请、请教教我!」

「拜托你了!」

「该怎么办呢~」

大家一边吵个不停,一边要求亚美进行解说。她虽然嘴上抱怨个不停,还是仔细地教导大家,我们则肩并著肩挤在一起聆听。我们总是像这样仰赖连临时抱佛脚都称不上的早晨K书度过难关,这次大概也一样。我怎么都没想到,社团活动结束后的大考前也会遇到这种事。

不过就算社团活动结束、人家跟我说:「好,该准备大考了!」无法涌现实感也是事实。我想大家都是这样。不,应该说,我希望如此。

亚美的教学实在浅显易懂,比老师讲得好多了。拜此所赐,我吸收得很快,最重要的头却觉得有点痛。尽管并非无法忍耐,这股疼痛已经到了或许吃药会比较好的程度。我有带头痛药来吗?之后翻化妆包找找看吧。



当我打算回家时,由佳带著明显不解的表情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个露露,今天──」

「抱、抱歉,我今天也有点事,得早点回家才行。」

「这、这样啊。」

虽然她明显下沉的声调让我有些不舍,我还是换好了鞋子。

「……明天见喔。」

我不等对方做出回应就跑离现场。啊啊,真讨厌这种像是在逃走般的自己。她肯定觉得「又来了」,并且用怜悯的眼神看著我吧。这实在让我厌恶得不得了。

这究竟是我第几次拒绝一起回家的邀请了呢?即使如此,她们依然锲而不舍地邀请我。这让我感到开心,却也同时产生了强烈的罪恶感。明明觉得自己因为在大会上失误而遭到排挤,为何会变成我主动避开她们呢?

我并不希望这么做。实际上如果可以,我想跟她们一起回家,一起去卡拉OK之类的地方玩乐转换心情,但我再也无法这么做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我只要跟前排球社的人待在一起,身体状况就会莫名其妙地变差。出现的症状种类繁多,像是某个地方感到疼痛或是头晕,严重时甚至会因为忍不住疼痛,在上课途中跑去保健室。这种情况发生了不只一次,而是好几次。在这之前我明明一次都没去过保健室,现在却变成连老师都记住我的长相了。

发现只有跟前排球社的成员待在一起才会有这些症状,是在不久之前。

身体不适本身大约是从一个月前开始,最初在某个平淡无奇的日子突然肚子痛了起来。虽然在那之后情况一天比一天更加严重,但我还是用「因为突然开始念自己不擅长的书」这个理由强硬地说服了自己。况且还有在排球大赛上失败的压力在。

然而,在一周前没有和任何人出去玩的某一天。尽管我那天整天都面对书桌念书,疲劳感却比平时还少,而且头部和腹部也丝毫不觉得疼痛。由于最近没有症状的日子变得越来越少,这点让我非常吃惊,于是产生了「或许是因为大家都不在,才没有发生任何异状」这种想法。

可是,心中想著或许只是偶然,隔天假日也拒绝邀约待在家中。结果,我的身体果然没有任何不适。

接著隔天前往学校和大家聚在一块儿时,疼痛再次袭来。强烈到就算想当成误会也没办法的程度。因此应该能够断定,疼痛的原因就是和大家待在一起吧。

至今我都抱持「只要笑就行了」,带著减轻疼痛的心情尽可能和大家待在一起。可是没想到,这个竟然就是原因。

那天我用私密帐号好好发泄了一番。

为什么自己非得遇到这种事不可啊!

我将这个想法一股脑儿地写成文字发布出去。因为就是这样嘛。明明大家难得想和我打成一片,我却变得无法踏进那个圈子里。就算加入也会变得难受,最终不得不离开,这么一来就跟无法加入没有两样。

抱持著受到排挤的被害妄想或许确实是个错误。但是当时那个情况,会这么想也是没办法的吧。

而且因为身体状况变差的关系,现在连课都没办法好好上了。虽然课本内容早就上完、只剩下复习,但是这对于我这种因为参加社团,总是在临时抱佛脚的人来说非常重要。要是现在不好好准备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才不想要考不上高中。

诸多想法混在一起,使我的眼泪停不下来。虽然中途老妈跑来关心我,但我只是在她怀里哭个不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隔天早上,当我醒来检查私密帐号时,发现有个来自陌生帐号的回应。

『那不就是求爱性少女症候群吗?』

总觉得以前也看过这个词汇,但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由于有可能只是陌生人的风凉话,因此我加以无视,接著不情愿地离开被窝开始做起上学准备,并仔细地修饰自己哭肿的眼睛。

来到学校之后,我发现前排球社的成员都站在我的座位前面。带头的是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过去担任队长的亚美。看见她相较于比赛更加严肃的表情,我不禁停下脚步。她究竟打算对我说什么呢?

