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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想成为假面骑士的战斗员。

以圣香贫乏的读书经验来说,第一次当侦探实在是很辛苦。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也没有所谓的侦探绩效、成果和名声。只是一个被卷入单一事件中、不幸的普通人A。以被害人姿态被强制出境,又不小心被举发成嫌疑犯的弱势生存者。全部被害人聚集在一起时,还大声地说「犯人就在这其中!」,而遭到大家冷笑、嘲笑对待,说不定下一页就被杀害掉了。不管如何他还没有「侦探」这种厉害的技术,所以——

「……」

走出DJ房,圣香关上了门。这个动作跟刚才的柳也相同。只是另一只手握紧拳头,指甲像是快嵌入肉里似的。

犯人除了柳也没有别人了。

柳也数分钟之前,才刚从DJ房走出来。他是一个装作没事、从杀人现场走出来的嫌疑犯A。借口从现场走出、但应该要被逮捕的的现行犯。现在柳也已经混入观众席中,不知道他人在那里了。但不可能那么大的声音他没有注意到。若身为业余摄影家的柳也,连红外线偷拍器材的绿色及黑色影像都没有注意到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如果跟雷先生报告自己所看到的事,应该就没事了。

但是。

感觉好像一片烧红又重的铅块掉落胃里的样子。

不舒服感迅速在五脏六腑间漫延开来。

告发、排挤、弹劾柳也,把事实全都说出来,那么大家都会没事的。全都会、结束。全部。以朋友的立场、以角色扮演同伴的立场,以——

圣香朝着现任负责人——雷先生的地方前进。是工作人员的责任感呢?还是单纯地想阻止这种行为呢?连白己也不晓得。

灰暗的指挥室。

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其它人。

雷先生看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的画面,一动也不动。

「嗯。」

「是的。」

听着圣香说的,雷先生有一声没一声的含糊附和着。

「——所以可以立刻将相机彻掉吗?我已经知道犯人的名字和连络方式了。」

圣香往下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雷先生,站着把话说完。

雷先生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抬头看了看圣香说:

「所以妳是发现在会场里,有偷拍用的照相机?」

「是的。在DJ房中看到的。」

圣香安心地将所有看到的事都告诉雷先生。之后他就会把相机彻掉了吧,相机会彻去那里,之后的事不在圣香的考虑范围之内。

「欸,呃——春子小姐。那里真的有放偷拍的相机对吧?」

「真的!」加强语气。

圣香有点不明白雷先生的意思。

满脸胡子的雷先生,仰着头直盯着圣香看。

眼神似乎带有点恐吓的意思。

但充满热情。

「当然!请你到DJ房确认!」

圣香不小心大声一些。但雷先生却是双手一挥,「算了算了~」的态度。

「我的意思不是说妳说谎,但我可以妳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圣香感觉全身紧蹦。

雷先生的眼神中不带其它的意思,问说:

「妳保证那里的相机就只有一台吗?」

「什么保证……」

「若我把DJ房的相机彻掉,但又出现其它相机的话,不就都一样吗?而且……这些当然是我个人的想法,但是为了要取各种角度应该都会放二台以上的相机不是吗?这样的话,到开场前是不可能把全部的相机都找出来吧?」

雷先生提高音调。

「那么让座谈会先暂停——!」

「那是不可能的吧。」

雷先生回答的很迅速。

雷先生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开始猛烈反击。

「妳觉得这场座谈会耗费了大家多少劳力和时间?既不可能让座谈会暂停,也不能保证延迟开场就一定可以『找到全部的相机』。最多,只能向参加者说『这里有偷拍用的相机』吧?如此,我们不就信用全失了吗?我为了这场座谈会用了多少心血妳知道吗?而且我只是暂时的负责人,除了椎原以外没有人可以暂停这场座谈会。而且妳能保证是谁恶意放偷拍照相机在那里的吗?」

