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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闪光的——……

(注释:虽然魔王为男性,但因为凭依体恩德雅是女性,所以人称我全用了“她”)

咻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黑暗覆盖了整个世界,向四面八方呼啸而去的冲击,把王座之间的四壁全部吹飞——将现场毫无遮拦的暴露在室外。

冰冷的室外空气和猛烈的暴风雪现在正在那里暴力性地卷起旋涡。

在达克尼西亚城的顶层。最靠近天空的地方。

有一个“王”君临于此。

身形、肉体本身都和刚才的恩德雅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其内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

曾经是恩德雅的人,一边把手张开握紧,一边确认着自己的状况。

最终,她瞥向希德,微笑着说道。

「……好久不见,希德卿。」

于是——

「……阿鲁斯。」

希德表情严峻地盯着那个曾经是恩德雅的人。

「……哎?阿鲁斯……先祖大人?」

阿尔文对此只能眨着眼。

「是啊。虽然用女性的身体复活是很奇妙的事……但我确实是阿鲁斯……你的先祖哦。

能像现在这样在今世复活真是久违了。大概已经有一千年了吧……没错,从被你背叛的那天起,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个自称阿鲁斯的人对希德这么说道。

然后,看着旁边克制着感动情绪的弗洛拉,温柔地说。

「是你把我从封印中解放出来的吧,弗洛伦斯。此乃大义。」

「啊,阿鲁斯大人……我亲爱的主人……我每天都在深切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这么叫喊着。

弗洛拉将身体靠向自称阿鲁斯的人。

自称阿鲁斯的人悠然地接受这一切,平静地笑了。

「哎?……哎?怎么……回事……?」

阿尔文向希德投去求助的目光,但希德一言不发,什么也不回答。

对此……

『虽然你的骑士誓言很重要,但现在这状况已经不能隐瞒下去了。』

光之妖精神再次从希德腰间的光之妖精剑中出现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光之妖精神……」

『很简单。传说时代,给世界带来死亡之冬的“魔王”,就是圣王阿鲁斯本人。』

听到光之妖精神的话,阿尔文惊讶得失去了言语。

『当然,最初阿鲁斯是为人们而战的真正圣王。

但是——他不知何时被黑暗纠缠住了。

于是,所有人都在他压倒性的黑暗和冬天面前屈服了。世界也屈服于他。

但是,唯一能与魔王阿鲁斯对抗的骑士——……』

「都是过去的事了。」

希德,带着平静而坚强的意志,走向阿鲁斯。

咔擦。

右手握黑曜铁之剑,左手持光之妖精剑。

他带着两把剑,以坚定的意志朝阿鲁斯走去。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

我,要打倒魔王阿鲁斯……我就是为此曾经与光之妖精神签订契约,然后像这样在这个时代复活了。」

「……!?」

「终于,终于到了兑现和你定下约定的时候了,阿鲁斯。」

于是。

「是啊……几乎一切都如我所料地进行着,在这之中。只有你的存在总是出乎我意料,希德-布利兹。」

刚才还充满欢喜和从容的弗洛拉,微微不快地注视着希德。

「光之妖精神。你也是把相当残酷的使命强加到了一个骑士身上呢?」

『…………』

不知弗洛拉和光之妖精神之间究竟有什么因果关系。

两人只是安静又激烈地瞪着对方。

然后,光之妖精神沉默着,化作光的粒子消失……回到了希德握着的光之妖精剑中。

对此,看到它的弗洛拉,不知为何也化作黑暗的粒子……被吸入了阿鲁斯握着的黑暗妖精剑中。

魔王和骑士开始对峙。

对于即将开始的激斗的预感,阿尔文颤抖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啊,阿尔文。」

希德背对着阿尔文,突然这么说道。

「让这个时代被卷入传说时代的纠纷中了。

但是……大家其实并不是想做这种事。

大家只是心中仅有一点点的黑暗……心中的漏洞被钻了空子。

没错,大家……只是稍微有一点点软弱罢了。

每个人都有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软弱。

所以,才有古老骑士的戒律……它让骑士严于律己,尽可能地让他们变得更为坚强。」

「在这一点上,你十分异常,希德卿。」

这时,阿鲁斯在黑暗中露出了微笑。

「每个人心中都有无法消除的黑暗……但其中,只有你没有黑暗。

你只是——一片虚无而已。所以才没有被弗洛伦斯纠缠住。」

「我不否认,所以我才会被称作《野蛮人》。

并且,也有着正因为是那样的《野蛮人》,才能做到的事。

我的人生空无一物……但它并不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

说着,希德架起剑。

咕咚。空间因希德的气魄发出悲鸣。

然后,他静静地对艾尔文说。

「……下达最后的王命(last-order)吧,我的主君。」

「!」

突然,阿尔文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的脸因悲伤而变得扭曲。

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手背上快要消失的纹章。

阿尔文产生了强烈的“预感”。

恐怕,希德在这场战斗中会……

「你无需为此感到烦恼。」

希德平静地对阿尔文说。

「我……就是为此,接受第二次生命,站在这里的。

没有必要为此感到烦恼。你只要尽到王的职责就可以了。只要把自己作为阿尔文的想法全部原原本本地吐露出来就可以了。

……请下达最后的王命。我的主君。」

于是。

阿尔文擦了擦眼角,但态度依然坚定地放言道。

「我亲爱的骑士,希德卿啊。将与这个国家……与这个世界为敌的魔王……漂亮地讨伐掉吧!拯救我最爱的妹妹艾尔玛公主吧!

