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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

……正在渗透着……

破洞变得愈来愈大,悲伤也跟着掉了出来。

原本已经止住心的伤口,如今却又开了孔。

*

——真啰嗦,要不干脆就……工厂也关掉算了!

……那样子,家里要怎么生活下去!

不然我去死好了,你跟玲夫就靠保险费过日子吧

「唔……」

吵死啦!

楼下正在大吵大闹,吵醒了睡在二楼的玲夫。

男人总是喜欢把事情说得那么简单!

你们这些女人还不是只会尖叫!

为了盖过父母持续从楼下传来的吵架声,玲夫故意把音乐开得很大声。

他听的是一部很受欢迎的机器人动画最新作品的片头歌曲。虽然玲夫没看过那部动画,但歌本身还不错。主唱的女孩身材十分高挑,头发也很长,感觉有点像蓉。不过蓉比她朴素多了。

玲夫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入房内。今天天气虽热,但还是很不错。云朵和天空看起来都光亮明媚。

此时,音乐里开始夹杂着一阵轻抓房门的声音。

「进来吧!」

玲夫已经换好衣服,乱翘的头发也已经用手指梳整过。

穿着白衣的脱子很快地走进房间,并且把门关上。

「他们精神好好喔!」

脱子深感佩服地指着楼下。

「哈哈哈!」

「可是那样子不要紧吗?」

「没关系啦!这种程度的吵架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应该吧。父母亲从以前就经常大吵大闹,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周日,母亲向难得在家的父亲吐露怨气时引爆了争执吧。

「他们是在说谦的事情对吧?」

「不,应该是在发泄对彼此的不满吧!妈妈说老爸他以工作为由逃避处理谦的事情;老爸则回呛说如果他不工作的话谁也没办法去照顾谦。」

「……这样啊……」

「哎,不过我想家里的经济状况暂时应该还不会有问题。」

毕竟谦的住院费用有保险金可以补贴,而且听说铁路公司也给了一些慰问金。

——不过,如果就这样子过了几个月甚至几年,谦都一直没有醒来的话呢?

等到父母亲年纪大了,就要换我负责照顾谦了吗?我有那种本事吗?虽然一想到那副因为事故而破掉的眼镜,或是睡在白色房间里的哥哥的表情,就会让人感到心痛,但未来的事情实在令人无法想象。

「玲夫。」

脱子露出担忧的表情,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哎呀,总之你不用在意啦,往好处想,现在他们吵成那样,应该谁也不会注意到二楼有别的人在吧!」

故作坚强的玲夫伸手戳了脱子的额头一下。

如今我也应该努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虽然说去寻找谦的记忆听起来好像不太可靠,但这也的确是父母或医生做不到——或者该说是没人会去做的事情。

「似乎还有一些时间。」

再过一会儿,玲夫打算和蓉在外头碰面。准备去寻找谦的记忆,顺便给先前(单就结果而论)立了大功的脱子一点奖励——这是她本人要求的,所以玲夫打算带她逛逛尘世。

「玲夫你打扮得好帅喔。」

「才没有。」

虽然穿了刚洗好的衣服,但这又不是约会或左搂右抱的情形。

没错吧。

由于动画主题曲已经重复了四次,玲夫终于把音乐停了下来,打开电视看。周日早上的新闻节目正在谈论谦的病情。原本因为这几天情形一直都没什么变化,使得媒体慢慢变得比较安分一些,难道是刚好没别的话题可谈吗?

「——然而,我们却发现了一个新的消息。」

画面中的女性播报员努力用动人的声音喊着,原本打算转台的玲夫忍不住停下了手。

「其实这并非待中同学第一次拯救别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假的!」

连玲夫也忍不住和电视上的其他艺人同声喊了出来。

真的有那种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在六年前,当待中同学还在读国一的时候,曾经解救过一个溺水的邻居小女孩。听说他是偶然经过时发现,然后就立刻大声呼救。还不只是这样而已,待中同学甚至自己跳进河里,想要救那个女孩子呢。」

——幸好很快就被其他人发现,并没有发生严重的事情。而且也因为大家都是彼此认识的邻居,才使得事情并没有传开。是知道当时情形的人看了关于待中同学的新闻,才回想起他就是当时奋勇救人的小弟弟呢!

「原来是这样,所以说他从小就富有正义戚,真是一个有为的年轻人呢!」

「听到这件事情,就更让人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呢!」

姑且先当作没听到什么『有为』之类的赞美词。

六年前那时候,玲夫大概才小学四年级而已。经他们这么一提,记忆里似乎有看过附近的大人们纷纷前来夸奖谦的场面。那就是电视上所提的事情吗?儿时的记忆已是一片混乱了。

不知道蓉是否还记得这件事情。

——玲夫,你来一下。

玲夫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声。她在楼下也看到电视厂吗?不知不觉中,楼下的吵架声似乎已经消失了。八成是彼此都抱着不满,开始冷战了吧!