因为害怕,使我想直接转身前往保健室。但她们也发现了我,并将我包围起来。虽然不是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但被人围住还是很有压迫感。

「你最近为什么要躲著我们?」

她毫无预警地开口说。

「那、那是因为……」

「是不能说的事吗?」

反正就算讲出来也只会被人讨厌,所以我不想说。然而由于眼前的视线太过尖锐,我便在罪恶感的驱使下开了口。

「因为跟大家在一起……我、我就会身体不舒服……」

「这是什么意思?」

麻里奈突然插嘴朝我逼近,由佳见状说著「好了、好了」试图替我打圆场,麻里奈却抓住我的手腕。

「你就这么讨厌和我们在一起吗?」

她就像不打算让我说出否定的话语般继续开口说:

「露露的确在排球大会上失误了,可是既然都让对手拿了那么多分,就不会只是你一个人的错吧!」

比麻里奈对我手腕施加更加强烈的力量,正压迫著我的手腕。好痛。

「明知如此你还以为我们会怪罪这件事?以为会被排挤?别小看人了!」

「不对!我不讨厌大家!可是真的很痛!现在也一样!所以放开我!」

我用力挥动手腕,甩掉麻里奈的手。被抓住的手腕彷佛断掉般疼痛。光是被没有力气的她抓住手腕,疼痛就如此强烈。

「为什么会痛?」

「……我不知道。」

「你不是在随口敷衍吧?」

「算……算了、算了,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吧?刚刚或许是麻里奈太用力了也说不定。你很痛吧,露露。乖喔、乖喔。」

由佳就像这样一如往常地抱住我。就在这个瞬间,令人难以置信的剧烈疼痛在我身上流窜。

「住手!」

我忍不住推开她。

「咦?」

由佳一脸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

「为什么……?」

直到刚才都还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环顾四周,我这才发现大家也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也不敢相信啊。明明……明明不该这样才对!

「等、等一下……」

「真差劲。」

麻里奈语带轻蔑地说。其他人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也纷纷用带有这种想法的眼神看著我。不过她们马上就关心似的凑到由佳身边,扶著她的肩膀离开了。从方向看来,大概是去保健室吧。要是没有受伤就好了……因为事情太过缺乏现实感,被拋下的我事不关己似的这么想。

以这天为分水岭,我变得开始能够忍受独自度过下课时光。虽然起初很担心其他人会怎么看我,但因为独自专心念书的人很多,所以我不怎么受到瞩目。只要看著翻开的课本,我看起来应该也像个优秀的考生吧。实际上我也藉此记住一些单字,觉得还不错。

反正再过几个月,大家就会各奔东西。只要上了高中,应该就能改变人际关系,和原本一样打进圈子里吧。一定是的。希望是这样……我虽然怀抱期待,同时也对没有办法解决自身症状感到绝望。要是不在上高中前想点办法就麻烦了。

『今天也总是遇到讨厌的事,好想快点毕业喔。』

另外因为习惯孤身一人的缘故,我变得对私密帐号更加投入。对我而言,现实世界已经如同大海般难以生存。



即使上了高中,我周遭的环境依然没什么变化。

因为就读的是几乎没有国中同学的学校,可以不必在意过去的评价固然很好,但我一旦与人接触就会身体不适的症状还是没有改变。虽然存在就算接触也没事的人,但会出问题的比例压倒性地高。

明知道一旦与人接触就会不舒服还打算接触他人,肯定很蠢吧。

即使如此,由于刚入学的我想要交朋友,因此拚命地加以掩饰。在辗转数个团体之后,最后在一个由许多不起眼同学构成的团体中定了下来。今天我也一边和她们陪笑,一边共进午餐。

我不认为这样下去是件好事。一想到未来也得不断陪笑,就觉得背脊发凉。

尽管如此,我也想不出能改善现况的方法。虽然也曾经考虑过要一个人独处,但我没有那种勇气。

「小露,难不成你很困吗?」

团体内的相泽同学这么询问,同时畏畏缩缩地看著我。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无聊,所以我没有仔细听吧。虽然她猜中了一半,但也不可能实话实说,这里就当作真的很想睡觉吧。

「有一点。昨天有点睡眠不足。」

「这样啊?是作业没写完之类的原因吗?」

「嗯,差不多就是那样吧。」

「睡眠不足是皮肤的大敌,小心一点比较好喔。」

相泽同学垂下手掌做出妖怪的手势。一想到她用这种方式来表现可怕,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啊,你笑了!」

