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关灯

第三章 然而过去却不原谅回忆

东方岛国曲都。

在这个边境岛国的边陲之地,有一个小小的渔村。随着人口外移,与世隔绝程度变本加厉的这个小村庄,大概不消一、二十年就会废弃,是个已经步向死亡的村落。

在这样没落的小村里供奉着一把刀。

——暗乃守夜之——

在古代,曾有一场将曲都一分为二的大战。因王族内的斗争所引起,在死伤多数之后,某一族获胜。消灭了另一族。

或许不管在哪个国家都会有类似的战争吧?这虽然是很常见的故事,但在这个事件之中,据说有人将朝廷的神圣宝物偷了出来。

神圣宝物在经过争夺之后随着被消灭的一族沉人大海。胜利一方进行打捞,打算将之取回……但当时确实曾经一度失去神圣宝物过,这件事对将来的历史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神圣宝物与被灭的一族一起被冲到海边,残存者发誓一定要复仇,为了储备力量而兴建了一个小小的聚落。村庄虽然发展顺利……但经过漫长的时光,复仇的意念渐渐衰减,拒绝与外界接触的村庄也终将废弃。

没有伸出去的复仇之牙,正要与村子一起静静地消灭。

而这个像没落武士的墓碑一样遭到遗忘的村落,就是要的故乡。

(公主。公主。)

在微暗的洞穴里面,软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干么?不能安静点吗?这样会被发现。)

甩着一顽亮丽的黑发,要回头看了看。即便深红色踩脚裤裙被海水弄湿,也不见她有介意的迹象。回过头去的视线前方有一名面貌稚嫩的少年。年纪大约十二,三岁,比要年长一点。

(我们还是回去吧。进来这里会被住持骂的。)

(蠢材,明明是你先说要去看的。)

(呜呜……所、所以是我不对。我说得太过头了。)

(太迟了。现在回头也是一样会被骂。既然这样还不如看上一眼再回去。)

要跟少年在争执的点,就在于两人想偷偷跑来一窥受到村庄祭祀的神圣宝物。少年说,这种穷乡僻壤的村庄所祭祀的神圣宝物,怎么可能拥有传说那般神力,但要却非常愤慨,坚持自己祭拜的绝对是真货。

穿过狭小的通路,来到一个偌大的空间。可以听见少年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眼前有一座小小的祭坛,收纳着一把刀。

要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祭拜礼。

「那就是——暗乃守夜之——啊。」

明明只是一个铁块,却拥有睥睨臣子的王者般的压迫感。只要见过一次就会认同,这里确实有某种意志力存在。

少年急忙叩首。并不是因为大人们教导他要这么做,而是感觉到眼前的刀散发着某种「不寻常」的气息而跟着臣服。

看到他的模样,要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头了。暗乃守并不认可少年,跟因为身为巫女所以能够接触它的自己不一样。

要再次行礼,拉着少年的手离开洞穴。

「抱歉。你没事吧?」

少年现在依然铁青着一张脸发抖。要觉得很抱歉似地抬头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少年似乎平静下来,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真是惊人啊。跟那个相比,老爸的刀简直跟跟竹刀没两样。」

「令尊也拥有刀?」

「大致上来说大家的家里都有一把。不过王部好像因为颁布了『废刀令』,所以不能带着刀。」

要仰望少年,然后稍稍歪着头。

「那么,你知道用刀的方式吗?」

「完全比不上我老爸就足了。不、不过,只差一点我就可以超过他了喔?」

「嗯……」

要低着头沉思,然后露出爽朗的笑容。

「那就教我吧。」

「……您……………………刚刚说什么?」

「我也想知道用刀的方式。」

「不、不行啦!公主是巫女,怎么可以拿着刀乱挥呢?」

「学会正确挥刀的方式不是比较帅气吗?」

少年也知道要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个性。只见他脸色愈发铁青,最后放弃抵抗。

「我、我知道了。不过不能说是我教的喔。」

「我知道。这是我跟逢魔之间的秘密。」



想起今天早上的一场梦,要发出小小的叹息。

——暗乃守……原来还没断啊。

要的刀——暗乃守是(精灵容器)之一。在长久的岁月摧残之下力量开始衰退腐朽的神圣宝物。要是为了使其复苏的祭品,但仪式却失败了。

所谓与契约者缔结契约的精灵,就是像这类丧失了(容器)的精灵。居住在暗乃守之内的精灵(沙波),在失去(容器)的同时将要变成了契约者。

要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

仪式失败后的要并没有被赶出村子,而是被视为遭到污染的存在而当场处刑。而用来处刑的道具正是已成为空壳的暗乃守。因为契约而失去「实体」的她,勉强逃过一劫活了下来。

要原本想着或许有机会让精灵再次回到(容器)之中而带走了刀,但过没多久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空壳说穿了就是一具空壳。

所以要裁为了折断这把刀而不断地挥舞它。

暗乃守夺走了要的一切。她无法容忍这个东西存在,所以为了毁掉它而不断地挥舞它——反而造成自己无法失去它的结果。

如果真的想毁了它,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拿来砍岩石或铁柱就好了。凭要的本事,想必能够轻易地将之折断。

然而她却做不到。要从小就是为了祭祀暗乃守而被养育长大的。所以她根本无法破坏这把刀。

之后,有某个事件让她摆脱了这道枷锁。

过去唯一尝到的败绩——这次失败让暗乃守离开要的掌握,并且不再回来。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浑身伤痕累累,眼前还有着打败自己的契约者,刀也不在自己手上了。

要很害怕。明明一直想毁了刀,然而一日一从自己手中消失,她却变得无比不安。

猎杀强大的契约者作为娱乐——沉浸在这种行为之中的要,被首度感觉到的「恐惧」给压垮了。

不过,打倒要的那个人尽管觉得困扰无比,还是对要伸出了援手。

——要不要来耶露蜜娜这边——

然后,要就来到了这里。

「……要?你没事吧?」

那个打败要的人关切地探问。

「我只是在想事情。没什么。」

「……看起来不像。」

——大木头……

要轻轻叹气。这家伙平常只会注意耶露蜜娜,偏偏在这种时候特别敏咸。「你好歹也察觉一下其他的事情吧!」的想法让要愈想愈不爽。

看到拍卖会的目录,要就那样奔出店家。那把刀还存在!这么一想就根本坐不住了。

然而——她却被马克拦住。

——耶露蜜娜也去过那个教会。说不定可以让她想起什么,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他还直接说出这种话。

「那个……要。刚刚那把刀,是你的东西吗?」

听到耶露蜜娜关心地询问,要才发现自己现在的脸色似乎相当难看。

「算是。是我从故乡的村庄带出来的……我从故乡带出柬的也就只有那把刀而已。」

要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么。是想折断它吗?还是想要将之找回来呢?总而言之,她无法忍受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拥有这把刀。

——都是今天早上那场梦害的。

早晨,一边听着耶露蜜娜的歌声一边打盹时,要作了个令人怀念的事。

那是有着既定的未来,有着可以容忍自己要任性的唯一一个朋友,完全没有辛劳与不安的孩提时光。

回想到这里,不愉快的芥蒂感在胸中扩散。耶露蜜娜对依然低着头的要露出下定某种决心似的表情。

「那个……要,我并不知道我可以动用的金钱有多少,但想我可以试着想办法买下郡把刀。」

这句话让要不禁停下脚步看着耶露蜜娜的脸,然后露出微微苦笑。她粗鲁地摸着耶露蜜娜的金发。

「笑话。比起我的事,你还是多关心自己一点吧。你也来过这个教会吧?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要与马克约定过会保护耶露蜜娜。但即使没有这个约定,要还是想自发性地保护她。