此乃——王命……!」

「遵命,我的主君。」

于是,希德好像下定了所有的决心般。

就在他正要朝阿鲁斯迈出一步……的时候。

阿尔文的嘴唇再一次动了。

「但是,决不允许你未经余的许可就死去。

打倒魔王。然后——一定要凯旋至我的身边。」

「阿尔文……这是……」

面对意想不到的追加命令,希德哑口无言。

「“骑士仅诉说真实”……曾几何时,你对我说过会一直与我同在,你要违背骑士的誓言吗?要打破戒律吗?」

「…………」

希德对此露出了苦笑。

「……遵命。能在今世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带着一脸神情气爽的表情走向阿鲁斯。

阿尔文只是一直注视着希德这样的背影。

────。

在那始终深邃、接近高远天空的冬季世界——

骑士和魔王,终于产生了激烈冲突。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呼!」

第一个出手的是骑士。

其双剑仿佛要将暴风雪和黑暗吹散一般,充满了壮绝的闪电。

右边的剑自上而下直劈,左边的剑横扫——双剑在黑暗中铭刻下光之十字。

与之相对,魔王后手出招。

其剑仿佛要将耀眼的闪电抹去般,笼罩着黑暗和冻气。

剑从左侧切入,弹开了右上的攻击,交叉成十字的双剑被同时全部涂满了黑暗。

世界因剑压发出悲鸣。金属因不断回响着。爆散的火花如同烟花一样。

刹那间,两人像龙卷风一样原地旋转。

骑士向右转。

魔王向左转。

每一次的旋转都会掀起旋风,然后再放出下一个动作。

之后,双方如流水般迅速又激烈地连续挥舞起了剑。

完全描绘出了过去骑士和魔王最初战斗时的图景。

两人开始了壮绝的战斗。

双方在回应着刹那间产生的无数次威力骇人斩击的同时,光明与黑暗也在互相对峙着——

「希德卿,你,太过分了。」

阿鲁斯一边近距离挥出无数剑,一边说道。

「你又要背叛我吗?像那时一样。」

「啊……因为我是《野蛮人》嘛。」

希德不合时宜地笑着然后举剑回击。

就这样,在这仅一两句话的交谈期间,剑与剑就数十数百次的咬合在一起,两人一边如暴风雨般移动,一边交谈着。

「为什么?明明只要我成为王,理想的世界就会完全降临了啊?」

「你的理想是一个充满死亡和寂静的世界?化作冬天的亡灵,永远在这个世界上徘徊才是人类应有正确的姿态吗?」

「……啊,是啊。」

阿鲁斯微微一笑。

「死亡是平等的,并且是安详,永恒的哦。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与安宁也不会被破坏。谁都不会害怕战争和饥饿。再也没有人感到痛苦了。」

「…………」

「而且……在那个世界里,骑士道会成为永恒。你也明白的吧?

在和平的世界里,骑士是不被需要的。我们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

「但是,如果作为魔王的我统领世界的话,你们就不会失去存在的价值。你们可以永远斗争下去。即使你们斗争了,也没有人会感到悲伤。你们可以尽情地战斗。

这不叫理想世界叫什么?」

希德全力将剑横扫,将阿鲁斯的剑压推回去。

激烈的剑压呼啸着,让双方再次拉开了距离。

刹那剑,两人又很快拉近距离——进一步。进一步。进一步地使出凌厉的斩击。

「……那种东西……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世界吗?」

「!」

「不是的吧。就算你给我看那样的东西,我也一点都不会高兴。你所追求的理想、世界……应该是更加尊贵、温暖、光辉灿烂的。

正因为如此,就连曾经是《野蛮人》的我都感到了憧憬。

让我想要看到你心中描摹出的理想。」

激突,激突,激突。冲击、冲击、冲击。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

希德猛然挥出两刀,向阿鲁斯发起进攻。

「所以你才会背叛我吧?就像那时一样。」

「不是,我只是纠正了你。」

希德继续猛攻。使出回击。

「人会犯下错误。王也是人。所以有时会犯错。那么,纠正他的错误也是骑士的职责。」

希德击落阿鲁斯的剑击,拉开距离,再猛扑上去。

「更何况,现在的你——既是阿鲁斯,又不是阿鲁斯。」

「……!」

「和以前的天狐一样,你是阿鲁斯心中的“黑暗”。

是被弗洛伦斯放大黑暗后、操纵、支配的存在。

里菲斯、洛卡斯、卢克,还有侍奉过你的其他骑士们……在那个时代拼命活下去的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

正因为如此,心中的“黑暗”才会被人趁虚而入。」

阿鲁斯鲁挥剑。瞬间无数斩击翻飞。

「……在看不见结束的漫长战斗中,大家都累了啊。」

电光火石间。希德用两刀将其全部接下。

「我明白的,在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时,只有我没有任何改变,也许这样的我才是异常者。

