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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远山高中棒球社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祺

录入:朽影

「快投吧!」

那天是想忘也忘不掉的入学典礼当天。

那可以称得上是决定了我高中生活的一切,与变态相遇的命运之日。

「快投啊,那边那个懒觉BOY!你有听见我说的吧,快点投给我看啊!不对,快投就对了!不对不对,不得不投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可能不投的,快点!」

「……啥?」

一直说快投快投的,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今天是四月六日。

是我将来会在此度过三年学生时光的私立远山高中入学典礼举行之日。

就是在那天早晨发生的事。

「快投啊!应该这么说,请你快投吧!投一下啦,求你了!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请求,现在马上投给我看吧!」

「……」

提出甄试申请、进行测验、公布上榜——我已经三次抱持着紧张感走过我家前往远山高中的道路了。这条路走到半途会经过一个视野良好的河岸,在这里悠闲地散步并细细品味景色相当不错。

天气晴朗、微风轻拂、风景优美空气又清新……但是。

因为遇到了奇怪的家伙.害我欣赏美景的心情整个没了。

「快·投·啊!呼哈,快·投·啊!嘿唷,咕歪·吐喔·喔啊!」

「…………」 ,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以防万一,结果出门太早了的关系,四周都看不到除了我以外的人影——看来那个变态应该是在对着我拚命嘶吼吧。

不过……到底是要我投什么啊。

药匙(注1:原文为「匙お投げろ」,是日本俗谚。照字面解释是投出汤匙,匙指的是医生调合药品用的蘖匙,将其丢掉则意指放弃跟不抱期望。)吗?我又不是医生。

身体吗?我眼前的确是有条河没错啦。

虽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话说最近常有些精神方面有疾病的人引发社会事件,要是让这奇怪的家伙感到不悦,搞不好他会直接刺过来。

没办法,只好转身正面面对那个大声喊叫的人了。

那是个捕手。

「喔!终于转过来了呀呼!率先结束第一阶段真是太幸运了的中村雅夫背号零二!就照着这个气势进入第二阶段并轻~松地突破吧!快投吧懒觉少年!放马过来!」

这家伙吵死了……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在这时间点我对他还只有这点程度的评断而已。

「一直说快投快投的……是要投啥啊?还有你谁啊?」

「呀呼~开口说话的第二阶段也抵达罗!就照这样子顺利通过第三阶段如何?来,快投吧!把水泥随便搅一搅就好了,简称就是懒觉BOY!COME ON!」

这水泥根本完全无法使用吧。

话说阶段也分太细……难道是千里之行始于一步的战术?

他的目的是什么还看不出来。

被他完全无视掉的我又再次发问了。

「……我说,你是那位?」

「我吗?我是中村雅夫,刚刚就已经报过姓名了吧!」

……唔,他的确是有说过啦。

「正如你所见,我是个捕手!」

……看来是不打算再做其他的补充说明了。

捕手中村雅夫(以下以中村称呼),身体跟脚理所当然都装备上了护具(为什么会是理所当然这我也不了),面罩与捕手手套也都穿戴整齐,一身棒球捕手装扮的模样双脚岔开威风凛凛地站立在河岸边。

接着中村指着我的脚边。

「别装模做样了,快投给我看啊!」

然后单方面地命令道。

这是叫我把脚边的狗屎捡起来并全力投出的意思吧,不过冷静一点重新思考,对于现在赤手空拳的我来说,这应该是打从心底完全不希望演变成这样的情形吧。结果当我在脚边发现只有一颗棒球孤零零地滚落在那时,心中那股安心感真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那颗棒球还是硬式的,都被称为是「硬」式了,要是被打中可是会非常痛的。那正是高中健儿与职棒选手都将自己的一切赌在上头不断追寻的、充满魔性的白球。

也就是说,他是要我投这个,应该是这样吧。

可是这到底是怎样啊。

「唔,为什么不投?你都已经拿在手上了、都已经握住了啊!别、别吊我胃口快点投给我看啊!乱七八糟又没搅拌的树脂,简称懒觉BOY!」

越来越糟糕了。

要是不快点投的话,不知道他会发疯到什么地步。

而且我这发型不是因为睡懒觉才睡乱的,是用发蜡抓的。

「嘿~」

还是快点去驱邪比较好,于是我快速地朝着中村丢出了球。我一边想着早上这四周都没人真是太好了,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是刚才晚一点出门上学,搞不好就不会遇到这种鸟事了。

