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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GE.14 ◇改变的愿望与改变的结局◆

星期日。

搭上电车,前往与游回约好做为等待地点的收票口后,彩几乎没有寻找,便发现了游回的身影,不过她正在与别人谈话。游回正被装扮得和服装杂志上一样的两人组搭讪,她脸上是令彩也为之惊讶的面无表情。

彩缓缓接近游回,然后目击到了那个画面。

游回露出她最为得意、令周围感到恐怖的完美微笑后,恐怕是开口拒绝了两人。两个男人瞬间像是被她的笑容吞没般僵住身子,他们之后一回过神来,顿时一阵反胃,立刻逃也似地离开现场。

彩就像是和他们交替一般,苦笑着向游回说道:

「没事吧?」

「真白同学,你看到了吗?」

发现了彩的身影,游回露出微笑。和刚才不同,那是给信任的人看见的笑容。

「像那种事你已经习惯了吗?」

游回摇摇头,像是很困扰似地用手撑着脸颊。

「最近突然变多了,以前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的呀。」

「是吗?」

「好像是从输给真白同学那时候起吧,我就开始会被人搭讪了呢。」

听她这么一说,彩就想通了。

原本她身上名为孤傲的完美,名为疯狂的异常,都在一个月前崩毁了。她的完美并非消失不见,只是不会显露在外而已。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吧,平凡地走在路上的她,简单说就是只是个『普通的美少女』。虽然多少有些难以亲近,不过就算是那样,彩也能够明白向她搭讪的男人的心情。

彩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着游回。艳丽的黑发,凛然有神的美丽眼眸,端正的五官,薄薄的唇,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只有蕾丝装饰的黑色连身裙,不过由于是朴素的服装,因此更衬托出游回的美貌。

注意到彩的视线,游回歪着头有些疑惑。

「怎么了吗?我的脸上有沾到什么吗?」

「啊,不……那件衣服很好看。」

这样赞美她后,游回还是歪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忽然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真、真白同学是会说那种话的人呀。」

她意外地说道。

「是啊,还好啦。」

「差、差不多该走了吧?」

游回丢下这句话后,脚步稍快地开始往前走。于是彩追上她,与她并肩而行。

「这么说来我们要去哪呢?」

「女孩子一个人无法进入的场所。」

「……那是什么地方啊?」

「不是真白同学想的那种色情场所啦。」

「我没有想啊……」

「拥有超越常人想像力的【无理想像】就是这样……连妄想能力都那么高强。」

「这一点你也一样哦?」

两人像这样拌着嘴,进入一栋大楼。那栋大楼里有美食街、书店和画材店、服饰店和饰品店等等,每个楼层都有各式各样的店。两人搭乘大楼的手扶梯往下而去。

「话说回来,真白同学。」

脸色恢复原样,取回余裕表情的游回说道。

「嗯?」

「真白同学有正在交往的女性吗?」

「不,没有。」

「不想要吗?」

「我也不知道耶,很少想过这个问题。」

「你该不会是同性恋?」

「我从没对男人心动过。」

「意思就是有对女生心动过了?」

「……」

见到彩沉默不语,游回愉快地微笑。

「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呢?」

「不知道。」

「别说那种无聊的话啦。比如说喜欢黑发,喜好长发、比起可爱更喜欢漂亮的人,笑容甜美的人比较好之类。」

「那全部都是你不是吗?」

「哦,在真白同学看来,我是笑容甜美的人呀?」

「……」

「呵呵,谢谢你。」

彩从刚才就完全是被游回牵着走,也可以说是被她玩弄于股掌。

「……那么,结果我们要去哪里?」

「马上就到了。你看,就是那里。」

游回所指的是一间咖啡厅的招牌,如她所说马上就到达了。

「什么啊,只是在咖啡厅谈话吗?」

「那不是普通的咖啡厅,是蛋糕种类丰富的咖啡厅。」

「哦……」

店铺比想像中要普通,有着华丽的外观,跟一个平凡无奇的店名。这也算不上是女性平常一个人不敢去的场所吧。只不过若要举出令人在意的一点,那就是隔着玻璃看向店内,便发现情侣档的顾客异常地多。

「那么,真白同学现在有女朋友吗?」

「我刚才也说过了,没有啊。」

「那就不算是出轨了吧。」

游回这么说着——用自己的手挽住彩的手。

「……你在做什么呀?」

游回对这么问的彩说明:

「这家店在星期日有当天限定的特别活动。」

今天是星期日,是有所谓特别活动的日子。

「那就是只限于情侣档的顾客,全商品六折——喂,真白同学,别拔腿就走啦。」

彩拖着挽住手的游回,想要离开那家店,但是游回却使出全力要将他拉回来。

「有什么关系,真白同学没有女朋友吧?」

「这是两回事。」

「所以被周围的人认为你是我这种美女的男朋友,应该很光荣吧?」

「完全不知道你的『所以』怎么来的。」

「不然进入店里后,我可以做真白同学喜欢的角色扮演。」

「本人敬谢不敏。」

「居然使用敬语!?喂,等一下啦,我无论如何都想进去这间店,好嘛?」

「……不,可是……」

「我知道了,只有形式上就好,没有爱也没关系。」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啊。」

正当他们在做这种无意义的争执的时候,从店内走出一位女性店员,对着两人问道:

「两位吗?现在不需等待,需要我为两位带位吗?」

「不,不是——」

「对,我们是情侣。」

游回说着用不着说的话,笑着点头回应。

店员露出服务业的笑容,引领两人进入店内。

「真白同学,我认为人生重要的是知道放弃喔?」

「……我认为不放弃才是重要耶。」

彩沮丧地垂下肩膀,最后他只好放弃抵抗,被游回拉着走进去。

■◇◆□

在飘散着甜甜香气的店内,彩啜着红茶。

彩看着眼前的少女——梦坏游回,像是被她打败似地叹了一口气。

桌子上摆满了大量的蛋糕,多到令人担心会从桌上掉下来。蒙布朗、起司蛋糕、蛋塔、巧克力奶油蛋糕、草莓蛋糕,以及其他彩不知道名称的蛋糕,眼前的光景让他光是看着就快饱了。

而且那些都是由一个少女所点的,而且她还满脸幸福地吃着那些蛋糕,所以更是可怕。彩也吃了刚才游回推荐的提拉米苏,虽然相当美味,不过彩吃一个就足够了。

看到被游回吸入口中的蛋糕,与游回纤细的身体,彩忍不住说道:

「你的胃袋里有黑洞吗?」

「这个嘛,我不否认有那种可能性。」

「拜托你否认吧……」

彩无奈地往四周张望。

从店外可以清楚看见玻璃墙里的店内充满了情侣,其他座位大部分也是女性方吃着较多的蛋糕,不过毕竟还不像游回那么多。

「蛋糕的卡路里很高吧?你不会在意吗?」

「嗯?我从没在意过体重或体型,因为不管吃什么都没什么改变。」

「真厉害,这句话会让你瞬间就和全世界的女性为敌哦。」

「如果说体质也算是种『才能』,那么被羡慕或嫉妒或许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游回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叉子刺起草莓蛋糕上的草莓,然后并未送入口中,而是伸到彩的面前。

「……什么?」

「我不喜欢吃草莓呢。」

「哦,真稀奇。说到草莓蛋糕,一般给人的印象就是要吃草莓吧。」

「草莓蛋糕要吃的是软软的海绵蛋糕和香滑的奶油吧?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草莓交给真白同学处理、不对,品尝吧。」

「不想吃可以剩下来啊。」

「你对食物的感恩之情不够啊,真白同学。」

「你自己先挑食还敢说我……」

「来,真白同学,啊~~」

游回一边说,一边张开自己的嘴,大概是要彩跟着她那样做吧。

「……欸、我不要。」

「有什么关系嘛,周围的顾客也有不少人这样做呀。」

「那绝对是因为陶醉在空气或气氛中才办得到。」

「其中绝对也有自我陶醉吧。总之就是这样,啊~~」

「你有听我说话吗?」

「有什么关系嘛,真白同学。俗话说※旅途的羞耻就当成黑历史呀。」(译注:原本的日本谚语是旅行就要抛弃羞耻心,意思是旅行在外没有人认识自己,因此再怎么丢脸也只有当下而已。)

「那样不就刻印在心中了吗……我才不要呢。」

「那么如果你不张开嘴,我就要一边大叫『竟然搞外遇!你这个烂人!』,一边逃出店外喔?不想我那样做就把嘴张开。」

「为什么我会受到胁迫啊?」

太蛮横无理了。

「真白同学该不会是怕羞吧?」

「不,不是那样。」

实际上是真的很害羞。

「那就没问题了吧?」

「不是那种问题——」

「真白同学真是意外地冷漠呢……」

游回故意装出擦拭泪水的模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不管怎么看,游回都具有言出必行的行动力和固执。

所以彩只好放弃抵抗,把嘴张开。

游回露出开心的微笑,然后将叉子反转,将草莓送入自己的口中。

「…………」

「吃草莓蛋糕果然就是要吃草莓呀。」

游回一脸笑容吃得津津有味,看到仍然张着嘴的彩,她坏心眼地笑了。

「咦?真白同学你怎么了?嘴张得那么大。」

周围从头到尾目睹的顾客们传出笑声。彩羞耻地满脸通红,冷眼瞪视着游回。

「你是恶魔吗……」

彩无力地垂下肩膀,游回笑嘻嘻地盯着他,然后津津有味地吃掉蒙布朗上的栗子,接着说道:

「话说回来,你和纪无同学和好了吗?」

「嗯……?是啊,托你的福,她的心情好转了。」

彩尽管无法释怀,但再抱怨也无济于事,于是配合她的话题。

「那就好,我还以为真白同学会随便夸奖女孩子,先让她空欢喜之后,再因为一句不小心的话而使对方不快呢。」

「等一下,你该不会是超能力者吧……?」

彩回想起教玉求游泳时候的事,直到途中心情都很好的玉求,听见下一句话后,却马上失望地叹息。

「咦?你真的做了那种事?真白同学是个坏孩子呢。」

游回露出简直被他打败,却又愉快的笑容。

对于游回敏锐过人的推测,彩一方面苦笑,一方面也想起今天本来的目的,于是便开口提出:

「别说那些了,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跟你说。」

「如果是上次在电话中说的事,那就晚一点再说吧。因为难得的约会,不适合谈游戏的话题。」

「不,不能晚点再说,或者该说我要讲的不是那件事,而是另一件重要的事。」

彩有事情必须尽快跟她说,那就是灰抚与未恋的目的,以及她们为达成目的所采取的手段。A-1之中属于第七位的游回,对她们而言是绝佳的猎物吧,更重要的是昨天未恋自己宣言过,今天要来杀《人间失核》。

游回见到彩认真的表情,于是放下叉子,然后以严肃的语气说道:

「请说吧。」

彩清了清喉咙,手抚摸一下脖子,然后不疾不徐地,将昨天发生的事,钜细靡遗,娓娓道来。

以前的学妹是【意能者】,非但如此,而且还是【调整者】,从她们那里听说现任A-1第一位的事,关于两人为了逃避那人的支配,实现她们的愿望,她们将要采取的手段,以及游回自己因此而成为她们的目标一事,彩将这些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游回只是无聊地说:

「哦……」

仿佛在说她对这件事没有兴趣的样子。

「不,你那是什么反应呀?」

「那种事不重要,这么说真白同学昨天是去游泳池啰?而且是跟五个女孩子一起去。」

「不,那才是无关紧要吧。」

「下次我也要去。」

「……我说你啊,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耶。」

「为什么?」

「她们两人可能现在马上就会袭击你喔?」

「啊,对喔,可能会危害到真白同学呢。要逃请便呀?没问题的,我会遵守与真白同学的约定,不会杀人。」

「啥?……不,不对,不是那样,有危险的人是你啊。」

听到彩这句话,游回侧着头,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我有危险?为什么真白同学要在意那种事呢?」

「还问为什么,因为我担心你啊。」

彩说得理所当然,游回听了则是有些茫然。

「…………担、心?」

游回这么说着,仿佛复诵第一次听到的词语一般,之后游回一时默然无语。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地歪着头,双手盘胸,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或许是彩说的话令她相尝不可思议吧,游回有如确认一般,向彩询问道:

「真白同学担心我吗?」

「当然啊。」

「……因为假如我输了,一轴同学成为A-1的话,自己的愿望会无法实现的关系吗?」

对于游回偏差太远的预测,彩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然后他很快地明白原因。

她至今一直受到他人彻底的无视,那是构成她个性扭曲的原因,也是她成为【意能者】的要因。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无法发现,对彩而言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对游回却是连候补都攀不上,因为她不认为他人会担心自己。

所以彩明确地对她说:

