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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夺回

脑袋麻麻的。黑暗一片。这里是……又是一开始被扔进来的牢房吗?……不,不对。地面没有土,铺了木板。在建筑物里面……到底晕过几次了?

背部贴著墙壁,像是蹲坐的姿势。可是,身体想动也动不了。胸口到腹部被绳子之类的东西绑住。想要解开绳子摇晃身体,但突然背后的墙壁动了。

「嗯……」

而且,墙壁有声音?不,这不是墙壁。而是绑著贴住背后的人。脱掉具足,我跟背后的人身上都只有一件衣服。

「好痛……」

这是丽的声音?

「是丽吗?」

我只有脑袋向后转询问。

「这个声音……高杉大人?」

「啊啊,平安无事啊。」

「高杉大人也……太好了……」

知道丽平安后,放松下来。可是,问题根本没解决。

「景信殿下没事吗?城池呢?被抓住多久了……」

「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景道应该将殿下当作人质,封住父亲行动,让北条势入城吧。我们所在地有木材的味道,应该还在殿下的屋子里……」

「我们该怎么办?」

「景道认为还用得到我们。可是,发现没用处的话,就会杀了。」

「这是命运吗……?」

这么想想,就觉得丽很惹人怜爱了。

「至今很谢谢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相信我,救了我……」

「高杉大人……」

「叫我一郎太就好了。」

「一郎……还不能这么称呼。」

丽沉默了。我们之间还有看不见的距离……对吧。

「我还有话必须告诉你……很重要的事情……」

至今一直没说的话,既然还活著,只有丽……想告诉她,我是什么人……

「这个、我也一样……」

「咦?」

「刚刚、我在公主面前说了大谎……」

『大谎……』是指对我没任何想法的那句话?

「我……对高杉大人……」

丽断断续续说的话,被一名少女的叫声盖过去。

「不行!不行!」

「咦?」

黑暗之中还有其他人?我反射性跳起来,但立刻有踢到某种东西的感觉,发出响亮声音摔倒,光线照了进来。

外面……是曾经看过的厨房。胜政屋子的厨房。我们被关在厨房仓库了。我刚刚踢破的,是仓库的门。

回头看仓库里面,我们身边是有贵公主、依里、风叶被一起绑著。她们跟我们一样被景道抓住、关在同一个地方。

而且,有贵公主跟依里用相当愤慨的表情,冷冷看著我,风叶则是浮现呆愣笑容。

啊啊……切不断的孽缘……

刚刚那个叫声,就是有贵公主吧。

「丽,竟敢对本公主说谎!不,不用说了!本公主不想听!是谁说过,武家女儿不会出尔反尔的!就算想要推托,本公主也不会认同!比起这点,高杉大人,刚刚那句重要的话,是只打算说给丽听吗?本公主可是等同于你的未婚妻了,这种待遇不能接受!」

「夫君!」

依里也一样,声音跟有贵公主重叠。

「我也……想听……重要的话!」

「不……所以说……那个……」

「安静!」

看到这一幕,风叶打断话题。

「会被敌人发现的!首先想办法逃出这里。」

「要怎么解开绳索呢?」

有贵公主一脸不服询问。

「被绑得死紧。也没有刀。」

丽也摇晃身体,绳索确实没有空隙。

此时,风叶像是拉著一起被绑住的有贵公主跟依里,靠近到我的身边后,立刻趴在地上。

「好痛、好痛!」

有贵公主跟依里遭到拉扯,也一样倒在地上。

风叶把头靠向我被绑在绳子下面、比较能自由活动的双手。

「解开我的发髻。里面有铁板。」

铁板?携带用的锯子?

把长发绑成双马尾的带子,拉扯一端就简单解开了。头发里面,藏著长度数公分的超小型刀片。用这个切断风叶她们的绳子。握不太住,也无法使力,切断绳索花了超过十分钟。重获自由的风叶,这次轻松切断我们的绳索。

「总之,得救出景信殿下。」

我这句话,大家用力点头。

走出厨房时,丽看见什么叫住我们。

「等等!拿这个!」

厨房角落,放著我们的武器跟具足。我的木杖、丽的大刀、有贵公主的剃刀、依里的弓、风叶的忍者刀跟手里剑,认为我们无法逃走,才放在这里吧。很快就会让景道后悔。

没有穿上具足的时间了。我们各自拿起武器,警戒周围后离开屋子。

黎明。朝阳从群山间升起,耀眼光芒照耀本丸。

男人们出击了,留在这里的女人们、小孩、行走不方便的老人、伤兵一人都没有。为了迎接凯旋归来的士兵,大锅准备好杂炊一类的食物。不久之前才进行准备,可以想像火烧得很旺。领民们都离开本丸了。