要看过耶露蜜娜的力量,也体验过那毫不留情的强势程度。但尽管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这个女孩依然无比脆弱。在失去记忆之前总是面无表情的她,应该也是为了保护脆弱的自我而产生的防卫反应吧?即便在那样危险的状态之下,耶露蜜娜仍然想向前迈进。

明明跟自己一样脆弱,但耶露蜜娜却比要来得坚强许多。让要不能不管她。

所以,马克也想守护耶露蜜娜——应该是受到耶露蜜娜吸引了吧?被那样的女孩当成心灵上的依靠,怎么样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就是因为理解这一点,要才会变得无法偏袒任何一方。

——不行。现在的我是为了让耶露蜜娜恢复记忆才在这里的。

彷佛要甩掉迷惘似地摇摇头,要与其他人来到闹区的教会。这虽然是一间小小的教会,但因为才刚刚重建完成,整体来说显得相当漂亮。

附带一提,洁诺芭虽然背着棺材跟了过来,但她始终很不安地观察着周围,看起来不像能够平静地说话的样子。尽管觉得应该关心一下洁诺芭,但马克和耶露蜜娜似乎都因为她的穿着打扮,而无法提起勇气那么做。

——说起来,这家伙跟马克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马克虽然说只是互相认识,但洁诺芭很明显地并不这么认为。她不仅开口闭口就说马克是「心之友」,两人在美感上似乎也有共通之处。

要一边在心里抱着让马克知道了一定会哭着否定的感想,一边叹气。

——哎,不过马克也有可能真的觉得没什么。

明明就是马克邀请要来到洋房住的,但他却是个连女孩子的心情都没有察觉的大木头。想到这里,要愈想愈气,这时耶露蜜娜皱着眉头低声说:

「我在这里做过什么事吗?」

「在这里有发生过一点纠纷,我出面调停。你在那个咖啡厅观看了事情的经过。」

回答的是马克。虽然引发骚动的就是马克本人,但他却坚持调停的立场。耶露蜜娜将手放在自己胸口,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然后思索似地闭上眼睛。

接着……微微摇头。

「不行。什么也……」

「这样吗……?这里的模样也稍微改变了一些。」

要抬头看看前方的教会。原本只是一间小小的老旧教会,但现在显得更小了一圈。毕竟曾经有两个契约者在这里动真格地杠上了,所以也只能重建而无法修复。

原本的面貌已完全不复见。

要观察着教会,突然有样东西从门内窜出来。

「——久候大驾,(精杯公主)啊。」

从门里出现的是一个神父。神父有着与耶露蜜娜相同的金发,脖子上挂着欧尔达教的玫瑰念珠。右手虽然是钢铁制造的义肢,但他还是将之抚在胸前,恭敬地弯腰。

神父——约翰耶尔像是某种中毒患者一样露出病态的笑容。

「您终于决定接纳我的心意了吗?来,举行仪式吧!准备工作都已经——嘎呜噗!」

要的铁拳跟马克的飞踢同时陷进约翰耶尔的脸中。

目送被打飞到礼拜堂深处的约翰耶尔,要跟马克面面相觑。

「哎、哎呀,他实在太欠扁了。」

「就、就是说啊。太蠢了。」

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在介意什么,只见他俩笑得很尴尬。

约翰耶尔打从心底发出呻吟。

「呜呜……好伤心。我做了什么吗?圣经上面不是也教导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妨碍男女之间的爱吗?」

「唉,你冷静点。确实一来就开扁是我不对。我今天是来找你谈谈的。」

面对不知为何露出爽朗笑容的要,约翰耶尔满脸的绝望。

「唉……呀、呀……?平、平坂、小姐……吗?」

「你记得我啊?那就好说了吧。」

要之前曾受到约翰耶尔雇用。但却遭到他的背叛,身负必须花上整整一个月才能治愈的重伤。这些陈年往事约翰耶尔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有底的吧?只见他开始发起抖来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请等一下。喏,当时我也是无可奈何……我想你当然会生气,对不起。请原谅我。我还不想死……」

要缓缓地摇头。

「我也是个契约者。既然你是我的雇主,那么你要拿我当弃子还是挡箭牌,我都没有立场可以抱怨。」

「你、你不生气吗?」

要露出慈母一般的温柔笑容点头。

「这还真是一栋挺不错的教会。听说毁坏过一次。」

「啊,是啊,那是件令人难过的事。我也有点不知所措。毕竟我的住处只有这里。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自掏腰包重建。」

相关的事情马克有从多明尼克那里听说过。约翰耶尔已经辞去了(传教士)的工作,并且拿出自己的财产重建教会。

要满足地点点头。

「简直就是焕然一新呢。」

「是这样吗?不过很悲惨的是我现在身无分文了。虽然试着在教会后院种田,但不等冬天过去不会有结果啊……呜呜。」

「这样啊……那真是辛苦了。对了,你之前雇用过我,这件事情你还记得吧?」

「那当然不可能忘记了。」

「嗯。那么,该给我的酬劳怎么样了呢?」

看着满脸笑容的要,约翰耶尔的脸微微抽搐。

「啊……?咦?不,这个,所以、我、那个……」

「我可是有完成契约喔。酬劳也不是不可以打个商量。就让我们先到那个房间……叫告解室对吧?到那里去谈一谈如何?」

要拎着约翰耶尔的领子,就这样将他拖进告解室。告解室是一个小小的方形房间,中央被墙壁分隔开来。两边分别有入口,信徒从挂着帘子的地方,神父则从有门的那边进去。

要拉起告解室的门帘,约翰耶尔惨绝人寰的告解开始了。



有种死前最后一声惨叫般的声音,会永远在礼拜堂里缭绕的错觉。

马克有那么一点点同情约翰耶尔,同时瞟了耶露蜜娜一眼。

现在带耶露蜜娜过来似乎是个错误。洁诺芭也因为害怕而躲进棺材里面。至于关键的耶露蜜娜——

「耶露蜜娜?你怎么了?」

耶露蜜娜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恍神似地僵着身体。原本以为她是听到约翰耶尔的惨叫而吓到,但看来她似乎连那么夸张的惨叫声都没有听见。

「——(精杯)……(精杯公主)……?」

马克停下了正打算碰触耶露蜜娜肩膀的手。

——她要想起些什么了吗……?

耶露蜜娜就这样眼也不眨地呆立着,过一会儿之后才放弃似地摇摇头。

「虽然觉得有点介意,但还是想不起来。」

「这样吗……不过,也不用这么努力地去回想。」

马克这么鼓励,耶露蜜娜一脸沉痛地摇摇头。

「姊姊……感觉好像跟姊姊有关系。」

耶露蜜娜以诚挚的眼神看向马克。

「执事先生。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提示?我有种现在可以想起一点事情的感觉。」

要马克在这里说出所知的一切当然不难。但这对耶露蜜娜来说应该也是很伤心的回忆。多明尼克花了半年时间才甩掉追兵,而会束缚耶露蜜娜的记忆,真的到这时候还有必要存在吗?