你说得没错……因为我一无所有。

所以——由我来结束。由我来完成只有我这个《野蛮人》才能完成的任务。

你的黑暗……由我来净化。就像那时一样。」

与如此平静的交谈——相反,两人间展开的却是在常人看来无法插手哪怕一击的、地狱般的超高速战斗空间。

在一旁观看的阿尔文甚至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也上前助阵……她丝毫没有这种想法,那简直是异次元领域的战斗。

就在这时。

『恕我直言,希德卿……那时的手段已经行不通了哦?』

在阿鲁斯身旁,浮现出从背后紧紧拥抱住她的弗洛拉的虚影。

『你通过故意用身体承受阿鲁斯的剑……用与光之妖精神契约而得到的【圣者之血】……进行直接净化……这种小伎俩已经不会再管用了哦?』

对此。

『……那是事实。』

这次,换成希德的背后浮现出光之妖精神的身影。

『那孩子完全警戒着你当时的奇招,已经做好了坚固的咒语防御。』

「我想也是。」

『要打倒现在的阿鲁斯,只有用身为光之妖精剑的我,直接斩杀阿鲁斯,用剑直接将你的血击向对方……!』

希德瞥了一眼右手握着的光之妖精剑。

那把剑从希德身上吸取了血,那些血被转化为光之玛娜,现在正熠熠生辉。

『但是……那样一来……』

「作为阿鲁斯凭依体的恩德雅应该会死吧。」

「……!」

对于希德的结论,在后方观战的阿尔文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但是,希德对此并不在意,他重新计算距离后,立刻继续出剑。

「那么,该怎么办呢?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阿鲁斯,我从以前开始就赢不了啊……上次依赖这种小伎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嘛,顺其自然好了。」

「不会顺其自然的。你能明白吗?你还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阿鲁斯击出黑色闪光般的剑击。

希德立刻在头顶将左右剑交叉,接住了攻击。

希德后退、跳离——阿鲁斯紧追其后,如暴风雨般发起追击。

「这个【黄昏之冬】,是将世界逼入死之寂静的最后魔法。

现在,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走向死亡。

因此,你的光之妖精剑也在时刻走向死亡……失去力量。」

「……!」

「也就是说……因为与司掌生命的光之妖精神的契约而被维系在这个世界上的你,每时每刻也都在走向死亡。

反之,死亡之冬扩散得越大,我的黑暗妖精剑的力量就越大。

因为——死亡,就是这把剑所司掌的力量啊!」

在剑戟交错的过程中,阿鲁斯挥出了更加有力、锐利的一剑。

接住这一攻击的希德完全被推开,在地板上滑行着。

阿鲁斯就像在大地上疾驰的紫电一样,一路追击。

「好像是这样……」

希德在喘着粗气的同时,将阿鲁斯的攻势架开、架开、架开——

希德的脸色很差。一看就知道,他的状态非常糟糕。

「你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老老实实地看着这个世界被冬天包围就好了。

看着我以真正的王道引导这个世界就好了。」

「不会让你成功的。

作为侍奉那家伙的一名骑士。

可不能让他的王道出错啊。」

希德用威尔的呼吸,凝炼出壮绝的玛娜。

「就算我作为《野蛮人》的污名要永留后世——只有圣王阿鲁斯的名字……即使倾尽我的一切,也不能让它被贬低!」

让那些玛娜完全通过左右两剑中。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希德以雷速冲向阿鲁斯,砍向他。

但是,这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

「天真。」

却被阿鲁斯轻易地用横扫弹了回去。

希德被弹回——战圈突然中断了。

「……!?」

「传说时代的你姑且不论,但你现在的剑根本无法触及我。」

然后,阿尔斯鲁就这样放下剑,悠然地朝希德走去。

战争到目前为止的趋势,已经非常明显了。

仅仅只是打了这么会,希德就已经被消耗到极限,喘起了粗气。

而阿鲁斯气息丝毫未乱,一滴汗也没流。

「你已经明白了吧?你赢不了我。」

「…………」

「无论是最初,我和你相遇时的战斗。

还是第二次,作为骑士的你和作为魔王的我的战斗。

结果……都是我赢了,你输了。」

「…………」

「第二次的战斗,只是被你身上流淌的【圣者之血】摆了一道而已。

胜负本身是我的胜利。

第三次也会一样的结果。更何况你这么虚弱。」

「真会如此吗?」

希德露出不合时宜的笑,放下了双剑。

「确实,你很强大,阿鲁斯。

你……无论何时,都拥有我绝不可能拥有的强大。

我就是被你的这一点所吸引的。

但是。虽然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但转生到这个时代后,我也终于得到了像你一样的强大……我有了这种感觉。」

希德瞥了一眼阿尔文。

「传说时代的我,是一具空壳。

但是现在,我却觉得那具空壳里已经装满了各种各样重要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我在卡尔巴尼亚皇家妖精骑士学校当了个不合我风格的教官吧。

就算只是一具空壳,就算我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弱,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并没有感到焦虑。