「不是,是我自己担心你会受到伤害。」

「为什么?为什么真白同学会那样想呢?」

游回仿佛寻求理由一般,抬头仰望着彩。

「你之前有说过吧?你说我对『重要之人』的定义太广了。」

「咦?……对,我是有说过。」

那是一个月之前,两人还是敌人时,她对彩说过的话。

「很遗憾,你也已经包含在那之中了。所以我既无法坐视你的危机,也不会坐视不管。」

彩尽可能说得像是在开玩笑一般,然后对她笑了。

「…………!」

游回看见彩那样的表情,瞬间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接着很快地浮现出最甜美的笑容。

「……原来如此,真白同学真是个滥好人呢。」

仿佛被他打败一般,但是言词中又带着喜悦,梦坏游回笑了出来。那是并不完美,但却普通的少女笑容。

「真白同学担心我,担心得不得了对吧?」

「……是那样没错啦。」

听到彩承认,游回更加愉悦,简直像是要哼歌了一般。

「那么这样吧,我就向那样的真白同学拜托一件事。」

「拜托我?」

「没错,拜托你。」

游回露出微笑,然后有些害羞地说道:

「我一个人可能赢不了那两个人,所以真白同学可以帮助我吗?」

听到她这句话,彩心里想到。

梦坏游回这个少女正在转变之中,自从一个月前她输给彩之后,她就一直在改变自己。

而这也是其中之一。

原本不知道要依靠谁的少女,现在正开口向彩寻求协助。

那么彩不可能有理由拒绝。

「当然好。」

彩面露笑容,爽快地承诺。

就这样,过去曾是敌人的两人,组成了合作关系。

■◇◆□

「蛋糕真好吃呢。」

「结果你到底吃了几个啊……?」

结果在那之后,两人很快地走出咖啡厅。彩虽然不介意在那里继续谈,但在注意到店外客人大排长龙的游回提议之下,他们于是决定换个地方。

「那么要在哪里谈呢?」

「嗯~如果真白同学不讨厌的话,我家就在附近,就到我家谈如何呢?」

「我并不会讨厌。」

「那就决定了。」

她笑着说道。

「我说你啊,那么轻易招待男人到家里,这样好吗?」

「什么?真白同学要推倒我吗?」

「我没有要推倒你,不是那样啦。」

「再说你问我会不会不安?我并不会不安呀,因为我相信真白同学不可能做那种事。」

「那可真是谢谢了。」

「再说我也不觉得真白同学有那样的勇气。」

「……那可真抱歉啊。」

看到彩垂头丧气,游回又笑了出来,彩心想她还真爱笑啊,不过那总比面无表情要好。正当彩想着这种事的时候,游回对彩留下一句:「你在这里等一下。」随即就要走开。

「你要上哪去?」

「去一个男生无法进入的场所。」

她只说了这句话便离开了。

简单说就是厕所吧。于是彩就在那里等了游回一阵子——

「咦?是彩。」

一道不属于彩所等待之人的声音,呼唤了他的名字。

那个以一副忍不住脱口而出的模样,呼唤彩名字的人,同时也是他不想在这里遇见的人物。

「……呜,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彩忍不住发出哀嚎。

朝着彩走近的少女有着五官端正的容貌,脸上绽放不会让人难以接近的笑容。她身上的装扮是细肩带上衣和牛仔裤,长度到达肩膀下的头发,垂在胸前的两侧,手上拿着装有东西的较大纸袋,乍看之下倒也像是模特儿。

少女——逢坂蓝来到彩的面前,露出有如盛开花朵般的笑容。

「果然是彩。真巧,竟然在这种地方遇见你。」

逢坂蓝是彩的青梅竹马之一,是因为彩受到游戏的处罚而失去田径的少女,不过她本人一副不在意那种事的样子笑了出来。

「是啊,那么再见。」

「欸欸!?那是对假日偶然遇到的青梅竹马该有的态度吗!」

「你今天的打扮很好看喔,那么再见。」

「已经变成口头禅了!?」

蓝泪眼汪汪地瞪着彩。

「今天你对我格外冷淡耶,是遇到什么讨厌的事了吗?」

「不,没有啊,真要说的话就是遇见了你而已。」

「明明三天中就会有一天自己跑来见我,却说那种话吗!?」

或者应该说,彩在意的是游回会回来这里这件事。因为青梅竹马不是【意能者】,不管如何解释,她都会误会游回与彩的关系吧。

彩不想要那样,因此这个瞬间,彩脑袋里只想着要怎么让蓝离开这里。

「这么说来,彩,你昨天去游泳池了吧?」

「你听玉求说了吗?」

「对,她说多亏了彩,让她学会游泳了。」

之后停顿一下,蓝以低沉的语气继续说道:

「然后她说下次要和彩两人一起去游泳池。」

「是啊,我也跟她做了这个约定。」

蓝的视线变得更锐利。

「真奇怪啊,我夏天的行程都还是一片空白哦。」

「真是寂寞的家伙。」

蓝捏起彩的脸颊,然后扭了一下。

「你说谁是寂寞的家伙?」

「……没、没什么。」

蓝放开手,夹杂着叹息说道:

「不是啦,你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吧?比如『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游泳池?』、『要不要和我去看烟火大会?』、『要不要和我去庙会?』之类的呀~」

看来她是在为彩和玉求去游泳池一事席别扭。

「好,那大家全部都一起去吧。」

她往彩的脚踩了下去。

「你要和玉求两个人一起去吧?」

「……那烟火大会就我们两人去吧?」

「笨蛋,烟火大会当然要大家一起去吧?」

「那你要我怎么办啊?」

「下次我想要去买衣服。」

她的视线看了过来。

「我知道了,请让小的为您提行李。」

或许是对彩的回答满意了吧,蓝微笑着把脚离开。

「话说回来,彩为什么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简直就像在等人一样。」

「……没、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在休息。」

「虽然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觉,不过彩从以前就很不会找藉口呢。」

怀疑般的视线刺了过来。

「别说那个了!蓝你才是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你那是什么话?那种说法简直就好像不想见到我一样。」

蓝闹别扭地说着,同时举起纸袋。看到纸袋上画着的商标,彩不禁有些不解。并不是因为他不知道那家店,而是因为虽然知道,但是那个袋子拿在蓝的手上很不搭调。

「……我记得那是水母常去的那家画材店的袋子吧?」

绯村水母,是三名青梅竹马中的最后一人。她也和蓝一样,是因彩的处罚而遭遇不幸的少女。

「喔,你记得很清楚嘛。没错,是她拜托我买的。」

「她拜托你?可是她现在——」

「啊啊……因为彩现在被水母无视中嘛。」

蓝似乎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她有和你说话吗?」

「有啊,她是不希望彩担心啦。」

彩的神情紧绷了起来。

「既然如此,她让我见她一面不就好了吗?」

听到彩这么说,蓝表情认真地回答他。

「那样一来,彩要怎么做?见到她的面,你要对她做什么呢?安慰她?拥抱她?道歉?哭泣?她就是不想那样,所以才避不见面的啊。」

「……可是要我别担心,那才办不到啊。」

「彩担心过头了啦。就算三天去探望一次,以青梅竹马来说是还好,可是那种宛如是自己害水母变成那样的态度就不太好了。」

「……」

事实上就是自己害的。而且就算不是那样,希望沮丧消沉的青梅竹马重新振作,这种想法应该不是坏事才对。

看到彩那样的反应,蓝受不了地叹了一口气。

「该怎么说呢,不管是我的脚也好,小色的事情也是一样,彩你并没有错喔?所以你就别在意,露出笑容吧。就算彩笑了,也不会有人责备你啊。」

蓝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彩无法坦率地认同。

因为只有一件事蓝弄错了。不是彩没有错,而是这都是彩一个人的错。因为大家不幸的原因,毫无疑问是出于彩。

「……我笑不出来,我怎么可能笑得出来。我笑的话,水母就能重新振作,你就能再度奔跑,色就会醒过来了吗?不是吧?」

对自己的恼怒,让彩的语气激动起来,然而相对于那样的彩,蓝却一派冷静。

「嗯~反过来也一样哦?即使彩你哭泣、愤怒,也没有人会得到幸福吧?就我来说,我反而讨厌看到你哭泣、自责的模样。」

「那是……」

「应该这么说吧,重要的是看你怎么思考啦。我虽然没办法再跑步,却还可以走,相对的也有一个女孩子的性命得救吧?水母虽然心灵受到伤害,但是手伤和心伤总有一天也会痊愈,所以让彩心痛的理由只有小色的事就够了。别担心多余的事,无意义地增加自己的负担。」

「可是!」

「欸~!没有可是!彩从以前就对别人的伤痛太敏感了!」

或许是终于忍耐不住了吧,蓝捏起彩的鼻子。

「别想得太复杂,当个普通的高中生吧。参加社团,担心自己交不到女朋友,抱怨考试很累……彩需要的就是那样的『普通』啦。好,你明白了吗?」

蓝说话就像在教导资质不佳的学生,彩听了只能苦笑着点头答应。

她的想法一定是对每个人都不会造成负担的最佳做法吧,所以彩才会点头赞同,承认那是正确又轻松的选择。

「我明白了。」

只不过他自己绝对无法那样想。

「很好。」

蓝露出微笑,放开了手。

然后她咳嗽一声,不知为何带着紧张的神情开始说道:

「所以就是这样,现在和我一起去吃个饭——」

蓝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有另一个少女的声音盖过了她。

「真白同学,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因为我迟迟找不到化妆室在哪——哎呀?」

游回发现蓝的存在,疑惑地看着她。

「欸、彩,那个女孩是谁……」

蓝的声音一口气降到冰点以下。

彩因为天气炎热以外的理由,开始全身冒汗。

「真白同学,你认识那个女孩吗?」

当然地,那两个人并不认识。

彩忍受着蓝有如冻结一般的视线,对游回介绍蓝。

「啊啊,原来如此,她是真白同学的青梅竹马啊。」

看到这么说着并露出微笑的游回,蓝不禁后退一步,仿佛是游回过于完美的笑容让她畏缩了。

「然后这边这位是——」

这次换成彩对蓝介绍游回,但是游回却抢先接了话。

「女朋友。」

「喂!?」

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游回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不得了的发言。

只见蓝的表情出现龟裂,彩知道这个表情,那是将近愤怒的表情。

「什么嘛,彩,你很享受青春嘛。然而我却做了傻事,自以为是地纠正你,真是对不起喔。」

「不、不会,没有那种事啦,我很高兴的。而且刚才那是玩笑话,对吧?」

彩以恳求般的视线看着游回,并向她问道。

「真白同学,我们刚才说到在这之后要做什么呀?啊,是要来我家玩吧。顺带一提,我父母不在家喔。」

完全被她无视了。

「……彩,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这样的美女交往的呢?」

仿佛能够听到轰轰轰的特效声一般,蓝充满魄力地逼问彩,彩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不、那个、交往什么的,没有那种事啦。」

「好过分~你不是温柔地牵了人家的手吗?」

「那是握手吧!」

彩的抗辩也如石沉大海,下一个瞬间,蓝完全愤怒了,也可以说是闹别扭了。

「~~~~!彩是笨蛋!竟然给我打情骂俏!」

「我才没有!」

「我要向玉求告密,说你国中的时候有买对巨乳青梅竹马做色色事情的色情书刊!」

「喂!等一等!别捏造事实!」

「不要追过来!」

这么一说完,蓝便愤怒地跨步离去了。

彩无能为力地往游回看去。

「…………你啊。」

游回忍着笑,但她终究还是憋不住了吧,只见她痛苦地喘着气。

「不,抱歉,我忍不住就想『这样做会变得很有趣吧』。」

「关于你这性格请容我说一句话,真的很恶劣……!」

「不不,嗯,说的也是,不过很好玩嘛。」

「那可真是太好了啊!」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彩不禁抱头烦恼,这时游回对他说:

「啊哈哈,真抱歉。别说了,你快去追她吧。」

「可是她叫我不要追过去。」

「那句话的意思是叫你『来追我』喔?」

「……我不太明白耶。」

这时他的手机发出震动。彩立刻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画面上显示有新邮件。彩心想或许是蓝,于是打开一看,果然是蓝寄来的邮件。

信件没有主旨,本文只有一行:

——为什么不追过来呀!

