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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被囚的公主

那是大约一年前的事情了吧。

真是糟糕的房间呐,这就是雷因对这房间的第一印象。

文件散乱在地板上,到处是换下后随手乱丢的女装,沙发上还扔着漫画书……还想着空气中怎么隐约飘着一股怪味儿,就发现吃了一半的点心和空了的食物容器之类的也被扔在了地板上。

似乎是从某处游进来的小小影鱼正一张一合地动着嘴,努力地净化着室内的空气。

伊芙琳用脚把沙发上的行李一下都扫到了地板上,一坐下来,就两口吃完了雷因带来的三明治。

「没有了吗?」

伊芙琳舔着手指上的沙司问到。

「抱歉,今天只带了这些。」

让人误以为是月光的银色秀发,就像幽禁在塔中的公主那样长。

「你这家伙不害怕我吗?」

伊芙琳用一双金眸望着雷因。

说到古莱姆斯学院的学生会长,《鲜血的诗人》—伊芙琳-布拉德布瑞,可是将前来的挑战者们一一击退,那时令全校学生闻风丧胆的人物。

所有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回避着伊芙琳。

不过——

「不,不害怕呐」

雷因这样回答。其实并不害怕。

「你,是会长候选人还是什么?要挑战的话我接受哦?」

「非常遗憾,我是。不需要比就知道结果了。」

「啊啊,那个学校的耻辱指的就是你吗」

「您似乎知道我,真是荣幸呢。」

作为古莱姆斯学院建校以来,第一个魔法适应性为零的学生,雷因也有一定的名气。遭人非议自不用说,在走廊上与那些贵族的公子们擦身而过时,被他们用饮料泼在自己脸上的事也是有的。

伊芙琳在沙发上伸长了脚,挠了挠大腿。

「那么,来找我有什么事?」

「受人之托来提交文件——就是这么回事。」

「什么意思?」

伊芙琳皱了皱端正的脸庞。雷因没有马上回答。他环视了零乱的房间内部,然后再一次注视着伊芙琳。

「你好像很无聊啊。」

「无聊至极,最近都没有挑战者。我是想着有不少能解闷的战斗才当了会长,这样就完全没意义了。啊啊,这么说的话,好像连开口说话也是差不多一星期前的事了吧,嗓音怪怪的。」

原本伊芙琳就是那个暗之杀手一族布拉德布瑞家的女儿。光凭这一点就是个十分令人恐惧的存在吧。每个人都畏惧着她,自然不会有人接近她。所以,伊芙琳没有能谈话的对象。不过,像这种被称作耻辱的的事,她还是听说过的样子。

伊芙琳咕噜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啪哒啪哒地晃动着腿。短裙沙沙地卷了起来。

「你,给我做点什么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没错。排遣下我的无聊。」

雷因向伊芙琳伸出了右手。在证明自己什么都没有拿之后,合上了手。再次松开手时,那里出现了一只小小的蓝色蝴蝶。蝴蝶挥舞着翅膀飞了起来。

「……骗小孩的玩意儿。」

确实对于会使用魔法的她而言这只是个骗孩子的把戏吧。毕竟这样的戏法不管多少都可以用魔法再现出来。

「不做会长的工作吗?看起来文件可是快堆积如山了呢?」

「麻烦。」

「真是直截了当的说法呐。」

「而且,这可不是一个人能做得完的量。」

「原来如此。」

伊芙琳依旧是一副无聊的样子。

当选为学生会长之人会因格莱姆斯所施下的诅咒而无法离开学校。伊芙琳在这个狭小的箱庭之中,连一个说话对象都没有,就这么独自一人生活着。

雷因创造的蝴蝶在房间里翩翩飞舞,然后停在了伊芙琳的头上。雷因捡起地上散乱的文件,确保自己的立足点后,凑到了伊芙琳的身边。

「呐,伊芙琳-布拉德布瑞。」

「什么?」

雷因再一次窥视着她那金色的眼眸。

「让我把你的学院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吧?」

那是一个无风的平静日子。

那天,雷因和伊芙琳秘密地结下了契约。

彻夜等待伊芙琳的出现,但结果她并没有现身。

伊芙琳-引诱作战以失败而告终。

「我还以为她会被甜甜的味道吸引过来呢。」

「……雷因你是把布拉德布瑞当成什么了?」

「栖息在森林里的新种类动物之类的家伙吧。」

丝碧卡做的蜂蜜吐司就这样成了雷因他们的早餐。

「我回趟寝室整理下装束再来。」

雷因打着哈欠说着。

咚!

就在这时响起了和昨天一样的巨大破坏声。教学楼微微地震动着,吹走了雷因的睡意。

「大清早的这是在干什么。这回是哪里?」

雷因从学生会会室窗户向外望去。背后的莉莉亚像是要挤开雷因似的也探出头来。以蔚蓝的天空为背景,滚滚的黑色浓烟正向上冒出。

「是门的方向!」

莉莉亚用手指着叫道。但是,映入雷因眼帘的却不只有烟。就如同梅尔曾经说过的那样,雷因的视力非常出众。

「那个是……」

飘动着银丝般长发的伊芙琳。

「这是怎么回事?」

梅尔-怀特也在那里。

梅尔是以来自日本的舶来品——簪子作为媒介来展开防御魔法的。即使是在这个距离也可以看到水晶般的屏障。

两人毫无疑问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那两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雷因用力咬着臼齿说着。他立刻跑出了学生会会室,把设置在走廊一角那写有「消防栓」字样的箱子用力踢破。箱子里消防水带绕成好几圈,其中的一端接在消火栓上,另一端则装上了用来调节排水量的金属零件。雷因拿着消防水带,急忙回到了学生会会室。

「等等,你拿这个要做什么?」

「没时间了。」

雷因把消防水带朝窗外扔了出去。然后快速脱掉马甲,把消防水带缠在了自己身上。接着他从上方握紧水带,把脚踩在了窗框上。

「雷因!?」

面对莉莉亚困惑的声音,雷因现在没有时间去好好解释。

「我先去了。」

雷因蹬着窗框,用力跳了出去,顺着消防水带一口气往下滑。但是,消防水带的最下端距离地面还有三、四米。最后他就在滑到底部时跳到了地面上。接着利用跳到地面得到的动能直接向伊芙琳和梅尔所在的门跑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伊芙!」

——这是约30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喂,梅尔梅尔,你电话。」

梅尔-怀特正在女生宿舍的食堂,开合着面包夹子,为羊角面包是忍着吃一个,还是痛快地吃两个而烦恼时,室友玛格丽特就来通知了。脸上长着可爱迷人的雀斑的玛格丽特,是风纪委员会长奥斯卡-贝纳通粉丝俱乐部中的一员。

「谢谢你,玛格。」

梅尔一时中断了早餐的羊角面包问题,向宿舍的公用电话亭走去。

「让你久等了,我是梅尔-怀特。」

电话的那头是怀特家所雇用的私家侦探。

梅尔受雷因所托,让侦探去调查布拉德布瑞家的动向。

侦探首先为通过电话来报告而道歉。专业人士的话,就应该避免这种可能会让第三人听到的通信方式。即使这样还用打电话的方式,也就意味着情报并不是十分机密。同时某种程度上来说很紧急吧,梅尔这样推测。