别看错了,阿鲁斯。

现在摇摇晃晃站在你面前的男人……虽然是前所未有,最弱的《野蛮人》,却是前所未有,最强的《闪光的骑士》。」

他毅然地说道。

希德再次举起双剑。

他用威尔的呼吸让玛娜循环,重振旗鼓。

在战斗中被消耗的身体,再次充满了活力。

看到希德的样子,阿鲁斯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还有……这样的力量……?」

突然反应过来的阿鲁斯,看向了站在希德身后的阿尔文。

仔细一看,阿尔文用左手紧握着自己右手上的纹章,祈祷般地重复着威尔的呼吸。

「……希德卿……!」

「……原来如此。希德卿虚弱时所需的玛娜,是由她凝炼出……并通过纹章传给希德卿啊。

她在这冻气中,把本应用来保护自己的玛娜全部送给了希德卿。所以眼看就要燃尽的希德卿,才能这样勉强战斗。」

吧唧吧唧……。阿尔文的脚从下方慢慢被冰块吞没,看到她这副样子的阿鲁斯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起来。

「不……不只是单纯的玛娜的问题吧?」

「…………」

「在楼下战斗的你的学生们……伙伴们……你在今世得到的新的牵绊,新的国家……这些,成了你的根本支柱……对吧?」

「谁知道呢?」

「哈哈哈……哪有什么《野蛮人》啊。

果然你无论怎样,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骑士啊。

既然如此,像这样单靠武力来镇压,未免显得太费功夫了。

毕竟,骑士这种人种,只要有要守护的人,就会发挥出超越常理、令人难以置信的潜力……这一点我和你都很清楚吧?」

「嗯,在那个时代,我们周围的人都是那样的家伙。」

「说的也是,那就……先从那开始折断吧。」

这么说着。

阿鲁斯上前,高举起她的黑暗妖精剑。

「汝乃与光共同掌管创世与原初-掌管遍布生命之死的黄昏之暗-——」

那一瞬间。

呼咻!黑暗的冻气一直延伸着,直至这个世界的尽头。

本来就很猛烈的暴风雪,在这里更是爆发性的增强了。

原本就异次元级别的冻气更进一步,变得突破天际。

世界上仅存的热度被进一步暴力性地夺走,气温一下子下降了。

不——被强制停止了。

那势头简直就像要甩开绝对零度的限制一样——(注释:绝对零度约等于摄氏温标零下273.15摄氏度,是热力学的最低温度)

「这、这是……阿鲁斯大人……魔王的……大祈祷!?」

「退下,阿尔文。」

即便是希德,也无法打断现在的阿鲁斯。

可怕的冰冻地狱正以阿鲁斯为中心卷起漩涡。

想必一旦靠近,所有的玛娜都会停滞,一切都会被冻结吧。

「-汝憎恨着-恨这个世界-恨抓不住的光-那么,吾将顺应亲爱的汝之所求,扼杀无法触及的春天-——」

魔王对世界的敕命还在继续。

与之相呼应,绝望性的冻气高昂。

在场的所有人,都从本能层面领悟到了——在那篇祈祷文的最后,有的只是毁灭,能让世界迎来终结的无可估量的毁灭。

现在,宣告世界末日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希德和阿尔文对此只能沉默地注视着——

「共同为这三千世界招来常世之冬-乃使寂静与安宁化为永恒者——!」

然后——终于,在魔王的祈祷文完成的同时。

从她高举于头顶上的剑那里,掀起了更猛烈的黑暗和暴风雪,一口气向四面八方扩散,伴随着冲击和激震蔓延开,直至世界的尽头。

「——!?」

那冻气十分不得了。

爆发性的黑暗寒潮。以阿鲁斯为中心发出。

黑暗,黑暗,冻结所有生命的、压倒性的黑暗波动。

覆盖了这个世界。将一切尽数覆盖。尽数涂抹。

就像要为生命本身定罪一样加以否定。

可谓天翻地覆的大异变。

可谓世界变革之时。

大祈祷——成就。

这是骇人寒冬世纪的到来——是冰结地狱的具现化。

「希、希德卿!?」

「阿尔文!」

希德立刻燃烧全身的威尔,挺身保护阿尔文。

冻结。

冻结。

一切——都冻结了。

积在大地上的雪结晶化,成为了巨大的冰块。

世界。世界。

被深冬。

涂抹成了冰结地狱——……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卷起旋涡的暴风雪中,回响着阿鲁斯响亮的声音。

然后——……

「……!?」

阿尔文突然回过神来。

因为冲击,她好像一瞬间内失去了意识。

她一边晃着脑袋,一边环视四周。

在四周蔓延着的是——

「这、这是、什么……!?」

阿尔文迄今为止也曾多次目睹敌人由大祈祷引发的可怕奇迹……但这次引发的现象更是水平差距,层次差距大过头了。

这差距甚至大到同样用大祈祷这个词来概括都让人忌惮。

世界本身的样貌,已经完全被改变了。

那简直就是——一片人间地狱。

这是一个,直到地平线的尽头,都被厚重坚冰所封闭的死亡世界。

眼下的建筑物、远处的群山,都完全沉入了冰所构筑成的海底之下。

达克尼西亚城也只剩下了顶层的王座之间,下层有一半以上因为完全被冰海所吞噬,而被封闭了起来。

这么一来,现在在最下层大厅战斗的伙伴们一定……

「大家都死掉了吧。」

像是在阿尔文的伤口上撒盐一般,阿鲁斯得意地说道。

「你们的伙伴们就这样成了我的手下,成了永远被冻结的亡者。」

「……!」

阿鲁斯的话让阿尔文感到愕然。

「不只是他们,现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被这个冬天所封闭了。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被冰与雪封闭,向我跪拜,宣誓忠诚。

这个世界现在已经死去了。」

「怎、怎么会……」

「其证据就是——……」

吧唧!