景道加上一党约二十人,在本丸约正中央的城门左右两边,以几公尺至十公尺的距离列队。

面向城门的右侧,有物见橹跟瞭望台。

架起高约一公尺的梯子,若是从本丸外面看进来,人的胸口以上都能看到。

景道抓著景信的后领,刀刃对准他脖子,看向外头。旁边有一名部下拿著长枪,指著景信腋下。

其他士兵们,都是拉弓瞄准外头的姿势。

「胜政!终于回来了!」

景道大喊。

「竟然能赶走北条大军。值得称赞!」

胜政的军队回来了!来到本丸城门附近了!而且,击退北条大军,太厉害了!不能让奇迹的胜利就此白费。

敌人都面对本丸外面。

我们从敌人背后,避免被发现,慢慢走到城门旁边的哨兵小屋。离瞭望台不到十公尺。

本丸外面,很像胜政的声音传到我们耳里。

「身为海野家的一门,这是怎么一回事!放开殿下!」

「不可!若你们再靠近本丸一步,景信就没命了!」

「包围城门的北条势已经溃败,追击中的信繁殿下,不久也会赶到。区区二十人能做什么!」

「老夫晓得!被赶跑的北条军,知道老夫拿景信当作人质,占领本丸的话,立刻就会回头了。你们那些人数,只有投降的一条路。这座城,有北条作后盾,还有老夫留下治理,不必担心。哈哈哈!」

「可恶、景道!」

「顺便说一句,有贵公主、还有你可爱的独生女,都在老夫手上。轻举妄动的话,景信不用说,你女儿的性命也没了,最好记住。」

「卑鄙!」

「哈哈哈!」

从装作老态龙钟当时的模样,根本想像不到。这么粗暴的声音。可恶!

二十人沿著本丸板塀散开,现在是个好机会!

景信身边,只有景道一人。

立刻行动吧。

「依里,可以从这里射中景道吗?」

我小声询问。

「……可以。」

依里从手制箭筒,取出最后的一根箭。

「那么,我用这个。」

风叶拿起手里三根棒状手里剑,让我们看仔细。

「我打倒景道旁边拿著长枪的士兵,以及距离四间(约七公尺)拿弓的士兵。」

「那么,我冲向瞭望台,救出景信殿下。」

「我也一起!」

丽看著我。

「不必,依里跟风叶打倒瞭望台周围的士兵后,我一个人就够了。比起我,依里射出最后一根箭后,就无法战斗了。这样的话,就跑到城门把门闩拿开,让己方进来。丽跟有贵公主,可以守护依里吗?我救出景信殿下后,会立刻跟你们会合。」

依里、有贵公主、风叶点头,丽有些慢,但仍挂著不满表情点点头。

但就算能顺利打倒景道他们三人,本丸还有将近二十名的武装士兵。若一起攻上来的话,我们可能就没胜算了。只是,他们沿著板塀散开,这一点得救了。

我们从小屋阴影处冲出。无论结果如何,九尾山城战斗即将拉下终幕,这是最后一次的赌博。

景道拿小刀胁迫景信,虽然穿著甲冑,背后从这边看全是空隙。以依里的箭术,应该能射穿铁制具足吧。

依里搭上最后一支箭,拉紧弓弦瞄准。

咻!射出箭的同时,我跟风叶朝瞭望台直线冲过去。

景道跪下弯腰的模样,让持枪的士兵吓到,转向这边。同时,风叶射出棒状手里剑,命中士兵眉心。

风叶立刻跟我分开,攻击最靠近瞭望台的士兵。

注意到异变的士兵,从瞭望台的梯子上对我们拉弓。可是,射出弓箭之前,就被风叶的手里剑贯穿脖子。

我来到瞭望台,拉起恍神状态的景信。

「来、快点!一起走!」

我跟景信一起冲下瞭望台,看看周围。

拔出忍者刀的风叶,沿著城门右侧板塀前进,攻击路上敌人。

依里她们抵达城门门闩附近,但城门左侧的几名士兵展开攻击。丽跟有贵公主拼命防御。

这样下去,其他敌兵也会过来的。为了快点拿开门闩,面对城门时,背后响起掉落东西的声音。

我跟景信回头,那是右肩插了一根箭,表情可怕至极的景道。右手垂落,左手则握紧大刀。

「高杉,到现在还敢阻挠老夫……」

景道浮现浅浅笑容,举起刀。

「只有你们不能放过!一起上路吧!」

他目标只有我们了。我让景信朝城门冲,有如诱导景道似的,让他离开本丸内部。

景道眼里已经没有景信,朝著我踉跄走来。

我慢慢后退,双手拿起木杖,打算活用长度攻击景道的兜。手心流汗。

乾坤一掷!

