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音

宇月圣虽然慌慌张张地追赶起冲出会议室的神成诗音，不过Live-ON公司并没有大到能让她们上演你追我跑。当圣追上之际，诗音正垂着脸庞，将身子缩在逃生梯的拐角处。

幸好周遭没有其他人影。诗音即便察觉到圣从背后接近，依然没有回过头的意思──却也不像是要逃跑的样子。

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圣一瞬间感到迟疑。但她认为倘若在这时退缩，便是对诗音──以及协助自己的所有人冒犯至极的行为，于是做好觉悟。

「那个……很抱歉。我虽然不晓得该怎么开口……总之很抱歉。」

「……我不懂啦。」

我不懂──这是诗音将内心浑浊复杂的思绪化为言语的结果。

「我……一直把圣大人当成重要的人。不对，我就算在此时此刻依旧如此认为。猫魔也是……对我来说同期既是朋友，也是一同跨越人生困境的特别存在，是类似战友般的关系。可是……圣大人不这么想吧？」

「诗音……」

「这是我的一厢情愿吗？我是真的、真的很重视圣大人…………啊哈哈，到头来都是我自以为是，圣大人只是视我为普通的同行而已喽？」

「不对！你误会了！」

「哪有误会！如果说是我误会，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对不起，对你大小声了。现在的我很难搞吧？真的很抱歉，是我擅自抱持期待，又擅自感到失望……」

「诗音，冷静点，你误会了，你是真的搞错了！」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总有一天，我们也能拿这天的事情作为谈笑的话题吧。时间会抚平伤口，所以我没事，不用再安慰我了。」

「拜托你，听我说一句……咦？」

看着诗音娇小的背影散发非同小可的悲壮感，圣终于按捺不住，硬是将她转了过来。这样的举动虽然是为了让诗音听自己说话，结果反倒是圣变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诗音虽然展露着一如以往的沉稳笑容──泪水却滑过她的脸颊。

那副身姿是如此教人心痛──圣这才终于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伤透了诗音的心。

「很奇怪……很傻对吧……这都是我一个人在耍任性。就经验来说，我也知道这股伤心的情绪只是暂时性的……」

伤口确实会愈合。然而若是过于严重的伤势，就没办法彻底痊愈了。

「我为什么要哭成这样呢？为什么会感到这么难过呢？我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个出尽洋相的女人──泪水为什么还是止不住？啊哈哈，难道是连泪腺都跟着变笨了吗？」

「抱歉！真的很抱歉！」

圣用力地抱住诗音。在动脑思考之前，身体便先展开行动了。

然而诗音的眼泪依旧扑簌簌地流下，泪滴积小成大，就像是为名唤悲伤的伤口放血的行为。

坠落的每一滴泪水，都是由诗音对圣的思念所构成的结晶──

圣就这么一直紧抱着诗音，直到她不再哭泣为止。

对两人而言，这段时间相当漫长，却也宛如发生在一瞬之间。

「抱歉，我没事了。」

「嗯。」

「……那个──……我没事喽。」

「嗯。」

「不不，圣大人您别顾着应声。我是真的已经没事了啦，你可以放开我喽。」

「嗯。」

「不不，你嘴上应声，但抱我的力气反而变大了不是吗！我没事了啦！快放开我！」

「我不要。」

「为什么啦……」

为自己哭过感到害臊的诗音试图挣扎，圣却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虽说已经不再哭泣，但两人之间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圣下定决心，在把话说完之前，自己绝对不会放开诗音。

「……唉，我知道了啦。」

诗音也隐约察觉到她的想法，虽然出言抱怨，却仍放松全身的力气。

「所以……这状况是怎么回事？」

「我其实还有重要的话没对诗音说，但一直逃避着这件事，真的很窝囊呢，对不起。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这样呀……嗯，那我听吧。」

「我……其实并非不想向你求助。但是我……办不到。」

「办不到的理由是？」

「因为──我喜欢上你啦。」

「喂你搞什么鬼啦──！」

「咕呼啊啊啊啊啊？」

诗音发出了前所未闻的粗野喊声，同时朝圣的胯下使出全力一踢！

「啊、啊呜呜？喔呜！喔呜！喔呜呜呜呜？」

「你这人真是糟透了！别在这种重要的时候乱开玩笑啦！」

「喔呜！喔呜！喔呜！喔呜！」

「有空发出怪声的话，不如给我好好说明一下啊！喔啦啊啊啊啊──！」

「　　　　　　　　　　　　　　　」

就在诗音的百万吨重踢（注：游戏「精灵宝可梦」的攻击招式）第二次击中要害之际，圣的眼前也变得一片漆黑（注：游戏「精灵宝可梦」中，玩家手上的宝可梦全数战败时会出现的讯息）！