「我要出门了。」

玲夫很清楚,这种时候母亲总是会找事情给儿子做,藉此转换心情。虽然很能体会母亲的辛苦,但现在必须设法回避并脱身才行。

「走吧。」

玲夫小声地说道。脱子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已经在这个家里头躲藏了好几天,差不多也学会该怎么躲了。

玲夫先走下楼梯,从门口处偷偷观察客厅及和室的情况。父亲正在看电视,而母亲则在厨房洗东西。玲夫往楼上看去,用手势暗示脱子可以下楼,接着脱子才用手拎着鞋子轻轻步下楼梯。真是令人紧张不已,周日的早上,如果被父母亲发现有女孩子偷偷走下来,想必情势会变得非常严重。更何况她怎么看年纪都太小了。

「我出门了!」

不过这次也顺利成功了。父亲丝毫没有往这边看,而母亲也没有从厨房里走出来。虽然现在两个人都很不高兴,但下午应该还是会一起到医院探望谦吧,

「呼——」

玲夫呼了口气,接着闭起眼睛并且把脸面向天空。阳光十分炫目,让人体会到每一天都离夏天愈来愈近。

「玲夫,今天要去哪里?」

「在这附近逛逛吧,」

这几天,玲夫已经和蓉研究讨论过,列举了一些曾和谦有过回忆往事的地点。虽然那些地方几乎就在自家附近,不过去造访个一趟或许能让玲夫他们想起关于谦的往事,进而得到一些线索。当然也必须仔细观察脱子的反应才行。

「这附近真的有好玩的地方吗?」

「那就要看你怎么想了。」

玲夫与脱子两个人走在有着许多小工厂及住宅交杂并排的道路卜。虽然周日有许多地方休息,但工厂的门窗依旧像往常一样敞开着,里头能看见许多沉重的金属加工机器或像是黑色电线的东西。看来就算是机器,在今天也能够静静地休养生息。例如那边那个像是巨大显微镜的铣床。

「看我怎么想?能吃到好吃的东西,或是尝到甜蜜的心动感觉吗?」

「什么心动感觉?」

「就像上次玲夫做的那样啊。喊着『脱子,是我——!』之类的。」

「办不到。」

「那我们牵着手走吧。」

「哇!」

玲夫慌张地将对方突然伸过来的手甩开。只要稍微不注意,她就会马上做出奇怪的举动真是大意不得。

「就叫你不要做那种事了。」

「可是人家喜欢看玲夫慌张的样子啊!」

「给我住手。」

不要随便刺激别人的下流欲望。要是你长得没那么可爱,这种行为根本是不被允许的虽然玲夫心里这么想,但却说不出口。

因为这样一来,等于承认自己任由脱子戏弄是因为觉得她很可爱。

「啊,在那边!」

脱子突然放开手并且向前跑去。当她毫不保留地抬起小腿奔跑时,身上那件小巧玲珑的单件式洋装裙摆跟着飞舞着,亮色的头发也轻飘飘地摆动了起来。在他们前方的小桥上,蓉正在那里等候着。她轻坐在像是护栏般的低矮栏杆上,看见脱子和玲夫后,便朝他们挥了挥手。眼镜的镜框也跟着亮了一下。

玲夫抬起手来向她打了个招呼,并且故意慢慢地走过去。

受到阳光的照耀,满布在狭窄河川里的船正闪闪发亮着。

走上昏暗狭窄的石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坐落在高处、能够眺望周围景色的小车站。

底下的运河正绽放着耀眼的亮光。

「感觉好像很久没有在这里坐车了呢。」

「住这里的人平常没什么机会坐嘛。」

对于想远行的人来说,坐公交车到民营站转搭火车会比较方便;而如果要前往机场,大都会自己开车去。

「我是第一次!」

「谦应该搭过很多次啊!」

「对脱子来说是第一次搭啊——车子来了!」

看到车子逐渐靠站,脱子像个小孩子一样(本来就是?)大声喊着。

单轨列车发出一阵轻柔的靠站声,缓缓地滑进了月台。

这是一条迎接厂东京都心与机场,算是颇有历史的路线,但每次乘坐时都觉得像是游乐园里的游乐设施。或许是包裹着轨道的车辆外观,还有那道靠站声给人的印象吧!

「我们三个人以前曾搭着这个列车到机场去玩呢!」

蓉靠着车门,望着窗外景色说道。

「记得那好像是谦提议的吧?」

——小蓉没有去过吗?那这个星期天我们一起去吧!放心啦!有我带路。

谦摆出年长者的姿态,邀蓉一起出去玩。

那是三个小孩子第一次自己出外远足。

而今天正是为了回想那时候的事情,才决定搭单轨列车前往机场。

「当时我才刚和家人搬到这里来住,所以还不太了解这附近的环境。」

「是喔……」

「嗯,而且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所以很高兴有玲夫和谦能陪我一起玩呢。」

经她这么一说,玲夫才想到第一次与蓉认识,差不多是在六、七年前的事情。

当蓉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动人的气息。她常用丝带绑着头发,配上一件白色短裙,感觉就像现在的脱子那样。不对,裙摆不像脱子那样轻飘飘的。

现在的蓉则穿着一件锁骨外露的T恤,搭配一条裤管稍宽的单宁裤,看起来很清爽。

虽然她这样穿也很适合,不知道是不是服装的偏好随着年龄而改变了呢?