算了……随便啦。

抱持着这种想法加减投一下,投出了一个与其说是投出不如说是随意用抛的球。

但是中村他。

「噗喔。」

在捕手手套中的球与我的脸上来回数次后——就拉开面罩,全速地往我这边冲过来。

他是个第一眼看到就会不自觉脱口而出「唔哇是棒球社!」的平头少年.唯一不像是棒球社员的地方是他的眼神太过明亮,意外地让人觉得很帅气。

怎么回事?

他有什么不满吗?

如果是想做会被起诉的事,那我这边也会全力反抗的喔,这个混蛋!

「背号零一,投手懒觉BOY!」

他抓住我说道。

要是画成漫画大概是单面不够画的魄力场景,中村抓住我的肩膀大叫。

「……啥?」

「投手啊投手,懒觉BOY!」

投手、倒酒……再加上BOY。

酒吧?

未成年是禁止饮酒的吧?

如果他是装傻就能逃过一劫的对手,那么人生将会是多么美妙啊。

「顺带一提『浙哩浙哩投投,浙哩投投(注2:日本知名漫画改编的电视剧《带子狼(予速れ狼)》主题曲歌词。原歌词是しとしとびっちやん,是雨声的拟音。びっちやんう厶音近ビツチヤー(投手),故中村刻意说成投投。)这种装傻梗我可是不容许的喔,睡衣BOY!」

「突然变LOW是怎样啊……而且你说的梗我还听不懂咧。」

话说这家伙外表看不出来,实际上力气挺大的。他只是拍拍我的肩膀,我就觉得好像快脱臼了。

「……所以投手是指什么?棒球的投手?我吗?」

「YES,THAT RIGHT!」

「为什么?」

「不对不对,这时你要吐槽『到底是投手还是右外野手,给我说清楚!』才对吧,蒙头大睡BOY!」

我跟这位中村先生是第一次见面吧?

就算他想要我吐槽他,我也办不到。

「……唔,RIGHT就先不管它。」

「只有RIGHT吗?干得好啊,睡莲BOY!」

……?

我做了什么好事吗?

而且睡莲啥的已经超出理解范围了。

「你刚说投手什么的,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简洁地详述。」

「远山高中!棒球社团!社员不足!即将废社!请帮我们!就是这样!」

「……真了不起。」

我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如此简洁又详细的说明。

虽然没办法写成一篇文章。

所以……唔?

「简单说,就是要我加入远山高中棒球社吧。」

「嗯!」

「守备位置是投手吧。」

「嗯嗯!」

「就算社员召齐了,但是到暑假前没取得一胜的话就要废社吧。」

「嗯嗯嗯!」

真的假的啊。

居然全被我说中了。

而且——投手?

就因为刚才那颗球?

刚刚那种投球力道……叫我当投手?

是从那一球中看出了什么素质吧。

「讲真的?」

「是棒球!」

难道他是听错听成将棋了吗?

我与中村之间开始产生沟通障碍了。

「所以说来跟我一起打棒球吧!我是捕手,YOU是投手!」

就算你这么说也办不到啦。

我有我心中已经描绘好蓝图的高中生活要过。

所以棒球社什么的是绝对敬谢不敏。

我表明了我不想参加的意愿,但是中村态度却很强硬。要具体说明怎样强硬,就是他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只是不断地高声重复着自己的主张,把自己的做法从头贯彻到尾这样。

简单说就是双方根本无法建立沟通管道。

我也不可能与这种家伙组成搭档。

「请你去找别人吧。」

「不是YOU就不行的,把砂糖倒进咖啡后就直接喝掉的青年,简称懒觉BOY!」

「当你说出青年时,BOY就已经不成立了吧,再说为什么我非得被你这样叫个不停啊。为什么这么叫既不说清楚,而且跟你之前说的那堆名词又没什么关连。」

「社员虽然不够,但是干劲跟热情与娱乐性绝对不会输给其他社团的,请多指教!」

太了不起了。

能够无法沟通到这种地步……这家伙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我已经累毙了。

真是太可怕了。

这个中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就请你多指教啦,懒觉BOY!」

他脸上露出爽朗、应该说是爽朗到不行的笑容,捕手中村(莫名地帅气)从我面前精神抖擞地离去了。

「……到底是怎样啊。」

因为他的话说得太多又太强硬,所以我无法普通地与他交谈……现在再仔细想想,为什么他会知道我是远山高中的新生呢?我身上穿的是跟礼服出租店租借一天的西装,但他说话的态度比起推测,更像是断定了一样……