非常荒唐的理由。

这件事,雷先生好像早就知道了。

雷先生低着头,不再对着圣香说。只是咕哝念着「至少我无能为力」。

不晓得为什么,圣香悬着的一颗心平静下来了。是心灰意冷的感觉吧。不对,「放弃」也许比较符合圣香现在的心情。

圣香说了声「嗯」,走出了控制室。

圣香再次回到DJ房。

关上门。这次不需要手机的照明了,往绿色灯光的方向,抓起仍在运转中的偷拍相机。

抓起,用力往地上砸。

东西碎裂的声音。

但绿色的灯光仍亮着。

用力踩碎。踩了好几次,绿灯终于熄灭。

憋住的气息,慢慢吐了出来。

但是在这个会场里,应该还藏有几个一样的偷拍相机。

好想一鼓作气就冲到会场跟大家说「这里装有偷拍相机!」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想这么做。但冷静想想,大家只不过会觉得是普通的无线电波而己。谁都不会相信的,

就连圣香自己也这么觉得。

圣香咬咬下唇。

在更衣室一定有参加者正开心换着衣服吧。他们完全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只是来这里玩而已。但现在却有一个可以搞砸全场、不解人情又令人厌恶的长镜头对着他们。

如果有一件事是圣香可以做的。

虽是只有一件,但那就是——

走出DJ房,圣香突然想到把「KEEPOUT」布条贴在门上封住。只是这个逃避事实的动作一完成,就立刻被后藤叫住。

「春子小姐,已经要开始了哦。」

「呃?」

「座谈会已经要开始了,不快点去控制室就来不及了。」

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场的已座无虚席了。地下二楼满是人潮,吵闹和大家的期望。

圣香被半强迫的拉进去控制室,没有机会去找柳也。



后方是一幅超大屏幕。

耳边传来悠扬的吉他声。

有二个男人坐在麦克风前面。

后方那幅超大屏幕映出这二个男人的影像。

「终于开始了~庆祝广播箱突破千万人次记念座谈会。今天我们彻夜不归!」

现场欢声雷动。

「谢谢大家。今天我、渡边,代替椎原先生担任司仪的工作。」

渡边,就是雷先生的本名。

「是的。现在——」

接下来换后藤说:

「你们好,我是三流网页的后藤。今天现场没有未满十八岁的小女生,所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传来现场的笑声。

「哈哈。那第一个节目是——」

从会场那端的楼梯往上走到二楼,中间有一间狭小的房间。那就是今天座谈会工作人员的控制室。放在那里的电视上,播出的是现在正在主持的的雷先生及后藤。观众席上及舞台上同时转播。

混入其它工作人员中,圣香紧盯着画面。

雷先生和后藤顺利地进行节目。练习过很多次了吧?雷先生的谈话似流水般顺畅,听了很舒服。

哈。

有什么关系吗?

缓慢回转的机器声音。绿灯。超大镜头。

在那个色情的地方,笑着瞇成一线的眼睛。

后悔?不对。

生气?为什么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可惜?有点接近。

事实只有一个?也许吧。

现在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的心情是什么了,但是脑中满是这个沉重的事实。圣香满是沉重的感觉,无法挥去。

但是。

只有一件事我不了解。

柳也到底为什么要装设这个偷拍相机呢?而且还有可能有好几台。

连准备的工作人员都不可能有时间装设那么多台相机吧?工作人员几乎都是两人以上一起行动的,若在会场的各个地方装设偷拍器材的话,未免太容易被发现,根本没有计划性,所以应该没有共犯。但若是普通的参加者入场的话,又更醒目了。

这很容易理解。

『椎原要检查会场还有全部的设备,所以暂时出去了。』

在准备时,雷先生有这么说过。

的确说过。

「柳也就是椎原——?」

假设。

过去和现在的事好像全都装入有点脏的粉碎机中,令人作恶。

这是事实。

柳也背负着椎原的影子注视着圣香的行动。表面上是以柳也的身分缠着圣香,在网络上以椎原的身分给春子特别待遇。讨好圣香的动机是什么呢?自己策划这个座谈会,又自己设置偷拍器材,这种自导自演最低级了,真是恶心。圣香实在无法理解他的做法。