侦探简洁地说明了情况。

「看来,现在不是吃两个羊角面包的时候呢。」

「哈?」

「没什么没什么,是我的私事。」

电话一挂断,梅尔就立刻打电话到学生会的特别宿舍,但是没有人接。雷因现在应该在学院里吧。不过并没有像昨晚那样约好要打电话。

总之先去学院吧。这样判断后,梅尔飞奔出了宿舍。

以学生会会室为目标,一口气跑上了通往学院大门的坡道。

「我在等你哦,战管的小姑娘。」

冷不防被人叫了一声,梅尔停下了脚步。

透过朝日的银发,金色的双眸,人偶般精致的手脚。

被誉为历代最强的学生会长,以《鲜血的诗人》之名为人所畏惧,站在学院顶点的伊芙琳-布拉德布瑞正坐在树上。

「哎呀,伊芙琳。真早呢。」

梅尔轻松地回答着,同时摆好架势。毕竟从昨天开始就以风纪委员为首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却仍未见其踪影的伊芙琳,却因为自己而现了身。

「哼。」

伊芙琳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坏坏地笑了起来。这是披着少女外衣的恶魔的笑容。

「你在等我,是什么意思?」

伊芙琳裙子飘动着,轻轻从树上跳了下来。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帮我稍微解除一下施加在战管会议室的魔法而已。你是有那个权限的吧?」

战举管理委员会所使用的会议室有着由历代委员们,花费100年以上的时间,反复施下的防御魔法。没有战管的许可是无法进入的。即使是伊芙琳想要突破那里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想听一下理由。」

「不要多说废话,按我说的做。」

明明是微笑,嘴里却说着威慑的言语。伊芙琳虽然很娇小,可梅尔却感觉像是在被巨人俯视着,额头不禁滑过一丝冷汗。

「如果不能说出能让我接受的理由的话,就算是学生会长也不能给予许可。」

听到梅尔这一干脆的回答,伊芙琳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我现在心情还不错,趁事情还没有变得麻烦立刻给我带路。」

「很抱歉,战举管理委员是中立机关。」

「是嘛,我明白了。」

这样说着,伊芙琳举起了右手。

「我就稍微教训下你好了。」

梅尔迅速从胸前口袋里拔出簪子。

「防御伦理——《不赦之壳》。」

在梅尔展开了魔法屏障的同时伊芙琳的魔法就袭向了她。

由于冲击,两人的魔法式都被弹到了空中并炸裂了开来。

梅尔的能力认定是。不过,即使对方是,梅尔也有自信可以防御住他的攻击。

可现在不是骄傲的时候。

眼前的少女是最强的学生会长。

伊芙琳一跃而起,猛冲到梅尔展开的魔法屏障前,刺入了右手。魔法屏障产生反应,想要将伊芙琳反弹回去。如果是普通的魔导师一定会手足无措。且不说这一点,这样强行突破的话反而会受到极严重的伤害。

可是,伊芙琳却纹丝不动。庞大的魔法式在空中转化成了文字,并逐渐开始发动。产生的暴风,使树干极大地弯曲着。地面不断龟裂。连在魔法屏障内部的梅尔这边都袭来了强风。

「不愧是战举管理委员中的一员,不错。」

伊芙琳坏坏地笑着。

「可惜,还太嫩了。你的术式有破绽哦。」

伊芙琳的手使梅尔的魔法屏障像橡胶一类的东西般扭曲了起来。

「唔!」

不行,这样下去会被突破的。

持续张开魔法屏障时梅尔无法攻击。如果不完全集中于防守的话魔法屏障立刻就会被破坏吧。可是,对手是伊芙琳,梅尔需要有更为强大的魔法屏障。要这样做,就必须先解除现在这个屏障。恐怕在解除的一瞬间就会被她抓住吧。就算能躲开,为了展开强力的防御魔法进行的咏唱也不可能在伊芙琳的第二次攻击前完成。

「这就,结束了。」

然后——魔法屏障被打破了。碎裂的术式变成碎片四散,划伤了梅尔的脸颊。

「觉悟吧。」

伊芙琳向梅尔伸出纤细的手臂。

「顽皮过头了呢,伊芙。」

传来了他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雷因挤进了伊芙琳与梅尔之间。

「别妨碍我!」

伊芙琳那伸向梅尔的手,这次掐住了雷因的脖子,然后保持着掐着雷因脖子的姿势用强大的力量将他推倒。雷因的后背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伊芙琳小小的手充满着力量,雷因的气管受到了压迫,但就算这样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究竟在干什么?」