无法支撑身子的圣，就这么维持着紧抱诗音的姿势，朝她倒了下去。

「嗯嗯嗯嗯──？」

此时──诗音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奇迹似的被圣的唇瓣给温柔地包覆住了──

「────啊！抱、抱歉，诗音，我有一瞬间跑到了三途川的岸边。拜托好好听我说话……嗯？奇怪？」

「啊……呃，居然用接吻来安慰人家。想不到你也挺浪漫的呀……」

「嗄？」

「我……还是第一次接吻呢……嘻嘻，怎么办啦！真是的！这不是让我更不知所措了吗！」

「…………啊，原来如此。」

当圣清醒过来之际，两人的唇已然分开，是以她起初呈现一头雾水的状态。但看到诗音的表情和反应后，她也隐约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圣为了无法品味诗音初吻一事而恨起神明，但若是坦承此事，她这次肯定会以自由式一鼓作气地横渡三途川吧。

（诗音呀，夺走你初吻的是个胯下被踹而失去意识，原本是个蕾丝边的性感女演员VTuber呢，真的很抱歉。这已经不是什么浪漫，只是胯下被踹烂而已。）

圣在内心下跪道歉，决定不再深入这个话题。

所幸这样的举动姑且浇熄了诗音的怒火──不如说接下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圣鼓起勇气，抓住诗音的肩膀以免她逃跑，直视起对方的双眼。

「诗音。」

「是滴！」

「关于我刚才说的话……那并非在开玩笑，而是真心话哟。」

「刚才的话？」

「就是说喜欢上你的事。」

「啊、啊，对耶，你确实这么说过呢！但这怎么会构成不想找我求助的理由呢？」

「呃……那是因为……」

圣再次支吾其词。对她来说，诗音的反应着实出乎意料。

「呃，你有听懂我说的话吗？我说的喜欢，是恋爱方面的那种喜欢。喏，因为我是那种只会把女生当成恋爱对象的人啊。」

「我早在出道之后就知道这件事了！所以才要你好好说明，这两码事为什么会扯上关系呀！」

「咦咦咦……」

圣这下是真的感到困惑了。

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

（她为什么能这么……）

「如果喜欢我，便更该找我求助不是吗！所谓的喜欢，就是想一直在一起的意思吧？疏远对方当然是错的啦！」

（为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接受来自同性的好意啊？）

「等一下！我的脑袋快转不过来了。让我整顿一下资讯。」

「嗯？喔，好啊。」

由于拿出生至今所学习的常识面对现在的状况太不管用，让圣感到一阵头痛，于是她暂且将方才的话题拆解开来，分别做起确认：

「先来谈论前提的部分。我在这次的事件里之所以表现得唯唯诺诺，主要可以归咎于两个理由。其一是我真的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一如刚才所言，我不希望让自己的事情影响周遭，况且我本来就是不想将弱点暴露给别人看的个性。其二则是刚才说过，要是再拉近和你的距离，我就会真的对你动心了……啊──真是的，自己解释总觉得怪害臊的。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啦。」

「嗯，这些部分我都懂哟。所以呢？」

「『所以呢？』是什么意思……」

听到诗音以满不在乎的表情反问，困惑的圣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

「你真的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意思是我已经快要爱上你喽？」

「喔喔……嘻嘻，像这样一再收到蕴含好感的话语，果然还是会害羞呢！」

「……我是在作梦吗？试着捏一下乳头好了……嗯，又痛又爽。」

「唉，你在做什么呀？」

「哦，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现实。」

「一般来说都是捏脸颊吧？一个女生嘴上说着喜欢我，却捏着自己乳头的样子，根本就是恐怖片才会出现的光景吧！」

「就是这样！」

一从诗音的吐槽之中听到了自己想说的话语，圣便间不容发地指出重点。

「一般来说，听到我那样的讲法，应该都会出现厌恶或害怕的反应吧？」

「咦？见到你捏乳头给我看，我的确真的很害怕呀。」

「不不，把乳头的部分剔掉啦。」

「你是指喜欢我的这个部分吗？我又不怕，因为对象是圣呀。」

无论在脑海里重播多少次，圣都无法从她的语气当中听出一丝负面的情绪。

「起初以为你在开玩笑时，我是真的很生气啦，但你似乎是真心的呢。况且你还喜欢到亲、亲了我呢！嘻嘻嘻！」

看到诗音面露恍惚，捧着双颊扭动身体的模样，尽管圣已经得到了答案，却仍不禁怀疑起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幻觉。