而且在这个座谈会上偷拍录像带的流通渠道,一定是秘密进行的吧!最后一定是地底下偷偷进行这件事,偷偷地丢入网络的大海里。这个数据又是第一手的独家,一定是广播箱的「信徒」以及其它喜欢这类型影片的网友,最想要的东西。这个丑闻一旦被举发出来、大家都把矛头指向广播箱时,他也能以「参加者中竟然出现这种人,我们感到非常遗憾等等」为借口脱身。要让他承认比较强硬的做法是,查出引发大动乱的源头是从广播箱网站上连结出去的,不管这个做法是消极还是积极。因大量人潮而产生的广告收入也相当惊人。

「……」

圣香试了好几次,不过手机就是收不到讯号。讨厌这只手机!在这个位于地下二楼的会场,柳也也不可能会使用手机吧?圣香的手机在这里能显示出柳也的来电记录本来就不可能。

画面上仍然是雷先生及后藤在漫天聊着在网络上发生的事。

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现在不在身旁的朋友还有在身旁的朋友。

还有,消失的朋友。

啊~~已经消失了吗?

失望。

不对,那是第一次——

回过神后,已经过了二个小时。后藤也从电视画面中离开回到控制室了。在画面上的是雷先生和几位大型网站的管理人。会场里断断续续传来观众的笑声。在那几个相机里的绿及黑世界中,也能捕捉到这个画面吧。

「春子小姐,差不多是角色扮演比赛的时间了,妳要出场了吧?」

后藤的话让圣香回过神来,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把一些不好的东西收进更衣室中。

超大的衣服袋子。

拉链有点故障拉不上去,是因为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的关系。

圣香自我嘲笑了一番,用力夹紧手指。

袋子中有纯白色衬杉及灰色内裤,还有法国勃艮地葡萄酒及艳玫块色的领带。毛衣加围巾、长版外套。还有装饰用的眼镜。

将普通的衣服快速脱掉后,慢慢地、一件件仔细地穿上。

自己会打领带了。

服装和去年冬天的座谈会相同。魔法学院的明日之星。

没错。

自己确实是用了「魔法」。

圣香从袋子中拿出吸入器。



这个座谈会是个机会。

这里聚集了许多大型网站的负责人,所有人的网站的参观人次全部加起来也是很惊人。而且,座谈会结束的话,大家互相在一个OHUREPO网站上协议均分参观人数,圣香觉得这是相辅相成的。

自己也很喜欢柳也。

或许不只是朋友间的喜欢,再怎么说自己也不是会害羞的年纪了。若可将感情适时收放就好了。

但是。

那个绿及黑纯真的影像,已经把圣香的感情揉成一团像垃圾般了。

不对。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日出也会日落,这很正常。所以若是逃避,谁也不会责怪也无需被责怪,不是谁的错。是谁的责任大家都很清楚,和结果一点关系都没有。一点意义也没有。而想把罪过推给别人,这样对世界或是命运都是最好,自己只要——

吵死了笨蛋。

时间停在凌晨零点。

闷热的会场,再加上参加者的骚动,会场的热气达到最高点。没有位子坐的参加者靠着墙壁,会场的参加人数有点超出原有预期。

「好了~现在该是椎原先生出场的时候了——」

因为雷先生把这句话当成开场白,观众有点半被强迫式地期待着。到底柳也现在在那里呢?是混在观众群中吗?还是潜藏在会场的那个地方呢?还是已经走出会场了呢?

——不对,在这之前,会进行角色扮演的比赛吧?