「……我偶尔会想,为什么女性会说出不讲理的话呢?」

「如果是一切事物都合乎道理的完美世界,那就不有趣了啊。」

「不,听你那样一说,或许是那样没错啦。」

「好了,你要快点追上去才行呀。」

「……不,不用了。」

彩将手机收回口袋,摇了摇头。

「误会我之后会向她解释清楚。」

「为什么现在不去解释呢?」

「我今天是为了和你出游而来的,要是在途中跑去追其他的女孩子,那样很失礼吧?」

「…………哦。」

听到彩这么说,游回的目光微微避开彩。她的脸颊看起来似乎有些泛红,那会是彩的错觉吗?不过很快地她又浮现出平静的笑容,并将视线移回到彩的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她是个有趣的女孩呢。」

「是吗?哎,没错,她是个有趣的人,是和她在一起就不会感到无聊的那种类型的人。」

「是我让她不幸了吧。」

游回孤单地说道,她的脸上没有笑容。

而彩不是为了安慰游回,只是陈述事实般地加以订正:

「不是吧,是我才对。」

「是我杀死你的。」

「是我太弱才会死。」

「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

两人的视线交会。忽然,游回露出苦笑。

「——我们在做什么呀,被害者和加害者居然互相包庇对方,没有比这更奇妙的事了吧。」

「说的也是呢。」

即使如此,彩仍然认为那是自己的错。

对于让自己【退场】的游回,彩可以说是丝毫不感到愤怒,而是将那样的愤怒,全部指向自己。

他重新体认到,自己必须尽快实现愿望才行。

■◇◆□

十分钟后,他们抵达游回的『家』门前,彩不禁呆呆地脱口而出道:

「……好大。」

矗立在眼前的是高耸的高级大楼,除了高度会让人因仰望而脖子酸痛,就连外观也散发出令人不敢靠近的高级感。

「你该不会有钱人吧?」

自己在这里是不是不太相衬呢?这里的气氛给人有这样的感觉,使得彩喘不过气来,于是向游回这么问道。

「……?我想应该没有那种事吧?」

「不,骗人的吧……」

如果说匹莉卡是任性的千金小姐,那么游回就适合用深闺千金来形容了吧。

游回对想着那种事的彩感到纳闷,同时牵着彩的手,毫不犹豫地前进。

「这么说来,我有一件事想问真白同学。」

通过豪华绚烂的入口大厅,搭上电梯后,游回对彩开口说道。

「有事情想问我……?」

「对。」游回点头说道。

「我已经跟真白同学说过促使我在『Over Image』杀人的理由了吧?」

「……是啊,我听过了。」

「那么我也希望真白同学告诉我,促使你救人的理由。」

游回这么说着,用盼望的眼神抬头看着彩。

这时候电梯刚好到达十楼停了下来,门向两侧打开。

游回先出电梯,轻巧地在走廊上前进,然后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将钥匙插入,以毫不犹豫的动作打开门。接着她先走入屋内,脱掉鞋子,看着彩笑道:

「欢迎光临,真白同学。你是我第一个招待来家里的朋友喔。」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玄关并不是那么宽广。不过令人在意的是,除了貌似游回的鞋子之外,这里一双鞋也没有。

「如果用另外一个说法的话,你是第一个男生哦?」

她刻意将手贴在脸颊上说道。

「你换的这个说法让我感觉到恶意呢。」

「只是小小的恶作剧啦。」

游回微笑说道,然后将彩带至客厅。

「唔哇……好宽敞。」

彩忍不住这么赞叹道。

晶亮的木地板和广阔的空间,从窗帘敞开的窗户看见的景色,是足以对住在独栋平房的彩造成冲击的绝景。

只不过室内欠缺生活感的程度令人惊讶。

那是间只配置了最低限度所需的家具,宛如展示厅一般的客厅。

「真白同学要喝点什么吗?」

彩听到游回的声音转过头去,只见她正隔着饭厅厨房看着彩。

「好啊,不好意思。」

「有咖啡、矿泉水、柳橙汁及春药。」

「最后的不是饮料吧?」

「那就咖啡了吧。」

「无视我的话吗?」

彩被她无视了。

彩无事可做,先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游回端了冰咖啡过来。

「谢谢。」

彩向她道谢,然后喝了一口。

「我只加了三滴。」

彩差点吐了出来。

「……你加了什么?」

「话说回来,真白同学,刚才的问题可以回答我了吗?」

被她华丽地忽视了。

彩虽然想向她抱怨,但总算还是压抑下来,将话题转回到游回要求的答案。

「你刚才是问我救助人的理由吗?问那种事做什么?」

「这么说来,果然并不是没有理由啰?」

「……这个嘛,与其说是理由,倒不如说是契机,基本上是有的啦。」

「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跟我讲吧?」

「不要。」

那不是值得跟人说的事。

「有什么关系嘛,我想知道你的事。」

「我不想告诉你呀。」

彩面露笑容拒绝她,过了一会儿,游回露出似乎感到无趣的表情,但是看到彩始终不肯说,只好如放弃一般地叹了一口气。

「真白同学奉行秘密主义吗?」

「没有那种事。」

「你喜欢的女孩类型也不肯告诉我。」

游回盯着彩的双眼看。

「真要说的话,我想想看喔。」

彩双手盘胸,像是在思考一般,然后回答道:

「我最怕始终将对方卷入自己的步调中,兀自展开话题的人。」

他苦笑着说道。

「哦,原来有性格那么恶劣的女孩呀。」

「就在我的眼前……」

游回也没有因为彩的言语不悦,脸上一直都是挂着笑容。

「算了,总之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

「小孩的话我希望生三个。」

「不是要谈将来的事啦。」

听到彩的吐槽,游回佩服地笑道:

「真白同学的吐槽很迅速呢,是否有趣就姑且不论,算是相当优秀喔。」

游回频频点头。

「刚才那句话是绕着圈子说我是『无趣的家伙』吧……」

彩沮丧地垂下肩膀。就连看到彩的那副模样,游回都露出笑容,然后静静地站起身。

「……嗯?怎么了吗?」

「真白同学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要去淋个浴。」

「……啥?」

游回这么说完,操作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空调。

「我讨厌满身大汗。」

「不,等一等,这之后她们何时会发动攻击都不知道喔?而且你差不多也该告诉我了吧?」

虽然发生了几件预定外的事,不过说起来两人今天之所以见面,是因为游回说能够解决彩的烦恼。除了要听她的答案,也必须警戒不知何时会袭击而来的两人,因此彩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看到他的模样,游回以食指抵着唇,露出妖艳的微笑。

「真白同学,虽然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我的行动原理,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没变哦?」

「那是……」

确实,人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正如同彩无法改变他的生存方式,正如同人无法简单改变性格一般。即使受到某人感化而想法出现变化,对自己的行为产生疑问,那个人也不是就因此变成另一个人。

即使不再杀人,即使对自己的错误产生自觉,即使能够露出开心的笑容……

游回最根本的部分也不会改变。

——让事情朝自己最能乐在其中的方向发展。

这一点现在也仍未改变。

「所以真白同学,我要去淋浴了。」

「等一下,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因为我在这种状况淋浴,会使真白同学感到困惑,而看到那样的真白同学,『我』会很快乐啊。」

她说得理所当然一般。

「你的性格太恶劣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这么大叫。

当她还是敌人的时候,她的行动原理是针对在杀人方面,因此看起来才会是『疯狂』;但就算不是反应在那点上,彩觉得这种行动模式在日常生活方面也颇有问题。

彩简直被她打败,说不出一句话来,游回则是对他笑着说道:

「啊,不然我们一起洗吧?」

「我拒绝。」

即使彩坚决地拒绝,游回的笑容依然不变。

「害羞了呢。如果是真白同学,我不会介意的喔?你就当作是保护我的报酬。」

「我不是为了报酬而帮助你的。」

「我认为拒绝谢礼不是绅士,而是不解风情哦。」

「那你就用别的形式回报我。」

听到彩说的话,游回的脸颊泛红。

「欸?不管怎么说,夜晚的服侍也太……」

「我没有那么说!」

「不过如果真白同学坚持的话……」

她偷瞄了彩一眼。

「听我说话!」

彩疲惫不堪,被卷入对方的步调是这么累人的事吗?

彩发出叹息,喝了一口咖啡。

对于彩的喊叫,游回轻声笑了出来。她看起来颇为满足,不知何故心情非常愉悦。

「玩笑就开到这里吧。」

「……就那样办吧。」

「有兴趣的话,你可以来偷看喔?」

游回留下这句话,然后就进入浴室里。

■◇◆□

「真白同~学。」

不知经过多久,那道声音仿佛是在呼唤远方的人般,彩听见了游回的叫唤。

对于从浴室传来的声音,彩回应道:

「怎么了?」

「裸体出去和穿着内衣裤,哪一个比较好?」

「穿上衣服!」

尽管彩那么吼叫,但这也是白费力气,数分钟后出现的游回,全身只围着一条浴巾。游回踩着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出现在客厅里,她的头发还没干,水滴从发梢滴落至木地板上。或许是洗过热水澡的关系,脸颊红润的她,表情比平时更为妩媚,毫不顾忌地裸露在外的手和脚,美艳得不像是个高中生。

彩忍不住别过头,然后说了:

「我不是叫你穿衣服吗……」

「但是我可没说要穿上衣服哦。」

「你那是强词夺理。」

听到彩这么说,游回露出妖艳的微笑。

「没问题,我有穿内裤啦。」

「哪里没问题了啊!?」

看到彩困惑的样子,游回似乎非常满足。

「话说回来,真白同学,为什么你没来偷窥?」

「别说得好像希望我去偷窥一样。」

她似乎有些遗憾。

「我等了好久说。」

「饶了我吧。」

游回玩弄着湿润的头发,像是闹别扭似地说道:

「真白同学不会不太冷淡了点吗?姊姊希望你理睬人家啦。」

「那就拜托你正常一点应对吧?」

「有什么关系嘛,你明明也很享受~」

「我可是烦恼着要如何应对耶!」

听到彩这么说,游回不知为何开心地笑了。她靠近彩,将脸贴近坐在椅子上的彩,发丝纷纷垂下,水滴从发梢滴落。彩对这么近的距离感到困惑,想要离开却又因为椅子的关系而无法动弹。游回双手放在膝盖上,做出弯腰前屈的姿势。尽管她的胸口在浴巾中若隐若现,不过她本人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为什么?」

游回侧着头问道。刚淋完浴的游回,身上有一股甜甜的洗发精香味,也许是因为那香气的关系吧,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

「什么为什么……」

即使想移开视线,游回就在呼吸可及的位置,让彩无法逃走。

「因为我是美女吗?」

「……啊啊真是的,对啦对啦,就是那样啦。」

彩放弃抵抗似地说道,而游回则是呵呵一笑,笑得非常愉快。

可能是那样就满足了吧,她缓缓离开彩后说道:

「我去换衣服,然后我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终于啊。」

从早上见面之后,已经过了将近三小时的时间。

游回说了一句「等我一下喔」,然后轻轻举起手。

彩视线追着游回,发现了一件事。

他发现游回身上滴落地面的水滴,让地面湿了一块。

尽管心想应该不会吧,他还是准备出声提醒,就在那一瞬间……

「呀啊!?」

为了前往自己的房间,踏出第一步的游回,在本人平常恐怕绝对不会发出的叫声之中,正面向前扑倒在地上。

而对她而言更不幸的是,在她跌倒的过程中,浴巾从身体剥落了。若要再说有什么更惨的事,那么就是因为那个关系,她全身赤裸的模样,全被坐在后面的彩目击到了。

「……………………」

彩既尴尬又害羞,只感到坐立难安,但他什么事也做不到。游回基本上正如她所说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裤,对于游回而言,那或许是唯一的救赎吧。

从头发缝隙间露出的雪白肌肤,纤细美丽的腰围曲线,没有任何伤痕的洁净背脊,以及向上翘起的臀部。

「……………………」

游回在那之后一言不发地慢慢站起,然后就这样离开客厅。

从她的背影只能看到她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当游回再回到客厅时,已经是整整四十分钟后的事了。

■◇◆□

「……」

「……」

回来之后的游回,脸上没有笑容。

她坐在彩对面的椅子上,双眼泛泪地瞪着彩。

「……呃、刚才那应该是意外,谁都没有错。」

「真白同学,刚才的事你会忘记吧?」

「当、当然。」

彩完全不打算提起刚才的事,丝毫、一点也不想提起,彩频频点头向她如此表明。

「这么说来,只要【退场】的话,记忆就会消失对吧……」

「你想杀我吗!?」

「第三次的参加,你就加油吧。」

「你想杀我啊!?」

就算是玩笑也太恶劣了,对于游回来说,刚才的事就是那么令她害羞吧。

「不行,我果然还是无法接受。」

「什、什么事……?」

「喂,真白同学,你脱到只剩一件内裤,丢脸地在我面前跌倒吧。」

「那种事我才不做!」

「只有我一个人丢脸,我觉得那样不公平。所以真白同学也同样丢脸的话,事情就圆满解决了。」

「那是什么等价交换啊!一点也不圆满,双方的心灵都会受到创伤啊!」

「那也是不得已。」

「怎么可能啊!」

游回却不接受彩理所当然的主张。

「那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刚才的问题是……?」

「促使真白同学救人的理由。」

「不,那是……」

「你不告诉我的话,下次我见到纪无同学的时候,我要向她告密说『真白同学强迫看了我的裸体后,又对我做出色色的事情』。」

「那不是含血喷人吗!」

「可是我的裸体被看到了。」

「……唔!」

彩无法反驳。

「相反地,如果你告诉我,这次的事我或许也会忘记。」

「……」

彩考虑着说出来好吗?