唔。

好谜。

想到个人资料有可能外泄就有种恐惧……不过那家伙的脑袋应该不是很好,也许只是没有办法进行太过深入的思考吧。

「接下来……」

手上这张被硬塞过来的,不知道算是劝诱还是地图的纸张该怎么办呢——考虑了数秒钟后,看见旁边就有条河,于是我边回想着小学时去露营的回忆边折了一艘纸船,并将小船放进河里跟它道别。希望有别的远山高中学生捡到这艘船。然后成为那个变态的饵食吧。友情?努力?胜利?NO,THANKS~!热血?毅力?青春?

IT-S TOO MUCH~!

我只想参加随兴又悠闲、说一堆垃圾话还能笑翻天的社团,我想要过着惬意的放学后时光。我想要没有竞争关系,只要能够玩在一起就很开心的朋友。

这就是我的高中计划。

将截自中学的全部都舍弃掉,重新开始展开全新的人生……!

这份幻想,却漂亮地被打碎了。

*

数小时后。

远山高中。

入学典礼结束后——位于四楼的一年级教室之中的某一间。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要发出气功弹而集着气……才不是这样,不如说是完全相反,因为回想起过去的事,而把全身力气都藉由声音发泄出去的噪音混蛋,不是别人就是我。

「唉啊啊啊……」

我想重新填写高中志愿。

不,应该从国中选校……不对不对要从小学开始,干脆连投胎的星球跟时代都重新选择一遍好了。

总而言之……郁闷。

——哔。

「呜~好想回家喔……」

虽然回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想回家。不过等等还要提交申请文件与拍摄照片,所以也不能回去……可是还是好想回家喔。不是模棱两可的感觉,而是明确的意志,最好是现在马上立刻。

话说回来。

要是才刚入学就这么任性妄为的话,肯定会被可怕的学长给盯上的,这种微小的反抗心态遗是先暂且按捺下来吧。

当我顺势趴倒在桌上的数分钟后。

「喂~桂木同学,你怎么了?」

桂木是我的姓,名字叫作悠。

……这一点也不有趣。

「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只是身体的话、没有不舒服。」

坐在我后头的男生用很担心的语气问道,所以我就「没事啦」地回答他。

小岛秀一。

因为姓式发音的关系,他就排在我后面一个位子。跟我同样地提早到达学校,他也是我第一个对话的对象。

乍看之下给人一种草食系温柔男子的第一印象,身材整体纤瘦。五官十分端正,看起来好像有点混血儿的感觉。

——哔哔。

小岛识相地说着「是吗?没事就好」,也没追问下去就直接转换话题。

「对了,你决定好了吗?」

「……什么事?」「股长的工作。」

……那是啥偶不猪道。

我这么回问以后,小岛同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咦?就是入学典礼开始之前,老师说过的那个啊。在典礼举行中途反正什么事都没法做,闲得发慌的时候就思考一下有没有想担任的职务这样。」

「有这回事喔。」

老师好像有说过,又好像没说过。

因为我有其他在意的事,与其说是在意。不如说是那件事会让我昆到心情沉重。

——哔哔哔。

「唔……挑个轻松又不麻烦的工作来弄就好,那你呢?」

我将上半身往右扭转,然后把头也向右边转,就这样坐在自己座位上回头问着小岛同学。他则是「嗯~」地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

「我觉得一般的班代就很不错了,文化祭或体育祭的执行委员好像也不错。只要活动期间过了之后就很闲了,但是活动期间的工作量会比班代还要爆增好几倍吧?」

「……嗯?」我花了数秒才查觉到他是在寻求我的同意,所以我敷衍地回应了声。

「啊、嗯……对啊。」

「啊,不过照这样说,当班代在体育祭跟文化祭期间也是有工作的,长远来看的话,班代的工作也很热血对吧?不觉得斗志都燃烧起来了吗?」

看来他的干劲满满,跟我完全不一样。

接下来小岛同学从要担任的职务的话题擅自转开,开始热切地谈论起自己想要如何充实自己的高中生活。恋爱啦社团啦班级职务啦,打工啦兴趣啦公益活动啦……总之说了一大串。今早的变态也是这样,我怎么老遇到这种不听别人说话老爱自说自话的家伙啊。真是太奇怪了,天气预报明明什么也没提到的说……

