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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逢魔之时啊”

班上同学接二连三地跃入海中,只剩我们几个留在船上。

“那么我先跳下去,你跟着跳;我很快就会到你旁边,不要紧张。浮出水面后,就抓着我的肩膀游吧。”

“嗯,好……麻烦你啰,小巴。”

雅和巴在我身旁讨论下水后该怎么做。

而另一头的龙虎冤家——还是像平时一样斗着嘴——嚷嚷着要比赛谁先游上岸。

(受不了,真搞不懂他们感情到底好不好……)

“哼哼,你们可别以为自己游得过我喔,龙、透流!”

“咦,我也有份?”

“你在惊讶什么,那是当然的啊丨”

“是当然的吗……”,

这时,兔耳导师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向我们走来说

“搞清楚。等你们一下水,可就没有闲情逸致想比赛那种事啰?这一带的海流复杂得很,一不小心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呢——我看你们就尽量惨痛吧,哇哈哈哈!”

(拜托你别乱来啊。要找麻烦,冲着我们几个就好。)

为月见那番有违教师精神的恶质言语唏嘘之余,我们动身出发。

小虎、龙和橘接连跳水,动作漂亮得令人怀疑他们国中是不是参加过游泳社。不过有个问题——

(……被我看到了。)

由于是着衣游泳,大家都没更衣——也就是穿着制服。

所以橘跳水时,裙底风光自然被还在船上的我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小、小巴,我要跳啰。”

才急着想赶快忘掉那段鲜明的记忆,雅也跟着跳了。

她和橘不同,很女孩子气地按着裙子从楼梯上跳下去,由脚进水。

可是她只按着裙子前半,所以在她背后的我就——

(……又被我看到了。)

忘了吧,我什么也没看见。

扑通一声高高激起水柱后没多久,雅将头探出水面。

“雅,你可以吗?”

“嗯,应该还可以吧……?”

她以狗爬式拨着水,待橘靠近后构住她的肩。

橘曾在武术修行中学过穿戴甲胄时的古泳技,就算拖着雅游,也似乎毫不费力。

“橘果然厉害。好了,我们也——呃,我说茱莉啊,你上礼拜的着衣游泳课请假没来,现在这样没问题吗?”

我想起茱莉在上周练泳时因身体不适请了假,便顺道一问。

“没问题吧……大概。”

就算是茱莉,遇到这种事也多少有点不安。

不过她的实力也不错,多半是真的没问题吧。

“那我先跳啰。”

“好~”

扑通!在响亮的溅水声中,我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没入了水底。

海水让我晒得发烫的皮肤获得纾缓,但紧缠在身上的制服使我很难游动。

我在训练时就发现,普通衣物和泳装不同,在水中会造成强大阻力,使体力快速消耗。虽说心里早就有数,不过下水后让我确实感到,要在这种状态下游上岸,是件很吃力的事。

头一伸出海面,蔚蓝天空和洁白云朵所配成的清爽色调就填满了我整个视野。仰望如此夏日风情的我吸进一大口氧气后,头上传来声音。

“透流,我要跳啰。”

茱莉背着阳光,踏上栏杆——甲板护栏,接着跃进海中。

她的体态也是非常优美,不逊于橘刚刚那一跳。不只是我,连雅和橘都为那人鱼入水般的模样轻声惊叹。

扑通一声,银色少女激小小的水柱,消失在水面下。

(真不愧是茱莉。)

她这一跳,让我怀疑起她是不是除了书写文字——而且只限日文——以外,其他什么事都难不倒她。

(不对,晕船也是她的罩门。)

当我一边拨水,一边为约一小时前得知的茱莉新资讯感到遗憾时——

“……那个,透流同学?”

“茱莉还没上来呢……”

“咦……?”

听了她们的话,我看看周围,海面上没有茱莉的影子。

“““…………”””

接着是五秒左右的沉默&等待。

“茱莉————?”

“咳咳、咳咳……!”

我抓住沉向幽暗海底的茱莉的手,将她拉上海面。

头一出水,茱莉就不断地狂吸充满海香的氧气。

她抓着我的肩膀剧烈地喘了一阵子,等呼吸慢慢稳定下来后,我问:

“你还好吗,茱莉?”