马克犹豫着,直直看着耶露蜜娜的眼睛。

「只要提示就行了吗?」

确认耶露蜜娜点头之后,马克郑重地开口:

「方才提到过(容器)。耶露蜜娜,有人说你所拥有的(容器)或许就是(精杯)。不过……」

「不过……?」

「你曾经回答说『那个已经不存在了』。」

「不存在的……(精杯)?」

耶露蜜娜在舌尖上打转似地低声说道,突然睁大眼睛。眼看她的脸愈来愈白,然后或许是产生了呕吐感吧?只见她急忙捂住嘴。

马克迅速奔到她身边,轻抚着她的背部。

「你可以不必勉强自已问想起来。不要紧的。」

马克劝诫似地这么说完,耶露蜜娜以被泪水润湿的绿色眼眸看着他。

「我想要回想起来,执事先生和要,在洋房里的所有人,到底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

听她这么一说,马克才明白自己错了。

如果有某天的记忆完全凭空消失,自己却没办法得知在那一天之中发生什么事,一走会坐立难安吧。觉得不要回想起来会比较幸福,这只是把自以为是的善意强加上去罢了。

马克轻轻对耶露蜜娜伸出手。

「站得起来吗?镇上应该还有好几个地方有线索。」

马克选择支持耶露蜜娜。如果觉得似乎会很痛苦所以最好停手,这种态度只显示出马克自己的软弱。

耶露蜜娜顺势站了起来,洁诺芭从棺材的缝隙往外窥探。睁大的血红双眼已经堪称猎奇小说中的一幕。一个不小心与她对上眼的马克吓得退开。

「洁诺芭……那个,被你这样盯着看实在相当可怕,可以请你出来吗?」

「……你们是情侣吗?」

这句话让马克在楼梯上滑了一跤,很明显地慌了。洁诺芭批判似地眯细眼睛看着马克。

「不爽。超不爽。我信仰黑色,却没有心胸狭隘到会打从心里否定白色。你是要我接受吗?那个既不是黑也不算自的灰色女人,从我身上夺走了可以待在(黑衣)身边的权力。」  

耶露蜜娜的洋装是灰色的。洁诺芭的审美观念似乎无法接纳这个颜色。

相对的,遭到莫名其妙批判的耶露蜜娜困惑地甩动裙摆,抛给马克求救的眼神。

「那个……我们是情侣吗?」

马克有种自己的眼镜碎掉的错觉。

「对、对不起。我似乎连这点也忘了……」

耶露蜜娜不等马克插嘴,就擅自接受这个事实了。

「不过执事先生,你竟然什么也没说地默默陪在我身边……我、我竟然如此受到疼爱,我究竟该怎么办呢……」

「等、等等,小姐!请你冷静。我跟小姐只是主仆关系。完全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马克喘着气这么回答之后,耶露蜜娜惊讶地眨眼。

「是这样吗?因为你对我这么好,我还以为就是那样……」

耶露蜜娜不知为何发出有点失望的声音。马克疲劳地叹了一口气。现在的耶露蜜娜老实得跟个孩子没两样,随便讲一件事情她都会当真。

——我是怎样看待之前的耶露蜜娜呢?

做人偶一样面无表情,但却可以透遇微笑的肢体语言得知她在想什么的少女,然后是渐渐找回表情变化的耶露蜜娜。凝视喝着茶的她的侧脸,是马克私下的乐趣。

虽然没有否定现在的耶露蜜娜的意思,但自己认定是主人并愿意服侍的,却是之前的耶露蜜娜。

马克想要甩开迷惘似地摇摇头,这时告解室的布帘伴随着一道声音被拉开。看样子「交涉」已经结束了。在满面春风的要身后,是翻着白眼、动也不动的神父身影。

「所、所以说,有获得什么关于刀的情报吗?」

要有些不悦地咂舌。

「那个蠢材,似乎是那一天在逃跑途中捡到我的刀。」

所谓的那一天,应该就是指马克和耶露蜜娜两人与约翰耶尔对峙的事情吧?把耶露蜜娜逼急了的约翰耶尔,以一条手臂为代价捡回一命。

「那本来是(容器)之一。或许他是想带回去调查看看。但是因为之前的骚动迫使他自掏腰包修建教堂,现在只能将它拿出来拍卖。」

这么说完的要,怒气冲冲地看向动也不动的约翰耶尔。

「那么,刀在这里罗?」

「不,已经被当成拍卖商品运走了。」

「这……事情变得复杂了。」

「没错。不过只要把那个蠢材带去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马克一脸沉痛地摇头。

「恐怕没办法喔!一旦出货之后就没这么容易交回给卖家。而且这场拍卖是阿杜奈伊主办。镇上的黑帮份子们应该有负责警卫工作,要是跟他们发生纠纷就无法在镇上生活了。」

马克也是个契约者。虽然不会因为跟黑帮起冲突就觉得有生命危险,但要是被掌控市场的这些人视为眼中钉,就没办法在镇上购物。这已经不是别被子弹打到就没事的问题了。

「那该怎么办?」

不仅遭到背叛,甚至连爱刀都被拿出去拍卖。要应该已经不是不爽而已了。马克思考了一下,然后一边调整眼镜的位置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

「看来只能偷天换日了。」

除了马克以外的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执事先生,这样是犯罪吧?」

「吾友。我虽然信奉黑色,却无法认同腹黑思想耶。」

「笑话。你以为我们能轻易找到足以跟那把刀对调的好刀吗?」

只有要的批判方向与他人不同,让耶露蜜娜和洁诺芭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问题。你也知道这个城镇常有珍品进进出出。要找到一把好刀应该不会太困难。只要形状一样,就能确实替换。」

「你哪来的自信啊?」

「啊哈……哎,以前我曾经在美术商底下工作过。」

年幼的马克在某个事件促进之下成了诈欺犯的帮凶。那个诈欺犯专门兜售看起来很有年代的美术品,跟拍卖的宾客们客层一致。如果让马克处理,要把东西弄到以假乱真绝非难事。

「所以,只要能够弄到一把拿来调包用的刀,剩下的事情我可以处理。」

马克这么回答,要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要帮我吗?」

「毕竟我欠你人情。」

洋房内的居民不知为何都很容易受伤。而要的能力除了攻击之外还可以用来治疗伤势,所以马克已经有好几次受她照顾。

这么回答之后,要满意似地「哼」了一声。

「哼。那就靠你了。」

「好的,我知道了。相对的,『那件事情』……也要多多麻烦你了。」

马克拜托要当耶露蜜娜的随扈。一行人才刚来到镇上就被洁挤芭撞个正着。如今还牵扯到拍卖会,那就不可能不遇到另一个契约者(魔法师)了。

要听到马克把脸贴近过来,小声说出的请求之后后微微点头。

「如果你信任我的本事,那就包在我身上。」

契约成立——两个契约者讲悄悄话的行径让耶露蜜娜有点惊讶。

「啊……抱歉。小姐,我们可龙会绕一下路,有没有关系呢?」

「啊,嗯嗯……这是无所谓。不过……」

「不过?」

「两位非常信任彼此呢!」

耶露蜜娜感动似地说出这句话,让马克和要当场口水喷了一地。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异口同声讲出一样的话,让马克跟要显得更慌乱了。

「哼,好啦,总而言之,先跟那个蠢材问出刀的所在吧。」

要彷佛结束话题似地这么说,往翻着白眼的约翰耶尔处走去。然后约翰耶尔的惨叫声再次传来。

「呜呜……真悲伤。为什么我得遇到这种事?」

在教会冰冷的地板上,双膝并拢跪坐在地的约翰耶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这么哭诉着。