他并非不信任游回,而是至今他从未对人说过。因为那既称不上是了不起的理由,做为契机也太薄弱,只是一段往事回忆而已。

只不过,如果不说,眼前的少女是不会接受的吧。

彩短短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放弃抵抗。

「那并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也不是多么不得了的过去。」

为了怕她过度期待,彩先声明道。

「嗯,是多么波澜万丈的人生呢?」

她的眼神充满兴奋。

「……不,真要说的话只是平凡的往事,请不要期待。」

然后彩开始叙述。

「我小学的时候,母亲过世了。」

听到彩那样的发言,游回的表情微微扭曲。

「然后,母亲过世后我虽然很悲伤、也因此而哭泣,不过我要说的事情不是那样,而是我在学校的立场,有了微妙的改变。我明明还是我,但周围该说是把我当成特殊人物看待吗……形成了『真白是可怜的家伙,要对他温柔一点才行』的气氛。」

「……那该怎么说呢,很烦人对吧?」

游回轻声说道。彩则是面露苦笑继续说了下去:

「与其说是烦人,倒不如说难过吧。虽然大家都很亲切,但是亲切背后明显是同情,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

那毫无疑问是善意,但是却不是彩所希望的。他们的关心伴随着同情,亲切伴随着怜悯的目光,鼓励的话语伴随着优越感,那样的内心连还是孩子的彩都能看穿。

「不过我觉得那样也无所谓,善意就是善意。」

「可是真白同学讨厌那样吧?那么你直说不就好了?」

「那个时候的我说不出口啦,而且那样真的也好,因为只要我忍耐下来就不会有人困扰吧?」

「……看到现在的真白同学,真难以想像你会说出那种话呢。我以为你应该是会明确说出自己意见的孩子。」

彩再次苦笑。

「然后有一天,我和其他男生吵架了。理由我忘记了,不过有人出来阻止,那个人也是男生,他这么说道:『真白很可怜,别欺负他啦』。那句发言应该是为了庇护我,但是我却非常地恼火。」

游回默默听着,不听漏彩的任何一句话,不错过彩的任何一个表情。

「而我还是忍了下来。我心想算了,反正他们就是这样吧。不过下一个瞬间,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这时彩第一次笑了,游回侧着头感到疑问。

「有趣的事情?」

「阻止吵架的男生,被某个女生打了一巴掌。」

「那女生是什么人,好帅气哦。」

游回也笑了出来,彩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对,她很帅气,然后那个女生说了:『你也是在欺负人』。我吓了一跳,为什么她会知道我心里想的事呢;而且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她会为我而生气呢?」

对彩而言,他第一次有那种感觉,眼界就像是突然开阔了。有一种世界逐渐变得色彩缤纷的错觉,一颗心变得轻松,而且温暖了起来。

「那孩子平常个性并不强势,或者应该说是个爱哭鬼,所以教室顿时一阵骚动。被甩巴掌的孩子,和我吵架的孩子,还有周围的孩子们,大家都瞠目结舌。」

「心情很爽快吧。」

「是啊,非常爽快。该怎么说呢,我很崇拜她。不管是他人的目光,与周围的关系,自己的立场,那孩子能够全部无视,采取行动,在我看来非常地耀眼。而我也心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变成像她那样。」

「那就是契机?」

「没错,那就是契机。」

话一说完,彩顿时害羞了起来。

「……啊啊,刚才那些话,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哦?」

彩搔着脸颊说道,游回则是笑着点头答应。

「当然,话说回来,那孩子现在如何了呢?」

对于游回的提问,彩不自觉地歪头不解,然后理所当然地说出那个名字。

「咦?……啊啊,我没有说吗?帮助我的那个孩子,名字就叫纪无玉求。」

「是纪无同学?」

游回露出意外的表情,彩则是笑着点头。

「玉求大概不记得了,不过那就是契机。」

「原来如此,你和纪无同学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不,我们从幼稚园就在一起,在那之前也就已经是普通朋友了。不过我主动和玉求有所互动,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学四年级吧。」

「那就是九岁吧。也就是说,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实质上是七年啊……很棘手呢。」

「照你那种说法的话,实质是十年吧。不过从我们变得要好,大概是七年吧。」

「哦,那真白同学的初恋原来就是纪无同学啊。」

「——啥?」

游回太过突然的一句话,让彩忍不住叫了出声。

「咦?该不会是现在进行式?」

「不,不是那样的……」

彩委婉地否定后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经过怎样的推论产生那种想法,不过对我来说,玉求是憧憬的对象。她就是那样一个温柔无比,内心坚强的人。」

因此彩才会没发现玉求追求才能的事。

「所以说,那不就是喜欢吗?」

「不是喜欢讨厌的问题,她是我的目标啦。」

听到彩的回答,游回露出仿佛在同情玉求般的表情,说道:

「唔哇……玉求同学辛苦得毫无代价啊。」

「……那是什么意思啊?」

「没有,没什么。」

游回摇摇头,不禁苦笑。

「总之,嗯,我满足了。」

她点头说道。

「那还真是太好了呢,真的。」

彩一脸苦涩的表情,无可奈何地放弃争辩。

「没想到正义的一方也有那样的根源,原来真白同学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英雄嘛。」

「我现在也不是英雄啊。」

她华丽地无视彩说的话。

「好,虽然离题很久了,我差不多也该告诉你了。」

游回愉快地笑了。

「好,拜托你了。」

终于——自己终于可以知道,能够拯救因自己的关系而遭遇不幸的重要之人,同时又不失去第二次游戏所建立起的关系,那样方便的愿望了。

「不过你要有所觉悟喔?真白同学如果在听了这件事后,决定要实行这个方法,那么就算你不愿意,周围也会产生变化。」

「变化?」

「没错,变化。你会多了一个绝对必须打倒的敌人,说不定同伴之中,有人会不再支持你,而且你个人将会左右『Over Image』这个游戏的结局。」

「……还真是夸张呢。」

「没有那种事喔?假如『Over Image』这个游戏是一个故事,你就是主角。有些只有你才能做出的选择,也有唯独你才能打倒的对手。做出选择的人是你,改变的则是世界。」

游回的态度非常真挚。她要告诉自己的那个方法,会对游戏造成那种程度的影响吗?明明还没听她说,彩就已经感到战栗。

然后彩做好觉悟般地点头。

「我知道了,告诉我吧。」

「好。」

接着游回将要说出,解决彩心中问题的方法。

不过那将不只是彩一个人的问题。

而是将会牵连所有【意能者】的一种结束的形式。

游回轻轻开欧那薄薄的嘴唇,缓缓地说道:

「真白同学,你有与全部【意能者】为敌的觉悟吗?」

■◇◆□

游回所说出的话,内容足以让彩产生惊愕与动摇。

「……如果是这个方法,我的愿望的确就能毫无问题地实现。」

自己所抱持的问题得到解决,彩却低着头,无法高兴起来。

「可是,这并不是快乐的结局……」

听到彩痛苦挤出的话语,游回点头表示同意。

「没错,以游戏来说算是坏结局,不过我想这是像真白同学这样的人应该选择的,最正确的选择。」

「或许是那样……」

这样也许救不了——不对,能够因此获救的人也很多。所以彩也理解自己应该选择那个方法,那样是正确的,他应该那么做。

然而,他无法那么简单就看开。

彩打算拯救所有可以拯救的人,甚至想拯救某些人放弃的生命。

所以彩才会一直烦恼着。

自己的愿望成真,也不会失去第二次参加所建立的关系。非但如此,还可以拯救至今遭到淘汰,受到处罚的所有【意能者】。

这么多的好处,甚至会让人觉得,有这种捷径实在太方便了。

然而为了采取那个方法,就必须做出某个选择。

就是那个选择让彩感到痛苦。

游回所提示的那个方法实在非常单纯,而且浅显易懂。

在后出的愿望违反先前已实现愿望的情况下,『Over Image』会只排除违反的部分,实现那个愿望。

比如说,在『希望明天下雨』的这个愿望之后,许下『希望接下来一周内都是晴天』这个愿望的话,先前的愿望会使得最初的第一天下雨,之后的六天则会套用后来的愿望而放晴。

仔细想想,这是理所当然的规则。如果没有这个规则,那后来实现的愿望就会变得压倒性地有利。

不过,游回提示出利用这个规则,藉此覆盖全部的方法。

首先要使『所有原本是【意能者】的人,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失去『Over Image』的记忆』这个愿望实现。

因为这个愿望,之后即使【退场】也不会失去记忆,而过去的淘汰者也都会想起自己曾是参加者的事。

然后,接下来实现的愿望才是问题。

那就是『让『Over Image』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个愿望。

这正可说是逆转的一步棋。

藉由这个愿望,『Over Image』这个游戏就会变成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

那样一来,过去对于淘汰者的处罚也全都会消失,当然,彩重视之人的不幸也会变成没发生过。然而,参加过应该不曾存在的游戏的记忆会原原本本地保留。

虽然那完全矛盾。即使如此,在这个游戏的规则上,就是会产生这样的结果。

这个方法乍看之下。好像可以毫无问题地圆满解决一切,但其实不然。

这个方法是践踏所有【意能者】心情的最差劲的愿望,彩是这么认为的。

确实,已经不幸的人可以获救,只不过是在保持自己死亡过的记忆的状态。

而更过分的是,现在所有参加者的愿望全都不会实现。

就算是活在没有『Over Image』存在的世界,【意能者】也不会忘记以前曾经活在『Over Image』存在的世界。

明明不存在能实现任何愿望的游戏,然而自己曾经参加过游戏,为了愿望而杀人的记忆却不知为何留在脑中。而且自己的愿望理所当然地没有实现,这别说是救赎,根本就是悲惨的下场。

最糟的是,彩自己无法忘记是自己招来这样的结果。

彩将会记住他因为自己的自私,践踏了参加者全员的愿望。

「……可是不这么做,我的愿望就不会实现。」

如果是单纯让『Over Image』不曾存在,他就可以躲过那样的沉重压力。

但是那样是不行的。

与魅影魅黑的相遇、与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的相遇、发觉纪无玉求内心的黑暗、梦坏游回这名少女的变化,这些彩都不想忘记,不愿让这些都变成不曾发生过。

然而那毫无疑问是他的一己之私,根本算不上是救助,只不过是他的任性而已。

所以彩才会烦恼,同时也觉得无法只为了正义而行动的自己很没用。

看到那样的彩,游回说道:

「很痛苦吧。」

「……什么痛苦?」

彩抬起头,看着游回,她的表情非常平静,但是却显得哀伤。

「因为你很温柔,所以理所当然般地追求周遭的幸福;因为你很温柔,所以不会顾及自己的不幸。那样的精神虽然美好,但正因为如此你才会无法幸福。」

忽然脑海中闪过魅黑的话语。

——没有任何差别与区别地拯救每一个人的你,又该由谁来拯救呢?

对于那个质问,彩的回答是自己并没有求救,然而结果真的是那样吗?

「……什么意思?」

「无论何时都在拯救他人的你,比起你自己心里真正的愿望,更以他人为优先,所以现在才会无法做出选择。你用正义感压抑着自己的内心,那真的是很痛苦的事呢。」

忽地,脑中响起匹莉卡说过的话。

——重要的不是『怎样做才正确』,而是『自己想要怎么做』。

自己想怎么做,那种事早就决定好了。明明早就决定好了,自己却无法选择。

「有人会因为你的行为而得救,你把那样的想法视为理所当然,但是你也极度恐惧有人因为你的行为而无法获救。那是为什么呢?因为你认为救不了别人的自己,就不能变得像那一天的纪无同学一样吗?」

——人不能太过正确,也不能只有错误。

玉求的话在脑中响起。

那毫无疑问是否定彩的想法所说出的话吧。

「我……」

「没关系的哦?」

对于无法接下话的彩,游回仍给予肯定。

「你就照你想做的去做吧。因为你想做的事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就算在那之中参杂了一点自私也没关系哦。就算有人为此而有意见,但是比起说那种话的人,你才是正确的啊。」

游回有如推动着彩一般,温柔地说道。

彩再次思考。

自己想让重视之人的不幸回归于无,不想失去在这个游戏得到的人际关系;而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拯救所有的参加者。这就是他的真心话。

想要让那些全部实现,他就必须践踏所有【意能者】的愿望,保持游戏的记忆,这就是现实。

彩思考、盘算、苦恼、懊恼。

这样做好吗?

自己为了自己而战,这样好吗?

那种一般人根本不会烦恼的问题,彩却对此烦恼不已。

因为那样的烦恼扯着后腿,让彩无法做出决定。

彩反覆地思考,为了找寻理由而回顾过去。

——如果你有想实现的愿望,那就别犹豫不决喔。

「……啊。」

忽然间,彩想起匹莉卡过去曾说过的话。

那个时候彩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不过现在他懂了。

没错,自己有想要实现的愿望,那是无论如何也想实现的愿望,事到如今不管别人说什么,结果他都无法放弃。

既然无法放弃,那就不需要迟疑。

彩的脸上自然而然浮现笑容。

连彩自己也感到惊讶,自己竟这么简单就下定了决心。

「喔,看来你决定好了呢。」

游回露出微笑,彩则是点头回应。

「对,我要——终结『Over Image』。」

仿佛先前的烦恼都是庸人自扰般,彩有如发誓一般,明确地做出这样的宣言。

「嗯,有何不可呢?」

魅黑和匹莉卡会怎么说呢?