「这反应是怎样……这不就像是……你觉得很开心吗？」

「嗯？都被圣说喜欢了，我当然很开心呀！我这次之所以会生气，也是因为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嘛！」

「────那么，你也喜欢我吗？我们都是女生喔？」

「咦？」

按捺不住的圣甚至克服心底对于获知答案的恐惧，直接丢出这个问题。

「「……………………」」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交了好一会儿。

对圣来说，这是段令人摒息的时间。而她的表情也相当严肃。至于诗音脸上则看似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先是露出诧异的神情，僵住身子──

「我们两个不都是女的吗！？」

她随即惊讶得像是有了大发现的科学家般，高声呐喊。

「难道说──你一直没察觉到这一点吗？」

「嗯，我现在才发现……」

「这是最重要的部分吧？」

「又、又不能怪我！我每天都和Live-ON的妖魔鬼怪厮混在一起，早就不会被同性相爱这种小事给吓到了！」

「也是呢。不仅有一再和接触过的直播主告白──甚至提出性邀约女人，更有打算成为所有直播主妈咪的女人存在嘛！」

「小、小淡雪姑且不论，我不算奇怪的人吧！」

「你如果算不上奇怪，这世界的托婴中心肯定开得和超商一样密集了。那可是没有年龄限制，欢迎所有宝贝上门的设施哟。」

「呜，不知不觉间，我居然被Live-ON的环境污染到这种地步了吗……」

人类的道德观和常识总会依循生长环境或大时代而有所更迭。而人类所遵从的规则，终究是人类所制订的。Live-ON既然是一群牛鬼蛇神的聚集地，自然形成了独树一格的环境──说是与世隔绝的乌托邦也不为过。

（不对不对。再怎么说也适应得太过头了吧……）

眼见诗音被Live-ON同化得如此彻底，圣不禁怀疑起自己或许在Live-ON的众多成员之中，属于具备一般常识的那方。

「不过，女孩子之间的恋爱呀……杜撰的作品姑且不论，现实之中是很罕见的呢。」

「唉，你终于明白了吗？」

圣叹了口气，将话题给拉回来。乘着感叹呼出口的，究竟是对诗音感到傻眼、对Live-ON的恐惧，抑或是在转瞬间占据脑海的期待──

「总而言之，你这下懂了吧？虽说现在各处都有着所谓的LGBT解放运动，不过以现状来说，若听到同性对自己告白，绝大多数人依旧会感到困惑。这也是我从迄今的人生经验中学到的道理。」

「这样呀，两个女孩子的恋爱……啊哇哇哇……也就是说，我也……欢女生……」

圣没理会低着头嘟嚷的诗音，继续做起独白：

「我以前是更加孤僻的个性──不喜欢与其他人接触。但在进入Live-ON之后……你不请自来的个性影响了我，增加了我跟其他人交流的次数。这个愿意接纳我的环境让我待得相当舒适。不过……我似乎还是搞砸了呢。在和大家一同活动的过程中，随着与你的关系加深，我也慢慢察觉自己对你怀抱着超越友情的感情。」

「喔喔喔……呜呀──！」

「再发展下去，只会把状况弄得更糟。倘若我在这次的事件里接受你的协助……一定会彻底喜欢上你吧。我这次之所以处理得不是很好，就是基于这样的原因。」

「呼喔──！呼喔──！」

「所以说……呃，诗音？你有在听吗？」

话说到一半，诗音便低下头，看似心神不宁地摩擦着身子，有时还像是按捺不住似的发出低沉的怪叫声。面对诗音心不在焉的反应，圣不禁歪起脖子。

「……嗯，对呀，是这样没错。咦？啊，抱歉！我几乎没在听！」

「嗄？」

尽管是惊奇不断的一日，圣却在此时发出最为惊愕的呐喊。

「呃，你刚刚说了什么？」

「……唔！算了！」

圣以强硬的语气抛下这句话，随即别开脸庞。当然，她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反应，是因为诗音没有专心听自己认真说话。

然而──在这段时间里，诗音已经进行了一段远比圣的话语更为重要的自我对话，并且得出答案──

「就结论来说，我今后打算和你保持一段距离啦！」

「咦……」

「不只是你。为了不重蹈覆辙，我今后在活动时也会与其他直播主保持距离，不做出逾矩的行为。为了自己的粉丝，我必须保护好宇月圣这样的形象，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Live-ON陷入为难的立场。」

「咦，你等……」

「老实说，我不想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我虽然是这种个性，却仍不希望成为别人厌恶的对象，尤其是你。然而若不开口，就一定会伤到你的心，所以我才鼓起勇气说出口。如果你能尊重我的勇气，即便对我感到厌恶，依然愿意和宇月圣维持着不至于绝交的交情继续活动，我会很开心的。」