「笑话。敢把我的刀拿去拍卖,你罪有应得。」

「没办法。我也没办法啊——我总要想方法弄点钱来嘛~~呜呜……」

约翰耶尔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哭穷。马克不知为何觉得心有戚戚焉地隐隐心痛。

「然后呢?拍卖的商品收在哪里?」

「呜呜……我不知道。就算我是卖家,也不可能告诉我仓库的位置啊。」

「是吗……真可惜。」

要真心觉得遗憾似地这么说,从怀里抽出一把偏大的小刀。

「啊,想、想起来啦!我是把刀交给帝诺帮的!所、所所所、所以我想,问他们应该会有答案。」

约翰耶尔就像被送上断头台的死刑犯一样不住颤抖。

听到这名字,马克的表情一敛。

「帝诺帮……阿尔巴啊……」

「正好吧。反正都要到他那里去一趟吧?」

「欸,是这样没错啦……」

马克欲言又止,洁诺芭突然从棺材里头露脸。

「等等。吾友你似乎认为那把刀是那位女孩的,但那是我的东西。我就是因此才特地跑到这个满是人类的地方来。我不能让——咿嘎?」

如诅咒般低声说话的洁诺芭突然尖叫。原来是判断她应该讲不听的要迅速把棺材关上了。

「马克。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捆棺材的东西?」

「喔喔喔喔哩喔喔?住手。现在我还可以原谅你的无礼。暴力无法有所建设。你做错了!」

「笑话。那把刀本来就是我的。」

马克制止了即将发怒的要。

「要,别这样。你这样讲她也不会听。」

这么说完后,马克打开棺材露出和善的微笑。

「洁诺芭。你冷静点想想。要是你现在乖乖地协助我们,之后不就不用特地跑去人山人海的拍卖会场了?」

洁诺芭根本没钱竞标。明知道这一点还这样说的马克,等于是在警告洁诺芭:「要是你敢妨碍我们,就把你一个人丢到拍卖会场」。

棺材摇晃了一下,洁诺芭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  

「好、好吧,我不会罔顾好友的建议。」

以和平对话方式解决问题之后,约翰耶尔一脸像是看到不可思议景象似地凝视着要。

「干、干么?」

「呃,不,你是平坂小姐……没错吧?」

「我看起来像别人吗?」

「呃啊……这个嘛,该怎么说?你变了……」

「变了?」

「因为……那边的……棺材里面那位,是契约者吧?如果你们之间没有雇用关系,你应该会随便找个理由砍了她啊?啊,不,就算没有理由你也会砍吧?」

要露出有点逞强的表情,然后装腔作势地「哼」了一声。

「我只是不再猎杀契约者了,如此而已。」

「真的吗?」

「……干么?你想说什么?」

「不,总觉得现在的你不可怕。」

这句话给要带来一种被迫面对不想知道的真相的感觉,令她说不出话。

马克歪着头,不满约翰耶尔掌握了对话主导权般插嘴:

「说到害怕的话,劝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未来吧。被碉堡之后拿到拍卖场上的假刀别说是会顺利卖掉了,很可能还会被请求赔偿喔。」

听到只剩下毁灭一途的现实状况之后,约翰耶尔露出彷佛面临世界末日的表情哭了起来。

「呜呜。好悲伤。我就没办法摆脱债务吗?不过如果(精杯公主)愿意接纳我的爱,无论怎样的考验我都可以忍受!」

「那、那个……非常抱歉。我根本不记得你是哪一位。」

不记得——被耶露蜜娜来了这么一下,约翰耶尔终于宣告阵亡。

耶露蜜娜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他,马克对耶露蜜娜露出微笑。

「是这个男人擅自跟在小姐后面跑的。要是不小心伤害到他只会让他觉得快乐而得意忘形。请不用在意他。好了,已经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虽然很介意要的刀的下落,但毕竟还有小姐的(容器)与记忆的事情要请教。我们去找一下阿尔巴吧。」

「那个……真的要调包吗?」

「嗯。小姐你也知道的,这是约翰耶尔擅自从要身上拿走的东西,只要我们匿名联络不幸拍下这把刀的买家,告诉对方这是赝品的话,对方就可以获得赔偿。没有人会因此而不幸。」

送给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约翰耶尔一个笑容之后,耶露蜜娜稍稍摇了摇头。

「不,虽然这个方法看起来比较有趣,但真的这么轻易就可以调包吗?」

——原来你只介意有不有趣喔?

虽然话是自己说的,但耶露蜜娜意外地很期待这点让马克哑口无言。她说现在想要好好享受转换心情的过程似乎不是装腔作势,而是当真这样打算。

「我、我看过那把刀好几次,要弄到外型相像的话并不是难事。只要能够再让我看到一次本尊就绝对没有问题。不过,虽然我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可以动好手脚,但要如何弄到替代用的刀就成了问题了。」

虽然没有约翰耶尔那么悲惨,但马克也是个口袋有点空虚的人。不太可能买得起刀这种高价品。

「阿尔巴·帝诺是掌控市场的人吧?他应该知道几间店家才对。钱的问题由我来支付就好。」

得到要这个值得信赖的答案之后,马克强而有力地点点头。

「那么,我们去阿尔巴的据点吧。」



从城镇中央往西边的这一块是帝诺帮的底盘。教会也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阿尔巴的据点离此并不太远。

一行人往那个方向前进,马克发现要的表情不太对。

「你介意方才的事情吗?」

这么一问,要惊讶地抬头。

「没这回事。」

「以我的立场来说,现在的你比以前好沟通许多,比较方便。」

马克低声这样说完,要手忙脚乱地摇晃着阳伞。

「哼。说是这样说,你找我做事倒是一点都不懂得客气啊。」

虽然嘴巴上这样讲,但要还是每每接受了马克的请托。

——尽管这样,我还是很感谢喔。

这句话马克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嘀咕。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阿尔巴的据点。

建筑物前面挂着一块上面写了【喝到挂】的看板。在实施禁酒法之前似乎是间酒店,尽管不是地下酒馆却还采用这种店名。里面是装潢高档的餐厅。

马克踏入店内,接待员立刻凑了过来。对方的视线往耶露蜜娜……不,往她背后的洁诺芭望了过去。应该是觉得那身打扮不适当而打算过来交涉吧。

在接待员开口之前,马克先有礼地弯腰。

「我们是法连舒坦因家的人。请问能帮我联系首领帝诺先生吗?请说耶露蜜娜·法连舒坦因小姐想见他。」

「耶露蜜娜小姐……是!请、请稍待片刻。」

应该是听过耶露蜜娜的名字吧。接待员一脸惊讶地凝视着耶露蜜娜,然后急忙奔到店里。

「我们不能进去吗?」

「先不论我们,但洁诺芭应该进不去吧?如果她愿意放下棺材又另当别论了。」

马克说完看了看洁诺芭,只见她一脸愤慨地眯细眼睛。

「笑话。要我放下棺材进入人堆之中根本不可能。想害死我啊。」

等了一会儿之后,一阵慌乱的「啪哒啪哒」脚步声从店内传出。

「艾霞!你好不好啊……?咦?」

冲出来的是……跟阿尔巴有点像又不太像的少年。年纪大概十一、二岁,有着小麦色肌肤与善意的笑容。

少年抬头看看马克的脸……然后脸色渐渐转白。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葛雷利欧?」

一屁股跌坐在地的少年——葛雷利欧全身发抖,抬头看着马克。以前他一身神父打扮,但现在只是一件普通的衬衫配裤子。不过穿着还算讲究,看起来像是有钱人的仆人。

葛雷利欧勉强站起来,不悦地鼓起脸。

「跟、跟你们无关吧。」

「看样子教育不够彻底呢。话说,多明尼克先生似乎有当过教师,拜托他一下——」

「咿——我、我如道了啦。我说、说就可以了吧?」

虽然不知道葛雷利欧跟多明尼克在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葛雷利欧好像打从心底害怕多明尼克。

「哼。想笑就笑啊。我因为付不出阿尔巴的酬劳,所以只好替他工作。」

葛雷利欧以前曾经怂恿阿尔巴袭击耶露蜜娜的洋房……不过被蒙在鼓里的其实是他自己。

当时约定的报酬是让阿尔巴使用一次耶露蜜娜的能力。耶露蜜娜的(阿尔斯·马格纳)拥有能够重新编织「不可能存在之物」的力量,马克无法想像阿尔巴究竟要求了多高的报酬来交换。

然后,葛雷利欧东张西望地寻找着某人的身影。

「艾霞……没来吗?」

「她今天留守……不过我应该说过,如果你又想对艾霞动歪脑筋的话,就没有下次了吧?」

这时葛雷利欧露出的是与其说胆怯……其实更像难过不已的表情。

「我明白。这种事……哼!我也不想再遇到那么过分的遭遇了。只是确认一下她在不在而已。」

葛雷利欧就像他孩子似的外表一般露出赌气的表情。

——该不会他只是想跟艾霞和好吧……?