她们或许会生气,因为她们也有愿望。即使如此,彩也不再迷惘。

因为他是那样决定的。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还存在几个障碍吧。」

彩马上恢复冷静,思考为了实现理想所该走的道路。

「是啊,从前提来说,需要两个,实现愿望的权利』。而且这种愿望,那个人是不会认同的。」

「……《终结消失》吗?」

现在的A-1第一位,同时也是『Over Image』的支配者。

他不容许有人反抗,擅自实现愿望将会被杀。就算不是那样,如果有愿望不如他之意的【意能者】成为A-1,连那个『实现愿望的权利』可能都会遭到剥夺。

所以为了实现彩的理想,前提条件看似是两个,实际上却是一个。

「我要打倒《终结消失》,实现我的愿望。」

当然,只有那样是不行的。《终结消失》拥有十三个『实现愿望的权利』,所以就算彩成为A-1第一位,对方剩下的十二个愿望依然不会消失。

但是彩不会杀任何人,因此必须让《终结消失》认同彩的愿望,并且取得胜利。

「事情没有说得那么简单哦?想要打倒他,就代表也要打倒身为他部下的A-1,那些人至少比我还要强。」

「是啊,我知道……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彩有如确认一般问道。

为了实现彩的愿望,需要有两个『实现愿望的权利』,其中一个当然是由彩升上A-1得到,至于另外一个——游回说要提供她自己的『实现愿望的权利』。

「没关系啦,反正我本来预定是要用在悲观的事情上面,与其用在那种事上,倒不如为了你使用。」

「可是你应该也有其他的愿望吧?」

那是只要希望,不管是成为百万富翁,还是要毁灭世界都办得到的危险权利,其价值可说是难以估计。

然而游回却笑着说道:

「虽说人的欲望无穷,但是欲望也是有方向性的。我并不需要实现任何愿望的权利,只要游戏结束后还能继续当你的朋友,那样就够了。真要说的话,那就是我的愿望。」

游回注视着彩的双眼,流畅地如此说道,明显表露出的善意,甚至让人感到爽快。

「……那就谢谢了。」

「真白同学,你脸红了哦?是不是心动了呀?」

「……少啰嗦。」

彩冷淡地说道,不过游回依然保持微笑。

「好了,因为你做下决定,『Over Image』的结局也有了巨大的改变,而你的立场也是一样。你已经成为所有【意能者】的敌人,特别是得知这件事的【调整者】,他们将会全力对你展开攻击吧。」

「是啊,一定是那样吧。」

「我和你不同,我只要之后实现你的愿望就好。也就是说,我并不会特别被当成目标——除了这次的一轴同学和桃濑同学。」

【调整者】虽然能得知他人的愿望,但是游回的愿望并没有改变。尽管没有改变,她也只是就结果来说,实现了另一个愿望而已。所以敌人没有理由把她当成目标。

「就是那样吧,放心吧,我会小心谨慎,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彩对她露出笑容,想要让她安心;不过游回却鼓起脸颊,用手指在彩的额头弹了一下。

彩不明所以,用手搓揉着额头。

「你理所当然地帮助别人,理所当然地拯救别人,却似乎不懂重要的事呢。」

「……怎么回事?」

「如果有困扰的话,你也可以去依靠别人。救助并非是单方面的吧?」

「…………」

「——就是这样,被你救了的我是这么想的,你觉得如何?」

游回说着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对于那样的游回,彩苦笑以对,轻轻地点头答应。

「你说的对,谢谢你。」

彩重新体认到,自己果然还是觉得在这个游戏中得到的关系很重要。

「我想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要赢过A-1的人一定很难吧。所以游回,可以请你帮助我吗?」

彩明确地叫出她的名字,请求她的帮助。游回被叫到名字或许是吃了一惊吧,她睁大了双眼,然后露出柔和的笑容点头诡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真白同学。」

要做的事已经决定好了。

剩下就只是实行而已。

彩与游回相视一笑,准备要商讨今后的对策。就在那个瞬间……

——世界的颜色消失了。

疾速地、以肉眼追不上的速度,正可说是一瞬之间。

仿佛在否定直到刚才仍映入眼中的色彩世界一般。

仿佛世界死亡了一般。

纯白的世界降临了。

「啊,终于来了呢。」

游回站了起来,她的表情中并没有焦急的神色。

「不过也不会马上就到吧。」

彩也跟着站起来,然而灰抚和未恋并没有出现的迹象。

「这个嘛,因为这栋大楼的保全措施很严格,而且这里是十楼。」

「意思是?」

「一旦有人【反转】,半径三百公尺内的参加者会被卷入,传送至《反转世界》,但那纯粹是指平面距离,在高度上则没有限制。」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反转】不是在附近,而只是在大楼前发动而已。」

「没错,因为只要来到这个世界,保全措施就没意义了。所以她们很快就会冲进来了吧?」

「不过在这里可无法战斗喔?」

这里虽说很宽敞,但却是室内,并不适合战斗。话虽如此,他们也无路可逃。

彩考虑是否该迎击,游回却露出像是想到恶作剧的小孩般的笑容,这么对他说道:

「真白同学,我有个想法——」

■◇◆□

数分钟后,结果彩和游回仍待在客厅里。若问他们刚做了什么,就只有彩依照游回的指示,将通往可以展望街景的阳台窗户打开这件事而已。

游回说只要那样就可以了。

然后过了一会儿,敌人出现了。

首先是轰然巨响。

原本是玄关大门的东西,伴随着惊人之势,撞击通往客厅的门,受到了破坏。

之后过了数秒,两名国中生踩着沉稳的脚步踏入房间。

「哎呀,竟然不请自来,真是没礼貌的客人呢。」

游回依旧一脸笑咪咪的。

「不想被侵入的话就装个更坚固的门如何?」

回嘴的人是双马尾的少女——一轴灰抚。

与那件可爱的裙子形成对比,她的右手与一把约和身高差不多长的长枪融合在一起。枪的颜色是灰色,那恐怕就是击飞大门的武器,同时也是她的【幻现境界】吧。

「……学长,你果然来了啊。」

看到彩的身影,脸上表情依然不变的这名少女是桃濑未恋。她的身形目前并无变化。

「好了,学长,灰抚有问题要问学长。」

「……什么问题?」

灰抚并没有马上攻击过来,而是如此开口说道。那是顾虑到仰慕的学长?还是另有目的呢?

灰抚那张稚气的容颜上写着不悦,她扬起了眼角,怒目瞪视着彩。

「今天一整天,我们为了找寻袭击的良机而跟踪《人间失核》,然而学长……为什么!」

灰抚颤抖着身体喊道:

「为什么跟她卿卿我我!」

她怒不可遏,但不知为何她生气的对象却是针对彩。

「……灰抚,你冷静一点。」

未恋将手放在灰抚肩上,想要让她平静下来。

「学长不肯协助灰抚我们,是因为《人间失核》是学长的女朋友吧!」

「不是,你傻了吗!」

彩忍不住吐槽,但是灰抚却听不进去。

「唔嗯喝……学长是叛徒。比起学妹,你选择女朋友对吧。」

「不是那样,我只是无法认同杀人和你们的愿望。」

听完彩最后的话,灰抚已经完全爆发了。

「…………算了。」

她有如放弃一般喃喃说道。

「学长已经不是我们的同伴了吧。」

她的眼中透露出悲伤、放弃、愤怒等种种情感。

下一个瞬间,灰抚的那些负面情感同时爆发了。

「我现在也仍然喜欢学长,不过妨碍到我们的愿望,那就只是障碍而已。灰抚会毫不犹豫击溃您,【graphite】(石墨色)——Over Image!」

在咏唱的同时,灰抚周围染成如铅一般的灰色,然后——沉了下去。家具发出嘎嘎声响,遭到挤压碎裂,地面有如凹陷般逐渐下沉。

「啊哈哈。」

游回见到那幅光景笑了出来。

那张表情好像很快乐、很愉快,那样的笑容与疯狂相去甚远,然而却也不算正常。

就像是兴奋雀跃不已的小孩所浮现的那种笑容。

「真白同学,准备好了吗?」

她小声地对彩说道。

「不,什么准备?」

这个疑问的解答很快就出现了。

「那么两位,再见啰。」

游回那样说完后便发足奔跑。

她握住彩的手,朝敞开的窗户一直线飞奔过去。

「欸!?」

或许是他们的行动太过出乎意料了吧,灰抚发出惊讶的怪叫声——

「真白同学,要跳啰。」

游回就这样拉着彩,飞越护栏,往空中一跳。

「——啥?」

就在这么惊异的瞬间——彩的身体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落下。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至令人生中最大的惊骇,让彩发出了惨叫。

在这段期间中,强烈的风吹动彩的皮肤与衣服,吹得衣服摇摆不停,持续给予刀刮般的冲击。

彩望向旁边应该同样正在坠落的游回。

「真白同学,你的表情好奇怪~」

她在笑。

「因为我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啊!我们在坠落!在坠落耶!」

尽管知道没有意义,彩仍指着下方。

「我知道我知道。」

游回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

啊啊,不行了。

正当彩放弃了的时候……

突然彩的身体感到一阵冲击,身体在空中和某个像地面的东西冲撞而停止。

比起疼痛,一股猛烈的违和感先袭向彩。

「……咦?」

眼下是看到后会令人险些晕倒的景色。

但是彩的手、脚、身体所接触到的是,在空间中出现的浓紫色地面。

「哎呀,真白同学真好玩呢。」

游回正在捧腹大笑,看来彩吃惊的模样,似乎让她觉得相当有趣。

彩困惑地往上看去。

只见灰抚和未恋在三层之上的那一楼阳台上探出身子看着彩和游回。当然,她们的表情充满惊愕。

「你……这究竟是?」

彩战战兢兢地触摸浓紫色地面,触感坚硬,就像是柏油路一样。

那稳固的浓紫色地面,在彩和游回的周围,形成一个圆形空间。

「不,这很简单的。只是让空间《歪曲》而已。」

「……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我让『无法站在空气上』的『现实』歪曲,改变成『可以站在空气之上』。」

「那技巧太高等了吧……应该说你办得到那种事啊?」

「这个嘛,今天是第一次使用呢。」

「啥!?那如果失败的话呢?」

「我们现在就是肉块了吧?」

「…………你的性格太恶劣了!」

这是今天第三次的呐喊了。

「不不,我做得到也就代表真白同学也办得到。只要你对『无法站在空气上』的『现实』进行侵蚀,涂改成『可以站在空气之上』这样。」

「说明太过抽象,根本无法参考……」

彩垂下肩膀,轻抚胸口,心脏仍在剧烈跳动,或者应该说差点就心跳停止了呢。

「真白同学,这样从今天起,我们也可以在空中战斗了。」

「我绝对不干!再说也没有意义!」

「比起地上战能够更华丽地战斗哦。」

「这可不是漫画耶!」

或许差点以为会死掉的关系吧,彩的声音颇为激动。

「什么嘛,真白同学也会怕死啊。」

「……别说那种理所当然的事。」

「……明明理所当然地对死感到恐惧,即使如此你还是保护了魅影同学呢。」

「提那个做什么?跟现在没有关系吧?」

「没错,完全没有关系。」

游回说着露出微笑,视线移向灰抚她们。

「话说回来,真白同学,除非是成为【无理想像】,否则是无法改变『现实』的。而她们之中有一个人是【无理想像】对吧?」

「……嗯,对啊,未恋就是了。」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快点下去地面才行,不然她们马上也会跳下来空中对吧?」

当游回这么说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两人毫不迟疑地从阳台跳了下来。

未恋口中念道:

「【lotuspink】(莲粉红)——Over Image。」

然后她接着咏唱。

「……拒绝。」

她的想像是《拒绝》。只要根据方才游回所说的理论,她应该就可以藉由拒绝而改变『现实』。

仿佛亲身实证一般。

在彩与游回相同视线高度的位置,展开了一层莲花般的圆形薄桃色地面。

然后两人轻巧地在空中形成的地面上着地。

「……我想了一下,只要游回先跟我说一声,我应该也可以像她们那样着地呀。」

「你在说什么?那样我就不会觉得好玩了吧?」

游回不当一回事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彩叹了一口气,搓揉着疼痛的身体各处。

「这么说来,真白同学有告诉魅影同学今天的事吗?」

「我是有跟她说了一下。我跟她说要来救你,她只是回答『随便你』。」

「这个嘛,我被讨厌也是当然的,不过我想她大概是无法对真白同学见死不救的。」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不,没什么。」