「记得谦和蓉感情很好吧。」

玲夫回忆着三个人一起玩耍的时光。对于还是个小学生的玲夫来说,比自己大三岁的谦看起来格外地强壮而博识,似乎是个遥不可及的存在,但谦似乎只是把弟弟当作容易使唤的手下而已(至少玲夫是这么觉得的)。不过谦对蓉一直很温柔体贴,常找来许多女孩子喜欢的亮晶晶贴纸或小饰品给她看。就算蓉在画画时要谦陪着,他看起来也像是真正乐在其中。

「他应该是把蓉当成真正的妹妹一样疼爱吧!」

「可是对我来说,玲夫你和谦之间的兄弟情看起来更好唷。」

「那只是因为彼此没什么顾忌而已吧。」

「可是我真的很羡慕呢,因为我是家里的独生女。」

「喔。」

「而且那个时候的谦,不像现在这样喜欢挖苦别人……」

「说得也是。」

毕竟是自己的老哥,谦对我来说总是高高在上的。不过如果是那时候的他,会去救人也不奇怪——

「对了。」

六年前……

「好厉害!车子跑在水面上耶!」

脱子兴奋地大叫,使玲夫把原本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原本想问蓉是否记得谦以前曾救过女孩子。

「真壮观——」

蓉贴着车门的窗户,望着车外的景象。列车紧贴在河口岸边行驶着,受到高低差的影响,车外就只看得到水而已。哇——简直就像是一台水陆两用车一样。记得小的时候,玲夫也是兴奋地望着这副景象,感觉就像要渡水前往不同的世界一般。

「啊——」

脱子发出有些失望的惊叹声。才在水上走了没多久,单轨列车就钻入了地下。仔细想想这条路线是先渡水再钻地,最后还通往天空(机场),真是不简单。

「我肚子饿了。」

脱子摸着自己的肚子。

「太快了吧……」

「机场有东西吃吗?」

「我们没多少钱,吃不了什么好东西。」

记得以前和谦还有蓉来的时候,三个人曾在一个像是露天平台一样的地方,一边看着飞机,一边随便吃点东西。这次也去那边好了。

「玲夫,你看起来就像是脱子的爸爸一样呢。」

蓉笑着说道。别闹了,说是妹妹也就算了,居然说是女儿。

不过如果脱子是女儿的话,蓉就是……算了,这样乱想太丢脸了。

姑且不提原因,能够像这样拉近与蓉之间的距离,还能在假日一同出外游玩,确实让玲夫很高兴。

「这里好热!而且好吵喔!」

周围满是飞机起降所发出的噪音。

「尘世够好玩了吧?」

连玲夫回答脱子的话也被周围的强风或噪音盖过了。

白色的铁网围在白色水泥做的露天平台四周,还有数个隔着一定间隔的望远镜设置在这里。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蓉把白皙的手遮在眼睛上方说道。有飞机接二连三降落下来的跑道,以及在附近缓缓移动的巨大机体。明明飞在天上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地帅气,但是像这样散落在地面上时,看起来却像市场里摆出来的鲔鱼一样。在他们的前方还有一些像是飞机迷的人,正举着相机拍照。

「记得以前我们三个人在这里吃过拉面呢。」

因此,玲夫他们便到平台角落开设的小吃店点餐,然后用橘色的托盘运到白桌上。一行人点的是酱油拉面,上头放了些绿色部分较多的葱花,而附带的叉烧肉片也很小,看起来相当普通。

「哇哈!我要开动了!」

脱子看起来异常兴奋,快速地拿起免洗筷。

「呜……这好厉害喔,玲夫!真是太好吃了,带着咸味及油腻戚的酱油闻起来好香喔!这东西这么好吃真的没问题吗?」

「我还想问你做出这种怪反应有没有问题咧。」

再怎么说也算是个美少女,先把嘴边的葱花擦干净再开口说话啦!