尽管觉得不可能,但马克还是认为自己好像说得过分了点。

「……反正我会跟艾霞说,叫她有空也过来一下。能够捉弄你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哼、哼。你以为这点程度的捉弄就可以打倒我吗?」

虽然这么说,但葛雷利欧还是突然拍掉衣服上的灰尘,并打点起一点也没乱掉的头发……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他好像很高兴。

——不过也要艾霞肯来才行。

心里这么想的马克,盘算着要让艾霞带怎样的甜点过来。

「葛雷利欧。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要在门口引起骚动吧?」

马克听到带有魄力的声音后抬起头,就在店里看到独臂青年的身影。

来者拥有褐色肌肤与闪烁着猎人般锐利眼神的琥珀色眼眸。跟艾霞一样是原住民,也是握有这座城镇三分之一势力的黑帮老大——阿尔巴·帝诺。

阿尔巴看来一下马克和耶露蜜娜,以下巴比了比店内。

「跟我来。」

穿过店内的暗门,与餐厅截然不同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灯光微暗。柜台摆满了酒瓶。店里没有餐桌,而是上头育着各色彩球互相碰撞的撞球台;分成红黑两色的轮盘、以及面带紧张神色等着庄家发牌的男男女女。

这里是——赌场。

来到吧台的位子,阿尔巴示意大家坐下。

众人按马克、耶露蜜娜、要的顺序落座。洁诺芭已经把自己关进棺材里面,放在不会挡路的位置上。

阿尔巴瞄了马克一眼,喝下一口酒。

「我已经听瑟莉亚说过耶露蜜娜的状况了。」

瑟莉亚应该跟多明尼克一起外出中,但看来也到这边露过脸……不对,重点是阿尔巴和瑟莉亚似乎还有密切的联系。

总而言之,应该是瑟莉亚的功劳吧?阿尔巴基本上摆出愿意听这边说话的姿态。不然以马克等人突然造访的状况来看,应该无法这么轻易见上一面吧?

「所以,有何贵事?」

「你能不能教耶露蜜娜使用(精灵容器)的方法?」

马克老实地这么说完,阿尔巴投来意外的视线。

「你没有听说过她的(容器)是什么吗?」

「……?你指的是(精杯)吗?」

听到马克的回答之后,阿尔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哎,确实很有那家伙的风格。」

「到底是什么意思?」

「使用(容器)的方法是可以教。不过……」

欲雷又止的阿尔巴看了看耶露蜜娜。

「耶露蜜娜。我听说你失去了记忆,那么你有记得些什么吗?」

「嗯,有的。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家里的景象大致上都记得……」

「只有这样吗?」

「姊姊的事情也大多记得。不过却想不起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姊姊发生了什么事……」

「姊姊……你有姊姊?」

发出讶异声音的阿尔巴喝了一口酒,轻轻叹了一口气。

「——情况我大致知道了——不过这么一来,我就不能教你使用(容器)的方法了。」

「为什么?」

「……耶露蜜娜的……嗯,如果那个算得上是(容器)的话……使用(容器)会有危险存在。现在的你不知道怎么控制它,所以我不能让你学会使用方式。」

发现阿尔巴的说法非常不明确,马克皱起了眉头。

「危险……?使用(精灵容器)果然会有危险吗?」

「对那家伙都不能说的事,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马克为之话塞,阿尔巴露出困扰的表情。

「耶露蜜娜有很多复杂的情况。她虽然不是契约者,但跟我又不一样。」

口气听起来好像这就是提示。

——如耶露蜜娜为什么会把连贴身仆人都没说的事情告诉阿尔巴?

一股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油然而生,马克垂头丧气。

「你们要说的只有这件事吗?」

阿尔巴的口气好像关于(容器)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一样。就算继续追究,阿尔巴也不会多说了吧?马克无计可施之下只好说出另一件请托。

「不,你应该有参与阿杜奈伊举办的拍卖会吧?卖家之中有一个叫约翰耶尔的神父,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啊啊,你说那个阴沉鬼啊。他确实是卖家之一。」

马克紧张起来了。或许是因为有生意往来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知道马克等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只要是与耶露蜜娜有关的事情,阿尔巴都表现得比较友好。但现在他又露出了黑帮份子特有的眼神。

——虽然有点卑鄙,但就让我用「那招」吧。

即便要耍小手段,马克跟阿尔巴的经验值还是存在着差距。马克调整好眼镜的位置,露出悠闲的笑容。

「我们想把约翰耶尔拿出来拍卖的商品调包。希望你能告知其所在。」

阿尔巴意外似地挑起眉。

「我还以为你是个更会动脑筋的男人呢。原来你什么都没想啊……」

「因为我没多少时间可以利用了。所以不打算耍小手段。」

面对坚决地这么说的马克,阿尔巴投以惦斤两似的眼神。

「……所以?你手里的牌是什么?」

马克深呼吸,稳住阵脚之后,明确地这么说——

「我会……教导艾霞正确的做菜方法。」

啪——阿尔巴的杯子应声裂开了。

耶露蜜娜虽然疑惑地歪头,但要却明显地绷紧了脸,躲在棺材里面的洁诺芭则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句话。

只有少数人才知道阿尔巴跟艾霞是兄妹。身为黑帮份子的阿尔巴,并不想在虽然只是个仆人、但好歹也算走在正常道路上的艾霞的人生留下污点,所以并没有跟艾霞相认。

拿艾霞当谈判条件确实很卑鄙。

但艾霞实在笨拙到一个不行。

教她做菜方法这个条件,即便是阿尔巴也不得不动容。毕竟他曾经因为品尝艾霞的餐点而落到住院的下场。而艾霞笨拙的程度也被主厨瑟莉亚下达「禁止进入厨房」的命令,也就是被拒于门外了。

因为知道这点,所以阿尔巴只能够答应这笔交易。马克露出确认胜利的微笑,而阿尔巴也回给马克一个游刃有余的笑容。

「原来如此。这还真像你会用的权宜之计。不过这样还不够……」

——原来还有加码这招……!

马克呻吟一声,阿尔巴则一派轻松地重新翘起脚来。

「你应该理解你的要求会严重影响我的名誉吧?只拿这个当代价不够够。更别说你的作为无法让我得到任何利益。」

「……那么你想怎么办?」

「唉,我的度量也没有小到会把有求于我的人扫地出门。」

「……所以?」

「既然是请托,就该拿出相对的诚意吧.」

——诚意——也就是说,这时候要低头拜托。

看来在谈判上拿艾霞当筹码让阿尔巴相当不爽。马克低声呻吟,阿尔巴则露出对待极为熟悉的友人时才会有的柔和笑容。  

「怎么了?原来你想拜托的事情根本不足以让你拿出诚意吗?那另请高明吧。我也不能在部下面前这样轻易接受啊。」

尽管因为屈辱而握紧了拳头,但马克还是认了。

「我明白了。那就——」

「——够了!」

随着「喀哒」一声站起来打断马克的——就是要。  

「你不用做到这种程度。来拜托这家伙本身就是个错误。」

看到在琉璃猫双眼内盈满敌意的要,阿尔巴露出意外的表情。

「……什么嘛。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那是你的刀吗?」

「是又怎么样?」

阿尔巴投给马克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然后又像是抽到下下签似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喂,女人。」