此时灰抚打断两人的对话。

「你们两人的性格真不错啊,竟然从天空私奔。」

「没有呀,我们只是逃走而已。」

完全只是逃避而已。

「不过也是啦,在室内战斗的话,建筑物可能已经倒塌了吧,来这里打或许还比较好。」

灰抚一副无法释怀的样子。

「真白同学,一轴同学做不到你和我和桃濑同学做得到的事。也就是说,进行空中战的话,我们比较有利。」

游回这么说道。

「我也做不到耶……」

「做得到,只要你想做就办得到。」

「……拒绝。」

未恋并没有悠哉地听两人谈话,由于她的咏唱,薄桃色的道路往浓紫色路面逼近而来;而灰抚就从才刚以那样的方式完成的道路上冲了过来。

「不管是地面还是空中都无所谓——压碎!」

灰抚的左手一遮,游回与彩的上空顿时出现像是巨大灰色圆盘的东西,然后那东西急速地落下。

彩突然想起《异常力场》的能力。身为【二重想像】的她对【graphitel赋予两种意思,那就是《重力》与《斥力》。

最初将游回家的玄关『弹飞』的是《斥力》,接着她展现出让周围物体陆续『挤压下沉』的现象则是使用了《重力》吧。

而现在正逼近而来的圆盘威胁一定就是《重力》。

两人同时咏唱。

「【white】(白)」「【violet】(浓紫色)」「「——Over Image!」」

然后采取备战状态。

旁边的游回轻松地说道:

「附带一提,真白同学,我的缺点就是,在他人的想像的情况下,我无法完全扭曲其无形物,也就是说要拜托你啰。」

彩一边回想起,这么说来只有在让玉求的火焰转弯的时候,她无法将火焰完全消去,一边高举双手。

「那灰抚就拜托你了——消失。」

双手染成纯白,与其说是涂上油漆,倒不如说是覆上一层光,白色《侵蚀》了彩的双手。灰色的圆盘直击朝向空中的手,伴随着压倒性的力量,准备要将彩的身体压扁。彩在这时奋起力量,接着让白色更加《侵蚀》那个圆盘。

「……消、失。」

圆盘并没有像至今以来战斗一样,一瞬间就消失。彩尽管有些困惑,还是继续想像,想像着将灰色染成白色,使其烟消云散的印象。

经过数秒钟,压力终于消失,圆盘化成雾状消失不见。

彩没有因此放心,而是移动视线,将目光移向灰抚。

「——弯曲。」

伴随着游回的话语,空中出现复数的螺旋,那些螺旋《歪曲》着空间,朝灰抚逼近——但是灰抚没有停下。

她不惧怕会将自身一切压扁的《歪曲》漩涡,朝着两人逼近而来。

「……隔绝。」

就在所有漩涡快要触碰到灰抚的一瞬之前,灰抚终于停止,然而那些攻击并没有到达灰抚身上。

因为空中出现数道《墙壁》,从所有《歪曲》的攻击中保护了灰抚。那薄桃色的墙壁就是未恋的想像,《墙壁》尽管因游回的想像而嘎嘎作响、弯曲、破碎四散,仍成功让灰抚毫发无伤。

灰抚马上发足疾奔。

「……原来如此,刚才那是《拒绝》了『到达』的动作吧。嗯~很有趣的能力。」

游回悠哉地进行考察,但即便是那一瞬间,灰抚也仍在逼近之中。

「真白同学,一轴同学交给你了,我决定要《歪曲》她的《拒绝》。」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歪曲》的漩涡再度击向灰抚,却还是失败了。

「照这个样子,二对二会很麻烦,我们一人负责一个吧?」

「可以是可以啦。」

「好,那我们来比赛吧,你先胜利的话,我就亲你。」

「我不需要。」

「我先胜利的话,你就亲我。」

「那样结果不是相同吗!」

游回不回答彩的叫唤,迳自奔跑离去。

「等一下,我自己不会创造地面啊!」

「真白同学,这里可是想像会成为现实的世界喔?那种小事你自己创造。」

游回说完让浓紫色的地面出现,然后踩在上面奔驰离去。

那样的游回与灰抚错身而过,但是或许她们彼此眼中都没有对方吧,两人就这样通过了。

「…………怎么办?」

彩窝囊地如此喃喃自语,准备面临双马尾学妹的攻击。

■◇◆□

彩待在原地不动。

正确地说是无法移动。

游回留下的地面最多只能数人站立。她刚所做出的道路虽然还留着,但那是通往未恋的路,而且宽度只足以供一人通行。

除非彩自己创造新的地面,否则这个状况他也无计可施。

彩不禁叹一口气。

他自问和游回在一起,有哪个瞬间曾经照自己的步调行事呢?不用多久他就得到令自己空虚的自答,沮丧地垂下肩膀。

然而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

看到逼近自己的少女,彩做好觉悟。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至少在这个世界,没有自己不能《侵蚀》的攻击或现实。

「抱歉了,灰抚。」

「那是对什么事道歉呢?」

灰抚就这样举起左手,令重力的奔流从上空朝彩洒落。

但是彩《侵蚀》数步前的空气,创造出地面,将脚往那块地面跨去,藉此避开了攻击。

浓紫色的地面一接触到灰色的圆盘,立刻扭曲变形,往遥远的下方坠落。

「好了,学长,让我们像平常一样嬉闹吧。」

「……如果一起被压扁也没关系的话,你可以抱过来喔?」

「请学长一个人被压扁吧。」

「那我可不干。」

嘴上虽然在斗嘴,彩同时也仍集中精神,持续想像,不断地创造。

想像地面、防御、胜利。

「我要出招了哦?」

灰抚说着飞了起来,不是跳,而是飞。她有如鸟一般,仿佛是在使用天生就具备的能力般堂而皇之,毫不犹豫,宛如理所当然一般。

那不是跳跃,而是飞翔。

让人感觉不到重力——没错,那是感觉不到重力的飞行。她可能是操纵自己身上的重力吧,令重力变重来发动攻击,变轻则可成为移动手段,再加上也可以使出《斥力》的攻击,算是相当便利的能力。

在彩的正上方(话虽如此,她也已经上升了十公尺以上)的灰抚,就这样俯视着彩。

「好了,学长,要投降就趁现在喔。」

「看到内裤了喔?」

「这、这这是特别服务!」

灰抚无法完全隐藏心中的动摇,立刻按住裙子,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学长打不过灰抚的,所以请你认输吧。那样的话学长就不会受伤,昨天的事我也可以原谅学长。」

原来如此,彩内心明白了,灰抚她是在犹豫,对和彩敌对的事犹豫,对伤害彩的事犹豫,对让彩的愿望落空的事犹豫。

个性温柔的学妹即使到了这种局面,依然为彩着想。

那虽然是令人高兴的事,但是彩叹了一口气。

「……我并不太想对人说教,不过要我说几遍都可以。你们的愿望是错误的,是不该实现的愿鉴。」

「……为什么?」

「就算我说了理由,我想你一定还是像昨天一样无法理解吧。」

「我们没有错。重要的人死了,想要再见她一次,这种心情不可能是坏事。」

「是啊,你说的没错,如果只是心情的话。」

「…………学长你真是个过分的人。」

她以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批评彩。即使如此,彩也不会同情她,因为没有同情的余地。

「……是啊,不过我还是认为以这样的游戏来让朋友复活是不对的。」

「——没有那种事!」

「死亡不是被人赋予的,而是自然来到的东西。一旦死亡造访,那就只能接受,不可以想要赶走它。」

所以才会悲伤,所以才会珍惜,所以就算否定也没有意义。

然而,『Over Image』有时会给予淘汰者死亡,强迫对方接受。这种游戏如果不存在,那些人本来应该可以活着,他们是被『Over Image』杀死的。

彩知道会有人因为『Over Image』的消失,而变成不曾死过,而且彩也自认理解那是怎么一回事。

像这种疯狂的奇迹游戏不应该存在。

所以他才否定。

可是他无法认同「就算没有这种游戏,本来就应该死去的人」却因为这个奇迹的游戏而在现实存活下去。不可以因为『Over Image』这个肮脏的奇迹,让本来应该已死的人逃过那样的因果。

因为彩是这么想的,所以就算被说是自私,就算被说是过分的人,彩也不认同学妹的理论。

「那就是灰抚的朋友不该复活的理由吗?如果是那样的话,灰抚才不管呢。不请自来的死亡,灰抚要把它赶出去!」

「所以说,那是不被允许的事。」

听到彩说的话,灰抚就像昨天的重演一般提出反驳。

「是谁不允许!神明?国王?法律?到底那是谁决定的事!」

「你明明心知肚明,就是因为你自己也明白,所以才那么痛苦吧。」

如果她是打从心底认为自己儆的事正确,而且对此不抱持疑问的话,那她听到彩的话就不会摇摆不定,不会动摇、气愤,反驳彩说的话。

她不用管别人说什么,只要杀了对方就好了。

然而她却做不到。

那表示她也理解那个道理,其实她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拒绝承认而已。

「不知道,灰抚才不管那种事,为什么学长要那样说?为什么不肯站在我们这边!」

「很抱歉,如果一起犯错才是站在那一边,那我不会站在任何人那一边。」

「……没有错、我们没有错——!」

灰抚大叫,仿佛要斩断迷惘,不再往下思考一般。

果然,靠沟通是无法解决的吧。

「——围住。」

正如灰抚所说,有八个巨大的球体出现,围绕在彩的周围。灰色的球体大概和刚才的圆盘相同,只要触碰,重力的负担就会压在身上吧。

想起刚才的事,看来《侵蚀》的速度与对方想像的质量成反比吧,因为质量巨大或攻击力的关系,《侵蚀》的速度会减缓。

那么想要消除这个比圆盘更巨大的球体,就必须花费相当的时间吧。灰抚对着不敢触碰的彩说道:

「学长要阻碍灰抚是吗?」

「是啊,我不能帮你。」

「……那就是敌人了吧。」

她有如确认一般地说道,就像是在寻求战斗的理由。

「是啊,我们是敌人。」

「那么就算你输了也请不要怨恨我们。」

语毕,灰抚的头对准彩,朝着他的方向落下。

不,她是让自己身上的重力加倍,一边加速,一边逼近彩。

「……原来如此,这样确实无法躲避。」

「——被压死吧。」

灰抚以惊人之势逼近,将她的矛头对准了彩。

■◇◆□

好了,该怎么办呢。

游回想着那种事,奔跑在自己创造的道路上。

她所考虑的事情并不是真白彩。

他不会输——那是近似确信的信赖。单纯是她相信胜过自己的彩,不可能输给下位等级的【意能者】。

所以游回是在思考别的事情。

要怎样打倒位于这条路前方的少女呢?游回烦恼的是这个问题。

只是要压倒对方的话,那么方法非常简单,只要以超过未恋《拒绝》的速度、数量,创造出《歪曲》就好了,只是如此而已。

然而那样就会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敌人会死。如果是过去的游回,她不会特别在意这种事了;真要说的话,另一方面是因为用那种方法杀人也不会愉快,所以她一直避免采取那种手段。

可是对现在的游回而言,那成为禁止使用的招式,因为她跟彩约定好不会再杀人了。

说穿了,游回不杀人的理由,只是因为她和彩的约定而已。

杀人是坏事,伤害他人是不被容许的行为,使他人不幸是不对的事,这些常识游回也是知道的,至少游回和大多数人的共通认知一样。在这种层次上,自己并没有不正常。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常识是那样。

为什么其他人不会感到疑惑呢?

不能杀人的理由为何?杀人是犯罪,死刑却合法的理由又是什么?

自己明明不痛不痒,却不可以伤害对方的理由是什么?

自己明明不痛苦,却不可以使他人不幸的理由又为何?

因为不行?因为是坏事?

她问的不是那种事。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真的不行?