挤满会场的角色扮演参加者们,他们都是为了比赛而来的。大家都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的本名,而以昵名称呼、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加上深夜潜入地下二楼,大家都暂时忘记烦恼、闭上眼,打着鼓跳着舞喧闹着。那种像蜂蜜一般的甜滋味,圣香比谁都了解。

而圣香这次的任务就是以吉祥物的身分,环绕在会场中。

「在角色扮演开始前,我想先请另一位评审员出来。」

腹式呼吸及肺呼吸,都让体内的胃酸开始流动。

「Lover-sRock的管理者、角色扮演玩家,春子小姐。」

深深地吸一口气。

机会只有一次,绝对不能逃。不能用自己的双手将它毁掉。

——所以有了觉悟。

才没有。脚步还没踏出去。

——全都无能为力。

当然是谎言。还不能完全放弃。

圣香不理会雷先生的介绍,一直迟迟未登场。观众的叫嚣声传到圣香耳边。

往下面舞台上去的楼梯。

圣香站在前方静止不动。

魔法学院期待的一颗星星仍是不动。

不能动。动不了。

咚!谁在背后压着圣香,力道大到圣香飞了出去。圣香回转三圈半,跌倒在地。请拉这个后辈一把,这时如果有谁帮她就好了。圣香伸手出去,祈盼奇迹出现。

就像哭泣暴动的幼儿。

圣香一口气跑下连结控制室到舞台的楼梯。

角色扮演的参赛者全都已经开始在会场的一角开始依序排队了。边用余光看着参赛者,边闪过『小心头顶』的广告牌、弯腰闪过机台,穿越控制室及舞台间的道路。

预定的坐位很低,感觉像被雷先生他们压迫。

圣香站在舞台正中间。

舞台上的灯台一片明亮,下面的观众席似乎是一片黑暗的深海。

但是台下有好几双眼睛,好几张熟面孔,似是黑暗的梦里绽放出来的光芒,还是可以辨识。

观众的视线好像比头上燃烧的聚光灯还重、还热、还深,化成实体刺着圣香。

抱歉,也许这些都是自己的自我意识。不对,张开眼。怎么一直做梦呢。回归现实吧。将自己的灵魂捉回来吧!到底想依附到什么时候?

圣香祈祷着,深深盼望着。祈祷再祈祷。脑袋好像快烧起来了。

这时,

眼前视线的几分之几,转盯着屏幕看。

圣香对着那个影像、视线、表情,有些怀念。

屏幕上的紫色、绿色及茶色的暴风同时在眼前显现。慢慢地被卷入漩涡里。屏幕上显现出的圣香的右手及左脚已完全消失。无血色、满是鲜血的手正在抚着雷先生和其它人,慢慢地慢慢地像爱抚般地摸着他们的脸,这个画面也同时放映在屏幕上。连武田信玄也特地来这里,虚弱的双眸闪着青白色眼神,朝着观众挥舞大刀。

会场里的空气凝固。

视线无法从妖怪满怖的屏幕上离开。

完全。

不能吃药。

「……」

这个影像在旁边的巨大屏幕、各处的电视、控制室播放。影像上出现又大又强又清楚的奇怪妖怪,来回慢慢地走动。

「妖怪!」

这是第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好像在那里听过,而思考着「不是妖怪?」

脸好像被固定住微笑的表情,但内心却是在哭泣。

「逃跑吧!」

这是第二个声音。但还是不动。

全身恐慌,在一下子就消失了。

比戳破水球还简单。

怒号、怒吼、大叫,还有脚步声。破掉的玻璃杯、凳子还有桌子。高酒精的混酒散乱一地,产出浓裂酒精的难闻味道。

以蜂涌而出还无法形容此景。大家好像都是被巨人的手推往出口,在会场里穿水手服的、穿布偶装的、穿女仆装的都逃了出去。聪明的蜘蛛人找到了紧急出口就快速往那里前进。而穿女装的男人、打扮成小学生样子的、穿着平安时代贵族装扮的也都往紧急出口前进。