——哔哔哔哔哔。

「我想了很多,合唱比赛的执行委员也很棒啊。一开始我对这种比赛是敬谢不敏的,不过一但参与过之后就(以下省略)。」

——哔哔哔、哔咚。

「社团与念书两方希望都能兼顾到啊,还想去应征打工来存点钱!虽然这样会很辛苦,但果然很值得挑战以下省略.」

——哔咚哔咚哔咚哔咚。

「然后要是可以的话,想交一个可爱的女朋友……」

「桂木同学,你好。」

冷冽地——宛如日本刀般锐利的声音,将我们之间的空间切开。

小岛同学的话就这样唰地当场被冻结。

有位少女伫立在我们旁边。

「这还真巧,居然又念了同间学校而且还同个班级。」

五官端正的艳丽容貌。

「虽然明年会怎样还不确定,至少这一年内还是同班同学。」

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

「还请你——多多指教了。」

她边说边轻轻地点头示意后,也不管我是不是有任何反应,径自地走回她的座位。

立如芍药般挺直,坐如牡丹般雍容,举步如百合般摇曳生姿(注3:原文为了「立てば芍药、座れば牡丹、步く姿は百合の花」,芍药是直立的花茎前端盛开的华丽花朵,牡丹是花茎四处伸展盛开在顶端的艳丽花朵,百合则是清纯的象征,迎风摇曳的姿态十分优美,故使用这三种美丽的花朵来形容女性的仪态与美貌。)——这个形容好像有点老套。

小岛同学呆呆地望着那女学生走远的背影,接着用肯定的口气说道。

「……原来如此,那位是桂木同学的女友啊。」

「完全不是。」

我可完全敬谢不敏咧。

「咦?怪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话说你是从那个地方得出这种结论的,我完全无法理解啊。」

「哎呀……因为、那样嘛。」

因为很可爱。

他有点含糊地歪着头说出「而且那女生还是新生代表」。

他这话让我回想起了数小时前的恶梦。

终于可以过上呵呵呵的高中生活啊哈哈呼哇哇,宣告梦境即将成直《的入学典礼。

接着是新生代表上台致词,她——柳濑纯便站了起来。

还残留着些许稚气的端整容貌,虽不高但充满韧性的柔软身躯,全身上下散发出宛如日本刀般的冷冽锐利气息。因为她的姿态与常人有着极大落差,有不少人都因此而看呆了,而我脑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

——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里……

光只是这样,就让我的心情「噗咻」地像泄气一样整个低落下去.

「不过她刚刚那样说,你们念同所国中还同所小学是吗?」

「唔……嗯,差不多就是那样吧。」

我敷衍似地随口回答……但是小岛同学好像是那边的开关被打开了一样,眼神闪闪发亮地露出兴趣十足的表情。

「喔~也就是说你们是青梅竹马罗。她是个怎样的人?」

「……天晓得。」

「她应该……脑袋很好吧,都能当上新生代表了。」

「大概吧。」

「看来也很擅长运动的样子,她走路的模样很有气势的说。」

「也许。」

「外表也很不错……她有男朋友吗?桂木同学你知道吗?」

「不猪道咧啦啦啦。」

「……你干么表现这么冷淡啊?你没有斗志吗?」

「啊,你看,老师来了喔。」

我决定不再奉陪这个话题,将身体转向前方坐正。小岛同学不满地用食指「啊哒哒哒」地戳着我的背,我也完全不予理会。

「喂~你们给我安静点~」

虽然是中气十足又粗鲁的语气,但站在讲台上的这位好歹是位女性,年龄应该是二十岁后段班(推测),浑身上下还残留着些许的年轻气息。她那声招呼虽然跟小岛同学一样让人不悦,但却莫名地有种不拘小节的感觉,我个人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我是这一年内担任你们班导的芝原。喜欢的事是偷闲、假日,讨厌的事是浪费时间,所以说,麻烦的事就趁早解决了~」