“嗯、嗯……幸顾有你,总算是没事……谢谢你了,透流……”

“话说回来,我真的没想到你不会游泳耶。”

“不好意思。吉姆列人对游泳没什么兴趣……”

不难理解。吉姆列气候严寒,很难想像会有人在那种气候中跳进河或海中游泳。从她的话里可以窥知,那里很可能连温水游泳池之类的设施都没有。

“我原以为有样学样就应该能撑得过去,可是失败了。之前还晕船,今天真的是一直给透流添麻烦……”

我对垂头丧气的茱莉露出笑容,为她打气。

“不必在意这点小事啦。我们是‘绊双刃’,本来就该互相帮助呀……不过呢,就算不是‘绊双刃’,我还是会帮你的。”

“嘻嘻,我也跟你一样呢,透流。话说,原来海水真的是咸的呢;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亲身体会。”

茱莉的话让我只有苦笑的份。

“好了,我们差不多该开始游了;再继续耗下去,输给小虎他们就难看了。茱莉,你就趴到我背上来吧。”

“好,谢谢你。对了透流——”

“嗯?”

即使起跑冲刺因一点小意外而失败,应该还有挽回的机会——我是这么想的……直到听见下一句话。

“小虎他们在哪里呀?”

“咦……?”

听茱莉轻歪着头这么说,以为已经落后一大段的我看看四周——

“奇怪?”

并不是差距已经拉开。

我们之间确实有一大段距离,可是小虎他们离船并不远。

换言之,是我们远离了船。

“这表示——我们被冲走了?”

应该是在救茱莉出水那时吧。

“……这么说来,老师说过这一带的海流很复杂呢。”

“是这么说过没错.而且,我们好像还在漂流。刚刚我就觉得,我们又离船更远一点了。要回到原来的位置可能有点难……”

“对不起喔,透流……”

“别在意啦,我们又不是离岛愈来愈远,干脆就顺着海流前进吧。茱莉,别放开我喔?”

“好。”

动身之前,我请茱莉对小虎他们做个手势,表示我们准备游向小岛。

过了一会儿,他们离开船边,向小岛前进。

见状,我们也开始移动。

出发之后,大概游了四十几分钟吧。

除了浪声与自己的呼吸外,什么也听不见。

至于茱莉则是紧抓着我,一点声音也没出。多半是为了让我专心游泳,避免增加负担。

(距离岛上还有一·五公里左右吧?还要再撑一下……)

才刚这么想——

一阵“啪啪啪啪”……直升机的声音夹杂浪声从天而降。

是碰巧经过这南洋海域吗——不可能有那种事。

我知道那架直升机的主人是谁。

“透——流——-”

盘旋在三十公尺上空的直升机打开了门,一名少女探身出来挥手。

是莉莉丝·布里斯托。那名金发飘逸、以深海般的蓝宝石眼瞳注视我的少女,是两个月前转入昊陵学园的英国大小姐。她自尊心有点强,但个性开朗,又和我一样拥有“独一无二的焰牙”,因此被人称为“特别”……但坦白说,我有点怕她。

“久·等·啦——啾-”

为了不被螺旋桨声盖过,莉莉丝拉高嗓门这么说,最后还送了个飞吻——

“…………”

我却自然而然地偏开了头。

“透流,这是怎样!为什么要躲开我爱的亲亲!”

害她生气了。

——回到正题。她刚才那句话,就是我怕她的原因。

没错,这名金黄少女好像特别喜欢我,对我积极示爱——甚至毫不忌讳地公然宣示要我当她未来的伴侣;而且她没事就想跟我勾手、肌肤相亲,让我这年纪的男性很是头痛。

“透流——!你在听吗——!”

“啊……抱歉——!我没在听——!”

“你说什么——!啊——气死人!算了,我现在就到你身边去,等我一下喔!”

“大、大小姐?”

莉莉丝的话让她的管家莎拉一脸惊慌。

“……?……!……!”

金黄少女全然不理会一时失措而不知在喊些什么的随从——开始脱起自己身上的衣服。

“呃,咦咦咦咦咦!”