不经意地脚步好像撞到了什么f

一看,雷先生以外的数个人都边点着头,边指着出口方向。

圣香看到此情景,微笑目送他们离开。

各种颜色的画具轻易地就被弄乱了。

会场的人像是流向排水沟的水,渐渐散了。

人,都散了。



祭典后的宁静。但却更静谧、柔和、冷清。

圣香眼前看到的只有散乱一地的桌椅及遭到践踏的食物及饮料。杂乱又没有制序,混乱。

圣香站在淋浴间的灯光下。

谁把外套挂在这里呢?所有的屏幕都无声了。

在似是没有人的废墟的会场里,一个人站着。就像只知道站在希腊的遗址前的观光客的呆滞的脸一样,比起悲哀还更滑稽。当然没有喜剧般的眼泪。

「……」

感觉身体的空气好像全都被拔除、萎缩了。

脱掉了厚重的外套。

继续装做没看到是不是比较好呢?没有糟蹋了这个座谈会不是吗?现在是后悔的心情。不,后悔很久了。毕业相本上全都是谁也都回不去的梦。还留在这里的是,梦、希望、将来、未来等这些的残骸而已。

「……圣香?」

圣香吓一跳抖了一下。

声音是从会场那一端传来的。

没看到人。不过他叫的是「圣香」而不是「春子」。

「……谁?」

没有说「柳也?」,可能是因为固执。还是不成熟的态度。

柳也从吧巴的结账处一角慢慢走出。轻轻地拨去身上的灰尘。然后慢慢地看着悲惨状态的会场说:

「还真惨。」

很普通的话。

瞬间,流通血管的血液,或许会像可乐砰的一声被打开。

柳也一步步的靠近过来。

途中还踢到了什么跌了一下。

右手想抓住什么,却被破裂的玻璃轻轻割到了手掌。血比想象中的还多,但没有出现茶色含碳的泡泡。圣香立刻站起来跑向柳也。

「没事吧?」圣香问。但柳也似乎完全忽视。

咚。

圣香不管被割到的右手,抚着柳也的双颊。她的声音有点难过,柳也的左脸稍微擦到圣香的血。

「圣香,冷静一点……」

似乎是很担心的神情,只是做做表面吗?圣香拨落柳也放在她肩上的手,再次抚着柳也的双颊。柳也的双颊沾到圣香的鲜血而被染上鲜红色。

「~~……」

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呻吟声。圣香终于发出「我!……」的声音时,立刻说:

「我全都知道了!全部、全部都知道了!我知道装偷拍相机的人是你!我知道你是椎原!」

在完全没人的地方,很大的声音回响着,把会场染成生绣色。

但是,

柳也只是皱着眉回答说:

「……我不知道妳在说什么。」

这次反而是圣香感到身体内的血液急速凝结。

——果真如此,就是这样。我知道了。

也许刚开始的时候、孩提时代,早就知道了。

大家一定会在那里跌了一大跤,例如是被喜欢的人、例如被座谈会、例如是被认同的网站,都会被背叛。

没有意义。全都没有用。那是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了。

那时——

就算相信自己能成功而开始拚命努力,结果全都失败。角色扮演也是、网站也是、偶像也是。因为失败了,还是不放弃拚命努力吗?人生若可以活到八十岁,也没有人到死都没有成功的。世界是以种族制度成立,而制度的金字塔是以平衡且复数构造建造而成。胜利一方旁的沙丘,今天也将散乱一地。

这种事大家都知道。但现在被判定有罪的缺口依然存在,这个对圣香来说很痛苦。

所以,这也只是收拾残局而已。

抬起头,圣香看向柳也。

「……那看看这个呢?」

圣香快步走往DJ房。不知道为什么,头脑思绪顿时清晰。圣香一口气撕掉『KEEPOUT』的胶带。而摆在里面的是偷拍相机的残骸,就像凄惨、丑陋地暴晒的内脏一样。而这会让所有事都结束。