那一定是因为答案太丑陋了吧。

之所不可以杀害他人,是因为如果容许那种事,自己也有可能被杀。而其他原因也全都是相同的理由。结果所谓的罪,只是藉由给予刑罚,企图使犯罪的人减少而已。

游回的想法就是那样,她一直以为自己看透了世界,认为就是因为每个人都自私自利,所以才没有人救助自己。

可是那样的现实,却在一个月前被人完全打破了。

因为自己不想死,所以才会批判杀人,她一直以为那样才是人类。

可是真白彩过去却毫不惧怕地为了庇护魅影魅黑而死。

因为害怕自己受伤,所以什么也不做,她一直以为那样才是人类。

可是真白彩却害怕他人受伤,屈服于游回提示的规则。

因为不想认为自己不幸,所以对他人的不幸感到喜悦,她一直以为那样才是人类。

可是真白彩却为游回的不幸而悲伤,想要为她去除那样的不幸。

这一切都和自己原先所想的世界不同。

游回明白了自己只是个自以为了解世界的幼稚少女。

真白彩这个少年对游回而言,是侵蚀自己原先所想的腐败世界,将之变为色彩缤纷的恩人。

所以自己一定到死都会遵守与他的约定吧。

在游回思考着这种事的时候,她已经逼近到未恋的面前。

「【幻现境界】。」

游回创造出剑,毫不犹豫地朝她劈下。

「……隔绝。」

未恋有如理所当然般展开《墙壁》,游回的剑触碰到《墙壁》,轻而易举就被折断了。

「既然斩不断,那就贯穿吧。」

游回马上舍弃折断的枪,创造出枪。

她制造出复数的《歪曲》漩涡,让漩涡走在前方,朝着未恋攻击过去。

即使如此,未恋仍冷静地创造出数道《墙壁》,阻挡那些漩涡。然而在游回的攻击下,薄桃色的防御逐渐崩落,游回紧接着对准其中一道《墙壁》上,被自己的想像打开一个缺口的部分,毫不留情地把枪刺了进去。

「…………!」

听到呻吟般的声音,感受到明确的手感,游回直接放开枪,迅速地后退。

过了一会儿,解除全部《墙壁》的未恋现出身影。

她恨恨地拔出刺在自己肩膀上的枪,随手往虚空中一抛。伤口虽然喷出鲜血,她却毫不示弱地瞪着游回。

「抱歉喔,虽然真白同学要我别杀人,不过却没说不准伤人。我要攻击到你无法战斗为止,原谅我吧。」

看到游回笑着这么说,未恋皱起眉头。

「……你真是不正常。」

「是啊,常有人这么说,也有人说我疯了。」

未恋眼神一敛,宛如要用目光贯穿游回般直瞪,眼神就像在看着狂人,怀疑对方精神是否正常。

「……不是那样,你明知我的攻击不只有《墙壁》,却毫不犹豫地逼近过来。」

啊啊,她是在说这件事啊。

游回心中这么想着,随口回答她。

「因为你纯粹只使用做为盾的《拒绝》呀。我知道你不是只有那样的攻击而已,不过我也是有在思考的哦。」

【无理想像】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思,赋予抽象概念形状,游回的话大多都是选择《漩涡》的形状,不过实际上什么都可以。

而碰巧未恋选择的形状是《墙壁》。原来如此,阻隔在自己与对手之间的墙壁,那正是拒绝的体现吧。

可是,只有那种想像是无法胜过对手的。既然未恋已经升到A-1以上,那她不可能只有防御的能力,所以游回事先就预测到,未恋拥有攻击用的《拒绝》形状。

「……为什么学长要守护你,我实在不明白。」

听到未恋这么说,游回露出微笑,她点头百分之百同意这句话。

「我想也是,因为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要理会我呢,因为温柔吗?一定是那样吧,不过那也让我高兴得不得了。所以我不会杀你,因为我不想被他讨厌。」

「……是吗?」

「而且你也杀不了我。」

「……」

听到游回说的话,未恋悔恨地紧咬着牙。

仔细想想,其实道理很简单,对方是两人组,我方也是两人组。对方的目标是游回,其目的是为了让一轴灰抚打倒游回,升上A-1。

那么,自己只要选择对手战斗,不让对方达成目的就好了。

桃濑未恋是比自己更上位的【意能者】,不过未恋绝对不能杀死自己。

如果她杀死游回,那A—1就会出现空位。决定替补的人是《终结消失》,他一定会选出对他有利的参加者吧。然后那样一来,她们的愿望就绝对无法实现了。

游回是唯一没与他合作的A-1,游回一死,无论如何挣扎,她们除了与《终结消失》对峙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实现愿望,而那种做法等同于自杀。

所以未恋不能杀死游回,不能创造出会危害到她生命的攻击,因为她不能用攻击用的《拒绝》杀死游回。

一个无法使出全力,而且是只能防御的对手,根本不构成威胁。

好了,该怎么办呢?

梦坏游回开始思考。

思考该如何胜利。

■◇◆□

即便看到灰抚坠落下来,彩仍不慌不忙地思考。

首先,朝横向移动闪躲是很困难的事,当他消除一个球体的期间,自己的身体就会被开出一个洞,往上跳也等于是加速自己的死亡。

那么退路就只有一个。

——是下方。

彩以自己的意志,消除已做好的立足之处。

他瞬间感受到飘浮感,马上往下坠落。

「什么!?」

灰抚似乎没想到彩会往下逃,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表情。

彩随后马上创造出立足处,着地后迅速离开灰抚的正下方,退后到不会被她的攻击打中的位置。

于是灰抚就变成用枪突刺彩原本所在之处,而她当然是挥了个空。

「……原来如此,因为这里是空中嘛,当然也可以往下逃。」

「是啊,这可能必须感谢游回才行了。」

灰抚降落在彩所创造的地面。由于她本身不是【无理想像】,所以无法自己制造立足处。

在悔恨地扭曲嘴唇后,灰抚似乎感到无趣地开口了:

「未恋在【反转】之前曾经说过,在敌人有可能来袭的状况下还待在高处的人,如果不是笨蛋,不然就是……」

「不然就是?」

「故意在引诱敌人。」

「……怎么可能。」

确实,游回招待彩到自己家,是在彩告诉她灰抚她们的事之后,但是再怎样也不会思考到那种地步吧。

如果她一开始就想在那个地方迎击,那应该只要对彩说一声就好了。

「而且仔细一想,灰抚没有和学长战斗的理由,灰抚是为了杀《人间失核》而来的说。」

确实如她所说,彩与游回的胜利条件是以不杀的方式打倒两人,但是灰抚和未恋却不是如此。如果不是灰抚打倒游回,那就没意义了。所以对灰抚而言,和彩战斗并没有好处。即使如此,刚才与游回擦身而过时,她之所以没有发动攻击,是因为对彩的愤怒更超越了目的。

「既然没有意义,可以别打了吗?」

「不,我要打倒学长再去支援未恋。」

这个也难怪吧,彩叹了一口气后开始思考。

与玉求的战斗和与游回的战斗都不是普通的厮杀,玉求那场就像是说服了她一样,对上游回虽然说胜利了,但那是因为她有提示明确的胜利条件。

然而,彩的《侵蚀》确实是不会败北的能力,但也不是能让对手认输的能力。

「——压碎。」

对方也不可能让彩一直思考下去,彩的思考被灰抚的咏唱打断,出现在头上的灰色圆盘,为了将彩压碎开始落下。

彩就这样前进奔跑。

他创造出剑,用右手紧紧握住。

身后传来地面被压碎一般的声音,彩没有停下脚步,往灰抚逼近而去。

但是灰抚没有动作,既没有举起右手的枪,又没有继续发动攻击。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像在等待着彩一般。

她那样子令彩觉得很不寻常,彩接近灰抚到自己攻击可及的范围,然后把剑挥落。

「……」

「……你为什么不躲?」

彩的剑抵在灰抚的脖子上,就这样停住了。

他之所以没有下手并不是因为灰抚做了什么,反而是因为灰抚什么也没做。

简直就像深信没有必要防守一般。

「因为学长不可能斩杀灰抚吧?」

灰抚理所当然般地说道,然后灰抚笑了出来,就像是看到闹剧而失笑一般。

「学长无法为了自己而伤害他人不是吗?」

彩的表情扭曲。

「学长虽然否定错事,却不会拒绝别人。不过学长,温柔或许是一种美德,却不是强悍。」

「能够毫不犹豫斩杀自己认识的人叫强悍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未恋说的那句话,或许没有完全说错呢。学长没有杀人的觉悟。」

「……所以说,那才不是觉悟。」

「不然要叫堕落也行。不管用什么词来形容都无所谓,总之学长不会杀人,就算那是游戏也一样。」

灰抚的声音透露出她确定自己会胜利一般。

彩一句话也无法反驳,因为他不杀任何人的事是事实。

「这么说来,学长,你刚才说看到灰抚的内裤了吧?」

她唐突地这么说道。

「就刚才的距离来说,看得不清楚吧?这次我在近处给你看。」

「你在说什——」

瞬间,灰抚朝着彩的腹部使出脚踢。

彩反应不及,脚踢直接命中,手上的剑脱手,彩往后退,灰抚毫不犹豫地对他刺出与右手同化的枪。

「弹飞!」

彩虽瞬间在双手展开《侵蚀》,但却毫无意义。

可称为是铁块的长枪,在触碰到彩的瞬间,仿佛拒绝彩的存在般,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彩就像是被某个速度惊人的物体冲撞,身体朝后方弹飞,脑子受到摇晃,骨头嘎嘎作响,差点就要失去意识。然而他还是能保持住意识,或许是多亏能力在紧急之下发动了吧。

彩维系住快要消失的意识,强迫快要坏掉的身体行动,然后思考着,立刻创造出接住身体的《墙壁》。瞬间一阵冲撞,彩一边后悔应该创造更柔软的东西,一边创造出《地面》,让自己如掉落般地倒在上面。

视界扭曲,即使想要站起来,手也使不上力。身体像在拒绝起身,但实际上只是彩想起身却做不到而已。

即使如此,彩还是勉强自己站了起来,他的双脚颤抖着,整个人气喘吁吁。

他的视界设法捕捉到灰抚的身影。

看到彩站起来,她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彩露出苦笑,回顾刚才发生的现象。

刚才的力量很可能就是《斥力》的能力吧,发生在两个物体间,令彼此远离的力量,排斥力。只有彩被弹开或许是因为有什么机关,不过也可能没有。这本来就是让想像力实现的游戏,就算借用了现实存在的词语,也不保证意思会和现实一样。

彩继续思考,在远处的话会被《重力》压扁,靠近的话会被《斥力》推开。

不管远距离还是近距离都难以应战,特别是以彩的能力更是如此,不过彩也只能靠这个能力取胜。

总之,不靠近就无计可施。彩并没有远距离压倒对方的手段,相反地,即便接近到像刚才一样的距离,无法伤害对方也没有意义。

所以彩做好「觉悟」——那是她改称为堕落的言词——认清不可能在丝毫不伤及对手的状态打败她,为了胜利自己必须尽一切所能。

彩调整呼吸。尽管呼吸仍然困难,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试着动了动手脚,看来是还能动,于是彩注视着灰抚,然后对她笑了。

「压碎。」

面临不知是第几次的重力圆盘,彩发足疾奔,全速朝着灰抚冲过去。

就在他奔跑之中,原本朦胧的视界变得鲜明,灰抚的模样看得格外清晰,相反地周围的景色却变得模糊。彩忍耐着不让软弱无力的脚跌倒,不顾呼吸变得困难,依旧继续奔跑。

然后下一个瞬间,彩想像奔上天空的自己。

就像在攀登楼梯一般,彩脚踏着空气,有如脚踢一般地跳跃,就这样不断重复。

「……?」

彩变成从上俯视灰抚,他来到快要看不见灰抚的高度,就这样再度俯视灰抚,她似乎无法理解彩的行动,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

接着彩对她报以得意的微笑,就这样——跳了下去。

说到他的位置,大概就是像这样直直落下的话,会降落在灰抚眼前的地点吧。

以自己意志进行的坠落,意外地心情爽快,并没有产生恐惧之类的感情,而彩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灰抚会以《重力》还是《斥力》攻过来?

经过思考的结果,彩凭藉着过于稀少的情报,推论出一个假说——灰抚对自己的能力,该不会只有表面上的理解吧?

简单说来,她该不会只有「《重力》是从上而下的压力,或者是让自己身上负荷增减的力量;《斥力》则是将对方与自己分开的力量」这种程度的认知吧?

关于《重力》的假设是从她至今所使用的能力来判断,而关于《斥力》则是从现在灰抚所站立的地面,正是彩所创造之物这点来判断。

说来她如果能用《重力》的能力上下移动的话,应该就能用《斥力》的能力,让自己与空气,或者是与自己以外的事物发生反斥,藉此达到横向移动才是,而且会是比奔跑在道路上更快上数倍的速度。

然而灰抚一开始就跑在未恋制造的道路上,而现在则是站在彩所创造的立足之处上。并非是那种使用方法她做不到,而是她没有想到那种用法。

所以彩才要从高处跳下。

方才从正面接近时,彩受到《斥力》的攻击,但是对于从上往下坠落的彩,灰抚会使出怎样的攻击呢?