「啊……怎么这样……」

听到圣准备结束这个话题，诗音明显有些慌张。透过自我对话，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心意，说什么都不想让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没、没错！我也喜欢圣大人喔！」

「嗯？啊哈哈，谢啦。既然如此，希望你今后也别对我表现出太过疏远的态度喔。」

「不，那个，不是这样的。那个……你刚刚对我说喜欢我时，即使我是事后才察觉那是指女孩子间的恋爱，依旧一点都不觉得厌恶──不如说反而很开心喔！」

「哦、喔？啊，你不必说客套话啦。别顾虑我这么多也没关系的。」

「才才才才不是在说客套话呢！还、还有刚刚被亲的时候！老实说我的心脏真的跳得好快！一点都不讨厌，反而是心脏跳到几乎要停了呢。我虽然也担心自己的嘴唇是不是干到亲起来不舒服，却几乎被太过开心的思绪给填满，根本什么都想不了喔！」

「诗、诗音？你……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还有，我对触感没印象所以没问──不，没事。」

「我明白！正是明白，所以我非说不可！另、另外，我也喜欢你的脸！老实说，我当初之所以会和你搭话，也是因为你长得很漂亮！还有还有，虽然每次合作之际我都表现得很冷淡，但我其实很喜欢圣大人开的黄腔！没参与直播时总会哈哈大笑呢！」

「啊……这、这样啊，谢谢你……？」

「所以啊！」

「唔！」

圣原本是来安慰缩到角落的诗音的。然而不知不觉间，诗音居然挟带着莫名的压力，将她逼至另一侧的角落。宛如不想放跑圣似的，诗音伸出双臂，按住左右两侧的墙壁，形成与刚才完全相反的构图。

诗音虽然做出宛如肉食系女性的动作，但让人惊讶的是，她其实已经彻底放弃思考，完全是依循感情行事，甚至不明白看在外人眼里，两人现在的状况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她的双眼一直处于转着圈圈的状态。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最喜欢的圣。即使再怎么羞于启齿，她也知道不在这时说出真心话的话，就会让圣的内心留下巨大创伤。为此，这次轮到诗音下定决心了。

「圣大人不是很喜欢我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讲得像是以放弃为前提一样呀！」

「不不，与其说是喜欢你，不如说是差点就要陷入情网的状态……」

「既然都要陷入情网了，不就是喜欢我吗！已经太迟了啦！既然喜欢，就乖乖掉进我的网里嘛！」

「咦咦咦？你要我掉进去吗？难道不讨厌吗？」

「谁说我讨厌你了！不如说我超开心的！」

「怎么会……不对不对，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啦！你什么意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想当作没这回事吗？若是如此，岂不是代表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什么啊？我就是喜欢你，才会这么苦恼啊！」

「那要不要来交往？要不要和我交往？」

「好啊那就交往吧！既然两情相悦，当然要交往啦！」

「那我们现在就是情侣喽！你今后给我做好心理准备吧！」

「你胆子挺大的嘛！我今后可是会把你的骨髓都吸干，你就做好……心理准备……」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圣也受到一头热的诗音影响，双方这次纷纷抛开了世俗的看法与过去的纠葛，只以真心话冲击着彼此。

而在心意相通，脑袋也冷静下来之后，两人回想起自己的发言，才发现那是宛如青春电影般的青涩对话，于是不约而同地抱头哀号──

「那个……呃，总觉得有点抱歉……？」

「诗音，你为什么要道歉啊？如果要道歉，也该由我起头才对吧？」

「不，那个……啊哈哈，我也不太懂呢。」

当羞耻的感情降温后，两人脸上虽然依旧残留着难以形容的灼烫感，却仍依偎着彼此坐在阶梯上，以冷静的态度再次对谈。

「那个，诗音啊，我们……是、是不是已经开始交往了？」

「是、是这样呢！」

「换句话说，诗音你……也喜欢女生吗？」

「嗄？啊～～……我也不晓得耶？虽然这个年纪了，但我迄今都没谈过恋爱呢。不过──」

诗音暂时中断了话语，笔直地注视起圣为了掩饰害羞而四下游移的视线，这才继续说下去。

这句话虽然是诗音最想传达给圣的心意，却又带了点抽象的成分，是以在冷静下来后，她才终于能化为精确的字句：

「喜欢就是喜欢呀，除此之外，哪还需要什么理由呢？」

圣倒抽一口气──

「不只是在恋爱的层面。像是喜欢看V、喜欢看书，或是喜欢一般人难以明白的嗜好，这样的人所在多有。即使受到所有人嫌弃，自己却仍是坚定不移，便是所谓的真爱。既然没有犯法，也未曾造成其他人的困扰，旁人就没有说三道四的理由了吧。」