「在跟平常不同的地方吃东西,感觉特别美味呢。」

「就跟晚上路边滩卖的炒面一样吧。」

「以前我在这里吃的时候也有相同的感动呢,不过其实现在也觉得很好吃。」

蓉小口小口地吃着拉面,姿态看起来十分端庄。如她所说的,虽然只是平凡无奇的拉面但吃起来的确很好吃。就因为是在这种地方,像这样朴实而平淡的味道反而特别好吃。

「记得那时候是谦请客的呢。」

「是啊。」

——既然蓉喜欢的话,有机会我们再来吧。

玲夫想起谦曾笑着说过这样的话。但是谦后来还是找玲夫明算账,他就只是想在蓉的面前耍帅而已。

结果直到今天,三个人都不曾再来过这里……

「站在蓉的角度看,你觉得谦是什么标的人?」

「什么意思呢?」

「呃,该怎么说……」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被回问就让玲夫感到手足无措。

「大概像是……一个风趣又有点帅气的大哥哥吧?」

蓉稍稍侧着头,露出了微笑,轻柔的秀发垂到脸颊上。说得也是,蓉当时还是个小学生,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不对,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即使是谦也不可能对小学生抱持着超越哥哥的感情吧!就像是高一的我去迷恋上国一的女生一样。不对,虽然那也并不是不可能,但国一和小四之间是不可能的。双方的年纪愈低,每一岁的差距应该就愈大才对。

大概吧。

「我吃饱了!欸,玲夫,我可以去探险一下吗?」

吃完拉面后,脱子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心不要迷路了。」

「了解!」

于是脱子便摆动起纤细的腿飞奔而去。

「——咦?」

「怎么了吗?」

「我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事情。」

不安的情绪。钢铁色泽的公共电话。走廊的角落。不安的情绪。

「说到迷路,你记得些什么吗?」

「你是说以前三个人来这里的时候?」

「大概。」

「在这里……碰到走失的孩子之类的吗?我好像没有印象呢。」

「这样啊……」

虽然还想不起来,但的确有过什么事情。玲夫对一直想不起来的自己感到有些不耐。

经过一阵沉默,还是想不出什么更明确的事情。玲夫只好叹了口气。

「记忆这种东西,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明明周遭还是轰隆隆的噪音,但不知道为什么,蓉沉静的声音还是听得很清楚。

「明明脑里确实存放着当时的数据,却会受到之后进来的其他记忆推挤,导致没办法想起来。由于不是覆盖过去,而只是使记忆潜得更深一些,因此也无法察觉到自己遗忘了。」

「嗯。」

「于是因为一些无意识下的契机,使记忆突然间浮现出来时,会让自己大吃一惊呢。」

「就是说啊……」

玲夫现在就是因为『迷路』这个关键词,脑里才突然播放了某段记忆。然而却只感受到阵模糊不清的情绪波动,还没有弄清楚原因。

「看来脱子她似乎对这里没有什么感觉。」

「好像也没有关于来过这里的记忆。意思是说,她出现在谦的心里,是在我们上次来这里之后的事情吧。」

前一次来这里,是在遇见了蓉而且变得比较熟识的时候,差不多是在六年前。

——六年前。和谦之前帮助过某人的时间吻合。

到底是哪个在前、哪个在后?如果救人的事情发生得比较晚,脱子当时已经存在了吗?早上电视里提到六年前的事情时,她似乎没什么反应。

「要以记忆为由断定脱子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可能有些匪郑。

蓉的想法比较慎重。

「毕竟我们才谈论到在不知不觉中忘了事情的阶段呢。」

「这么说也是啦。」

对了,记得脱子一开始曾说过她不认识蓉,看起来并不像在说谎。不管她是何时出观在谦的心里,会不认识蓉都是件怪事。虽然说,这几年谦的确不常和蓉来往……

「不过,如果不锁定一些线索,想要回想起来还是很没效率的事情。总之,我先把六年前当作一个关键词来思考,等到确定错了再去想别的。」

玲夫心里朦胧不明的『迷路』也是六年前的事情。

「这样呀……话说回来,脱子怎么还没回来呢?」

蓉朝着玲夫背后望过去。玲夫的左后方是刚才买了拉面的小吃店,右后方则是通往室内的玻璃门。露天平台上并没有脱子的踪影。她是否跑进建筑物了?到底跑到哪里去逛了——

「我去找找看好了。」

由于回想起『迷路』的不安情绪正布满玲夫的心里,使他觉得坐立难安。

「我也一起去。」

两个人同时起身。想必蓉也感受到了玲夫心里所产生的不好预感。

机场大楼愈往上爬人就愈少,最高层的走廊上看起来静悄悄的。

「她似乎不在这里。」

刚才进入女厕察看的蓉说道。虽然已经把走道绕了一圈,但还是找不到脱子轻盈的身影。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要是擅自离开了这一楼,想要在这么宽广的地方找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再怎么缺乏常识,脱子应该不至于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那我再到平台那边去找找看。」

于是两人决定分开行动,找到人之后再联络。

玲夫再次走遍整个楼层,连柱子或观赏植物的后方也不放过。

「脱子。」

玲夫朝着寂静的走廊轻声喊着她的名字。接着又喊了一次,但还是没有回应。她到底在做什么?是迷路了吗?难道说——她又突然消失,回到牢里了?搞不好谦也苏醒过来了?