「和你没关系。」

雷因紧紧抓住掐着自己的这只手腕。

「你是学生会长,而我是书记。阻止你的暴走是——」

我的职责啊,正当雷因要和往日一样将这话说出口时,

「今天之内我就会辞掉学生会长这一职务了。」

伊芙琳扔下这句话。她的眼神是那样坚定,毫无迷茫。

「……你,说什么?」

「只要我还是学生会长,就会因为回廊魔法而无法离开这个学院。那样的话,我不做学生会长了。」

「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

「要背叛我吗?」

伊芙琳在一瞬间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但最后还是这样清楚地说了。

「……是的。解除和你之间的契约。并且解散学生会执行部。雷因想要《圣者的齿轮》的话,做学生会长候选就好了。」

战管专用的会议室里保管着刻有会长名字的石板。被选为学生会长之人,一旦获得学生们的承认,就会自动在上面刻上其姓名。同时受回廊魔法制约,囚禁于学院领地内。

所以当选学生会长,也就意味着会在石板上刻有名字。两者不可分割。

「你是打算破坏石板?因此袭击了梅尔?」

伊芙琳没有回答。

「是想出去吗?」

伊芙琳仍然没有回答。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雷因。

「和从伯爵那里收到的信有什么关系吗?」

在雷因说出直指核心的问题后,伊芙琳的表情明显地动摇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

伊芙琳情绪激动起来的瞬间,雷因用力地闭上了眼。

因为就在刚才,视野的一角捕捉到了鲜艳的红色。

莉莉亚单膝跪着,举起握着巨大石头的右手。又用左手在地面插上了什么。如果雷因没有猜错的话,那是闪光弹。

伊芙琳因雷因的话而动摇着,所以晚了些才注意到莉莉亚。

虽然只是这仅有的一点时间,在战场上却足以犯下决定性的错误。

虽然雷因闭着眼,但莉莉亚向着闪光弹挥下石头的画面,仍能够清晰地浮现在脑中。

莉莉亚打算用石头来代替原本是通过魔统剑的击铁敲击子弹来发动的闪光。

整个世界被光芒所笼罩。

「啊呜!?」

伊芙琳苦闷的声音传到了雷因的耳中。

「抱歉呐,伊芙。」

雷因低声说道,张开了琥珀色的眼睛。

让人联想到巨大肥皂泡的半透明膜状物覆盖在了伊芙琳的全身。

是梅尔做出的魔法屏障。肥皂泡的表面浮现着据说由是「汉字」这一异国文字排列而成的魔法式。

「就凭这种东西!」

伊芙琳用拳头敲打魔法屏障。虽然敲下时屏障会产生严重的变形,但只要手一离开马上就会恢复原状。伊芙琳不可思议似的看着自己的手。

「哼。」

伊芙琳立刻开始咏唱起了魔法。

不辱《鲜血的诗人》之名的可怕词句排列了起来。

伊芙琳创造的地狱。

伊芙琳重现的恶梦。

——但是。

「……咕哦……为什么!」

这击轰炸并没有打破魔法屏障。肥皂泡只是噗哟噗哟地摇了摇。像未曾被轰炸过一般平静。

「没用的哟,伊芙琳。」

梅尔得意地说到。

「这是我的最高杰作。我有自信即使是面对你也能坚持24小时。」

明明就只是层肥皂泡般的薄膜,这魔法屏障却毫无破绽。伊芙琳发动的轰炸魔法无法从肥皂泡的内部突破。为此,受到损伤的只有伊芙琳自己而已。制服裂成了碎片。

「可恶!」

伊芙琳对柔软的魔法屏障又是推,又是踢。

「魔法式由于其复杂性,最大的难点就是需要花时间来咏唱,但其强度是不容质疑的。在你和雷因说话之时我就完成了。」

雷因故意拖延与伊芙琳的对话来争取时间,接着莉莉亚趁着伊芙琳大意的时候夺取了她的视力。最后由完成咏唱的梅尔的魔法将她束缚。

雷因,莉莉亚,加上梅尔三人可谓是上演了一场未经彩排的即兴联合演出。总算是没出差错。雷因轻轻地触碰这薄薄的魔法屏障。里边的伊芙琳挥舞着拳头,但却无法触及到雷因。

「总之是捕获成功了。」

伊芙琳在肥皂泡里「嘎呜嘎呜」地大叫着。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放我出去!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好看的。」

伊芙琳不断敲打着屏障。但是,肥皂泡般的屏障,或者该说是膜,只是晃啊晃的,柔软地摇动而已。表面流动着油膜似的魔法式。

转换场所,这里是学生会室。普通的学生在上学前,都会先经过这里。

「唉!可恶!」

用暴力无法破坏,伊芙琳显得相当焦躁。像小孩子撒娇般吧嗒吧嗒地胡乱挥着手脚。刚才,由于伊芙琳在魔法屏障内发动轰炸魔法,制服已经烧焦,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因此雪白的肌肤从各处裸露出,总觉得是幅背德的画面。

重新意识到这件事,雷因立刻就被人扯了左耳。

「好痛。」

回过头一看,莉莉亚正用恐怖的表情瞪着雷因。

几乎是同时右脚也被狠踩着。

「好痛。」

这次是梅尔。使劲儿地在雷因的靴子上一通狂踩。

「你们两个是怎么了啊?」

「才不是‘怎么了啊’吧!一个女孩子现在这个样子,你竟然还在这边盯着看!」

莉莉亚刚说完,梅尔就接了话。

「正如巴拉德小姐所说。作为一个绅士,这种态度真是不可取。」

「不,就算你们突然这么责备我……」

「那你是说我们应该温柔地当做没看到是吗。」

莉莉亚拉扯着雷因的左耳。

「还是说,能看到女孩子的内衣觉得很幸运?」

「你是在想着这么无耻的事情吗!真是看错你了,雷因!」

「不要把自己的猜测当事实说啊。而且,伊芙的内衣什么的我早就已经看腻了。」

「「怎么回事!?」」

「啊,不……我算是伊芙的监护人对吧……」

莉莉亚生气地吊起了眉梢。

「你这个混蛋犯罪者!说起来,我的……裸,裸体啦换衣服场景啦也你也都偷窥过了……。呜呜,道歉!现在立刻给我在这里道歉!然后支付精神损失费!」

「所以说不要总是旧事重提啦。」

还有不要扯上钱啦。

突然发现因为莉莉亚的这句话梅尔的表情凝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猛扑上去抓住了雷因。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雷因!」

「哇!?」

「你明明连我的裸体呀换衣场景之类都没看过,却偷窥过巴拉德小姐的!」

「冷静一点,梅尔。你现在说的话和行动微妙的有点奇怪。」

「唉,啊,不,刚才的是……」

放开了抓住雷因的手,梅尔「咳咳」地咳嗽了几声。脸变得通红。

「失,失礼了。」

嘟哝着说着,梅尔低下了头。顺滑的金发遮住了梅尔的脸颊。

「只是有一点动摇了……」

雷因像是轻轻抚摸似的拍了拍低着头满脸通红的梅尔的脑袋。

「好了,别在意。」

莉莉亚用湿润的眼神看着这样的情景。

「……怎么了?」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奇怪的家伙。

总之,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雷因迅速切换了状态。

「伊芙。」

喊了一声,可伊芙琳没有反应。

「继续刚才的话题。从伯爵家收到的信里写了些什么?」

「和你没关系。」

伊芙琳只是懒懒地在肥皂泡里翻了个身。

泡泡软软地晃了晃。

「一开始就好好跟我说的话,我也会帮忙的。现在说也来得及。」

伊芙琳没有回答。滴答,滴答,房间内只有时钟的指针行走的声音。

「阿芙莉尔-布拉德布瑞。」

代替什么都不想说的伊芙琳,梅尔开了口。在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伊芙琳气势惊人地站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知道?」

金色双瞳发出锐利的视线,伊芙琳怒视着梅尔。

「那是谁?」

莉莉亚问道。

「伊芙琳的双生妹妹哦。」

「头一次听说呐。伊芙琳有妹妹啊?还是双胞胎的?」

「直到不久前,阿芙莉尔-布拉德布瑞还是个不被承认的存在。」

原来如此。在贵族家庭中双生子的出生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很久以前,曾经有过蔑称怀有双生子或三胞胎的女人为“畜生腹”的情况。人们认为像猫和狗一样一胎多子是十分低贱的。

现在这样的偏见虽然已经渐渐消失,但果然,对于包含贵族等继承问题的家族来说,双生子是他们会忌惮的存在吧。准确地说,布拉德布瑞家族虽不是贵族,想来也不会欢迎可能将权力一分为二的双生子。

「阿芙莉尔-布拉德布瑞是被隐藏了存在之人,幼时开始就在被禁止离开宅邸的环境下长大。是这样吧,伊芙琳?」

伊芙琳沉默着,只是盯着梅尔。

「但是不久之前发生了某件事,使理应不存在的阿芙莉尔-布拉德布瑞之名被添加到了布拉德布瑞家族的末席。」

「发生什么了?」

雷因催促着梅尔继续说下去。

「要说明这件事就必须先介绍一下费胥本伯爵呢。」

「费胥本伯爵家的话我有听说过。」

莉莉亚把手指靠在下巴上沉思。

「我记得,是有个有名的魔法人偶师在的。」

「威尔弗雷德-埃文-费胥本。费胥本伯爵家的现家主哟。费胥本伯爵家是最先保护被王室放逐的布拉德布瑞家的一族。至今,已有将近100年的交情。乡间贵族的费胥本伯爵家凭借着与从事黑暗工作的布拉德布瑞家的交情确立了自己的地位,非常有发言权。」

听到威尔弗雷德这个名字后,伊芙琳脸上浮现出了满含憎恶的神情。

「也就是说那位伯爵大人,和伊芙的妹妹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听到雷因这么问,梅尔便点了点头。柔顺的头发轻飘飘地摇动。