芝原老师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股长职务」几个字,但是写一写好像觉得实在是太麻烦了,发泄压力似地抓了抓她那一头黑发后才转过身面对我们。

「因为班代要有男女各一,所以就先决定人选,之后的职务都交由班代来主持。这就是那个啦,先让你们习惯班代啦,因为有很多事都会交给班代处理呢。那么自愿担任的人就请举手吧。」她说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马上又追加条件。「啊,决定股长职务的限制时间只有三十分钟喔,要是在三十分钟内还没全部确定下来,那就由我来决定人选,抱怨什么的我会全力当作没听见,决定好的事也绝不容更改喔。」

喔、喔……喔,这是什么后宫点妃的风暴啊。

这也不拘小节过头了,我个人对这种人是想要敬而远之啊。

不知道是大家都跟我有同样想法,还是只是单纯地对班级代表这个职位没有兴趣,也或许是还想要再多考虑一下子……总之时间就在无人举手的状况下静静流逝——

「我自愿。」

唰——

在约有四十名学生的教室当中,终于有一只洁白又纤细的手腕被优雅地举了起来。

那正是刚才的话题人物柳濑纯。

「喔,不错嘛,很积极喔,其他人也多学着点啊~女孩子们,有人也想当班代吗?」

芝原老师笑笑地问道,但回应她的只有连针掉落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寂静。

很好,没人要出马角逐。

我想应该是有一半的人知道她是新生代表,另一半的人则是对班代没兴趣吧。反正大家也都不会有其他意见,就这样决定了吧,还挺轻松的。

芝原老师也将全场的沉默当成是全员默认。

「那么,男生的话……」

她将视线直直地盯在班上男学生的身上,「快点举手让我把工作丢给你」这个讯息透过她那混浊的双眸完整地传达出来了。

不过——沉默。

要说当然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反应。

可是过没多久,她那双质疑的双眼不知为何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喔?

「好吧,既然没有别人,那男班代也就这样决定了吧。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咦?这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会这样强制地进行下去?

这就是新世代型的霸凌吗?

「是,我叫小岛秀一。」

我还以为是我被强制点名,结果是全班只有坐在我身后的小岛同学举手。

太好啦~

小岛同学你很努力……咦?

「我还是当班代好啦,这样才能更加了解她的事情;:」小岛同学对我这么说道,一边偷瞄柳濑一边用拳头「砰砰」地敲着我的肩膀。

「如果你知道关于她的什么事,请当成建议告诉我喔。」

才不要。

但我的心灵却没坚强到可以直接了当地表达我拒绝配合的意愿,不过我也绝不可能点头答应,绝对不会点头的!为了要坚定这份想法,我像是放弃一般地无力低语道。

「……虽然不算是建议,倒是有件事可以跟你说。」

「嗯?什么事?」

「尽量别把我扯进去……」

陷入乡愁思绪的我就这样抱持着忧郁的心情,在心中寻求着能够抵达的故乡。一边赌气般地擅自趴在课桌上。

顺带一提在这之后。

要在三十分钟内决定完全部的股长职务实在太严苛了,因此没有在时间限制内完成——芝原老师严正公平地随机抽签的结果,我被任命为金鱼饲育股长。

这个——这次才是追加的霸凌吗?

*

放学后.

夕阳斜射的校室。

大致的必须事项——购买敦科书、拍摄学生照、自我介绍、教师致词、提交申请文件巴拉巴拉——都结束之后,剩下的无人空间。

除了我以外无人存在。

「唉……」

我独自一人站在教室后方叹息。

眼前是一个看来昂贵的鱼缸。

在其中悠游自在的,是名字与外表根本无法连想到一块的鱼儿。

「明明是金鱼,为什么不取名叫金鱼就好……」

我随便地撒着饲料,边这样想着。

「……唉。」

这想法实在太没建设性,让我又叹了口气。

这职务是怎么一回事啊?根本没必要设这种职务吧?

虽然好像每班都有养小动物,不过到底是谁先开始这种风气的啊?