「啊……」

当玲夫想到谦的事情时,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过去的景象。

——好啊。

——那就……好……

走廊的转角。小声交谈的两人。谦和蓉。放在角落的公共电话。

他们似乎在偷偷谈论着什么。

被丢下了,独自一个人迷路了。他们两人为了不让玲夫听见,便趁着他在看飞机的时候,抛下玲夫消失了;而玲夫却以为是自己走失了,十分害怕地找着他们两人。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玲夫无法主动过去。感觉一旦出了声,就会有一种被排挤在外的悲伤传达过来,使得他不甘心那么做。

还是小学生的玲夫就这样返回露天平台,投了硬币用望远镜看天上的飞机。过了一会儿,虽然察觉到谦和蓉已经回来了,但玲夫还是故意看着望远镜。

——玲夫,你一直在看飞机啊?

——啊!又有一架联合航空的飞机飞过来了。

就算听到他们的声音,玲夫还是选择继续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我从刚才就一直在看着飞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谦和蓉。我是现在才发现他们走到自己身旁的。

藉由像这样硬把记忆覆盖掉的方式,玲夫把被排挤在外的不安及不甘心一并遗忘掉。一直到自己再次来到相同的地方,并且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时,才总算回忆起来。

当时,蓉到底和谦说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蓉到底还记不记得那件事情,但现在自己应该问得出口才是。

不过,当务之急现在要先设法找到脱子才对。

「脱子!」

玲夫改用较大的音量呼唤。别消失掉!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虽然让人很不高兴,但现在正是你喜欢的状况。要我喊着你的名字追逐也无所谓,快给我出来吧,脱子!

「哇!」

突然有一个人从旁边冲了出来并撞上了玲夫。这里是楼层转角处的男厕前。一个穿着黑色大衣、面色黝黑而且看不出年纪的高大男子,就这样与玲夫对上了眼。糟糕!一看到这个瞪着自己的下流眼神,玲夫立刻直觉地想到,这家伙就是该揍的敌人。

「唔喔……给我站住!」

果然没错,那男子突然伸手推开玲夫,拔腿就跑。玲夫因为差点跌倒而无法立刻追上他。

好家伙,那我就从后而撞你吧。全身的肌肉一下子都热了起来。

「玲夫——!」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激动的呼唤声,使得玲夫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只见脱子一边哭一边跑了过来。没办法,现在应该以脱子为先。

「玲夫!」

脱子一边喊将一边扑向玲夫,而且还全身颤抖个不停。

「发生什么事?」

脱子那既温暖又甜美的柔软身体,竭力地倚靠在玲夫身上,搂住脖子的手甚至让他感到疼痛。玲夫无法抗拒因为身体接触而反射性激发出来的爱情,只能伸手抚摸着脱子的长发。放心吧!光是像这样安慰她,就更让人产生感情。我必须守护脱子。虽然不明白原因,总之我会待在你身边。

「刚才怎么了?」

玲夫在稍作喘息后,仔细观察她的情况。脱子似乎没有受伤,虽然头发变得凌乱,但衣服似乎没弄脏。

「……拍照。」

什么?

「有一个男人说要拍我的照片。」

「……」

玲夫强忍住想骂出『白痴』二字的冲动。虽然光听到那句话就能大致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但白痴指的不是脱子。

「那个人说自己正在专门学校学摄影。又说不需要换衣服,很快就能拍好,之后还会把照片给我看。」

「……」

「所以我就想说,如果让他拍照应该能当作一种练习——玲夫,你生气了?」

「虽然我是在生气,但不是在气你。」

「不要再气了。看到你那种表情,人家会说不下去的。」

「别强人所难。然后呢?你跟那家伙到哪里去了?」

「我才没有跟。他本来要我在厕所外面等,可是我等了一下,就被拉到里面去了。」

——他告诉我要在这里拍,因为如果有其他人在会让他拍不好,所以才先进来看看。然后我问说这跟学摄影真的有关系吗?结果他就生气了!还说我穿得这么暴露一定是在想色色的事情。

「我本来以为这件衣服很可爱的,原来会被别人说坏话呀。」

脱子淡淡地说道,然后抓了抓白色洋装的下摆。

「……然后呢?那个人生气后又怎么了?」

玲夫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继续问下去。

然后我就说『把自己认为穿得很暴露的女孩子带到厕所拍照,跟学摄影哪有什么关系』,结果他就生气地说要……」

脱子顿了一下。

「说要杀了我。」

「……」

果然刚才还是该痛扁他一顿的。

「可是我刚才听到玲夫的声音,一说出『玲夫来了』,那个人就马上跑掉了。」

「对不起,玲夫。你之前告诉我的事情是对的。」

平常总是那么有精神的脱子,如今声音却像是被浇了冷水般地微弱。

「我说过什么?」

「你说要我把男人全都想成那样。」

「那个跟这个无关。」

「我觉得有一点关系耶。」

脱子用双手遮住自己可爱的圆胸,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原来喜欢自己的身体,而且展现给别人看,会被不认识的人说要杀死我啊。」