挥舞木杖横横打过去。但景道举起刀,简单弹开。

我只是胡乱挥舞木杖,景道很快就看穿轨道,只有移动身体闪避。

对运动不足的我来说,挥舞木杖短时间就消耗大量体力。我大口喘气,景道平静如常。

可恶!我把木杖握成长枪姿势,刺向景道左手。但受到景道反击,木杖飞到空中。

景道明明是用非惯用手的左手,力道也太夸张了。我双手空空,生死一线。

「觉悟吧!」

景道踏出一步的同时,刀水平砍向我的身体。

瞬间后退,千钧一发躲过刀刃,我打算转身逃跑时,却绊倒了。

「小子!」

景道接近、挥刀。

逃不了!往旁边看过去,是燃烧中的大锅。我下意识冲过去拿起大杓子泼水。

「呀啊啊!」

被煮滚的杂炊撒到脸,景道身体后仰。

「可恶!」

景道再次挥刀。

这次不行了!我下意识闭眼……可是,什么都没发生。战战兢兢张眼。

前面,是理所当然举起刀的景道。但是,没有动。

发出『呜呜……』呻吟声的景道,以高高举起刀的状态,倒在我前面。后面是持刀闯进来的平八。

景道倒下,铠甲跟草摺之间的腰部被刀插入,倒下想要找出伤口,但没多久就气绝身亡了。

「没事吧?」

平八担心开口。

「谢谢……得救了。」

心脏大力跳动,只能说出这句话。

「不必道谢。先说好,这是还你的人情。」

平八对我微笑。

景道在本丸的士兵,通通打倒了。

丽、有贵公主、依里趁著敌人防守时,打开城门,做好随时突击准备的胜政军队,立刻冲进来。战斗短时间分出胜负。景信当然没事。

看见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丽快步跑过来。

「一郎太大人!!」

丽冲进我的怀里。

一郎太大人……

丽没喊我的姓,第一次叫出我的名字。

「太好了!没事真的太好了!」

丽还在哭。但这个眼泪没有悲伤,而是打从心底高兴,充满感情的泪水。

结束了。

战斗终于结束了……

心里也涌现对丽的疼爱。被人看见也没关系,打算张开双手拥抱……的时候。

视野角落有什么动著。

注意到看过去,那是敌人被砍倒的尸体。

但这个敌人还没死。

抬起染血脸孔,面对这边。

双眼跟我对上。

此时,倒在十公尺远距离的那个敌人,出乎意料灵敏撑起上半身,拿起弓狙击我。

瞬间发生,我的身体无法移动,只能张大嘴巴。

丽也敏感查觉到异状,朝我的视线看过去。

但这一瞬间,弓箭已经射出了。

咻──!

身体僵硬无法移动。朝我直直飞过来的箭,很快就看不见。丽在我眼前转过身子,挡住视线。

沙──!

被弓箭命中的反作用力,丽身体往后弹开,变成被我从背后抱住的姿势。没有铠甲的胸口部分被射中,本来应该贯穿我的箭,射中了丽。我双手摇晃她的肩膀。

「丽?骗人的吧,丽?丽……」

丽脖子垂低,没有任何动作。

「可恶!!」

我从丹田吼出叫声,呆愣住的平八也回过神。

平八朝射箭的敌人冲过去挥刀,敌人毙命。应该是挤出最后力气,射出箭吧。

敌人面对我的斗志,反击也是当然的……我到底有多么无力?每次都被丽拯救。好几次、好几次。但我曾有任何一次救过丽吗?刚刚从屋子冲出来时,丽若有穿上具足的话……但比起这些、我若能提高警戒的话……高杉一郎太是个白痴,混蛋。回天乏术了……泪水停不下来。一滴、一滴掉到丽的脸颊。

「嗯、嗯……」

听到些微呻吟声。而且是从丽的嘴里听到。还活著!我再次用力摇晃丽的身体。

「丽!丽!」

丽恍惚张开眼睛,看向我。

「一郎太大人……您没有事……」

「代替我受到重伤……我到底……丽、拜托别死!别死!」

我让丽的身体朝向这边。此时,刺进丽胸口的箭,掉了下来。没有弯曲。前端冲击变形的箭头一起掉落。

咦?