「因为是私立学校嘛,就算有些特殊规定也不奇怪……嗯?」

当我自百自语地回过头时——在某个人的桌子底下,掉落了一个粉红色的物体。

「……是忘记带回家的吗?」

我把饲料罐放到柜子上,走近那样东西并将它拿起来——

「……呜噗,」

我发出了意料之外的吐息。

纯正粉红色上头绘着金鱼的图样——中间还大大地写上了「助」字。

那是一件T恤。

不管是色调或是字体的选择,分开来看都是相当不错的……但组合在一起就产生了奇迹般的化学反应。感觉有人看到之后愤慨地大喊「这衣服是谁设计的啊?」也不意外。

唔~

放着不管比较好吧……当我烦恼着的时候。

「咦?还没回家啊?」

嘎啦啦啦啦——

教室的门被拉开,声音也跟着传进室内。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让我反应不及。

「打扫应该早就结束了吧。」

边说边挺直背脊往这边走来的人,是柳濑纯。

「……因为股长职务的关系。」

我把「你为什么会在这」的疑问吞回肚里,冷冷地回答。

柳濑露出讶异的表情。

「职务……是指金鱼饲育吗?那是这么麻烦的工作吗?」

「只是因为股长会议莫名地花了很长时间而已。」

没错,那是超乎想像的漫长时间,那份热忱已经到让人觉得这所高中改名为金鱼高中也没问题的程度了。负责的顾问老师好像是被谁胁迫了一样,不断地重复叮咛着。

所以才会耗到现在。

柳濑像是接受我的说法,说了声「辛苦了」。

接着她就蹲下身,搜寻着每个人的课桌,像是在看是不是有人忘了带东西回家。她的背影像是在诉说着「别在意我请继续」——因为她的动作太过自然,让我不由得开了口。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柳濑没有回过头。

「我只是回来拿忘了拿的东西而已。」

「我不是说那个——」

「?」

我对蓍稍微歪了歪头仰视着我的她说道。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来念这所学校。」

老实说吧.

远山高中既不是升学名校也没有什么活动特别有名,只是个排名靠尾的私立高中而已。

而柳濑纯这个人,是用优等生等词汇都不足以形容的超优秀分子。在校表现也好全国排名也好学生会活动也好,不管是那方面都发光发热地活跃——就算是搞错了,也不可能沦落到这种没没无名的私立高中来。

那种事其实怎样都无所谓。

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要见到她而已。

为了要舍弃过去。

为了要迎向崭新的未来。

不管是哪里——只要是个没人认识的新地方就好。

所以我才这么问她,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责难吧。但是柳濑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回答,简直就像是早巳预料到我会这么问她一样。

「这是我的选择。真要这么问的话,那桂木同学你又为何会来念这所学校?」

「……」

无言以对。

正当我哑口无言时.柳濑却迅速地转变了话题。

「那种事就暂且放在一旁……可以请你还给我吗?」

「……什么东西?」

「那个。」

她边说边伸出手指向我手中的粉红物体。

「那是我的东西。」

…………原来是你的喔。

我正在烦恼该对这东西下什么评论,不过看来已经没必要思考这种事了。

「你~们~好~啊~」

「因为在一年级的教室所以是一年级生……我这么说没错吧?」

从教室的窗口传来声音。

柳濑也听到那声音而转身面对窗口,转身的同时遗还用机会若无其事地从我手上将那件衣服给拿走。算了,反正也没啥好说的。

话说回来。

「……你们是那位?」

直球地丢出问句。

格子花纹的上衣与裤子,不管是在记忆的那个角落都不存在的个人装扮,我推测他们应该不是一年级的学生。从他们刚刚所说的话也大概猜得到啦.

两个男生(也许是学长)说道。

「唔~我们啊,那个……是来劝说新生加入社团的喔。」

「如果方便的话……哇啊。」

他们想进入教室说些什么——的时候,却从身侧被人给轰到一边去,因此他们不但没有进入教室,还滚落到走廊的另一端而退场了。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队~长~!」

将两个普通男生给轰飞的少女——一头蓝发绑着马尾,在仔细地环顾着我们教室后,对着跟在她身后的红发双马尾少女大声说道。

「这个教室还没贴上海报喔!」

「我允许,在这边贴上海报吧队长~!」

「SIR!YES SIR!」

真是有活力啊,是个活泼的孩子呢。

不过这些人是谁啊?