圣香用苍白的手指握着门把后,一口气圣香转开门把的瞬间,某个人也开启了这扇门。

和刚才一样。

但是这次没有手从里面伸出抓住圣香。

圣香小小叫了一声,跌坐在地。

看到了。

「咦……那个……」

从门里打开门的那个男生,无声地发出哀嚎。

微微地发抖。

是木岛氏。

他一手拿着偷拍照相机,另一手拿着被撕掉的胶带,不晓得要说什么呆站在那里。

「木岛氏……」

圣香低声念着。

木岛氏眼镜里的小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什么反应也没有。

「……」

圣香双眼闪着强烈光芒。

也许那才是主谋。

木岛氏放弃所有,丢下照相机和胶带就跑走了。

跌坐在地的圣香,立刻追了出去。

木岛氏像兔子般飞奔逃走。柳也穿越过散乱一地的椅子、踏过班级的残骸,把放着的包包丢向他,

包包飞起来了。

柳也像长斧般的手从后方抓住木岛氏的脖子,阻止他前进。

木岛氏被柳也抓住转了一百二十度,头部直接撞击地面。桌椅通通倒向一边。

「……喂……恶恶……」

柳也站着看着,木岛氏的头微低,蹲坐在地吐了出来。这时圣香也追了上来。

这时木岛氏也恢复正常了,但就是不看往圣香。就像濒死的壁虎,只是看着地面。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无视。

「我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是无视。

「是你偷拍大家的吧!」

仍然无动于哀。

圣香不断大吼。本来要打他的圣香,被柳也阻止了。

就这样,经过了数分钟后。

圣香、柳也、木岛氏,谁都没有动。

终于,

「这是工作。」木岛氏抛出的第一句话。「这种生意很好,我想来这里挖点什么宝。我只考虑到自己能做的、我只有考虑自己。尽我所能拍到最多——」

哀求。借口。乞求留他一命。态度转变,像在呕气。与平时不同。空虚。木岛氏继续啐念着,低着头。这时——

「椎原!」

往回看,原来是不知何时回来的雷先生。从入口门那里叫着木岛氏。

圣香他们也注意到了。

木岛氏的脚底像是装了弹簧飞过柳也,再挡掉圣香的攻击后逃跑了。和雷先生一起跑上楼梯,往深夜的街上跑了。



明亮度少了三分之二。

『头上注意!』的牌子在晃动着,是刚才木岛氏逃跑时撞到的吧?

现场只剩圣香及柳也。会场就像废墟般。扶起二张倒下的椅子,坐下。

大约过了五分钟。不,也许更久。

呆住。

柳也不是犯人。

椎原就是木岛氏。装设偷拍相机的人是木岛氏。而且已经逃跑了。

——但是。

所以是怎么回事?

结果,情况并没有好转。

抬头看,有几个照明的灯具倒掉也坏掉了。没有人受伤的严重程度像现在的会场一样,也算是稍微得救了吧!但机器、原本摆设的物品及室内建筑都已残破不堪。

勉强称得上座谈会结束。

也就是说,身为角色扮演扮演者及网站管理人员的春子也可以消失了。

已经穿好的服装也没有出场的必要了。

「那个——」首先打破这场沉默的是柳也。

「……什么?」

圣香低声地回答,不往柳也的方向看。

「之前也有问过妳吧?妳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嗯……我记得。」

柳也咔擦咔擦地玩弄着破掉的三角酒杯碎片。

然后继续说,

「妳不觉得幽灵和鬼魂是不一样的东西吗?」

一双小小的眼睛,直盯着圣香瞧。

圣香带点疑惑的表情看着柳也。

「在六甲山,妳拍到了没有理在那里的武田信玄的照片吧?我觉得那个和怨念、幽灵、鬼魂都不一样。」

那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一直跟着圣香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呢?跟随着自己的力量。连「看不见的东西」都不是的怪异能力。

但柳也停顿了一下。

匡啷,丢掉玻璃碎片,

「——应该是自己本身的能力。」

柳也这么说时的眼神,有点神似那位朋友。故圣香有点可以接受这个原因。

疑问。

为什么想死?

回答我的是,那位长得又白又瘦,声音很可爱的那位。

——那是圣香□□□□□□□?

——那是圣香最了解的不是吗?

慢慢地将白色液体吞下去。那位皮肤白皙,身材纤细的朋友所说的话,又盘漩在圣香脑海里。当那个朋友吞下可以带她到另一个世界的药物时,确实这么说过。

「最后是圣香因自己本身的愿望,而拥有了这个能力。这么想的话……?」

若是这么说的话,圣香曾经有过看到濒死前的脸孔、苍白的手、以及漩涡等等的愿望吗?