「这一次,决定了两人的婚事。」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那封信上所写的内容吧。

「那……不是可喜可贺的事吗?」

「她才17岁啊!」

伊芙琳大声叫道。

「要是不上学的话,这个年龄结婚也不奇怪。」

「阿芙她根本不想要结婚!」

伊芙琳的声音就像是悲鸣般。

「她,是用来束缚我的人质啊。」

「说是人质可不恰当呐。」

「她是为了我才打算牺牲的。阿芙没有魔法适应性。她被关起来,被剥夺了自由,在最后要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呀!我必须保护那家伙才行啊!。」

「……是这样啊。」

雷因渐渐看清了伊芙琳所引起的一系列骚动背后的真相。

伊芙琳从不会被规则所束缚。也并不在乎布拉德布瑞家的身份地位吧。现在是因为学生会长的位子无法离开学院,如果没有这束缚的话,也许早就随着性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说不定。

为了控制伊芙琳,布拉德布瑞家把她双生的妹妹作为人质。

而这个妹妹,这次要被迫去接受不想要的婚姻。伊芙琳她,想要回到妹妹那里去。为此作出了之前说的需要《圣者的齿轮》,和辞去学生会长职务的发言。

「真是宝贝她呢。」

「闭嘴。」

「怎么,思念家人这种事被人说出来,不好意思了?」

「让我出去,否则就把你大卸八块。」

「这还真是可怕。」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这种魔法屏障,我要是认真起来肯定能打破。」

「也是啊。你要是动真格的,从这里出来也好,把我大卸八块也好都能做到吧。」

「那么。」

「不行。」

为了打断伊芙琳的话,雷因如此说道。

「你出不了这个学院。」

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辞去学生会长的人就无法再次成为候选。要是让她辞掉就麻烦了。这是雷因自私的想法。把伊芙琳困在这个学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所以,这一点不能退让。

「你!」

面对伊芙琳露出的敌意,雷因始终淡然地回应着。

「冷静一下,我有折衷的办法。」

「……你说折衷的办法?」

雷因凝视着伊芙琳金色的双瞳。

「我来救你的妹妹。从伯爵大人那里把新娘抢过来。」

伊芙琳回望着雷因琥珀色的眼瞳。

「怎么样,这提议不错吧?我把你妹妹带到这里来。」

至少,比找到《圣者的齿轮》,要简单得多。

雷因把拳头按在了肥皂泡的膜上。好一会儿,伊芙琳只是望着他的拳头。莉莉亚和梅尔也不说话。沉默充满了整个房间。

「你是要闯进伯爵家吗?」

「是的。」

「那里可是有布拉德布瑞家的护卫哦。」

「会顺利的。」

伊芙琳勉强住了嘴,然后说道。

「……我要怎么相信雷因呢?」

「不要相信我。很遗憾,我是个骗子。」

「这句话也是骗人的?」

「有可能。」

「哼,说自己是骗子的这句话如果是谎言的话,你不就是个诚实的人嘛。可是,如果你是诚实的人的话,一开始就不会骗人。产生矛盾了。」

「你真聪明呀。」

「你在愚弄我吧?」

「怎么会,想都没想过。」

伊芙琳终于露出了小小的微笑。嘴角放松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

「现在说的是谎话啊。」

终于,伊芙琳伸出了握成拳的右手。

「……只有这一次,就让你骗吧。」

伊芙琳看着雷因的眼睛说道。

「请救救我的妹妹。」

「这不是挺可爱的嘛。」

「我就把它当做表扬接受了。」

以乘务员的笛声为信号,列车门关闭了。响起铁轨的咔嚓咔嚓声,车身开始缓缓地动了起来

雷因与莉莉亚在隔间的包厢座面对面坐了下来。

插图

莉莉亚支着手臂,脸靠在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掌上,像是在瞪着什么似着看着窗外。脸颊上的肉被手挤到了一起。

「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雷因刚这么问,就被莉莉亚狠狠瞪了一眼。

「为什么,我要穿成这样!」

莉莉亚抖了抖缀满了荷叶边的礼服的裙子。

「说什么这样的,这件衣服可是很贵的哦?」

「是这样吗!」

「而且,很可爱不是吗。非常合适哦!」

「可,可爱……!」

莉莉亚像波浪一样颤动着嘴唇。

「才不可爱呢!」

「不懂哪里又惹你生气了。」

由于学院的制服实在太过显眼,雷因和莉莉亚都事先换了衣服。

莉莉亚是一身名门闺秀的打扮。蓬松的裙子装饰着缎带和褶边。头上戴着一顶配有花饰的帽子。为了不让浓密的红发妨碍自己行动,把它们都绑在了一边。

而雷因则是一副大小姐的仆人的感觉,穿着羊毛制的裤子和手肘处打有补丁的粗呢上衣,戴着顶扁平的鸭舌帽。

这些都是梅尔准备好的。

梅尔留在了学院。必需有人留下来照顾——或者说看着——伊芙琳。而且,也必须应付风纪委员那边。

「这样不是更加显眼吗?」

「那是你,我可是很普通的。」

「我明明也穿普通的衣服就好了。」

「莉莉亚打扮得普通可不行,反而不靠谱。」

「……什么啊,你什么意思?」

「仪态太过优雅了。」

「唉?」

「吃饭的样子很斯文,细微的举止也做得太完美。说话方式更是不能有一丝粗鲁。你生来就是个大小姐哟。所以,这样的礼服最好。你这样穿才是正常的,谁都不会多想。」

莉莉亚鼓起了脸,再一次晃动了下裙子。露出闪闪发亮的白鞋子。

「很难活动呢,战斗时可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的雷因不由得笑了出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

「没问题,大小姐不用战斗也行啦。就交给我这个随从吧。」

哼,莉莉亚这么哼了一声。

「对了,有什么作战计划吗?」

「没。没有特别准备过,你有?」

「没有啦。看你自信满满的样子,还以为有什么办法……」

看着这么说的莉莉亚,雷因说了句「真意外呢」。

「明明是去救伊芙的妹妹,你居然这么合作。」

「我又不是特意为了布拉德布瑞。只是,想让她欠我份人情罢了。」

「原来如此。」

「而且政治联姻什么的我也不喜欢。要被强迫和不喜欢的男人结婚的话,我当然会帮她的。」

莉莉亚用力握紧戴着蕾丝手套的手。作为同性有着自己对这件事的想法吧。

「那就拜托你了哟。」

「随从好像是你吧。」

「是这样呢。」

雷因缩了缩肩膀,看向窗外。列车加快了车速,景色不断向后退去。从瓦伦塔利亚站出发的高速列车通过知识之都(爱伦布里奇),途经煤矿之城(诺克斯布鲁姆),向因古代遗迹而闻名的无音都市(梅里尔费尔德)前进。没出什么问题的话五个小时左右应该就能到达。到那儿之后换乘马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安全翻过山的话,就到苍之谷(罗德斯通)了。费胥本伯爵的宅邸就在那里。

威尔弗雷德-埃文-费胥本伯爵。

最先保护起违背女王陛下的命令,而被王室驱逐的布拉德布瑞一族的费胥本家的现家主,同时好像也是魔法人偶师。虽然会让人觉得反正是闲得发慌的贵族的嗜好,但似乎并非如此。年纪轻轻就已经取得了三项魔法专利,他构筑的通用魔法式的一部分在发条人偶等方面也有所应用。