「别说了!」

脱子鲜红的嘴唇惊讶地震动了一下。

「抱歉……我不该生气的,我要说的是『不要再说了』。不对,啊——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啦……呃……」

玲夫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男人真是没用。如果是蓉,一定能说出一些安慰她的话。该死,我真的很想找刚才那个人算账。

「那不是你的错。」

至少你想要帮助他人的心意是正确的。

但玲夫也有不能完全赞同脱子的部分。虽然那男子不可原谅,但要是被脱子的外表或一些举动给迷惑了,的确会让人产生一种想要欺负她,像是愤怒的欲望。因为实在很难指责那个人,更让人感到无法释怀。

「……总之,先联络蓉吧。」

想不出该说什么,玲夫便改用手摸了摸脱子的头发,并且拿出手机。

「玲夫。」

「嗯?」

「——这个给你。」

脱子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这是我刚才探险的时候找到的。」

那是一只小小的原子笔。笔的外壳呈透明状,上头的按钮处则有一架小飞机。这应该是机场在卖的礼品吧。

「如果按下那个,会发出亮光喔。」

玲夫照她的话按了按有飞机的按钮部分,按一次时飞机发出红色的亮光,按两次则变成绿色的。

「做得真精致啊。」

红色跟绿色,正是飞机机翼前端所发出的光芒。

「真的可以吗?」

把这东西送给我。

「嗯。」

玲夫笑着向脱子道谢,而脱子也跟着笑了出来。

「啊。」

「怎么了?」

脱子的眼神突然暗沉了下来。

「我感觉到谦刚才好像哭了。」

「……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某种钥匙吧。」

脱子稍稍显露出带着寂寞的眼神。难道说谦发生了什么异状?玲夫急忙拨手机给父母,但可能是因为他们正在医院里的关系,电话并没有拨通。

如果有什么状况,他们应该会主动联络才对。

于是,玲夫便改拨蓉的电话号码。

他们找到了机场的人员,并且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之后一行人便被带到一个像是办公室的地方,接着脱子及玲夫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透过两人的说明,负责处理的人了解了脱子并没有被拍到什么不妥的照片,且脱子和玲夫都没有受伤后,便保证说机场方面将会加强设施内的保全措施,然后也请玲夫留下电话及地址等数据,以便日后的联络。

「待中这个姓氏还满少见的呢。」

负责人注意到玲夫的名字,玲夫只好随便应付一番,然后快速地离开了办公室。毕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联想到谦,玲夫他们只想低调行事。

等到一切都解决后,已经是接近傍晚了。

「真是辛苦呢。」

在前往办公室之前和两人会合的蓉,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就是啊!」

虽然脱子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但还是一直紧握着玲夫的手不放。

「差不多该回去了。」

「嗯。」

刚开始蓉对于他们两人手牵着手的模样多瞄了几眼,但不知道是她了解了事情经过,或是个性上原本就不喜欢问东问西,并没有针对这件事询问玲夫。

一行人离开了机场大楼,来到单轨列车的车站。

「我们提前几站下车,散散步吧?」

身材较高的蓉低头望向脱子,一头长发斜垂在脸颊旁。脱子小声地表示赞同,她从刚才就很少开口。

当列车经过地下→水上→再进入地下时,三人便下了车并且步行到地面上。

车站附近连一问便利商店都没有,看起来十分冷清。这个车站坐落在一个小河与大河会合并且流向火海的河口旁,附近看得到一座小桥,还有一座巨大鸟居立于河口之上。河川里还有一个像是小湖泊般的开阔处。这是第一次与脱子碰面的地方附近,背后看得到机场,眼前则是一片接近傍晚时分、混着橘色与蓝色的天空。三人排成一列,渡过了小桥。

「这里好美!」

蓉停下了脚步,在桥卜瞭望着景色。机场的跑道正发出明亮的黄色,或是淡琥珀色的光芒。红色鸟居的雄伟则被衬托了出来。眼前的河口虽然黯淡,但前端依然浮现着几个三角形的小波浪,发出阵阵的白色光芒。

「是啊。」

另一方面,河川被一道水泥堤防及通往许多房屋的数条细小道路区隔成好几段。因为河川水平面似乎比地面更高一些,所以那些房屋前都设有一阶阶用来登上堤防用的陡峭阶梯。闪闪发亮的机场与河川的另一头,则由许多老旧的房子加上如迷宫般的小路交织形成的老镇风景。

一群坐在堤防上,或是互相倚靠着的欧吉桑,正众在一起闲聊着。耀眼的跑道、老镇以及鸟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宜人景致,这个晚春的傍晚让人感到有些怀念,也有些可怕。

「虽然给你的奖励好像发生了一点遗憾……」

「不过尘世里难免会有这种事情嘛:」

蓉的安慰话语只说了一半,脱子便点着头接了下去。

「我已经很享受了。」

脱子依然握着玲夫的手,再次用力地点头。蓉望着两人的手,使得玲夫感到有些尴尬。就算解释说『这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总觉得听起来很逊。一道微风吹来,让蓉的直发飘了起来;而站在身旁的脱子,绑着丝带的头发也随风飘荡着。三个人就这样走在堤防上,朝上游前进。

——难道说,我喜欢她们两个人其中的一个?