吓得大叫的我,发现她火辣的身躯上还穿着泳装,总算松了口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即使如此大叫,我心里也很明白她会怎么做,就是因为明白才叫的。

“你等我喔,透流。我现在就过去——-”

金黄少女抛了个媚眼,就如同跳水选手般毫不犹豫地投身空中。

——下一刻,一道金箭射入海面。

“我来啦,透流-”

不久之后,莉莉丝在我身旁浮了出来。

“……你好啊,莉莉丝。莎拉在上面好像很累的样子耶……”

“没关系没关系。我之前也说过啦,她对我有点保护过头了。”

就算莉莉丝是“超越者”——而且和我一样,在日前的“位阶升华”中达到了位阶“Ⅲ”——可是从直升机到海面的距离来看,说对她保护过头,让我有点同情莎拉。

这么想的我抬望空中,莎拉一和我对上眼就狠狠瞪来。

(又不是我的——是我的错吗……)

莉莉丝对管家的心情一点也不在乎,打手势要直升机先到岛上去。

尽管直升机就这么离去,莎拉到最后都还是紧咬着牙瞪着我不放。多亏如此,我还慈湖听见了不该听见的咬牙声……

“唉……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直接跳下来?”

“当然是因为我想和透流在一起呀。别说那个了,为什么这孩子会趴在你身上啊?”

莉莉丝似乎很不满——应该是真的很不满地看着茱莉问道。

“……因为我不会游泳。”

“嗯,就只是这样。我们是‘绊双刃’,当然要帮助伙伴。”

“……因为是‘绊双刃’是吧?”

莉莉丝眯起了眼,一副有话想的样子。

“那我身为你未来的伴侣,不请你帮助一下怎么行呢-”

话一说完,她的手就搭上我的肩。

“等一下啊,莉莉丝!你会游泳吧!”

“我脚抽筋了。”

“哪有人抽筋的表情这么轻松啊!”

“……你这样会造成透流的负担。既然会游泳,就请你不要依靠透流。”

“哎呀,竟然说这种话。要是你能立刻学会游泳,就不会碍到透流啰?”

对于银色少女的不满,金黄少女不当一回事地说。

茱莉的手因此抓得更紧。

(又来了……)

从莉莉丝转学进来至今,她们两个已经像这样针锋相对了好几次。

而原因,是这位金黄少女夸下豪语,要我成为她的“绊双刃”。看来那一句话,让“我说不定会被她夺走”的警报,在茱莉心中大鸣大放。

所以她时常像刚刚那样,指责莉莉丝的行动或发言。

但莉莉丝似乎根本不痛不痒,始终保持一贯的从容,双方没有酿成重大冲突,或许能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就我个人嘛,虽觉得想护住我而紧抓着我的衣服的茱莉有点可爱;但我基本上还是得当个和事佬,为她们调解。

“唉……好了好了。茱莉,莉莉丝没有造成我的负担,不用担心我。所以莉莉丝,你想抓就抓吧。”

“透流……”

“…………我看还是算了。虽然我喜欢看透流伤脑筋的样子,可是刚刚那样好像不太好。请原谅我的任性。”

一这么说,莉莉丝就“扑通”地潜入海中——并在数公尺外探出头来。

“透流!为了帮我散心,我们就来比谁先游到岛上吧!”

“……我还背着茱莉耶!”

“就当是放水嘛-我是女生耶,稍微让一下也没关系呀。Ready,go-”

“喂!太、太卑鄙了吧!我又没答应和你比赛!”

不知莉莉丝是没听见还是故意忽视我(应该是后者),她已经向小岛游去。

(我身边怎么那么多像莉莉丝和小虎这样的好战份子啊……)

先行一步的金黄少女虽让我望之兴叹,但我并不讨厌她。

“透流,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我也不想输给她,就比一场吧。你要抓好喔?”

“好-我绝对不会放手。”

追了莉莉丝约二十分钟后——

我以无限反复的浪潮声为背景音乐,在沙滩上躺成大字。

“真是辛苦你了,透流……”

“你真是输惨了呢,透流-”

“我、我忘记自己穿制服了……”

而且对方穿的是泳装,根本不能比,只有被狂电的份。

“不过呢,你能保持那种速度不间断地一路游到岛上,也算是了不起了……要是成了我的丈夫,我晚上不就都不用睡了吗?”

你在说啥?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要休息一下吗?”

“抱歉,让我躺一下……我现在真的不想动……”

我的话使得莉莉丝噗哧喷笑,并大笑:“你也太拚了吧!”

“我知道了,透流……休息对我也有帮助。”

我不太理解,问茱莉为何也有帮助,她回答:

“因为湿衣服很不舒服……特别是内裤。”

“既然这样,就休息到你衣服干掉再说吧。”

“好,谢谢你的体谅。”

银色少女点点头——就把手伸进裙子里。

“茱莉?”“你、你想做什么呀!”