据梅尔所说,他是被招待到布拉德布瑞的主宅内时,初次见到阿芙莉尔,马上就提出了婚约。尽管布拉德布瑞家如此不承认阿芙莉尔的存在,但还是借这件事以最下位的排列承认阿芙莉尔为布拉德布瑞家的人,接受了伯爵的要求。

如果促成两人结婚,布拉德布瑞家与费胥本伯爵家的关系将会坚如磐石吧。

也就是说,长久以来被禁止离开布拉德布瑞家所有的无归树海(雷梅尔迪亚)的阿芙莉尔,现在,会将住所移至费胥本伯爵家。

咚咚咚,有人敲包厢门的声音将雷因拉回到了现实中。

「来了」

雷因回答着打开了门。敲门的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矮矮胖胖的乘务员,对雷因说了句「请让我看一下车票」。雷因就像是随从一样,把自己和莉莉亚的车票拿出来交给了乘务员。他用特殊的检票钳将两人的车票剪好。

「那边那位小姐的呢?」

乘务员问道,茂密的胡子也随之动了动。

「她的车票也已经拿出来了啊?」

「我不是说这个,是那边的那位小个子的小姐。」

往乘务员指的方向看去。包厢上方装着用来放行李的架子。那里有雷因他们带来的旅行包,以及在嘴里塞满点心咀嚼着丝碧卡。

浅黑色的皮肤,略带些红色的眼睛。一头乌黑的秀发左右分开绑了起来。一身感觉像是佣人穿的深蓝色连衣裙与白色的围裙相重合的打扮。

「你,在那里做什么!」

雷因猛地站了起来。

「啊,被发现了!」

丝碧卡说着,僵硬地隐去了脑袋。只是,屁股却没有隐藏掉。

恐怕是是拟态成行李中的某样东西跟来的吧。真是个让人大意不得的家伙啊。雷因一使劲儿把丝碧卡从架子上拖了下来。

「噼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位小姐的车票呢?」

「很抱歉,这家伙我们不认识。所以她是不是逃票了都和我们没关系。要杀要砍都随您。」

雷因揪住丝碧卡的脖子,一口气推给了乘务员。丝碧卡纤细的手脚吧嗒巴嗒地动着胡乱挣扎着。

「雷因君是鬼!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最好被香蕉皮绊到摔倒!」

「你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说了真心话非常对不起。」

「你,其实一点都不怕生吧……」

「等一下,雷因。」

莉莉亚「啪」地拍掉雷因的手,救出了丝碧卡。

「看上去很可怜唉。」

于是她用大小姐那样的说话方式对着乘务员说道:「这孩子也是我们带来的。」看到莉莉亚朝自己笑 ,矮矮胖胖的乘务员脸都红了。

「是这样吧,雷因。」

大小姐都这样说了随从还敢反驳不成。

「……呃,您真是太好心了」

雷因重新买了丝碧卡那份的车票。顺便一提,这次的旅费是雷因从地下格斗场赚来的赏金中挤出来的。

之后不能学生会预算里扣出来吗……

乘务员走后,雷因就追问丝碧卡:「为什么要跟来?」。

「那个,唔……是这个……」

丝碧卡扭扭捏捏地掰着手指,抬头看看雷因,往前看看莉莉亚,又低下头,反反复复。

之后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丝,丝碧卡也想帮忙。」。

「因为听到雷因君和莉莉亚小姐要去罗德斯通的事,那个,就想丝碧卡也能做些什么吧,这样……」

雷因扶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听到这叹息,丝碧卡浑身颤抖了一下。就这样低下了头,紧紧地抓着裙子。

「刚才的叹气是什么意思?」

莉莉亚用锐利的视线瞪着这边。

「惊得哑口无言,的叹气。」

「丝碧卡」,雷因叫她。但丝碧卡仍旧低着头。

「这辆列车会在爱伦布里奇那里靠站一次,你就在那里下车。」

丝碧卡没有回答。

「我们可不是去玩的哦?」

丝碧卡还是不回答。

「给我等一下。」

莉莉亚插了进来。

「为什么是由你来决定。」

「什么为什么,那是……」

「现在,我是大小姐吧?」

「嘛,是这个设定。」

「然后,雷因是我的随从对吧?」

「……姑且算是。」

「那么,决定权不应该是在我这里吗?」

「这个终归,是这么设定没错。」

「丝碧卡跟我们一起去。你只要听从我的命令就好。」

「什!?」

不顾雷因的惊讶之情,丝碧卡仰起脸,「莉莉亚小姐是天使吗?」,说着便搂住她的手臂。莉莉亚胸口处被往上挤压,软软地动了动。

「与你相比,雷因君根本就不是人,是魔鬼,是畜生。」

「就是,再多说些。我准了。」

「雷因君什么的,最好,那个,最好一个不留神把裙角夹到内裤里然后羞耻得要死。」

不,裙子什么不会穿的……

「……意想不到的以下犯上啊,喂。」

嘛,算了。因为害怕走出宿舍的丝碧卡,现在能到外面来了。

而且,能看到丝碧卡把莉莉亚的胸部往上挤的这种美景,也算是大饱眼福了。

「——主人。」

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威尔弗雷德-埃文-费胥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来。

「啊啊,安娜,是你啊。」

威尔弗雷德有些泛红的黑色长发垂至肩头。白色礼服衬衫的袖子挽了起来,外面套着革制的围裙。威尔弗雷德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擦拭沾满油的手后,把戴在左眼的单片眼镜轻轻地摘下。

「怎么了?」

「非常抱歉打扰您工作。」

穿着女佣服的少女——安娜-丽迪尔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叫了好几次,可您都没有回答。虽然知道这样非常无礼,但还是擅自开门进来了。」

「啊啊,抱歉。我好像太过投入了。」

这里是位于费胥本伯爵宅邸地下的威尔弗雷德的工作室。将书架填得满满当当的大量书籍,水晶制的地球仪,人体模型和骨骼标本,未曾切割过的大小不一的宝石原石,齿轮,线圈,被分解了的内燃机,各种各样的实验器具,塞满药品的瓶子等等满满地堆积着,非常繁杂的空间。

威尔弗雷德面前有一张木制的工作台,那里躺着一个人。

不,实际上,躺着的并不是人,是模仿人类的机械人偶。

一丝不挂的机械人偶没有生殖器,因此,它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容貌相当中性,也没有胸部。说是少年那就是少年,说是少女也可以是少女。