我想红蓝两位少女应该不在意这种疑问,她们只是在教室到处跑来跑去,并且开始张贴起各式海报。看起来是连续的漫画内容,最后一页写上「欲知后话请立刻前往文化社团教室栋三楼B教室!」的字样,看来漫画还没结束。

原来这是宣传海报啊。

这方法真是不错啊——虽然我一瞬间感到佩服,但画风完全是耽美系的,看来从这边就已经在进行社员的挑选测验了。

就这样我带着一半佩服一半受不了的心态远眺着她们所张贴的海报时。

「……唔唔?」

「唔唔唔唔唔?」

啪哒啪哒啪哒。

她们像快走选手一样地靠近我,并仔细地看着我的脸。

「果然……是卡纳利欧大人啊!」

「……啥?」

「堕天的独臂卡纳利欧·伊尔修坦特!」

「……谁啊?」

「让我拍张照吧,卡纳利欧大人!」

「请先向我的事务所提出申请。」

「我不会拿去做商业用途的!只会在个人兴趣的范围内使用!」

「但我的肖像权是商业等级的啊……」

不知不觉中……应该说在我发愣思考的一瞬间,她们就用手机啪嚓啪嚓地照了十几张照片。动作也太快了吧混蛋~我的灵魂要被抽走啦!

「呼呵呵呵……真糟糕,就算是照片看来也超赞的……今年的一年级生真是大丰收啊……」

「刚才也遇到了库乌拉大人,总有一天要拍到这两人的合照……」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断交换对话的红蓝二人,看来相当高兴又开心……话说是不是有点太兴奋了,感觉很可怕啊。真是的,还是报警处理比较好吧。

当我认真地想着要报警时,两位女学生却说着「请!」一边把什么东西往我这边塞,因为她们塞过来的气势太过猛烈,让我不由地就收下了.

那是名片。

【漫研社长】【赤岭叶月】【基本Layer(注4)】【喜欢的话是训练成自然(注5)】

【漫研会长】【青峰弥生】【基本Later】【喜欢的话是只重讲和不重外貌(注6)】

注4 Layer,意指喜欢角色扮演的人。

注5 正确说法是「习うより惯れろ(习惯成自然),原文则是故意写成「习うより驯れろ」。

注6 正确馈法是「花より团子(只重内在不重外貌),原文则是故意写成「花よ谈合」。

「……唔喔。」

这是故意打错字制作的名片吗?

还有,社长跟会长也让我很在意。

「嗯,也就是说,如果方便就过来玩吧!」

「我们会满心期待您的到访喔~!」

也就是说是怎么一回事啊?不等我将疑问问出口,红蓝配对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像阵风似呼地跑走了。

「……喔?」

当我回过神时,柳濑也不见了,教室里又只剩我一人了。

这是怎样啊。

一瞬间我怀疑起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呼,唔……」

不过——社团活动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我遗忘了,是什么呢?

虽然想不起来,但有种不好的预感。

*

结果事件就发生在隔天的早上。

犯人是房东……不对,是中村雅夫。

被害者是我以及同班同学,还有第一节课的化学老师。

「懒觉BOY有来学校吧!?」

那家伙——虽然没有穿上捕手装,但还是穿着棒球制服现身在我班上的教室里头,还拿着大声公在这美好的上午时分大声喊着。

怎么回事?

到底到底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热水倒进杯子里连搅都不搅就端给学长喝……简称懒觉BOY!我已经知道你是这个班级的了,老实地投降吧!」

不不不不,完全搞不懂你在说啥啊。

班上全员当然都陷入了呆滞状态,连化学老师都微张着嘴哑口无言。

「懒觉BOY在吗!背号零一!确定可以登上我等远山高中棒球社王牌投手宝座、备受期待的强力新人!」

唔……为什么我会被这样看待啊?

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虽然不知道是发生啥事……不过那人好热情啊。」

好像从背后传来杂音,还是当作没听见好了。

但中村似乎没有忽略掉这个杂音,而将视线转到杂音发出的方向——也理所当然地发现了我的存在。

「喔,你在嘛!睡觉的时候,背上会大量出汗,也懒得起来……简称懒觉BOY!」

才没这回事,而且干么特地用五·七·五句型(注7:日本传统俳句的型式,第一行五个字,第二行七个宇,第三行五个宇,简称为五·七·五。)啊。

中村登堂入室地闯进教室,当我以为他要往我这边走来之时。

「抱歉打扰一下,后方的少年,我可以把你的桌子挪开一下吗?」

他边说边用身体挤开小岛同学的桌子并站在桌子原本所在的位置——接着将我连人带椅子地举了起来。

这算啥啊?