不知为何,她也很开心似的露出笑容。

「不是,毕竟相泽同学的动作很像小孩,一时忍不住。」

「竟然说人像小孩,真失礼耶!」

「你用妖怪来比喻可怕的东西时,就完全是个小孩子吧?」

直到刚刚都很安静、专心读著书的田中同学插嘴说。也就是说,午休时间大概已经要结束了吧。我朝时钟看去,现在时间是午休结束前五分钟。她的生理时钟还是一如往常地准确,老实说有点吓人。

虽然相泽同学也对说这种话的田中同学抱怨:「很失礼耶!」但我也跟她有同感。

只有小孩才会害怕妖怪这种东西。人随著年纪增长,会知道真正可怕的果然还是人。

「时间也差不多了,回教室吧。」

「说得也是──下一堂课是什么来著?啊,是国语吗!」

「唔哇,真没劲耶。」

和两人一起返回教室,钟声在我们各自回到座位时响起。接著老师开门走了进来,开始上课。

我一边用午后昏昏欲睡的脑袋假装聆听老师说的话,一边心不在焉地看著自己惯用的右手。

我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只要与人接触就会不舒服的身体呢?

比起感到疑惑,我更常因为难过而叹息。

为何偏偏是我遇到这种事呢?在排球大会上失误的罪就这么重吗?另一方面,主动疏远排球社的成员或许算是重罪……可是如果不那么做,我的身体应该会先撑不住,所以我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况且,如果这种程度就算重罪,犯下杀人或恐吓等罪行的人究竟算什么呢?那些人不被当成千古罪人的话,我可接受不了……不,就是因为罪行并不严重,症状才会这么阴暗吗?或许只是我不知道,要是变成千古罪人,每当与人接触就会被超乎想像的电流给电到吗?这样的话好像也很难忍受呢……

「好,那么这个问题……我想想,因为今天是十五号,那么就由座号十五号的野上来回答吧。」

老师的声音让我不禁抖了一下。我对自己没被点到的事松了口气,同时重新将思绪聚焦在自己想要思考的事情上。

我必须考虑的,只有跟自己有关的问题才对。

没错,那些罪行比我更重的人一点都不重要。

话说回来,偶尔也会出现即使触碰也没问题的人,到底为什么碰了他们没事呢?如果是在故事之中,大概就会用彼此的交情或信赖之类的漂亮话来进行区分吧,但我能断言绝对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当我撞到没有任何交集的娜娜学姊时,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

果然,我的症状就是那个被称作「求爱性少女症候群」的病吗?

在那之后不只是陌生人,就连互相追踪的人也提出那是我的症状其中一环的说法。试著调查之后,我发现上面有些内容也和我的症状相符。但是仔细一想,这似乎也能套用在所有情况上,所以还是不太确定。

接著我找到写著发病原因就是经营私密帐号的页面。确实,我发病的时期和开始用私密帐号的时期一致。那么解决方式很单纯,只要删除帐号就可以了吧。我抱著「只要不会再感到疼痛的话」这种想法,一度打开删除帐号的页面。

但是对于使用私密帐号发文、将与人分享痛苦和不满视为「换气」的我来说,实在没有办法删除帐号。

说到底,所谓的「求爱性少女症候群」到底是什么?

虽然试著调查还有没有其他发病者的共同症状,但只找到以挖苦这件事作乐,或是对产生这些症状的年轻人说教的文章。

偶尔也会看到附加照片的受害报告,但下面的回覆总是会出现「后制辛苦了」之类的发言,身为外行人的我根本不明白哪边才是真的。

最重要的是,由于知道就连至今都信以为真的电视节目都会大量加上后制与剪辑,才知道正确情报究竟有多难取得。

喀啦。

「啊。」

看来我因为想事情而失神,自动铅笔从我手中掉了下去。此时正在念课文偶然经过的老师将笔捡起来,拿到我的面前。

「这是露露的东西吗?」

「谢、谢谢老师。」

我的内心因为让老师帮忙捡笔的罪恶感,以及接下来必须伸手接笔的事实而冷汗直流。因为在老师们面前也经常会过度表现出疼痛的模样,就算被传闻是「那种存在」应该也不奇怪。这位老师不知道这件事吗?如果知道的话就好了。虽然被教数学的西村当作瘟神让人很不爽,但比起某个地方突然疼痛起来要好多了。最重要的是,会觉得痛的人只有我嘛。

我战战兢兢地祈求不要有任何反应并伸出手。不晓得是感到疑惑,还是等不及了,老师将自动铅笔放到我的桌子上。

「下次记得拿好,不要再弄掉了。」

「好、好的……!」

这位老师肯定是个好老师!接下来还是专心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