她会再度将彩和自己分开吗?还是说——

「——压碎。」

彩的预测成真,她判断比起让彩分开,将彩压碎会比较好。

上方产生重力的漩涡,出现了圆盘形状的压力之块。

彩确信自己会胜利,将手伸向上空。

他用染白的双手接下攻击,接着继续咏唱。

「服从。」

那是《侵蚀》的延伸。染成白色后的对手的想像,可以说是由彩所征服的东西也不为过,那么应该也可以令其服从才对。使对手的创造《强制服从》自己,这就是彩的能力。这是在一个月前,藉由魅黑与玉求的协助所取回的力量。

有这种力量怎么可以不用呢。

「……那是什么?」

彩一边坠落,一边将花费数秒染成白色的《重力》圆盘,朝着本人的方向丢了回去。然后就在到了灰抚头上的时候,彩进行咏唱。

「——压碎。」

彩以感觉的方式,理解了那个能力的使用方法。那就像是在侵蚀的瞬间,说明书便在脑中摊开的感觉。

只见染成纯白的《重力》所产生的压力,朝着惊愕的灰抚飞来,直接命中了她。

■◇◆□

「抱歉了,灰抚。」

在地面着地的彩,对着趴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灰抚说道。

「…………!」

灰抚紧咬着牙,但是却一句话也不说——或者说她是说不出口。

纯白《重力》的压力所造成的负荷,让她颤抖着身体,软弱无力地瞪着彩。

「你们是错的,但是我无法用言语让你们接受,所以对不起。」

彩无法让她们认同自己正在做出错事、那样是不对的,这单纯是彩自己的能力不足所致。因为彩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向她道歉。

「喔,看来真白同学这边也结束了呢。」

游回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优雅地走在浓紫色的道路上,右手拖着失去意识的未恋,来到彩所创造的立足处。

然后她随手放开,未恋的身体就像物体般落在地面。

「……未恋…………?」

灰抚痛苦地喃喃叫着朋友的名字,就像是在确认她的生存。

「嗯?没事啦,她还活着,只是血流得有点多,伤口也只有一处而已。」

游回笑着如此说道。明明是鼓励一般的笑容,但却也从其中感觉到疯狂的成份,这是彩的感觉有问题吗?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如此,虽然上次战斗的时候没能见识到,不过真白同学的能力看来几乎和上次一样,只是赋予颜色的意义不同。」

游回感佩地说道。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真白同学。」

「什么怎么办……」

「有几种做法,第一是杀死她,只要这时杀死桃濑同学,你的游戏就在这里结束了。」

「……你那玩笑不好笑。」

游回眯起眼睛,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那可真抱歉哦。那么第二种做法,让两人放弃实现愿望,并且成为你的同伴。」

「……那种事哪有那么简单就能做到。」

事实上昨天彩便无法只凭说服让她们放弃,所以今天才会演变成战斗。

然而游回摇摇头。

「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能创造出那样的状况。」

游回带着确信说道。

「条件?」

「对。从现在起直到我说服一轴同学,我希望你不要过问。」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秘密,不过我绝对会遵守与你的约定,如何?可以相信我吗?」

彩思考了一下,自己无法说服这两个人,但是游回却说她可以。可是从条件看来,或许并不只是言语说服而已。

即使如此,游回绝对不会杀死两人。如果游回能做到不杀她们,又让她们自觉到自己的错误的话,那就是彩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我答应你。」

彩静静地点了点头。

「啊哈哈,不愧是真白同学。」

游回说着笑了出来,接着——创造出一把剑。

然后就这样用那把剑,抵在失去意识的未恋的脖子上。

「什么!」

「真白同学,不要马上就违背条件。」

「你别过问唷?」游回如此笑着说道,然后她要求彩解除对灰抚的《重力》。因为彩事先答应了条件,他只能乖乖照办。

灰抚不顾自己仍在痛苦地咳嗽,马上就要起身。

「啊,你站起来的话,我会杀死桃濑同学哦?」

「——!」

灰抚当场停住,彩本来也要出声制止,不过临时改变了主意。

因为游回刚才说过绝对会遵守约定,彩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她不会再杀人。

所以这句话是说给灰抚听的,毕竟灰抚不知道彩与游回的约定。

因为不知道,所以这个威胁只对灰抚有效。

「好了,从现在起我有一些话要跟你说,只要你稍微动一下,或者说出我不想听的话,我就会不小心手滑喔?明白的话就点头。」

灰抚就像是忍耐着屈辱一般,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那么首先是关于你们的愿望。违抗他实现愿望,再让游戏结束的这个方法——很遗憾,这个方法行不通。」

「……那是什么意思?」

灰抚瞪着游回,那对她而言是唯一的抵抗手段。

「很简单,因为那需要两个『实现愿望的权利』,而你们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第二个。」

「……因为灰抚无法杀掉你吗?」

「不对,你就算毅死我也已经太迟了。」

游回的语气就像在告诉她单纯的事,既明确,又笃定,就像在裁制一样。

「《终结消失》和其他【调整者】不同,所能得到的情报量有差;他使用『实现愿望的权利』,获得,能够得到所有【意能者】的全部情报』的能力。所以很可惜的,你们的企图已经被他看穿了。」

「什……可、可是即使如此,只要灰抚杀掉你——」

游回打断灰抚的话说道:

「所以我说已经被看穿了,你觉得他会就这样罢休吗?不会罢休,对于想要在半途结束这个游戏的你们,他早就采取对策了。」

该不会……

听到这里,彩得到一个结论。

啊啊,游回一定能说服灰抚。很遗憾,虽然是使用近似胁迫的方式,不过却能确实地使灰抚放弃愿望。

彩如此深信。

但即使如此,那样还是无法让她成为同伴,至少彩得到的结论是这样。

「怎么回事?」

「问我怎么回事吗?很简单,因为桃濑同学的『实现愿望的权利』,已经被他剥夺了。」

「——!?」

灰抚惊愕地睁大了双眸。

「你和桃濑同学反应一样呢。她也这么惊讶,好像绝望似地。」

那是当然的吧,当然会绝望。

她们的努力、痛苦、忍耐、付出的牺牲、至今磨灭的良心,全部都变成白费心血,听到这样的事情,没有人不会动摇。

「所以你们的愿望不会实现。」

绝望的事实被摊在眼前,灰抚茫然低头了好一阵子。

但是只凭这样是无法让她们放弃愿望的。很遗憾的,灰抚接下来要说的话,彩早就已经猜到了。

灰抚拾起头,眼神空虚地看着游回。

「即使如此,只要杀死你,灰抚就能成为A-1。」

「对,所以你要用那种方式,让朋友的死变成没发生过吗?可是那样结果还是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喔?」

「不对,灰抚参加『Over Image』的理由是撤销她的死,所以只要那个愿望成真,灰抚就会变成没有参加过这个游戏。」

没错,确实是如她所说。

不过事情如果这么单纯,那这场战斗也就没必要打了。

虽然实际上已经被剥夺了,但是如果当初使用未恋的『实现愿望的权利』,撤销朋友的死的话,那两人应该都会变成没有参加过『Over Image』才是,然而她们两人却没这么做。

彩听到两人的愿望后,对于这件事也一直抱持疑问,她不可能没发现这样的事情。

恐怕是因为办不到吧。

「可是那样一来,未恋同学就无法离开游戏。因为她原本的愿望,并不是什么撤销死亡。」

没错,剩下的可能性只有这个。

灰抚,或者未恋成为【意能者】的理由。假如那个理由和友人的死完全无关,那就算撤销友人的死,也不会变成没参加过『Over Image』,因为她们参加『Over Image』的动机本来就不同。

「…………」

灰抚沉默不语。

「在真白同学的面前,我是不会把你们当初的愿望说出来啦,总之你们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你们两人要脱离『Over Image』才需要这样的手段。」

为了使两人一起变成没参加过这个游戏,虽然要多费一道程序,但两人只能采取这种方法。

「再说【无理想像】本来就不是怀有普通愿望的人能当,撤销死亡,追求金钱、名声的人是无法成为【无理想像】的,可是桃濑同学却成为【无理想像】。这也就是说,桃濑同学的愿望本来就不是普通的愿望。」

灰抚紧咬牙关,然后像是挤出声音似地说道:

「即使如此,未恋还是答应要撤销璃璃的死,比起自己的愿望,她选择了朋友。」

「那么你也能做到同样的事吗?」

游回这么说着,然后将剑尖抵在未恋的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

灰抚大叫,但是游回却面无表情。

「好了,你有两个选择。放弃愿望的话,你们就不会死;不放弃愿望,你的另一名朋友就会死在这里。」

「……!别开玩笑了!」

「很抱歉,我是认真的。你们自己也杀了别人,现在轮到自己要被杀了才骂对方卑鄙吗?不管是为了愿望还是胁迫的手段,杀人就是杀人,罪就是罪吧?」

灰抚抽了一口气,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看到那种表情,彩的心中虽然痛苦,但仍不打算阻止游迥。

游回是在以自己绝对想不到的方法,让灰抚明白现实。正是因为彩理解这一点,所以彩不会制止。

「好了,现在就来决定哪个重要吧,看是已经死亡的友人,还是现在活着的朋友,选择你觉得重要的一方吧。」

「……怎么可能选得了!」

「骗人。你选得了吧?你只是不选择而已,这样一比较不是很简单了吗?已经死亡的人,与还没死亡的人的『生命』,哪一个重要不是很清楚了吗?」

没错。

想要否定死亡的心情是可以体会,无法简单接受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拒绝死亡,认同撤销死亡的话,那等同于否定活着这件事,等于是否定了现在也努力活着的自己与他人。

『Over Image』的存在是世界的错误,所以彩不认同这个游戏的存在,想要让它从未存在。虽然因为那样会有人因此避免死亡,但那些人都只是被卷入一般不可能存在的错误而已。

可是在普通的人生,死亡就是结局,是一种结束的形式。

所以不可以让它变成没发生过,不可以『从中途』重新来过。

「…………灰抚觉得两边都重要。」

「所以呢?死亡的人不会再死,但是活着的人可是会死的哦?看到这么明确的差异,你还能说得出两边都重要这种傻话吗?」

「就算是那样——!」

游回受不了地看着灰抚,剑尖微微刺进未恋的脖子,只见剑尖刺破脖子,割破皮肤,流出鲜血。

「你的意思就是这样,对你来说,『生命』就是失去后还能取回的便利东西。你等于是在说,即使你的朋友像这样受伤,即使你因此而内心痛苦,这些全都没有意义。因为就算桃濑同学因此而死,你也可以让这件事没发生过对吧?既然如此就不用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

啊啊,好过分,游回的说话方式实在令人心如刀割。

因为她的话语太过正确了。

「…………请你住手。」

「为什么?你杀掉我,让这件事没发生过就好了吧?别烦恼了,站起来吧,然后杀掉我许愿撤销死亡吧。所以现在就先对朋友见死不救,对你而言,人命的价值就是这么轻吧?」

灰抚眼眶泛泪,紧咬的嘴唇快要流出血来,她宛如诅咒自己的无力般说道:

「我明白了,请你住手。」

「明白什么了?」

「……活着的人比较重要,所以请不要杀死未恋。」

那是多么痛苦的选择呢?

将死去的友人与活着的友人放在天秤上选择,那是多么样的痛苦呢?

「那你要放弃你的愿望吗?」

「…………………………我、放弃…………」

漫长的沉默之后,灰抚以细如蚊鸣的声音说道,她自己做出了选择。

「好了,这样至少你应该就理解了,知道为什么不行了吧,虽然心中是否能接受又是另当别论。」

短短地吐了一口气后,游回更继续说道:

「这样下去我简直就像坏人了,身为正义一方的真白同学的朋友,当个坏蛋是不行的吧。所以我为明确做出选择的一轴同学,精心准备了特别的礼物。」

游回用平常愉快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然后望向彩。

「真白同学,你反对撤销人的死亡吧?」

「……是啊。」

「不过如果有人因为你的愿望实现,就结果而言回避了死亡,这样你是认同的吧。在道理上我是明白的啦,因为你不希望这个游戏出现受害者吧。所以你不允许普通的撤销死亡,如果有人本来的人生受到扭曲而得以存活,那么那个人也确实是这个游戏的受害者吧。」

「是啊,没错。」

游回露出微笑。

「那么在这里我要给一轴同学和未濑同学一个礼物,我要送给你们美妙的现实。」

听到游回这么说,灰抚略微抬起头来。

「一轴同学,你那个死去朋友的名字是叫栗林璃璃没错吧?」

「……是又怎样?」

「是的话那就太好了,你的朋友虽然是死者,却也是真白同学救助的对象。」

「「咦?」」

彩与灰抚的声音重叠了。

「真白同学,把你新的愿望告诉她吧,然后她们两人的朋友会因为你的愿望而躲过一死。」

「…………啊。」

彩想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现实。

如果灰抚和未恋的朋友是【意能者】呢?

如果她的死亡是因为【退场】所受到的处罚呢?

那么她的死就不再是必须接受的现实了。

「……游回,你打从一开始就发觉了吗?」

当彩把一切告诉游回的时候,她已经全部都知情了吗?这一切全都是她的计算吗?

游回就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小孩似地笑了。

灰抚则是不明所以地瞠目结舌。

「即使如此,如果不这样做,事情也不会变成真白同学所希望的结果吧?」

她这么说也没错,如果最初就对灰抚和未恋道出所有的真实,就算结果相同,她们的想法却不会变。这样一来,就无法纠正「明知撤销重要之人的死是不对的事,却仍一意孤行」的她们了。

所以游回是刻意引起这一场战斗的吗?

彩顿时感到虚脱,那其中固然也有部分是因为战斗的伤痛,他膝盖跪地,然后虚弱地说了一句:

「……你的性格太恶劣了。」

游回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