因为没有头发,所以更加看不出性别。机械人偶的钢铁制的头盖骨被打开,相当于人类的脑的部位向外突了出来。

工作台边上放着大小和形状各不相同的剪刀和夹子,镊子,螺丝刀,手术刀,铁钳,机油等东西。

「那么,是有什么事,安娜?」

「下午茶的准备已经做好了,阿芙莉尔大人也在房间内等着您。」

「哎呀,已经这个点了吗。」

威尔弗雷德从怀中拿出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

「明白了,我马上去。可不能让未来的伯爵夫人久等。」

威尔弗雷德把怀表放好,脱掉了革制的围裙。然后再一次,俯视躺在工作台上的机械人偶。

因为还少了魔法式所以无法启动。但是,威尔弗雷德仿佛看见这个机械人偶在短短的一瞬间动了动右手。

「这个世界宛如还未落幕的人偶剧呐。」

威尔弗雷德小声地自语道。

「所有人,在神的面前都只不过是同样无力的人偶。自以为是靠自己的力量在行动,可仔细一看的话,也只是被系着的线操控着而已。」

「您说什么了吗,主人?」

「只是在想,你的『安娜』也表演得很到位呢。」

如此告知了安娜,她脸上就浮现出了怅然的表情。

「这个表情也很新鲜。」

威尔弗雷德微笑着,拿起了一直立在墙边的手杖。手杖的把手部分装饰着像黑色鸡蛋般的黑曜石。

「对了,信已经寄到伊芙琳手上了吧。」

「是的。」

插图

「哼哼,实在是期待呐。」

「要仔细确认不要大意了。」

「这是自然。」

说完,他缓和了下嘴角。

「好,接下来去那个可爱的人儿身边吧。」

「言不由衷。」

「哎呀,真是严厉。」

威尔弗雷德留下女佣,独自一人离开了工作室。

一切顺利的话5小时内就能到达梅里尔菲尔德。可结果花了将近8小时。并不是发生了什么大问题,只是途中点检和燃料补给花了太多时间延误了发车。时刻表被打乱是常有的事所以谁都没有抱怨。雷因一行也是做好了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但是……

「屁股好痛……」

盛装打扮的莉莉亚隔着裙子按着屁股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也是。腰和肩膀还有头也都很痛。」

拖着旅行包,雷因厌烦地嘟囔着。

「丝碧卡的屁股好像也要裂开了。」

丝碧卡一副死人般的表情,精疲力竭地坐着不动。

三人不约而同地倒下了,一副软弱无力的样子。雷因虽然比莉莉亚和比碧卡恢复要快,但浑身还是很痛。

「已经不行了。找个旅馆,今天先休息吧。」

虽然离日落还有些时候,可即使现在安排车然后出发,在翻过山之前也已经入夜了。实在是不想赶夜路。

幸好,这里是以古代遗迹的观光名胜而闻名的梅里尔菲尔德。

到处能看到旅馆的招牌。实际上,每当观光客模样的绅士淑女们带着最新式的发条人偶经过,揽客者们就会扯开嗓子大声叫喊。前往遗迹的人们在公共马车前排着队。

无音都市——梅里尔菲尔德

传说在千年以前,有一群背后长有翅膀的翼之民生活在这块土地上。

他们虽拥有高度的知识与技术,却不知为何从这块土地上消失了。有传说说是因为触怒了神明而招至毁灭,也有说是因疾病蔓延而灭绝,还有翅膀退化消失,或是与之相反,使用翅膀回归天际等等各种各样的说法,可真相却无人知晓。

说起来,翼之民是否真的存在过都是个谜。

并没有人发掘出其遗骨,只能从遗迹里残留的壁画和文献中猜测,过去似乎曾有背后长有翅膀的人存在而已。

哪里都没有他们实际存在的确凿证据。可是,他们所留下的遗迹,成为了现在每年数万人前来的观光胜地。

「话说,为什么,要三人住一间房?」

莉莉亚用湿润的眼瞳看向雷因,诉说着不满。

「这不是没办法嘛,空着的房间只有这一间了。」

真是对观光名胜想得太过乐观了。没有预约过的雷因他们,怎么都找不到今晚休息的地方。逛了十多间,总算是确保了这一个房间,只不过这里比学生会宿舍要小得多,是个仓库一样的房间。当然也没有浴室,只有简陋的沙发和床各一张。窗上装的帘子微妙的发黄。

「嘛,这里特别便宜,能省点钱不也挺好的嘛。毕竟,还追加了某人的车票费呢。」

雷因恶狠狠地瞪着丝碧卡。丝碧卡浑身颤抖着,躲到了莉莉亚的裙子后面。

「让大小姐住在这种地方虽然有些于心不安但也请忍耐一下。当然,莉莉亚睡床就好,我会去睡沙发的。」

「要是打算做什么奇怪的事的话,」

「我知道了啦。」

雷因投降状的举起了双手。莉莉亚微眯着眼睛盯着他看。

「……那就好。」

「比起这个先解决晚饭啦。我肚子好饿。」

旅馆的一楼是公共食堂。调味虽然粗糙,胜在量多,而且很便宜。大小姐模样的莉莉亚多少有些显眼,不过因为是观光名胜,出现贵族小姐的身影也不算是很奇怪。

吃完饭回到房间,丝碧卡首先坠入了梦境。经过了八小时的颠簸也累了。雷因和莉莉亚也都感到疲惫不堪。所以决定换了衣服(莉莉亚换衣服的时候要在门外等着),早早地睡觉。

莉莉亚和丝碧卡一起睡在床上,雷因则躺在沙发上。床发出奇怪的嘎吱嘎吱声,沙发的表面也已经剥落了一大半,但总比露宿野外要好吧。

「晚安。」

莉莉亚说道

「啊啊,晚安。」

雷因回答。不久睡意便袭来,雷因的意识渐渐坠入了深处。

「有听说过蠱毒这种巫术吗?」

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是从大陆传过来的古代诅咒之术。」

那是一个,无法判断位置的昏暗房间。也不知道男人在和谁说话。他好像正坐在椅子上。有些卷曲的黑发上戴着一顶黑色大礼帽。穿着看上去很高级的黑色短上衣,还有仔细擦过的皮鞋,手指上戴着一枚镶有红宝石的指环。

「首先准备一个容器。在里面关入各种各样的毒虫的话,它们会将对方视作敌人互相残食,吞食了对方的毒虫会将对方的毒据为己有。第一只被吃了,又减少了一只,又一只,再一只……」

男人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据说这样活下来的最后的那只寄生着强力的毒咒。」

说到这,男人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真是有趣,对吧?我经常这么想哦。所谓的英雄就是于困境中创造出的活祭品呐。」

男人眯起了琥珀色的眼瞳。

「来,收集毒虫吧。」

……这是一个奇妙的梦。

青白色的光照在了身上。

深夜醒来的雷因头上有个轻飘飘的东西在漂浮着。

「……嗯?」

那是一到夜里就会发光的发光天使。但是,和戴荣市内所看到的不一样,这里的就好像是漂浮在波浪间的水母——jelly fish。它们比手掌稍微小了几分。细长的触手轻轻晃动着。

是从哪里进来的呢?

雷因从沙发上起身。虽然没到列车座席那种程度,但就算是恭维在沙发上也很难说是舒适。腰部隐隐作痛。

莉莉亚和丝碧卡正亲密地包裹在床单里。

雷因把水母型的发光天使轻轻地用手包住,然后没有穿起鞋子就站在了窗前。为了把迷路了的发光天使放出去,打开了窗子。

「……这还真是漂亮呐。」

面对着这虚幻的景色,雷因不由得出了声。畅游在夜空中的无数发光天使,发出让人感到凉意的青白色光芒。一瞬间,有了「去叫醒莉莉亚和丝碧卡吧」这样的想法,可是两人应该都很累了,于是他决定今天就让她们好好休息了。

正符合无音都市这一名字,现在完全寂静无声。古代的遗迹好像具有吸收人类听得到范围内的声波的功能。日常会话程度的话虽然没什么阻碍,但如果在遗迹的内部大声喊叫,只要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就听不到了。如果不是这次还有事要做,真想去参观一次。

虽然有种说法,说这是翼之民为了使魔法的咏唱无效化而发明出来的,不过其真正的用意也好,构造也好,则完全不清楚。

雷因暂时坐在窗边观望着那片景象。

「……说起来,做了个奇怪的梦呢。」

偶然想起来,他嘟哝道。感觉在醒来之前做了个奇怪的梦。只是醒来后这个梦就变得模糊不清。已经无法清楚地回想起来了。

「……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可是,无法想起更多东西。

「是累了吧。睡了睡了。」

雷因站了起来,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铃。

尖锐的,像是铃声的声音响了起来。

同时,所有声音都从世界上消失了。

「(怎么了?)」

明明说了话却无法听到自己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在无音都市这样算是正常的吗?