玲夫一边注视着河川对面的发光工厂,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脱子曾说过被我叫名字时会感到很舒服,而且长得非常可爱,她现在还心甘情愿地和自己牵着手。不过个性幼稚以及来历不明都是缺点。与从小一起长大,而且确实存在于现实中的蓉相比,似乎有些不及(虽说拿这一点来比较很令人匪夷所思)。蓉表面上虽然像是小小嫉妒着(?)我只顾及脱子,但实际上她心里在想什么根本就无从得知。我到底该选哪一个呢?即使心里明白现在根本不应该想这种事情,但有蓉和脱子两个人在自己身旁,傍晚的风是那么的舒服,河川发着亮光,还能烦恼着到底比较喜欢哪一个人,这一瞬间的确让玲夫感到幸福。

「那里有船呢,」

「是啊。」

「那侧矮墙是什么?」

脱子问道。她指的是一道位于堤防外侧,与之平行延伸的砖墙。

「那是以前的堤防,大概是一百年前堆成的。」

这是以前不知道是谁告诉玲夫的。虽然已经失去实用价值,但玲夫觉得保留在那里是件好事。那些砖头长久以来没有人管理,原本茶色的外观已经褪色成灰白色,看起来实在老旧。记得谦以前曾说过那个看起来像是万里长城。明明一点也不像,但小时候的玲夫仍然觉得那个形容很帅气。

有座跨越宽广河川的大桥愈来愈靠近了。三人之间的对话断断续续,即使那并不是令人难受的沉默,但玲夫还是想试着填补那些空隙。

「你们看!」

玲夫抬头望向飞在空中的飞机。蓉及脱子两个人也跟着看过去。

「是红色和绿色。」

看到飞机机翼上的灯光,玲夫取出脱子给的原子笔。

「我们也来发光吧!」

「嗯!」

「……」

虽然脱子很高兴地做出同应,但蓉只是呆望着原子笔。眼镜底下的双眼并没有笑意,看起来很冷静。

「呃,也没什么啦!」

糟糕,好像一点也不有趣。

「啊,对了。」

好吧,既然如此就聊一些比较有意义的话题。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蓉是不是和谦谈论了什么?」

「——什么?」

蓉缓缓地抬起头,望向玲夫,她的镜框被夕阳照得发亮,这条堤防上并没有路灯,一旦太阳下山,这附近一定会变得漆黑无比。

「六年前,我在用平台上的望远镜看飞机的时候,你们两个人在走廊的转角那边说悄悄话。」

「……咦……」

蓉皱着眉,看起来似乎不记得那件事。

「你不记得了吗?不过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印象中好像是谦拜托着什么事情,而蓉则答应了他……还是相反过来?总之好像两人做了一些约定。」

「……」

蓉把手放在嘴唇前,沉默地停下脚步。她是在试着回想吗?还是说,我又说错话了?果然还是不该太过意识什么追求对象的。

「啊、对,这也是差不多六年前的事情——」

「嘘!」

蓉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坚定地打断了玲夫的话。接着——

「做了约定……」

说出这句话后,蓉就缩起她细小的身体低头不语。

「蓉……」

「原来被玲夫看到了。」

「看到?你是说刚才说的事情吗?不过我几乎不记得你们说话的内容。」

「我也忘记了。可是……」

蓉勉强挤出微弱的声音。怎么办?我是不是又踩到地雷了?玲夫的心脏跳得飞快,躁动声听起来很刺耳。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为什么蓉会因为那种稀松平常的记忆而乱了方寸呢?

「明明忘掉了……真的忘了,我是真的把它遗忘了……」

——明明脑里确实存放着当时的数据,却会受到之后进来的其他记忆推挤,导致没办法想起来。由于不是覆盖过去,而只是使记忆潜得更深一些,因此也无法察觉到自己遗忘了。

于是因为一些无意识下的契机,使记忆突然间浮现出来时,便会让自己大吃一惊。

看到蓉用手遮着自己的脸,而且把身体缩得愈来愈小,不禁令玲夫把蓉在白天时说过的话与她的模样对照着。

蓉现在不就是因为突然浮现的记忆而感到害怕及惊讶吗?