保护阿尔文的希德的右手剑——光之妖精剑出现了严重的裂痕。

「……啊……」

「光之妖精神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化身。那么,那个世界死去的时候,她也会死。当然,包括那把妖精剑。」

「…………」

「怎么样?希德卿,你现在还能从那把剑里……听到她的声音吗?」

希德始终一言不发。

这是一种最为有力的、表达肯定的沉默。

就在希德沉默的期间,他右手的剑也在一边散落碎片,一边慢慢地崩坏。

「没有那把剑,我就无法被打倒。而且,这次我不会再受你【圣者之血】之类的东西纠缠。从一开始胜负就已经注定了。

而且,光之妖精神的死亡当然意味着——……」

阿鲁斯再次把目光转向希德。

「……!」

希德的身体也开始洒落玛娜的粒子。

希德的存在走向消灭的倒计时,终于要开始了。

「啊、啊啊啊……希德卿……希德卿……!」

阿尔文只能一脸绝望地注视着这一切。

「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

「差不多该放弃了吧,你已经没有时间、没有剑、也没有剩下的力量了。

你的骑士道就到此为止了。」

「…………」

「已经足够了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论是现在,还是传说时代。

你为了实现我曾经提出的根本不存在的理想世界,真的很努力了。

但是,那种东西只是一戳就会坍塌的沙上楼阁。冒着生命危险保护那样的东西,一边哭一边将其制造出来……到底有什么用?」

「…………」

「更重要的是,如果世界被冬天所封闭的话,那么,我们无比渴望的永恒——永远安宁的世界,就能被如此轻易地制造出来哦。」

「…………」

「……和我一起走吧,希德卿。

在这由我们传说时代的居民们创造出来的永远新世界里,在这居住着全被平等冻结的不死亡灵们的永恒乐园里,一起歌颂不朽骑士的荣光吧。好吗?」

面对这样的阿鲁斯的邀请。

希德慢慢地……把光之妖精剑收进剑鞘——……

「我拒绝。」

事到如今了,他仍严峻地断言道。

「果然,你不是圣王阿鲁斯,只是魔王。

是身为骑士的我应该消灭的敌人。」

「希德卿?」

「的确,在你创造的冬天世界里,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吧。

再也没有人挨饿了。也不会感到悲伤。

死亡,是一个会平等拥抱所有人的永远安宁的世界。

但是……那份永恒中不存在光。不存在温暖。不存在希望,阿鲁斯。」

「……!」

「那个时候,你带我窥探到的世界……是每个人都可以平静笑着的世界。是更加温暖的,那正像春天一样。

那才是曾经空无一物的野蛮人看到的“光”。

是我有生以来拥有的第一个“梦想”。

我喜欢追逐着这样的梦想和光,像孩子一样诉说着它们的你。

你能做到我绝做不到的事,这让我想要成为这样的你的骑士,成为这样的你的剑。

为此,即使我要拼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就算我在后世失去了所有作为骑士的名誉,就算只留下了恶名,这也无所谓。无所谓啊!」

咔嚓……希德反手架起右手的黑曜铁剑。

「否定我的希望,否定光明的你——果然不是阿鲁斯。

只是个魔王。

魔王,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我是骑士。我将守护常常高举正确光明的王,成为此人的利剑。」

然后——

「阿尔文!」

「!」

没有回头的希德对呆呆伫立着的阿尔文叫喊道。

「你是哪一种!?」

「……!?」

「你所追求的王道,到底是哪一种!?

是这个魔王所追求的,由死亡与安宁支配的永远的冬之世界吗!?

还是……虽然有疼痛,也有苦恼,离永恒更是相差甚远……就像泡沫般转瞬即逝的春之世界呢!?

(非注释:在这里夹带私货的放一句我个人很应景,本人也很喜欢的话“温暖、美丽、光明……凡是冬夜里没有的,春天都将拥有。凡是战争间失去的,春天都将带回。”——出自《第一玩家》696章)

你追求的是总要向前看,背负着痛苦,流着眼泪守护的,像沙上楼阁一般的春天吗!?到底是哪一种!?」

被这么一问。

阿尔文的回答当然——已经注定了。

「是春天!」

阿尔文流着泪叫喊道。

「这个世界,确实充满了疼痛和苦恼!

但是,我……不想因安逸的永恒而去逃避!

我们要背负着痛苦和悲伤,然后活下去!我要引领、守护这样的人民,就这样活下去!将新生的生命……延续至下一代!

这……就是我认为的王道,亦是永恒!」

「说得好!那么,拭目以待吧!这是我最后的战斗!