我拉开丽刚刚被箭射中的小袖。夹在小袖跟白色半襦袢中间的,是丽带著的大型铁制烟管。折成两半。弓箭有贯穿甲冑的杀伤力,但敌人是垂死挣扎射出来的箭,威力减弱了吧。而且,还以可怕偶然射中烟管。不过,丽真的没受伤吗?为了做个确认,我什么都没想,拉开半襦袢的胸口部分……然后。

「色鬼!!」

随著这一声怒吼,丽的巴掌招呼到我左脸上。

「痛痛痛……干嘛啊!」

伸手按著脸颊,回呛丽。

可是,丽比我更生气,把胸口小袖重新拉好,用害怕眼神看著我。

「没有任何受伤!」

听到这句话,安心了。

……不过,不必打这么大力吧。

「还以为你死了……只是希望你活著啊。」

我加强语气,丽有些脸红了。

「没有受伤,但被箭射中的冲击,瞬间晕厥了……害您担心,很抱歉。」

丽老实道歉,我也很快恢复冷静。

「抱歉……非道歉不可的人是我。因为是你救了我一命。」

怎么、这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我慢慢起身,握住丽还紧紧抓住衣领的双手。想这样抱住她,压抑不住冲动了。我把丽的手抓过来……这次身上出现新的冲击。

「高杉大人!」

「夫君!」

有贵公主跟依里,像是夹著我跟丽那样,从两侧抱过来。

不知何时站在旁边的平八跟风叶也傻住了,用有话想说的视线看著我。

不、是、是没错啦……嗯?可是、平八耶!

我挂著奸笑看向后面,平八也扭头。那理站著有贵公主的侍女-喜久。

双眼滚著高兴泪珠,挤出声音。

「平安回来,真的恭喜您。」

「喜久……」

平八害羞低头。

「我有收到你出击前准备好、亲手煮的料理。很美味。那个便当让我勇气百倍。再次谢谢你。」

「太好了……我好高兴。」

哼~平八喜欢丽,但也不讨厌喜久啊。

「高杉!高杉在哪里!」

远处传来景信的声音。

「殿下!他在这里!」

平八对景信说道。

「殿下!他在这里!」

平八对景信说道。

朝我抱上来分享喜悦的三个女人,终于冷静下来,对于不只自己,连其他女生都一起抱著的状况,产生疑问。

「然后,丽。为什么是你正面抱住高杉大人,本公主却只能抱旁边呢?让开。」

「公主殿下,无论是正面或旁边,都是替高杉大人的平安高兴,跟哪个地方没有关系!」

「我……抱旁边也行……」

「怎么?依里突然很懂事了?」

「哪里都行……能抱住夫君就好……」

「所以说,不是夫君吧?本公主说过几次了?」

「就是说喔,依里。高杉大人不是你的夫君。」

「不……夫君……」

「就说了~」

……从一如以往开始吵架的三名女生当中逃走,跪在附近的景信面前。景信后面跟著胜政跟三太夫。

「高杉,这次你的功劳无人可比。若是我家的人,就会给予相等的报酬,但你是真田家的家臣。所以,本来这算是逾越了,但不如此的话,我无法平静下来。要给你感谢状。」

胜政跟三太夫、周围士兵都『喔喔!』感叹。

感谢状……主君对家臣赞赏武勋的证明。在这种时代,是非同小可的宝物。

「来此四日之间,在上州-九尾山城,跟北条一战尽心尽力,功劳无人可比。找出潜入城里、暗杀重臣的间谍,加以讨伐,更粉碎投靠北条的逆臣阴谋,守护城池的名誉,景信活在世上的一天,绝对不会遗忘。谨言。

天正十三年八月四日 景信

高杉一郎太殿」

景信念完书信,交给我。

「恭喜!可喜可贺!」

胜政大笑。

「我也有很大误解啊。」

三太夫过意不去。

「高杉大人,至今对您的众多无礼,还请宽恕。」

「不会,我跟大家比起来,没有立下什么大功……感谢状真的可以收下吗?」

本丸各处响起欢呼。将兵、手拿武器的领民们、妻子、儿子、兄弟都一起高兴。

家人……若藤丸、景道没有失去家人的话,应该不会有这种结果吧。

家族的话,我还有留在原本世界的家人。我消失的事实,海外双亲也得知了吧。若他们知道的话……很希望,将自己过得很好的消息传达过去。若可以的话……总觉得有些消沉。

「看见真田殿下了!」

突然,城门方向传来士兵报告。

「信繁殿下吗!」

「看见了!」

景信、胜政、三太夫、本丸的家臣、领民所有人,都前去迎接率领援军的英雄,欢呼声音从城门方向传来。丽、有贵公主、依里、风叶也是。剩下我独自一人傻在原地。

拜此所知,脑袋高速转动。海野家的人,还以为我是真田家的家臣。风叶误信我是丰臣秀吉麾下的甲贺忍者,或许会跟幸村报告吧。若跟幸村碰面,说上话就很麻烦了。

……没错,我依旧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决定过去一切事情的开端、那座祠堂。连接原本世界跟这个世界的光芒漩涡,若万一出现的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