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突然,光亮充满了整个房间。是刚才的发光天使所无法比拟的强光。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莉莉亚的身体正慢慢浮起来的画面。

「(……莉莉亚?)」

床单滑了下来。莉莉亚没醒。丝碧卡也还是在床上倦着身子。

光芒来自于莉莉亚的指环。

之前调查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突然……?

雷因向着莉莉亚走近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是对什么产生反应了吗?)」

在所有声音消失前听到的,那个铃声般的声音。是因为那个吗?

但是,这又是为什么?

他回想起莉莉亚的指环中生出翅膀的那一幕。

「……(翼之民)」

这个词掠过脑海。一个不确切是否存在的古代民族。

在据说是他们遗留下的遗迹附近,莉莉亚的指环起了反应。

这是个偶然吗……?

不久,指环的光开始变弱。浮在空中的莉莉亚,也像是沉入水中般缓缓地回到了床上。

「……刚才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声音也听得见了。雷因站在莉莉亚的床边,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指环还有些微微发热,但已经不再发光 。

这时,莉莉亚也紧紧地回握住了雷因的手。

「……爸爸……妈妈……」

莉莉亚嘟哝着。闭着的眼中流出了一行泪水。

「……不要,走。」

莉莉亚紧紧地,紧紧地,握着雷因的手。平时她如此刚强,但其实也只是装成那样而已吧。刻在内心深处的伤痛并不浅。

「不要怕,我在你身边哦。」

在雷因轻声说完的下一秒,莉莉亚啪地睁开了眼睛。红宝石般的美丽双瞳发现了站在床边的雷因。

「抱歉,吵醒你了吗。」

莉莉亚眨巴了几下眼睛。

「我说,莉莉亚,刚才——」

就在这时。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深夜的无音都市里响起了莉莉的尖叫声。无音都市,今夜不无音。

「噼呀——」,丝碧卡也被吓得跳了起来。

「笨蛋,现在是半。」

夜啊,但在说完前,莉莉亚就把雷因打算捂住自己嘴的手给打了下来。

「真是不敢相信!明明叫过你不要做奇怪的事了!」

「奇怪的事?不,不对!你误会了。我只是——」

「你这个————————变态!」

通红着脸的莉莉亚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雷因的脸上。

「雷因君,你的脸,肿的真厉害呢?」

丝碧卡打算戳戳雷因肿得鲜红的左脸,颤抖着小小的手指伸了过来。

「不要碰。别管它。」

雷因把鸭舌帽压得低低的,把视线从丝碧卡这边移了开。

让血液中回游着极小泛用魔法式装置的雷因,伤口愈合速度要比常人要快好几倍。即使如此,脸现在还肿着,就意味着被相当大的力量打了。实际上,被莉莉亚打后的记忆都没有……

「不是我的错。」

气冲冲地鼓着脸,莉莉亚望向了马车的窗外。

这里没有从梅里尔菲尔德到目的地罗德斯通的列车。虽然有要通车的计划,但要实现恐怕是非常远的未来的事了吧。

因为徒步赶路实在太花时间,所以他们决定雇一辆越过山岭的马车。不过就算这样,恐怕也要花上两个小时。

在天然的山道上行进实在非常颠簸。

结果,雷因没能向莉莉亚提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莉莉亚似乎深信着雷因趁她熟睡时偷袭的这件事。虽然雷因有想要解释,但从莉莉亚早上开始就没有让他好好说过话。

「所以说啊。」

「变态。」

「我说啊。」

「恬不知耻。」

只是搭个话,就会变成这样。

雷因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窗外。

在郁郁葱葱的森林中,虽是白天却有些昏暗。气温也有些低。

车内一时间被沉默所支配。

但这份寂静很快因为马的嘶鸣声,一下子消失了。

「噼呀——!」

马车随着的晃动急停了下来,丝碧卡发出了尖叫。

车外传来驾车人的声音:「你们没事儿吧!?」

雷因快速地将视线移向窗外。有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经人的男人,他们一个拿着斧子一个拿着剑。

「不妙啊,是强盗。」

在偏远地区这种情况并不少。曾经的那场大战结束后,失业了的佣兵们就做起了强盗。原本想着白天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看来似乎是太过天真了。

「莉莉亚和丝碧卡就在这里躲着,先把帘子拉起来。」

「等,等会儿雷因。」

摆脱莉莉亚的阻拦雷因迅速踢开了门。让正要抓住马车门的男人脸上挨了漂亮的一击。

强盗们察觉到异常状况一齐看向了雷因。

有六个人。当然,全都持有武器。

「小子,你干什么!」

脸上吃了车门一下的男人,挥动着连着铁球的棍子。

「这是我要说的话哟。」

雷因避开铁球,向着男人的方向踏近一步。给对方毫无防护的膝盖上重重地踢上一脚。传来半月软骨裂开的感觉,男人发出了悲鸣后当场倒下。(翻译注:半月软骨是存在于膝关节腔的软骨组织。)

雷因瞥了车夫一眼。没被杀,但被拉下了马车,脸部遭受了重击。必须去救他才行。

「你这个混蛋在干什么!」

另一个男人一边喊着一边用农具样子的武器用力从背后抡了过来。

雷因硬是朝着男人武器的空档跨出一步。头上的鸭舌帽脱落下来,掉在了地上。由于握柄太长,男人无法很好的应对接近的敌人。用掌底击中他脖颈的颈动脉。血液循环出现混乱,男人昏了过去。这些强盗似乎并不很习惯实战,从动作来看完全是外行人。(翻译注:掌底是格斗技,武道之类中的一种打击技。)

「还有四个。」

话里的四人也都看着雷因。雷因看到车夫趁这个空隙逃走了。因为是花钱雇来的,这样应该算是擅离职守。算了,这种情况下也是不得已。

「你这个臭小子在干什么!」

你干什么这句话难道是现在的流行语吗?