「蓉……」

「不要过来!」

玲夫因为担心几乎就要蹲坐到地上的蓉,而犹豫不决地伸手想要碰触她的肩膀,但是却在还没碰到的时候就被蓉一把拍开。

「不要……」

蓉抬起头来,挂着眼镜的小脸因为四周的昏暗而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远方工厂的橘色火焰在空中剧烈摇晃着。

「不要!」

「啊……!」

蓉突然一把抢过玲夫手上的光笔,并且将它朝河川的方向用力抛去。

「为什么……」

「对不起,我要先回去了。」

然后,蓉便沿着堤防旁的阶梯奔跑而下,逃进了老镇里那有如迷宫的小路中——没错,看在玲夫的眼里很明显是逃走般——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到底是怎么同事?」

玲夫只能愣在原地,看着蓉离开。明明一直到刚才为止,自己都还沉醉在『到底喜欢蓉还是脱子』的幸福感觉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脱子也在一旁重复了玲夫的话。她白皙的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像个玩偶一样。明明到刚才都还握着玲夫的手,但也在不知不觉中放开了。

「笔被她丢掉了。」

脱子落寞地望着红绿色光芒逐渐消逝的河川。

「抱歉。」

玲夫代替蓉向脱子道歉,脱子则摇了摇头。

「……我们也回去吧。」

玲夫走往前面,率先走下了提防。脱子则踏着轻快的脚步跟了上去。

到底是那支笔,还是关于六年前的对话有问题?抑或是两者皆有影响?

由于害怕快要链接的记忆又要断了线索,玲夫奋力回想着刚才蓉与自己的对话过程,不过他突然想到要询问脱子一件事情。

「我记得你一开始的时候曾经说过不认识蓉对吧?」

「嗯。」

玲夫没有回过头,只用声音与脱子交谈。

「就算像今天这样一起交谈过后,你还是没有改变印象吗?我是指你说不认识以前的蓉这件事。」

「……嗯。愈久以前的事情我就记得愈不清楚,也许曾经看过她也不一定。」

话说回来,难道说蓉对于谦来说,只是一种会自然遗忘掉的微小存在吗?

玲夫走在因为晒着衣服而更显狭窄的房屋之间的小路上,不停地思索着。

也因为那样,才使得脱子发生了相同的事情吗?

玲夫为了消除『自己一个人被排挤在外』的痛苦感情,而强迫自己当作一直在看着望远镜;相反的,蓉因为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似乎唤醒了某种痛苦的记忆。会不会是与谦拥有相同记忆(?)的脱子,也把内心里的那段记忆连同蓉一起抹煞了呢?

换句话说,是不是蓉和谦两个人之间,有过一段彼此都想消除掉的往事呢?

而在玲夫不知情的时候,发生了某件事情。

那件事情——和六年前有关吗?

六年前。谦救了一个掉到河川里的女孩子,也是六年前的事。

难道说——谦当时救的女孩子是——

「盒子的钥匙。」

「哇!」

就在玲夫感到心里发毛的时候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让他更是惊讶。

「盒子的钥匙?就是你之前一直提到的钥匙吗?」

「……」

玲夫回头望去,但脱子还是没有回答。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盒子?到底是什么钥匙?」

玲夫的声音变得有点大。

「你今天难道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你说好像感觉到谦在哭,那又是什么意思?」

「……」

脱子还是沉默不语。

叮铃铃。吊在开着的方格门上的风铃响了一声。

「——我啊……」

玲夫叹了口气,又背对着脱子继续往前走。等到走过这条路,碰到比较大的路后,就改搭公交车吧。虽然会绕远一点,但是会比较快到家。

「虽然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或是亲人之类,比较亲近的对象。」

其实也有想着好可爱或者当成追求对象之类的事情,但这不能说。

「但比起那些,我还是以设法帮助谦为第一优先。」

——所以,如果你知道些什么,拜托你告诉我。

我到底有没有朝着目的地前进?到底该寻找什么?又该用钥匙开放什么?如果我得知了谦的什么事情,就能唤回他的心吗?

「如果说出来了,钥匙就不能尽到自己的职责了。」

「……你是说,如果不靠自己找到咒语,就不能发挥魔法的效果?」

「差不多就像那样,对不起。」

脱子轻声地说。

「无论如何,虽然我还不知道会影响到多少……」

「如果游戏规则是那样,那也只能接受了。」

玲夫感到十分失望。到底是谁订的游戏规则?是谦吗?还是让谦陷入昏睡,不让他醒过来的某人?

没办法。只能设法靠自己思考,并且找出答案了。

不知道是从哪栋房子的窗子里,传来一股烤鱼的味道。那应该是鲭鱼吧?两人来到有公交车经过的宽广道路。回到家以后,如果父母在的话,该怎么让脱子进入屋内呢?我应该先进去,让她躲在窗户底下,等我确定没问题的时候再叫她进来吗?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玲夫回过头,发现脱子正站在与自己一段距离的地方望着自己。她身上的白色衣服与白色肌肤,就算在夜晚里也能看得清楚,十分美丽。

「脱子……」

玲夫忍不住喊出脱子的名字。因为眼前的人露出了一副有些朦胧又有些冰冷的表情,几乎就要让他怀疑那到底是不是脱子。

「罪恶的盒子。」

「?」

玲夫无法靠近她。感觉如果现在伸手去触碰她,这个白色的女孩似乎就要消失不见了。

女孩小小的嘴又重复说了一次。

「要用钥匙打开的,是装了罪恶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