「啊,那时大喊『妖怪!』的人是我。真是对不起说了这种话。但是如果参加者都没有逃跑的话,圣香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吗?」

发生这种事也没关系。

柳也双手交握,一边玩弄手指头一边说着。清彻的眼眸望向天空。

「装扮角色扮演、架设网站,这样的圣香我很了解。」

「什么……?」

「圣香想成为SOMEBODY。如果是『想和别人不一样』的这种愿望,应该很普通吧?但结果却被其它人排挤,不了解自己。不能和别人一样,不对,是不想和别人一样。就是这种心情。」

那是要变成『SOMEBODY』的第一步中的第一步。

所谓特殊的人类,就是有特殊才能的人类。

「所以,那个力量是圣香的——」

无法说出!柳也用手将嘴塞住。

在这之后的话,无法再说了。

过一会儿,圣香还是微微颤抖。手上的伤口仍然奇痒无比,且现在也不想听柳也说的话。

原因只是粗心而已?

结果不是问题点。重要的是,那个存在、意思、愿望。

那原因果真只是粗心吧。

柳也慢慢地放开圣香的手,

「所以也只是幻想而已吧。」

根据、理由、证据都只是单纯假设中的假设。一副穷酸不可靠的样子,什么解决方法都没有,这和在脏乱厕所墙壁乱涂鸦的卑劣做法一样。圣香胃里只剩胃酸流动。

「原来如此……」

圣香慢慢将肺里的空气吐出。心里完全没有后悔、哀伤等的感情。

不,圣香知道原因的。

朋友教她的。

圣香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对柳也说。

「我的双手总是抓不住什么。怎么努力还是当不上学级委员、考试失败、扮演角色扮演也白费工、网站也不成功。我的手总是抓不住成功。」

柳也没有表示意见,继续听着圣香说。圣香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这很正常吧?」身材纤细,皮肤白皙,模样可爱的圣香说。「所以一直买新衣服。女仆装、巫女装、水手服、护士服、男同志人物、动漫人物等等,这些都是为了要逃避。因为想要得到得不到的东西。」

——白己一定是SOMEBODY。一直这么相信着,所以不断努力。可是结果却大失所望。无法成为SOMEBODY。不能成为学级委员、网站的浏灠人次也没有增加、考试失败、试音失败、被喜欢的人甩、被喜欢的人背叛、无法升迁、座谈会失败。

全部加起来。

——我会飞。即使是假象,我还是相信自己能在空中飞翔。以前的人把这种人称之为「彼得潘」。那是神话。为什么不觉得成为彼得潘是一件很棒的事呢?

爱妮虽然曾经想死,但没有死的意愿。因为她也是不小心的。因为她不是SOMEBODY,她只是从这个事实逃开而已。只是想更靠近自己的梦,动机和结果没有相关性。那个孩子有时会无法面对现实。

所以追求一切假象。例如进行角色扮演,活在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物世界里。暂时忘掉自己的本名,把自己装在网络上假想人物的人偶皮中。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装入那个铸型中而吃药。不能对别人说自己没有逃避、没有追求假象。

也就是依存关系。

不论是爱妮、圣香还是其它人,这种行为有什么不一样?

因此我这么想,只有一点点这种想法。只要一这么想,想法立刻变成有形物、热气、颜色及形状显现出来。

「——但是,这样非常的悲惨吧?」

说完,眼泪立刻滚滚滑落。从现实逃离,不想看也不想听。自己无法成为的SOMEBODY是又强又温柔,不会失败的英雄。这种光芒,虚构的这些行为——

「……不,我不这么想。」

但柳也却这么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说这种话?很可怜吧?不是吗?」

圣香咬咬下唇,非常忠实、虔诚、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柳也面前似乎有一布幕,坚定地反驳圣香的想法。且翻转圣香的神经。