「我叫要。不要随便跟我说话。」

阿尔巴再次叹气,取出小手册振笔疾书。然后撕下那一页,以单手灵巧地将之折了几折,扔给了要。

「只要到那里就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你也是个契约者,剩下的就自己想办法。」

要惊讶地眨了眨眼。

「……可以吗?」

阿尔巴嫌麻烦似地挥挥手。要交替看了看手中的便条与阿尔巴,然后露出猫一般天真无邪的笑容。

「原来你是个好男人。」

「罗唆。趁我还没改变心意之前快走。」

「……等一下,为什么跟对待我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如果你死了我可是会很开心的啊。」

被阿尔巴一脸正经地丢出这样一句话,马克哑口无言。阿尔巴瞟了要一眼。

「……抱歉,之前打了你。」

要用手摸摸自己的头,然后才想到怎么回事似地点点头。

「原来你介意这个啊?」

阿尔巴有些尴尬地别开视线,要却觉得很有趣似地笑了。

「别介意。我认为当时你没有做错。」

看着这样说完后离开的要的营影,耶露蜜娜也在行过礼之后接着离开。马克正打算跟着走时——

「喂。仆人。」

「……我叫马克。请你好歹记住我的名字。」

马克出书抗议,阿尔巴以猎人般的眼睛看着他。

「那边的棺材……是契约者吧。防着点。」

「……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又往麻烦里钻了。」

看样子是在忠告马克,耶露蜜娜又被契约者盯上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

「谁知道。我高兴吧。」

阿尔巴已经没什么好说似地站了起来。

——洁诺芭受雇于某人……?

这可能性应该不高。马克一行人是在偶然的情况下遇见她的,而且如果受雇于人的话那早该采取行动了,不太可能被埋在那个土堆下面。

——那么是指另一个契约者——(魔法师)吗?

马克一边侧着头思索,一边在离去时敲了敲棺材,要洁诺芭也跟着离开。



阿尔巴给出来的便条上面记着仓库区的一个区块。这里用来储存火车运送的大型货物,同时也是建设运河用的临时仓库,是这类仓库排排站的地区。

回到闹区,穿过站前广场,返回捡到洁诺芭的运河施工现场后,大大小小的仓库沿着土堆敞开。目标仓库在这之中显得格外巨大。远远地确认其存在之后,耶露蜜娜发出觉得很稀奇的感叹。

「好大的仓库呢。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门。」

「嗯。不过……事有蹊跷。」

「怎么说?」

「没有守卫。」

回答耶露蜜娜疑问的是要。

「守卫是必备的吗?」

「不。一般仓库前面不会有守卫。毕竟有人站在门口等于告诉别人这里有问题。因此都会在远处监视……」

「但没看到相关人士。」

虽说这里是仓库地带,但好歹会有过路人与休息中的工人之类的。不过现在却一个人髟也没有。

「会不会是在仓库里面呢?」

接下来明明就准备偷东西,但耶露蜜娜却像是出外冒险似地非常开心。这反应跟马克所知的她完全相反。

——耶露蜜娜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事,才会使她的人格产生这么大的改变……

不过还是得找回她失落的记忆。马克露出些许沉痛的表情,接着立刻找回原本的笑容。

「不,里头没人。」

「可以从气息得知吗?」

「离得这么远实在无法察觉到气息,不过我是契约者。」

分散得有如蜘蛛网般的影子从马克脚下往仓库延伸。

时间来到下午,太阳逐渐西移。仓库的位置在马克西边。看到影子无视太阳的位置延伸出去,耶露蜜娜发出赞叹的声音。

「真方便呢……如果我也能做到就好了。」

「你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

「是那个(容器)给我的力量吗?」

「不是,这要解释得花一点时间,但总之你可以使用侍奉你的契约者的部分能力。以我的能力来说,就是可以抑制接触对象的行动。」

「是这样啊?」

这么说完,耶露蜜娜一把抓住马克的手臂。

「……请问,这是怎样?」

「你的动作被抑制了吗?」

「非常抱歉,我还能动。」

耶露蜜娜失望地垂下肩膀,要眯细琉璃猫双眼。

「所以,先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确认货品。要作假当然得先观察本尊。」

「那你去就够了吧。我们先去找可以替代的刀比较好吧?」

「虽然我也想这样做,但你的能力更适合用在入侵仓库上。然后,一旦我跟你都离开了……」

马克这么说着往后面一看,就看到不知为何很开心的耶露蜜娜,以及从棺材缝隙窥探外界状况的诡异洁诺芭。只留下这两个人实在太过于危险了。

要也理解了,轻轻叹一口气。

「真受不了……所以呢?探索完毕了吗?」

「嗯。目前这附近没有人在活动。」

马克的能力在白天会受到比较多限制,但接触到影子的对象只要有一点点动静——即便只是心跳都可以察觉。而附近没有这样的存在。

没有人影往这边过来。虽说人烟稀少,但正面大门还是面向街道。要下手只能趁现在。马克等人往目标的仓库前进。  

来到仓库前面,耶露蜜娜发出困惑的声音:  

「上锁了。」

往两边推开的门上挂着粗重的锁头。除此之外还有钥匙孔,等于是上了好几道锁。如果想用铁丝开这么多锁,肯定会被发现的。

也是因此才带了要过来。马克用眼睛打出信号,要脱下手套扶在门板上。

「吞没吧——(沙波)。」

厚重的门像水面一般出现起伏。

「小姐,请。」

马克拉着耶露蜜娜的手往门里走,耶露蜜娜尽管面露惊讶之色,但还是跟了进去。通过化为水波的门板,感觉就像进入巨大的肥皂泡泡里一样奇妙。

「洁诺芭。你也进来。」

棺材少女凝视着水波荡漾的门板。她的表情在面具与化妆的掩饰之下难以判别,但似乎是看傻眼了。

「洁诺芭,你听见了吗?」

马克以稍微强硬的口气呼唤之后,洁诺芭才总算回过神来。

「竟然可以让我如此惊讶,真是不得了的能力啊!好吧,就让我来准备相匹配的黑色物件吧。」

「别说傻话了,快点进来。这样很引人注目啊,棺材不要带进来啦!」

洁诺芭不情不愿地放下棺材之后,将之推到仓库的阴影后面。然后总算钻过墙壁。最后钻进来的是要。

「好啦。目标会在哪里呢?」

外头的光线无法进入仓库,里面呈现微暗的状态,看不清远处。纵向排列的货架彷佛从广大空间划过般截断通路。要从这么多货架里找出一把刀,可是相当费劲儿的差事。

马克因为这样庞大的数量被吓傻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握住他的手臂。

「好、好痛?好痛痛痛痛痛?洁、洁诺芭,放开我啦。很痛耶。」

紧紧抓住马克手臂的是洁诺芭。能够轻易扛起那钢铁棺材的她力量非比寻常,要是被她掐住,骨头可是会被掐断的。

马克发出哀嚎,洁诺芭不住颤抖。

「洁诺芭?」

「……是血。有血的气味。」

马克瞬间眯细眼睛。洁诺芭明明是个契约者,却害怕人类。但她害怕的并不是人类本身,而是他们流出的「血」。  

「奔跑吧——(古夫·林)。」

从人形分解成纤维状的影子,自马克脚下往仓库内奔去。在此同时,要的脚边也像水面般出现一道摇晃的翡翠鯆身影。

虽说是契约者,但从没有人能逃过马克的影子追捕。他唯一碰过的例外就是要。只有要能在马克的影子中自在行动。只有要能够猎杀被马克洒下的影子之网捕捉的猎物。

马克很清楚,只要有她在身边,他们就不会输。

「……没感觉到气息。」

他们在进来之前就调查过,所以说合理也是合理,但马克把注意力集中到影子尖端,慎重地回答。

「不会是她搞错吧?」

「洁诺芭的能力很明显是强化身体能力。想骗过她的嗅觉——尤其是血的气味的话,根本不可能。」

不过看洁诺芭一闻到血的气味就整个人没力的样子,也不能要求她更多了。

「……也就是说,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来大闹了?」

「看来是如此……」

然后,尽管阿尔巴警告过,但马克发现自己还是往麻烦事里头钻了。只能深深叹息。

外头之所以没有守卫,是因为已经被干掉了。马克的能力会把已经停止呼吸与心跳的人当成「物体」看待。应该是死在看不见的地方吧。

「小姐。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还是别太深入比较好。」

既然有血的气味,那么尸体就可能躺在仓库里。不能让耶露蜜娜看到。

马竞看了看要,她似乎察觉马克的意图,微微点头。

「我去吧。」

要以手摸索入口附近,就找到了开关,于是一口气点亮仓库内的灯光。开灯会被外面发现。虽然很不想这么做,但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了。