“啊……真、真是不好意思……咿呜!”

发现她内裤脱到一半,我急忙把脸别开。

最后的叫声,大概是穿回去时冰到了吧。

“我去那边的石头后面晾干。”

说完,茱莉就消失在附近的岩堆后——又突然探出头来。

“不可以过来喔,透流。”

然后又稍微红着脸缩了回去。

“……那孩子是不是有点呆呀?”

“是有点……”

多亏她的呆,让我在日常生活中三天两头就遇上些不得了的事,但我可没傻到会将那些告诉莉莉丝。

“哼……”

“好、好啦,我想小睡一下。”

我避开莉莉丝有话想说的视线,闭上眼睛。

“哎呀,要睡啦?难得能在海边和泳装美女独处,不享受一下说话逗女生的乐趣却只想睡觉,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睡觉是恢复体力的最佳方法嘛。抱歉,让我躺个三十分钟。”

“OK,没问题。那我就——”

突然间……我感到有道影子投来。

“莉莉丝?”

睁眼一看,莉莉丝弯下腰,遮住了如沐阳光,想把我盯穿似的注视我。

“有遮荫的话,应该比较好睡吧?”

“啊,是啊……可是这样你反而很热吧……?”

今天艳阳高照,热死人的毒辣阳光不断炙烤着我的皮肤。

“只是三十分钟,不要紧的,我也想让透流好好休息嘛。”

“……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不过这样我真的过意不去。”

“我是自愿这么做的,你不要想太多,而且我防晒油都涂好了……要是你还觉得亏欠,事后再想办法补偿我怎么样?”

“那我要怎么补偿?”

听我这么问,莉莉丝伸指点点嘴唇,露出戏谑但娇媚的笑容。

“我要早·安·的·吻-”

“——!”

“想先付头期款也可以喔?”

莉莉丝将长发撩上耳边,凑上唇来。

红艳得有如玫瑰的唇。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不用帮我遮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即使她的唇稍稍夺走了我的注意力,我也很快就回过神来,转身背对莉莉丝。

这让我又回到了太阳底下,但我本来就是打算这么睡,遮不遮荫的就算了吧。

心脏跳得好快。虽明知不必担这个心,我还是有点怕莉莉丝听见。

“哎哟,透流你害羞什么呀-”

就算听见莉莉丝吃吃窃笑,我也闭眼不答。

这时,影子又探了过来。

“……我不会亲你喔。”

“不亲就不亲。相对地,我要独占你的睡脸三十分钟-”

“拜托喔……”

“不行吗?”

让女生注视我的睡脸,老实说非常羞人——可是,我不知是因为累了还是对方是莉莉丝这样的女孩,觉得那也无所谓。

“知道了啦……谢啦,莉莉丝。”

“别放在心上。这种话不要让我说两次嘛,老公-”

睡了一会儿后,身上疲劳退得差不多,衣服也几乎都干了。

“对了,你怎么会迟到啊?”

我将与莉莉丝对话时不禁感到的疑问直接说出口。

虽然刚开始,她与班上同学有些距离;但在“生存竞争”后,橘拉近了她与大家间的距离,她本身的社交能力也比我想像中的更强,现已完全融入班上。所以,我想她应该不会刻意避免集体行动……

“因为我泳装挑到一半就被丢下来啦。真是的,多等一个小时是会怎样?你们把我这‘特别’当什么了?”

(所以她才会在制服底下穿泳衣啊……)

我看莉莉丝也没想到自己会误打误撞,让辛苦的着衣游泳变得轻轻松松吧。

(不对不对。这可是训练,怎么能穿泳装。)

不过她在着衣游泳训练上表现出色,应该早就学过相关技术,所以没什么问题吧。

顺道一提,我们的船没因为“特别”的莉莉丝迟到就多等,准时按预定行程出航。月见老师还说:“就算丢下那个大小姐,她也会自己搭直升机追过来吧。”结果真的被她料中。

当我想起这些事而苦笑时——事情发生了。

“啊……!”

岩堆后传出细小的尖叫。

我立刻回头查看,只见有个白鸟似的物体飞向海面,而茱莉向它伸长了手。

“怎么啦,茱莉?”