「你就是这群人的老大?」

雷因询问左眼带着革制眼罩的黑衣男子。男人手持一把既宽又相当吃重的刀。因为这种武器是针对铠甲这类已经被淘汰的护具而制造出来的,所以可谓是生不逢时。在如今的战场上,这样的剑别说是派上用场,不成为累赘都难。

「是又怎么样?」

「能就此撤退吗?」

「哈?」

「现在就撤退的话,我也不会穷追不舍。」

男人眯起了没戴着眼罩的右眼。那是一种像冷血的爬虫类一样的冰冷眼神。只有这个男人似乎积攒了一些经验。有杀过人吧。

「真是自信呐,小鬼。」

「希望你能看清有两个同伴倒在地上的这个现实好好判断。」

一个人膝盖碎裂蹲在地上,另一个则完全失去了意识。

除了眼罩男,另外三个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雷因。眼罩男瞥了一眼倒下的两人,然后看着雷因,眯起了眼睛。

「明白了,我就此收手。」

眼罩男说着,将剑收回鞘中。

「你们也把武器放下。这次的对手似乎不太好惹。」

部下们不情愿地收回了武器。

确认后雷因也解除了战斗姿势。

可就在这时。

「笨蛋!」

背后传来叫声,雷因急忙回过头。只见马车上方有一个小个子男人正以雷因为目标扑了过来。左右两手都装备着钩爪形状的武器。

「竟然还有一个人啊。」

一开始认为只有六个人那是错误的,强盗一共有七个人。雷因打算牺牲左手来挡钩爪。就算多少受点伤只要极小泛用魔法式装置在工作就能马上治好。

可是,在小个子男人在碰到雷因之前,

「把我忘了我可是很困扰的哦!」

莉莉亚抓住在空中的小个子的脚腕,猛地扔到了地上。

「唔!——你干什么!」

脸直接撞上地面的小个子又说出了那句台词。

「从背后扑人的卑鄙小人的背后进行了攻击哦!」

莉莉亚抖了抖飘动着的礼服裙子,用闪闪发亮的白鞋子对着小个子的脸踢了一脚。小个子男人向后倒下,然后就不动弹了。

看到这一幕,雷因伤脑筋地抱住了头。

「嘿嘿,真是让人意外。车上居然还坐着这么可爱的小姐。」

「俺们还真走运。」

「最近都没遇到过这种,嘿嘿嘿。」

男人们下流地笑着,用肮脏的眼神盯着莉莉亚。

激发他们的战意是打算做什么啊。所以才说了不要出来的……。

「我们会好好陪你玩玩的,小姐。」

眼罩男再次拔出剑。男人们包围着雷因他们,并一点一点地缩小距离。雷因后退了一步,莉莉亚则是捡起树枝摆出了架势。

「为什么,不好好躲着?」

「不要误会了哟。因为从困境中救出家臣也是主人的义务啊。」

「……没有这样的主人。而且,这种主从关系说到底不过是演戏。」

「吵死了!」

莉莉亚用树枝作剑,刺出强力的一击,打在了拿着斧头的男人左肩上。

「——唔!?」

男人一个趔趄,莉莉亚顺势又是一击。快速挥下树枝攻击手腕,把树枝插入手腕和斧子的间隙抽出。男人的斧头掉在了地上。莉莉亚拨开裙子上前一步,朝着男人毫无防备的身体挥动树枝。男人无法反抗,吐着胃液倒在地上。

「好好陪你玩哦,这位叔叔。」

莉莉亚嘲讽般地笑道。

「见鬼!」

同样拿着斧头的红脸男人高高抡起它。动作越是大,破绽越是多。雷因挥拳打向男人的肝脏。男人口吐白沫倒了下来。

「「还剩两个。」」

雷因与莉莉亚异口同声说道。

只剩下手拿宽幅重刀的眼罩男和拿着一把有缺口的剑的男人。

那个拿着缺损的剑的男人边叫边冲了上来。莉莉亚用树枝快速打向男人的剑。刀尖晃动,男人向着另一边猛冲。雷因利用他的冲力,扭住了他的手腕,打算顺势把他举起,可事实上几乎没用力男人就倒在地上。莉莉亚一脚踩上剧烈咳嗽着的男人的胸口,让他站不起来。

「剩下的只有你了哟?还要打吗?」

这个强盗团伙的老大,也就是眼罩男一下失去了六名伙伴,正极力忍耐着。

「把剑扔了。」

莉莉亚命令道,男人不情不愿地把那把重刀扔在了地上。

「抱歉,放过我吧。」

「你以为我们还会轻易相信刚才打算骗我们的人?我要把你绑得紧紧的,给我两手举在头上,跪下来。」

男人点头,慢慢地举起双手。

可是,男人从怀里快速地拔出一把自动手枪,把枪口对准了莉莉亚。

砰,响起了一发枪声。

鸟儿们一齐飞了起来。连着马车的马也嘶鸣了起来。

左手腕有一股热流。看了看,发现上衣已经湿了。

眼罩男向莉莉亚开枪前,雷因撞开了莉莉亚。虽然没打算挨子弹,但还是擦到了身体。

「雷因!?」

「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

眼罩男砸了砸舌。

「下次不会射偏了。去死吧,小鬼们。」

就在这时。

「……唔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不合时宜的尖锐叫声响彻了森林。

一直在马车里躲着的丝碧卡一边叫喊着一边飞奔了出来。

那个白痴!

「哈,还藏着一个小鬼吗!」

眼罩男立刻将枪口转向了丝碧卡。

「见鬼去吧!」

「丝碧卡!」

雷因大叫。但是,怎么做都赶不及了。

「丝碧卡也想要帮忙!」

丝碧卡叫道。然后,轻轻从那个地方跳了起来。

「莉莉亚小姐!」

在扣下扳机的瞬间——丝碧卡的身体已被包围在了形象化后的魔法式中。

眼罩男放出的子弹,被丝碧卡的魔法式弹了回来。

莉莉亚一跃而起。有着褶边和缎带的裙子啪沙啪沙地随风飞舞着。

包围在魔法式中的丝碧卡在空中,化做了一把剑。

加诸了美丽装饰的它嚓地插到了地上。

这不只是一把剑。这是将莉莉亚那把折断的魔统剑,分毫不差完美仿造出来的。

莉莉亚抓着握柄,快速地挥动魔统剑。

眼罩男拿着的自动手枪分成了两半。

剑尖,停在了男人的脑袋前。

「胜负已分。」

莉莉亚微笑道。

窗外十分喧闹。

阿芙莉尔合上小说,轻轻地从床上起身,来到窗边。正如同罗德斯通的别称苍之谷一般,可以眺望到到处都是有着青色墙壁的人家的景色。

怎么了呢,阿芙莉尔这么想着咪起了金色的眼睛。

远处,城镇的广场上好像聚集着许多人。连阿芙莉尔所在的屋子都可以听到声响,看来是发生了什么相当严重的事情吧。

是火灾之类的吧。但是并没有烟雾上升……。

阿芙莉尔拿着观剧眼镜,透过镜片观望。(编辑注:看话剧,歌剧一类的时候,有些座位离太远看不清时所用的类似望远镜的东西。)

广场上有好几个被粗草绳子一圈圈绑住的男人坐在那里,脖子上挂着写有「我是强盗」字样的木板。自警团和城里的人们似乎正围着他们。

「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芙莉尔嘟囔了一句——就在这时。

卡嚓卡嚓,卡嚓卡嚓。

钥匙转动的声音。

「……请问是哪位?」

没有回答。

「威尔弗雷德大人?」

阿芙莉尔紧紧握着挂在脖子上作为守护符的项链。

卡嚓。

锁被打开,橡木制的门打了开来。

「安娜?怎么了?」

「啊,不,那个……」

安娜支支吾吾,眼神游移着。

然后突然,一个陌生的少年从安娜的身后走了出来。

「抱歉,是我拜托她的。」

有些卷的棕褐色头发,琥珀色的眼睛,穿着的是羊毛的裤子以及手肘上打着补丁的粗呢上装。他看到阿芙莉尔,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请,请问你是哪位?」

阿芙莉尔绷紧着身体询问道。

「真让我惊讶呢。」

他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