洁诺芭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以呻吟似的声音说道:

「(黑衣)。我也去。解除影子吧。」

「……那把刀是要的喔?」

「我知道。这已经无所谓了……事态已经变成这样,就不能在这里久留。既然你不能动,那我也出面帮忙找会好一点。」

马克必须停下脚步才可以使用能力。而既然出人命了,继续留在这里就很危险。

马克犹豫了一下,确认似地问:  

「洁诺芭。『那个』不要紧吗?」

「就是为了避免出问题,所以你才会在这里吧?」

在黑社会打滚,与洁诺芭组成搭档的时候,马克总是负责帮她踩煞车。马克很清楚洁诺芭的能力和「代价」是什么。

「我知道了。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我会在要砍了你之前制止的。」

就这样,洁诺芭往仓库里面的通路走去。



仓库相当宽广。

大概有法连舒坦因家玄关大厅那么大吧。呈纵向排列的货架上头塞满大大小小的箱子,墙边还堆叠着许多大型木箱。

幸好,里头没看到尸体。也没在什么醒目的位置上看到血迹。但既然洁诺芭那样讲,那么应该确实存在某处,不过也没空去找出来。

每个拍卖商品都用箱子或包裹仔细地包着。因为不能留下入侵的证据,要跟洁诺芭只能慎重地打开箱子,或解开包襃。

要的刀是一把相当长的兵器,但长型箱子意外地数量不少,有的收纳着卷轴,有的则是某种贵族用过的华丽拐杖之类的。

「真的在这里吗?」

「这里确实收着美术品。而且我不觉得阿尔巴会在交易时说谎。」

马克安慰发出不耐声音的要。黑帮份子都很重视品行和纪律。他们的尊严无法容忍自己在交易上说谎。

不过,要是再不撤退,说不定会有人发现遗体或者察觉情况不对劲吧?正当马克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

「——有了。是不足这个?」

发出欣喜之声的是洁诺芭。在洁诺芭打开的箱子之中,可以看到一截东方风格的刀柄。大概因为之前掉在急流之中,缠刀柄的捆布松脱,比马克印象中所知的刀还肮脏,但确实是这把刀没错。

「干得好!撤退了。」

「哼。小事一桩。好好感谢我吧。」

挺着胸膛志得意满的洁诺芭正打算带走刀——

「等、等一下。直接这样带走会出问题——」

「——抱歉哪,洁诺芭。那玩意儿是我的。」

「——咦……?」

那里确实应该没人在。然而在洁诺芭惊讶地抬头时,握着刀的那只手臂——

啵——一声,掉在地上。

当马克遮住耶露蜜娜的脸时,洁诺芭的惨叫响彻仓库。

「洁诺芭——咕?」

要一边反手抽出小刀,一边打算奔到蜷缩在地的洁诺芭身边——

嘎啦——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要手上的小刀迸出火花。她明明离洁诺芭还有一段距离。

——飞行道具吗?

反射性举起小刀的动作似乎挡住了某样东西。但是对远处的马克来说,他完全看不到洁诺芭和要是怎样遭到攻击的。

说起来,除了要和洁诺芭之外根本没有旁人。

——这就是(魔法师)吗……!

「真惊人。觉然挡下来了。」

吃惊的声音在仓库内响起,但很难判断是从哪里传来的。马克咬紧牙根,对脚下的影子说:

「奔跑吧——(古夫·林)!」

只要有形,就一定会有影子。马克警戒着除了自己一行以外的侵入者而放出影子。如果要包围室内就必须重新撒网。在马克脚下张开的影子分解成纤维状,像一张网子一样覆盖整座仓库……

「——没人?」

明明连天花板都布满影子了,却没有发现可以捕获的对象。但是——确实有「某种东西」存在。

「马克,解除影子!」

慌乱之中听到要的叱喝。马克抱着耶露蜜娜后退一步。舆其说他是刻意解除影子,倒不如说是因为自己移动位置而自然解开。

要在同时迅速将手撑到地面。

「吞没吧——(沙波)!」

要的领域伸展开来。

地板像水面那样摇摆,往周围永无止尽地扩张。石灰打造的坚硬地板晃动起来,产生好几道波纹。碰到货架、碰到墙壁、在蜷缩的洁诺芭脚下、在被抛出的刀之下,产生好几道水波。

「——找到了。」

看到就像雨天的湖面般无数波纹扩散的景象,要发出确定的声音。

「这是什么能力?」

一道困惑的声音在仓库内回荡。要朝着声音的方向冲刺。

锵——铁链似的声音响起,某种东西划破空气。要彷佛看准了一般往旁边跳开。慢了半拍之后才在她脚下产生巨大的水花。

——那种攻击……是鞭子一类的吗?

要躲开的一招把变成液体的地板长长地划开。虽然还是看不见对方做了什么,但轨迹提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在左右两侧产生墙壁般的水花,跟枪炮或十字弓之类武器可以产生的攻击轨迹不太相同。

接着似乎因为扫过地面而让液体地板剧烈地波动,但要的脚一弯,用类似跳绳的动作躲开了。她没有高高跳起,也没有减缓冲刺的力道,立刻继续狂奔。

锵——虽然第三道声音不争气地响起,但要已经看穿了。

「——迟钝!」

要带着笑容如此大吼,像是捕捉到什么一般从头上往旁边滑过一刀。

嘎吱——小刀迸出火花,飞出一截纯白的头发,就只有这样。

「不会吧?」

狼狐的声音在仓库内响起,马克也有同样的感想。

马克认为要的武器是可以使其他契约者能力无效的能力,以及鬼才等级的剑术。但这其实不是要原本的作战方式。

要的领域覆盖了地板。浮现在领域上的几道波纹,是以往交手时并没有看过——不,是没有让马克看过的特征。这才是她的能力原本的用法。

奔出的要根本没看对方。她注视着因自己的能力而水波荡漾的地板。在马克看来只是一圈圈花纹的那个景象,对要来说却是再细微的动作都可以反映出来的探测器。

马克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能力对要来说简直可谓天敌般地不对盘。当时要只能顾着抵销马克的能力,无法使用这波纹的领域。然后在这样的优势之下,马克还是只能跟她平分秋色。