上前询问后,茱莉虽不知在忸怩些什么,但仍告诉了我发生了什么事。

“那、那个……我的内裤被风吹走了……”

“啊……?”

意想不到的回答,使我目瞪口呆地转头,正好看见那只白鸟——应该说内裤落海的yi一瞬间。

内裤很快就遭到海浪吞噬,不见踪影。

““…………””

再度看向茱莉时,她的手已紧拉着裙角。

(所以说,她现在什么也——)

“透流,不可以这样看人家。”

茱莉脸颊微染薄樱、两眉浅皱,抬眼注视着我。

与平时不同的可爱表情,使我的心不禁抨然一跳。

最后,我们放弃了消失在海里的内裤,往宿舍出发。

即使茱莉常表现出疏于防备的姿态,下身放空对她还是件非常害羞的事,让她始终按着裙子走在最后。

我们所抵达的沙滩很快就成了海湾,周围环绕着数十公尺高的悬崖。

但悬崖没有延续多久,我们走了一段路就发现较缓的岩坡。

“这里应该好爬多了……不过在那之前,莉莉丝,你先坐下。”

莉莉丝跟着找块小岩石坐下后,我在她面前屈膝跪下。

并撕破身上的制服衬衫,包住她的脚。

“这样子应该比赤脚好一点吧。”

“呵呵,谢谢喔,透流。光是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这让我更想要你当我的‘绊双刃’——”

“透流,既然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茱莉仿佛想打断莉莉丝似的插话说道。当然,那多半是故意的。

莉莉丝耸耸肩,起身领先出发。

不过穿着泳衣的她一攀起岩,我就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摆了。

只要抬头,就一定会看见莉莉丝的屁股。

而且说到攀岩,就免不了做出各种平时难以想像的夸张动作,让我爬得尴尬无比。

当然,我能不抬头就不抬头。

……这也害我差点失足了好几次。

登上岩壁后,前方是一大段环状山棱。

这时,我才发现这座岛曾是个火山口。

岩壁后方是个洼地,被一座草木密布的森林所铺满。

位在中央处的建筑物,就是我们正要前往的宿舍吧,周围还有类似大广场的设施。

“一个小时到得了吧?”.

“不过呢,天会不会在那之前暗下来就不知道了。”

金黄少女指着略为西斜的太阳,对我的目测表示认同。

接着轮到银色少女开口了。

“这里风很强,凉凉地,我想快点下去……”

吹过山棱的风让茱莉拚命按紧裙子。

尽管觉得这样子有点可怜,我还是喷笑了。

“你好过分喔,透流……”

“莉莉丝,多注意点脚边的树啦。”

我回头说道。

“谢啦,透流。我没事。”

到了傍晚时分,原本阳光就难以渗透的森林更是昏暗,一不注意就很容易被树根绊到脚;尤其莉莉丝脚上只缠了布,走起来感觉很辛苦。

问她想不想让我背一会儿,她却以只穿泳装跟来是自作自受谢绝了。

(看来莉莉丝不喜欢依赖人呢。)

莉莉丝是个什么事都难不倒的人——或者说,目前我们还没见过什么能难倒莉莉丝。因家世显赫而受过各种教育的她,在文武两方面都有优异的表现。

然而,现在却不是那么回事。就连应该是轻而易举的走路,都很有问题。

(朋友一场,有难就该互相帮助,这种时候让我帮一下又不会怎样……)

想着这些事的我再度回头,看见走得和金黄少女同样蹒跚,原因却完全不同的茱莉。一旦遇上必须跨开脚越过的障碍物,她就得注意裙子——还有我的视线,走得很别扭。我虽尽量不回头,但为了她们,我还是不得不放慢速度。

因此,在山棱上目测的一小时早已过去,太阳就要沉了。

“逢魔之时啊……”(注:日本古时相传入夜前天色昏暗时容易遭遇妖魔,便如此称呼这段时间)

森林中更加黑暗,气氛很符合这时间带的别名,非常阴森。

当然,黑暗对我们而言绝对不是件好事——

“好痛……!”

背后有人喊痛——大概是踩到细枝或小石头了吧。

“对不起,莉莉丝,我没注意到。”

“有什么办法。天色这么暗,怎么能怪你呢。”

“还是对不起啦,如果我有什么能照明的话——”

说到一半,我想起了某物的存在。

喀嚓。我按下臂环上的钮,带来一道光芒。

“喔?比我想像中的还亮耶。”

看它灯不大,原本不怎么期待,想不到亮度可比手电筒。

“呵呵,得救了……那么,既然是你忘了有那种东西能用,所以我刚才踩到东西应该能算在你头上吧?”