我的剑与灵魂,一直与圣王阿尔文同在!」

希德一边将威尔……不,将自己的存在瓦解,一边把其转化为玛娜。

充满了闪电的黑曜铁之剑,在黑暗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你这个人真是……」

阿鲁斯看着这样的希德,觉得耀眼似的眯起了眼睛。

「哈哈,看来过去的我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竟然能得到你这样男人的忠诚和剑。」

「……要上了,阿鲁斯。我要在这一战中燃烧我的全部。

希德-布利兹骑士道的集大成,尽在此战。」

这么说着。

希德——开始疾驰。

全身充满了闪电,以毋庸置疑的雷速疾驰起来。

「……来吧。」

阿鲁斯也奔向希德。

刹那间,两人的剑从正面相撞。

冲击响彻大地。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以剑互斗。

激烈。更激烈。

进一步。进一步。再进一步。

两人的应对接连不断,技巧超凡。

每当剑与剑相互咬合在一起,闪电和黑暗的冻气就会迸裂,在四周呼啸而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骑士和魔王倾尽全力心地互相拼杀。

这正是传说时代的再现。神话的复苏。

「希德卿……!希德卿……!」

当然,这战争不是阿尔文能介入的领域。

阿尔文只能默默地守望两人的战斗——

以世界上最高的地方为舞台,闪光与黑暗互相竞争。

那其中,早已不存在理念和理想。

只是意气与意气的碰撞。

彼此为了各自不能退让的事物而挥剑。

接下来降临的是死亡与安宁的冬之世纪吗?

亦或者,是与痛苦和哀叹做抗争的希望的春之时代吗?

决定它的时刻,终于要来了。

——但是。

意气和意气的对抗也有着限度。

两人间存在着物理上无法颠覆的障壁。

「……时间到了!」

「——库!?」

终于,阿鲁斯的剑开始捕捉到希德。

希德的身体开始被冻结。

「你已经到极限了!之后你的存在就会崩溃、消失!

结果已经出来了!这是三次,是我赢了!」

「还没结束!我还在这里!我的心脏、灵魂还没有死去!

既然如此,我就还能继续挥剑!」

「这——能保持到什么时候呢……!?」

阿鲁斯挥动剑。

上千斩击被刹那间挥出。

它将希德全身划破。

希德的崩溃变快了——……

「希德卿……!」

阿尔文拼命地用全身心燃烧着威尔。

她不断地通过右手的纹章,把凝炼的玛娜传送给希德。

但是——不够。

远远不够。

希德因存在崩坏而失去的玛娜量比阿尔文给希德的玛娜量要多得多。

这样下去——希德的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已经无计可施了吧,希德卿!」

「……!」

阿鲁斯进一步提高剑的旋转数,向希德击出一剑并砍向他。

希德已经完全处于防御状态。

玛娜从希德的全身溢出——希德的存在变得越来越稀薄。

无论由谁看,怎么看。

这场战斗的趋势都已经决定了。

『赢了……!』

就在这一点成为确信的时候,挥动剑的阿鲁斯背后出现了弗洛拉的身影。

『我终于战胜了光之妖精神……战胜了姐姐大人……!』

弗洛拉感慨颇深地叫喊道。

于是,在希德的背后也出现了光之妖精神,她喊道。

『黑暗妖精神……!你……就那么恨我吗!?』

『……恨!』

到目前为止一直保持着从容笑容的弗洛拉……黑暗妖精神愤怒地咆哮着。

『我们是最早诞生于这个世界的妖精,是诞生于这个世界的神!

但是……!光明全由姐姐大人接受……所有黑暗却一直由我来承担……!我们就这样被分配了各自的角色!

你和你加护的生命们,总是享受着耀眼而温暖的光,你始终被生命们爱着……而我却总是被赶往、被推向阴暗、寒冷、寂寞的黑暗深处!一直被生命们回避,疏远和憎恨!

为什么我和姐姐大人有这么大的差别!?我羡慕光!羡慕你得到的爱!羡慕温暖!我嫉妒!所以……可恨!可恨!我一直恨着你!』

「…………!?」

『所以,我才化身为人在暗中活动!我决不允许只有你们享受光明和温暖!我要给世界带来黑暗!我要到处散播痛苦和叹息!我要让大家都变得和我一样!

然后——从姐姐那里夺取这个世界,由我来支配!我要让大家都变得和我一样!这样的话——你看,就不会存在什么羡慕和嫉妒了!

因为大家都是平等的!』

『黑暗妖精神……你……!』

『怎样!?自己所爱、给予加护的王,被我夺走了的心情如何!?(注释:原文这里是ntr(擦汗))

自己选择的骑士被我打倒的心情如何!?

事先说好,我在阴暗冰冷的黑暗深处一直体味着的绝望……可不止这种程度!』

『……!』

『但是,那也结束了!已经,结束了!

我和我所爱的魔王阿鲁斯,将席卷这个世界并结束一切!我理想的世界,新时代就要开始了!』

光之妖精神无法反驳。

因为黑暗妖精神的话已经成了毋庸置疑的事实。

阿鲁斯和希德还在激烈地以剑进行着战斗。

但是——希德已经完全处于劣势了。

此时此刻,希德都一副快要消失的样子。

持续把玛娜输送给希德的阿尔文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因为连保护自己的玛娜都送给了希德,阿尔文的脚尖开始慢慢结冰。开始被封在冰块中。

『……没有希望了吗……?……这个世界要就这样被黑暗所封闭……?没有希望的停滞之死,才是生命应有的姿态吗……?』

咔嚓。

光之妖精神垂着头,就这样消失了。

光之妖精神这样的身影以及黑暗妖精神的笑声,在这猛烈的暴风雪中,奇妙地清晰流淌着。

然后——……

吧唧————————!