（────────啊。）

伴随着全身的力气，她将积蓄的叹息吐出嘴巴。

（我肯定是因为察觉到你这样的心思，才会被你给吸引的。）

圣就这么向前一倒，紧紧抱住诗音。

「喔喔喔喔怎怎怎怎么回事？」

「没有啦，只是觉得真的如你所言，我并非『险些坠入情网』，而是『喜欢你』哟。你不喜欢吗？」

「才才才不会不喜欢呢！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看到她红着脸慌慌张张的模样，圣调侃了一句：「你这样还敢自称是大家的妈咪吗？」随即察觉到自己露出了自从收益被没收后首次展露的自然笑容，连她本人都大吃一惊。

（插图011）

（看来这起事件真的把我逼得很紧绷，甚至远超乎我的预期。最近的直播水准连我自己都不满意，今后可得亡羊补牢才行。）

「啊。」

讽刺的是，在圣大人的脑海里浮现「今后」这个词汇的瞬间，她也同时察觉到新的问题即将诞生。

「嗯？怎么啦？」

「没事。我只是在想，今后在直播时是不是该公开我们的关系？」

「当然得公开啦。啊，你难道是担心遭到抨击吗？我们早就是Live-ON的官方配对了，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不过我在人前依旧得维持宇月圣的形象，一旦公开这一切，宇月圣的角色形象便会有所崩解。」

「没这回事喔。」

就在圣再次质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之际，诗音以否定的言词驱散了那些缓缓逼近的阴影。

「你既是名为宇月圣的『角色』，同时也是名为宇月圣的『人类』吧？我们虽然有着电脑世界的躯体，却也『活着』喔。这正是VTuber绝无仅有的魅力之一，我们会随着时间而有所变化、有所成长，有时也会犯错。然而从中感受到生命的观众们都会为我们加油打气的。所以说！」

诗音一鼓作气地起身。

「你就别再扮演宇月圣了。改以宇月圣的身分活下去吧！」

她转向圣，并伸出了手。

「话说回来！我在Live-ON早就舍弃了安定与脚踏实地的路线，走上了只属于我的道路！所以──你就陪我一起走吧！」

「──────」

圣不禁觉得她很狡猾。被人以这样的表情说出这种话，哪还拒绝得了呢？

不对，自己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圣名为内心的拼图原本散落各地，却被诗音全数拼了回来。

无须迷惘也无所畏惧，接下来只需迈步即可。

「──好啊！我想和你……以及大家一起活下去！」

迄今看似交握双手，却终究只是以扭曲的形式若即若离的两人，这次终于凭借坚定不移的气势，紧紧握住彼此的双手──

呃──淡雪报告，淡雪报告。我目前处于因沸腾的杀气而气到发抖的状态。

实际上，在诗音前辈和圣大人跑出会议室之后，我和猫魔前辈为了不打扰她们，便决定打道回府。

然而在这之后，我莫名地感到心痒难耐，担心起两人的进展。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圣大人会不会在这种状况下依然连开黄腔，落得胯下被踢爆致死的下场呢？我是真的很担心她们哟。

然后喔？那天晚上两人就在说特上表示要开台喽？

我慌张地过去一看。只见圣大人先是报告了收益即将回复的消息，又将迄今的来龙去脉──包含真心话在内都说了个一清二楚。结果在下一瞬间，两人便突然甜甜蜜蜜地亲热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咦？为什么两人成了情侣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咦？这是真的吗？为什么圣大人会爱上诗音前辈啊？咦？过于意外的发展让我的脑袋追不上了这是事实吗事实吗是死了吗？

『呃──各位，总之就是这样。在得知圣大人的真面目后，或许有些人会觉得我很窝囊，也有些人会觉得和原本认定的形象不合。不过这就是我的模样。我不光是只有喜欢开黄腔和女孩子的一面，这也是我的一部分──不觉得这样的说法很动人吗？对吧，「诗」？』

『嘻嘻，果然人情味还是很重要的呢！尽管「圣」成了我的孩子兼情人，但我们今后也会为了把Live-ON的场子炒热而努力哟！』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吵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与加入群组通话的晴前辈和猫魔前辈一同大喊。而聊天室也被温柔的斥骂声给塞得满满的。

──看到这些反应的圣大人和诗音前辈所露出的笑容，与用以形容Live-ON旗下直播主的「闪耀少女」一词可说是完美相符。

（插图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