「拚命的依赖谎言,丑陋挣扎!那也全是谎言吧!直到……靠这种药!」

圣香手伸进口袋中,打算把吸入器拿出来。

伸进口袋的手被抓住。

缓缓抬头,那是柳也。

一口气把气出出来,破口大骂。

「常常笑得很开心的你,是拍片的专家吧!虽然我觉得你笑得很恶心,如果早点变成专家还是什么的不是很好吗!」

就算正中自己矛盾的心理,但不能承认更不想承认,也无法理解。等圣香注意到时,她的世界已完全崩裂,无法回复了。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自己决定心情。一直陷入恶性循环中,也失去逃出来的勇气。只剩下伤害目标的快感而已——

「——!」

五官中最先反应到的是,嗅觉。

柳也的味道。

接下来是视觉。触觉。听觉。

柳也紧抱住圣香。

「先让我说完。」柳也继续说着。「我,没有办法变成专家。」

「但是……!柳也拍照很厉害吧?你是有才能的吧?虽然长相普通,但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圣香挣扎了一下说。

柳也深吸一口气,

「我,和别人不一样。」

圣香垂着头,力气似乎用尽了。

柳也叹了一口气说:

「我有色觉异常的毛病,我是色盲。」

柳也豁出去般啐念着。

到底经过了多久呢?

是不了解意思还是不想了解呢?圣香就这样站着。柳也一句话也没有说。终于圣香再次燃起意识,做最后的抵抗。

「……可是,你会开车吧?不是会看红绿灯吗……?」

圣香的反驳很无力,柳也立刻接着说:

「红绿灯由左至右都是蓝、黄、红,每个都一样止柳也继续说着。「圣香应该也猜得到……」

「……」

这么一说,圣香回想起柳也见到绿色及红色的圣诞装饰时的反应。还有在看六甲山地图时,找不到绿色标志位置的柳也。现在才回想起来,让圣香的思绪更加混乱了。

接着,柳也小小开玩笑的动作,手指着圣香。

「请妳思考一个问题。」

看到的柳也动作,圣香显得有点失望。

「——什么?」

「圣香妳说从DJ房里走出来的,那个身上挂着相机的人是我吧?」

这么说。

的确把相机拿出来的是木岛氏。但是柳也确实曾经进去过DJ房中,这个事实是不变的。不管周遭多么喧闹,但在设有隔音设备的DJ房里,不可能没有发现机器作动的声音、灯光,更不可能没有发现相机。

「当然我也发现了相机。但因为色盲的关系……」

圣香盯着柳也的眼睛看,她实在无法看出有那里不同。

「色盲有分好几种。无法辨视全部颜色人非常少。我是第一色盲,就是无法辨识绿色及红色……就是说,我不知道红色及绿色是什么样子。」

柳也淡淡的说着,好像不关他的事一样。

「红外线偷拍相机好像是黑色跟绿色吧?那个对我来说,就只是普通的黑白画面而已。」

黑色及绿色的画面,透过第一色盲的双眼,就成了黑白画面。在座谈会开始前,偷拍相机只是照着无人的舞台而已,和单单只是记录用相机完全没有区别。

这个就是理由,柳也下了这个结论。

「所以拍照只是兴趣,和圣香一样。」

柳也哈哈地笑了。

圣香反复思考着柳也说的话,反复再反复。

「可是,还是不觉得悲惨……?」

征求他的同意。

一直反复这句话的圣香,被柳也打断,

「我还是想看见。所以——祈求着。」

柳也以不能辨视血色的眼睛看着圣香,肯定地说。

是有准备好还是担心呢?柳也手上拿着相机。

咻,喷了一下药物。圣香慢慢吸了进去。

柳也一下子调整好拍立得,一下子又斜着眼看着,但后来还是将相机设定为自动拍摄,放到桌上之后,走到圣香身旁。

一、二、三、四、五,咪擦!

吐出来的照片,还是一张奇怪、变化多端,满是灵异照片。

对柳也来说,还是拍不出一张正经的圣香的照片。

但二个人都笑了。

最后还是有诈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