现场响起了更让人心生绝望的金属声。

「……!?」

希德的黑曜铁之剑——因为无法承受阿鲁斯壮绝的剑击乱舞,断裂四散了。

「希德卿——!」

阿尔文悲痛的叫声回响着。

「……切」

即便是希德,面对这种展开也只能瞪大眼睛咂舌。

「和那时一样啊……」

仿佛这一切正如她所料般,阿鲁斯露出得意的笑容。

利用折断希德剑的气势,优雅地旋转一圈——

想就这样给希德最后一击。

「……库」

当然,失去了全部剑的希德没有阻止它的手段。

「希德卿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阿尔文对此只能发出哭喊。

『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回响的暴风雪中,传来奥普斯的大笑。(注释:奥普斯是黑暗妖精神,也就是弗洛拉的名字,奥普斯黑暗教团的名字恐怕也是取自她。顺带一提,光之妖精神的名字是艾克蕾尔,前文有提过。)

然后——

「这样——就结束了!希德卿!」

——伴随着旋转的气势,带着倾尽全身心的玛娜和冻气——

阿鲁斯向希德发动了猛烈的斩击。

那一瞬间,世界染上了黑暗。

从斩击迸发出的壮绝、浓密、压倒性的黑暗,瞬间填满了整个世界。

静寂。黑暗。静谧——世界终结了。

────。

────。

────。

────。

应该已经终结了才对。

——但是。

在这个被黑暗和寂静封闭的世界的某一点。

噗!只在这一点上,有光明被点亮了。

那光芒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着。

咔!

然后——它突然爆发性地扩散开来——

一口气驱散了封闭世界的黑暗。

「怎、怎么了!?」

『——!?』

确信自己会胜利的阿鲁斯和黑暗妖精神瞪大了眼睛。

她们定睛一看——

竟是希德用右手的手刀……挡住了阿鲁斯的剑。

那手刀虽看着孱弱,但确实有力地闪耀着玛娜的光辉。

那道光驱散了先前将世界涂满的压倒性黑暗,对于这一事实,阿鲁斯只能惊愕不已。

「不可能!你竟然还残留着这样的玛娜!到底是为什么!?」

『不可能的……!希德卿的存在应该已经要崩坏了……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有这么多玛娜……!?』

就在这时。

阿鲁斯和奥普斯注意到了。

阿尔文正举着纹章几乎要消失的右手。

那只手……正和其他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他们是——

「赶、赶上了……!」

「天狐……!?大家……!?」

天狐、克里斯托弗、艾莲恩、莉涅特、塞奥多尔、优诺、露伊瑟、约翰、奥莉薇娅等人……都是受过希德教诲的学生们。

全员,都倾尽全身心地燃烧着威尔,将其凝炼成玛娜。

「希德卿!把我们的玛娜也收下吧!」

「你是传说时代最强的骑士吧!?」

「你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输掉吧!?振作点!」

「请、请加油,教官!我们也会一起战斗的!」

「你们……」

看着变得如此强壮的学生们,希德突然温和地微笑起来。

而这次,轮到阿鲁斯他们惊愕了。

「不可能……骗人的吧?难道……洛卡斯和卢克输给了你们这种人吗……!?这怎么可能……」

「还说什么不可能!我们在这里这个事实,就代表着胜利!」

天狐一脸得意地叫喊道。

「哼……嘛……虽然结局有些不如意……」

露伊瑟似乎并没有对胜利坦率的感到高兴,她显得很不愉快。

「但是,胜利就是胜利。而且,如果明天不复存在,也无法感到后悔和悔恨了……!捡回来的命,就让我好好利用一番吧……!」

────。

另一边,那个时候。

在城堡的楼下——完全封闭的冰海底部。

洛卡斯和卢克背对背地坐着,他们的存在正在渐渐瓦解。

主君造成的冰冻地狱对于原本就是暗黑骑士的他们来说,不会构成伤害。

他们现在的灭亡纯粹是因为在战斗中失败了。

「真不像话,狮子的。」

「彼此彼此,独角兽的。」

两人自嘲地说着这些话。

「你为什么输了?」

「你才是,彼此彼此吧。」

卢克耸了耸肩。

「确实,这个时代的骑士们……也没有那么无可救药嘛。他们让我想起了我们年轻的时候。」

「是啊。不过……即便如此,我们和他们之间也战力差距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即使依靠相性差、一对集团、和希德卿战斗的消耗、《湖畔的少女》们的掩护弥补,也照样是我们强。