“对不起……”

对于戏谑地勾起唇角的莉莉丝,我双手合十地道歉。

照着脚边前进了五分钟左右,我看到远处有些亮点。

建筑物发出的人工光线,使我松了口气。

“受不了,总算要到了。”

我向她们说声:“快到了。”继续向光点前进。

有如飞蛾扑火一般——在“那些人”眼中,或许是这种感觉吧。

“——透流!”

“哇!”

走在背后的莉莉丝突然用力拉扯我的领子。

而我根本没时间问她原因。

因为紧接着,某物掠过了我的鼻尖。

“喀!”地一声,有东西刺中树干。

“这是……!”

“小心,又来了!”

还来不及想那是匕首还是什么,我便随莉莉丝的警告迅速向横跳开,跟着背后又传来物体刺中树干的声音。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声音依然沿地面跟来,我只好跳到树后躲藏。

(我懂了,是以光为目标……!)

发现对方如何得知我们的位置后,我向搭档大喊:

“茱莉!把灯关掉!否则会变靶!”

“——!好、好!”

关了灯不久,稍远处的光点也熄灭了。

这样至少能避免对方暗中狙击。

——话说得太早了。

那些东西仿佛能看穿黑暗,仍正确地朝我和茱莉她们射来。

我以树干为盾,尝试窥探那些刀刃似的飞行物体的来向,却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森林,找不到袭击者的踪影。

(敌人……?在这种孤岛上……?)

即使觉得不可能,但我们确实遭到了袭击。

我接受事实、转换心态,并思考敌人的身分。

会像月见那样,是送进学校的杀手吗?

还是两个月前交过手的那群战斗服男子?

抑或是毫不相干的另一伙人?

我的思考很快就被金属碰撞声打断。

(糟糕!攻击转往茱莉她们去了!)

我向剑戟声望去,却看不见人影移动。

看来我们分散得比想像中远得多了。

(可恶!我得赶快到她们身边去……!)

茱莉和莉莉丝都不是万全状态,能全力战斗的只有我一个。

可是,我才向声音来向跨足奔去,就停住了脚。

——不对,是被迫停下。

有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挡住去路。

那人身穿一袭黑衣,脸盖在头套底下无法辨识,给我的印象有如巢居黑暗的妖魔。

“在逢魔之时遇上妖魔啦?”

我对人影投以嘲讽的笑。

——但笑容却在刹那间转为惊愕。

就在“焰”舞动于黑衣人周围之后。

“焰”聚合成形,化为武器之后。

“‘焰牙’……?”



对方从黑暗中展开奇袭,而且都开战几分钟了,身分依旧不明——

基本上,所有人都该拿出最高的戒心专注应战。

对,本该是如此的。

可是茱莉的专注力,从遇袭至今还是相当混乱。

透流躲过第一击、莉莉丝大叫后,茱莉紧接着遭到狙击,而事情就是在她退开时发生的。她着地时,轻飘飘的裙子翻了起来。

“——!”

茱莉赶紧压住裙子,看向自己的“绊双刃”——透流。

少年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攻击来向——一片深沉的黑暗,不像注意过茱莉的样子。

(应该没事吧……?)

尽管只有短短一瞬,而且周围很黑——但还有臂环的照明,实在难以判断透流有没有看到。

不过她没有向透流确认的闲功夫。

“茱莉!把灯关掉!否则会变靶!”

“——!好、好!”

即使连忙关了灯,她的位置也早已暴露在袭击者眼前,仍然遭到攻击。

茱莉按着裙子向后跳开。

“你还在做什么,快具现出‘焰牙’啊!”

莉莉丝压低声音,向茱莉下指示。

“……我当然知道。”

茱莉的情绪已经混乱到本该瞬时反应的事都忘了。

(我要更集中才行……!)

一旦动静消失,沉寂立即吞没黑夜中的森林。

不时林梢随风摇曳,枝叶擦出沙沙沙……的声响——

袭击者便趁这一瞬发动攻势。

铿——!铿——!具现化的“片刃剑”将飞来的物体接连击落。

“这是‘苦无’吧,对方是忍者吗?”