感觉像是在坐游乐园的自由落体设施。

当我分心想到这点时……中村就开始用他那自豪的大嗓门大叫起来。

「好伟大呀~好伟大呀!」

哇、哇!别跳起来啊!别在这种情况下小跳步啊!

「嘿唷,嘿唷!」

「喂、等等!中村!你在干么啊?」

就算是我也不禁火大了,不过要说火大不如说我现在是处于混乱状态。

「你想干么啊?」

「我要来惩罚YOU啊!」

「好过分!我做了什么吗?」

「YOU昨天没有来!YOU昨天没有来!」

啊~

被他这么一说,我的确是想起了他有来挖角过我。

这就是我昨天忘掉的事。

这种事忘掉也好啦……虽然是这么认为,但想到就是因为这种想法导致今天变成这种状况,不管是去或不去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烂选项啊。

「……总之中村你冷静一点,有话要说的话就等午休吧。」

「午休时间可是珍贵的练习时间啊!」

「现在是更珍贵的上课时间啊!」

啊~啊~啊~啊~

求你住手吧。这样很糟糕的啊,班上同学的视线刺得我好痛啊。

特别是——

我想说偷瞄一下,于是将视线转向柳濑那边。

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些什么。是被吓了一跳、还是受不了似地叹息——还是在内心腹诽着,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是做何感想。

啊啊~好烦啊。

该怎么做才能脱离这个困境啊。

「虽、虽然我不是很懂……不过好热情啊。桂木同学……」

我没开口要求援助啊,小岛同学。至少请你保持沉默吧。

这就是所谓的知情识趣。

「嘿呀!嘿呀!嘿嘿市场是谁开的呀~」

中村一边意气风发地唱着乱七八糟的歌词(曲调恐怕也是自创的),一边像是抬着神轿

般地打算将我搬运到教室外头。

怎能让他得逞。

「——我知道了。」

不能让其他班级也被波及。

所以只能阻止中村了。

更何况——不能让柳濑产生误会,因此只能如此妥协了。

「我今天会去棒球社。」

一瞬之间——中村的动作停止了。

我抓准时机马上说道。

「我不应该在还不了解社团的情况下就全盘否定,这是我的错。我会先去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入社,这样可以吧?」

「我·明·白·了!」

看来他了解了。

拍打在我肩膀上的水滴,肯定是下雨了吧。中村的眼泪什么的我可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所以你先回去吧,还在上课中啊。」

「我知道了……」

「我放学后就会去棒球社的,去社团教室就可以了吧?」

「咩问题……」

为什么是咩问题啊?

而且不是说无问题,感觉好像有点稀奇。

接着中村十分慎重地将我搬回原本的位置——然后走到教室门口后转身朝我这边深深地一鞠躬。

「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用袖子抹着脸。

是男人就别哭啊。

想哭的人是我啊.从完全相反的角度来看的话。

「打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小学随处可见的校园草地上装设的喷水器一样,中村一边喷洒着泪水边大吼地朝走廊的彼瑞全力飞奔而去。

「我会等你的!就算是生日也只有根本没打发的不成型蛋糕跟棉被陪在身边,简称懒觉BOY!又名桂木悠!一年五班桂木悠!我等棒球社打从心底欢迎你的入社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不不不。

别把别人的名字拿出来大吼!话说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喔!我好不容易才如此努力做出妥协,结果还是波及到其他班级了啊!

——诸如此类的。

想要这样大喊的心情只存在于内心深处,现实则是在班上——特别是在柳濑的视线中,我极力地想要缩小身体却办不到。如果有个洞马上就会躲进去埋起来的我,就这样飞奔出教室,打算到午休结束前都要躲在屋顶上打混摸鱼。

就这样——

真的就是这样。

因为与他——与中村雅夫相遇了,我那波澜万丈的高中棒球人生,就这样被强迫地拉开了序幕——

……不会有后续了。

可以的话就此闭幕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