契约者猎人要·平坂。如果正面挑战,没有契约者可以胜过她。

要似乎掌握了无声无息的武器。在呻吟之中,地板的波纹溅着水花移动着。目标是洁诺芭掉落的刀。

刀独自浮起来,并从刀鞘中抽出……但还是慢了一步——

要的手抓住了刀柄。  

「抓到了——给我现身!」

空无一物的空间水波荡漾。应该是被要的能力侵蚀了吧?在空中扩展的波纹建构出人形,然后渐渐浮现色彩。

现身的是一个东洋青年。年纪大概二十岁上下吧。一头黑发塌塌的。惊讶地睁大的眼眸也是黑色。身上是格子外套和帽子。打扮得像来自东方的苦学生,因为恐惧而绷着一张脸。

胜负已分——包括青年在内的每个人都这么想。

「逢……魔……?」

挥下小刀的要,以带着恐惧的声音说出这个名字。

挥出的手就这样停止。

青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甩开被要抓住的手之后,青年抽出拔到一半的刀。

「要!」

在马克呼唤这个名字的同时——

噗——染成一片血红的刀从要雪白的背部刺出。

刀从要的胸口穿透到背部,要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抬头看着青年,青年一脸困扰地小声说:

「你……是哪一位?」

太过无情的一句话。

「咕……呜……啊……!」

要发出悲痛的声音颓倒在地。

「撕裂吧——(古夫·林)!」

要的领域还没消失。虽然不知道可以达到什么程度,但马克将银小刀握在手中,顺势掷出。直直飞出的小刀影子从马克脚下像枪一般伸出。

足以将小刀轨迹上一切影子加以粉碎的影之(魔枪)。小刀一边切开液态地板一边前进,但影子却没能到达青年处就被「波纹」给吞没。

不过这样就够了。

青年为了闪躲小刀而往后跳开。也因此他远离了要。要的领域已经渐渐消失,只在她的身边展开。

马克的影子往离开要的领域的青年处杀去。青年在落地的冲力影响下动弹不得。

但是,马克并不打算这样放过他。

「咬碎吧——(古夫·林),」

「迷惑吧——(凭黄泉)!」

在马克催促影子进行破坏的同时,青年的身影像海市蜃楼那般摇晃。

——透明化的能力吗……

喀啦——虽然厚重的声音响起,但马克还是发出呻吟。

——这样不够。顶多夺走一条手臂而已……

「小姐。离远一点。下一招要来了。」

青年消失了踪影。马克一边推开耶露蜜娜,一边往要的身边奔去。仓库的通道并不宽,只要马克拉开距离,敌人就无法攻击到耶露蜜娜。

在离要和洁诺芭不远的位置上,马克「依稀」有种不好的预感,把手中的银小刀往前一刺。

嘎——与要当时同样的火花迸出——

「咕呜——」

握着小刀的右手从手腕裂开到肩膀处。

——暗器之类的吗……!

看不见的奇特武器。因为不会在地面产生影子所以无法捕捉。虽然可以扯坏天花板将对方活埋,但这么做会连累要等人。

——该怎么办?

就在马克焦虑的时候——

「还真敢下手啊。刚刚那一记很痛耶。」

一直蜷缩着身体的洁诺芭突然站了起来。她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似地朝空中虚抓,但用的却是原本应该已经被砍掉的右手。

「怎、怎么可能?」

消失的青年发出狼狈的声音,但太迟了。

洁诺芭张大了嘴。

「我就不客气了喔?」

噗滋——一口咬进肉里的声音传来。

青年应该想不到会突然被咬吧?他的惨刚响彻仓库。

洁诺芭·杰诺瓦兹的外号为什么叫做(吸血公主)?理由其实很简单。

因为——她会吸血。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吸吮液体的声音。

变成透明的青年再度现身。他的脸上与其说惊讶,倒不如说充满了恐惧。洁诺芭咬着青年的喉咙。

青年手中握着鞭子般柔韧的特殊兵器。上头有好几个箭头形状的刀刃连接在一起。与其说这武器是拿来砍人的,不如说更像是以缠绕之后撕裂对手的方式进行攻击吧?光看就觉得是一种很恶心的兵器。

尽管身子后仰,但青年还是拚命地挣扎。他挥着鞭子般的剑,另一只手则挥舞着刀。

但这两种武器,用来攻击紧贴着他的洁诺芭都显得太长。只能形成些微擦伤,完全无法产生有效攻击。看到这个情况的青年被推入更绝望的谷底。

虽然确实造成了擦伤,但伤口正在渐渐愈合。牢牢抓住青年的这只右手,不久之前才刚刚被他砍断。

这就是洁诺芭的能力。超脱常态的新陈代谢能力。可以轻易扛起金属棺材的蛮力,跟能够闻到只是沾在刀刃上的些微血迹气味的嗅觉,都是这种代谢能力的副产品。最明显的现象,其实就是这几乎等于不死之身的身体状态。

不过——

「扯开啊——(古夫·林)!」

马克朝占据优势的洁诺芭放出影子。把沉醉在吸血之中的洁诺芭拉走。

青年发现马克出手拯救自己时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但身体立刻又像海市蟹楼般晃动起来。

「休想逃!」

马克掷出银小刀。被射出的小刀停在空中,刀尖消失了。应该是命中了吧?从消失的刀身位置冒出红色的液体。

「——啧。」

不过马克却跟着咂舌。

没把对方收拾掉。浮在空中的小刀就这样往马克的方向移动。是青年移动了。马克虽然抽出下一把小刀,但还是慢了一步。

锵——某种东西划开空气。马克挺出小刀挡住,但接招的手臂却又再次被严重撕裂而整个人跪在地上。

被当成记号的小刀趁这个机会钻过马克身边。然后——

「——呀?」

耳边传来耶露蜜娜的尖叫。马克一回头就看到她即将倒地,后方仓库门被人粗暴地踢破。

「耶露蜜娜!」

马克奔过去,耶露蜜娜勉强地自己站了起来。看样子没有被砍伤。仔细检查过她身上有没有伤之后,马克放心地呼了一口气,耶露蜜娜则是紧紧抓住了马克的手臂。

「我、我没事。比、比起我,要小姐……!」

回过头去,就看到洁诺芭正要抱起全身染红的要的身体。

「洁诺芭!」

「……不要紧。我没发狂。别闲扯了,快来帮忙。」

正如(吸血公主)这个外号,洁诺芭拥有非得吸血不可的体质。而洁诺芭身边是全身染血的要,如果马克没有阻止,她接着很可能就会袭击要了。不过或许因为刚刚阻挠了她,所以起码现在是正常的。

马克奔到要的身边,听到轻轻的呻吟。

——她还有呼吸。

伤口稍稍避开了心脏。可能是要自己闪开,也可能是在太近的距离下导致青年没有命中。

但这毫无疑问是致命伤。或许伤及动脉了吧?血不停流出。按住伤口后,要咳了一口血。可能连肺部也受创了。

尽管免于当场死亡,但就算现在送去医院也来不及。

马克一脸绝望地抬头看看洁诺芭。

「……洁诺芭。我求你。救救要吧!」

连对阿尔巴都没有低头的马克,毫不犹豫地低头恳求洁诺芭。洁诺芭虽然一脸惊讶,但立刻点头应允。

「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

洁诺芭伸出刚刚接回去的手腕,并直接咬了一口。她当然是咬自己的手腕。被咬破的手腕汩汩出血。

然后她把出血的手腕按到要的伤口上头。混进洁诺芭的血之后,原本大大制开的伤口渐渐愈合。

因为混入洁诺芭的血,所以可以稍微把她的能力转移给别人。等要止血之后,马克呼了一口气。

「……你有点变了。」

「咦?」

「不,没事。别说这个了,继续待在这里会有危险吧?要小姐的伤势也只是先做了紧急处理。有没有可以安静休息的地方?」

「我会想办法。」

要的身体抱起来意外地轻盈。就像体重跟着血液一起流失了一般。马克却让这样的少女出面迎战。

跟对耶露蜜娜的关心相似,但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在无法书喻的情感纠葛之下,马克确实这么想了。

——我不想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