即使身旁的莉莉丝看着击落的物体如此低语,现在的茱莉也听不见。

每个闪躲、弹挡、击落,都让她的裙子大幅摆动,破坏她的注意力。

(透流人呢……?)

在一次较大的闪躲后,茱莉左右巡视透流的踪影。

看不见他的人,让茱莉既是安心又是担心。

茱莉所认识的透流,是个会不计自己伤势奔向同伴、设法保护的人。透流没有赶来,表示他可能陷入了无法抽身的状况。

如此一来,自己就该尽快打倒对方,自己赶到他身边。茱莉虽这么想——

“唔……!”

敌人却不允许,从远处持续进攻。对方一味以远程武器攻击,丝毫没有缩短距离的意思,逼得茱莉困于守势。

当然,只要缩短距离,状况就会改变;但一考虑到“被看见”的可能性,茱莉就裹足不前,无法任意进攻。

(我该怎么办呢……)

即使原因在于自己的矜持,茱莉还是怪罪到在这种状况下攻来的敌人。

(可是现在透流状况可能很危险,不是为这种小事犹豫的时候……!)

另一方面,莉莉丝则是冷静地分析对手。

(还真快……但还比不上茱莉这孩子。)

仅就战斗能力而言,莉莉丝给予银色少女相当高的评价。

特别是机动性。在日前的“生存竞争”上,莉莉丝有过深刻的亲身体会。当时茱莉有些焦躁,进行了单纯的直线攻击,所以不难对付;但若她能冷静进攻,那场战斗应该会更为棘手。

当然,那改变不了自己是最后赢家的事实。莉莉丝这么告诉自己。

无论如何,目前袭击而来的对手,速度和身旁手持“双剑”的少女有着天壤之别。

(……问题是,对方的攻击不是只在一个平面上。)

敌人在茂密生长的林木间上下飞窜,不时急遽改变方向;除折返外,还会向上、向斜移动,将地形和视线不明的状况利用到最大限度,无法捕捉正确位置。

不过,这问题同样是缩短距离就能解决,但金黄少女却为与茱莉不同的原因无法行动。她心想,自己赤脚裹布的状态下,发挥不了原有的表现,难以缩短与对方的距离。

所以她集中心神,专心判断对方的下一步,举起“来福枪”。

“……那里!——呃!”

喀!长枪管构成阻碍,前端敲中周围林木,弹道偏得非常离谱。

(选在这里攻击,是想用树林当牢笼围困我们吗……很行嘛!)

敌人的战法使莉莉丝露出不逊的笑容。

“苦无”也贯穿黑暗,向那笑容袭来——

铿——!茱莉击落“苦无”,一面盾似的站在莉莉丝身前。

“……我可没要你帮我喔?”

“嗯,是我自己要帮的。”

无趣的回答让莉莉丝不再多说什么,将心思放回敌人身上。

(真有一套。)

地点选择和时机都不错,最令人赞赏的,是能够压制自己和茱莉两个位阶“Ⅲ”的实力——尽管自己无法全力发挥。

“所以……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如果空间能再大点就好了……”

“……有空间就好了吗?”

听了莉莉丝的呢喃,银色少女略沉着眼扫视周遭并这么问。

“你想到办法了吗?”

“只要你跳到空中——我就帮你制造空间。”

莉莉丝霎时惊讶得睁圆了眼,并立刻明白茱莉的意图。

“那就等时机到吧。”

“好。”

点头后,茱莉看了脚边一眼。

现在,少女们所站的位置到处都是及膝的灌木丛,透流不在附近;对方似乎也知道自己占尽地利,无意接近。

(这样应该没问题……!)

很快地——时机到了。当“苦无”射向两名少女之际,金发少女笔直耀起,银发少女相反地弯腰沉身。

沉身之余,茱莉全身回转一周——同时画出圆形剑轨。

铿……!袭击者清楚地听见了一阵尖锐声响,但不是过去弹开或击落“苦无”时响起的金属碰撞声。

那会是什么声音呢?袭击者才刚有如此疑问,就亲眼看见了答案。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困住金发银发两名少女的牢笼——树木,开始呈放射状倒下。

——不对,是银色少女所斩倒的。

“什么……!”

少女施展从那娇小身躯难以想像的惊人力量,使景观为之一变,袭击者不禁大为讶异——因此产生些微空隙。

而金黄少女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枪声瞬即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