但是,为什么……我们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尽显?」

「这种事……我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

「…………」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

他们想起了刚才同自己战斗的那些年轻人。

想起了即使在绝望的时候,依然直率地闪着光的那双眼睛。

最终,洛卡斯用就像附在身上的邪物消失了般的声音说道。

「是啊,有那样一群年轻人的世界……怎么可能被冬天封闭呢?」

「我们的时代……早就结束了呢……」

卢克苦笑着。

「虽然过了很长时间才注意到这一点……」

「哈哈哈,真是讽刺。看来即使我的灵魂陷入黑暗……也依然无法舍弃作为骑士最后的矜持呢。」

「……这也说明着无论如何,我们也是个彻头彻尾的骑士吧」

「总觉得……好像做了个很长的噩梦。」

「是啊。圣王阿鲁斯和希德卿……那两人引领我们前进的道路……总是那么遥远,那么炫目。令人憧憬。想永远……这样追逐下去。」

「而且,我们害怕着那光辉的尽头会是骑士时代终将结束的事实。所以,才祈求起了无聊的永恒,倾听了那个女人的甜言蜜语。」

「……何等不成熟……如果有洞的话真想钻进去。」

两人一边说着那样的话。

一边渐渐消失了。

「那么……走吧。」

「说的也是。」

「老兵唯有消失……这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真理啊。」

「就是说。」

「这是理所当然的……新的时代,就交托给新的年轻人吧。」

「……嗯,是啊。我真的……又花了好长时间才注意到这理所当然的事……」

然后。

洛卡斯和卢克就这样静静地消失了——

────。

「洛卡斯,卢克,你们果然是骑士中的骑士,谢谢你们。」

大概是领悟到了什么吧。

希德像接受了一切似的说到。

「什么?发生了什么?」

『不用在意!阿鲁斯!我亲爱的主人!』

奥普斯焦躁般地叫道。

「那些量产的弱小骑士们,不管来十个,还是一百个,都不会对战斗趋势造成影响!快给希德卿最后一击!」

「……说得对……抱歉!」

阿鲁斯——像弹簧似的动了起来。

以超越神速的魔速,拉近与希德间的距离——挥下了那把剑。

「——这样就!」

但是——

咔擦!

「——不会结束的,阿鲁斯。」

希德,竟然又用手刀挡住了阿鲁斯的斩击。

而且比之前的更有力。

「……什、么……!?」

阿鲁斯立刻举起剑回击。动作有如电光石火。

回击、扫荡、切下、击落、卷打。

每一击都是带有壮绝的威力和冻气的致命一击。

但是——……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希德用手刀和拳头将其弹回、格挡。

每受到一击,他的身体都会游动,被推向后方——尽管如此,他还是勉强处理掉了所有攻击。

「怎、怎么了……为什么突然……!?」

她追击着希德,同时使出猛烈地斩击,却无法做到压制。

阿鲁斯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焦躁,这样发问道。

「我的学生们托付给了我这么多……如果不回应,那才是作为教官的失职……作为骑士的失职!」

而且——希德终于打出了反击之拳。

「——!?」

阿鲁斯立刻用剑腹将其接住。

一直以来一边倒的战斗趋势发生了变化。

虽然阿鲁斯依然处于优势——希德的反击却渐渐增多。

阿鲁斯无数如暴风雨般攻来的剑时而会因希德见缝插针般的攻击翻转。

「虽然每一个人的威尔都不成熟……但如果全体团结起来……就能让希德卿战斗到这种程度吗……!?」

「我自己也很吃惊……!」

躲开阿鲁斯的斩击,希德犀利地使出反击的手刀。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的成长,可是完全超乎我们想象的……!」

「怎么会……!既然如此……!」

在与希德以剑相交的同时,阿鲁斯换了手。

「就战到你战斗的力量之源……断绝为止!」

阿鲁斯在战斗的同时,再次解放了剑的力量。

从那把剑上掀起了黑暗和冻气——世界的温度进一步超越极限,又一口气下降了。

超出极限的暴风雪在周围暴力性地打转着。

这是光是呼吸就会让肺冻结的绝死世界。

「如何!?你们是无法忍受这个冰冻地狱的!要么放弃输送威尔给希德卿!要么逃离这里……!」

但是——

「谁会退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叫喊道。

「师父!我们不会逃跑的!请尽情地干吧!」

「抛弃亲爱的家臣,还算什么王!希德卿!我……会见证你战斗到最后!即使……我会死在这里!」

阿尔文也叫喊道。

其他学生似乎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他们对彼此点着头,没有后退一步。

即使全身的血液慢慢冻结,即使身体被冰块吞没,也没有停止凝炼威尔,依然持续将玛娜送给希德。

「不可能……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很痛苦吧!很疼吧!到底是什么驱使着你们,让你们做到这个地步的……!?」

阿尔斯鲁愕然地问道。

学生们异口同声、一个接一个地叫喊道。

「“骑士仅诉说真实”!」

「“其心点亮勇气之火”!」

「“其剑守护弱者”!」

「“其力量支撑善行”!」

「“其愤怒——能毁灭邪恶”!」

听到学生们的呐喊,阿鲁斯睁大了眼睛。

「那是……随着时代流逝而消失、被人遗忘的古老骑士的戒律……」

「不对。」

希德一边向阿鲁斯猛然挥出手刀,一边说道。

「古老的戒律会化作崭新的戒律。」

「!」

「旧时代结束了的人不用做多余的操心……世界始终是永恒的。

传唱、继承、延续到下一代……那将化为永恒。

无论是疼痛苦恼哀叹,还是幸福安宁希望,都由大家一同承担。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多虑的必要。」

希德全力的一击描绘出一道闪光——将阿鲁斯推开。

「……!」

面对这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威力,阿鲁斯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焦躁。

慢慢地……希德将阿鲁斯的攻势击退了。

『……这么不合逻辑的事……怎么可能会存在……!』

这时,黑暗妖精神的身姿从阿鲁斯的剑中升起、显现出来。

『不会让你妨碍……妨碍我的悲愿的……!』

她试图对学生们咏唱出某种魔法。

「这是我的台词!」

神圣的柊树叶突然卷起无数旋涡,涌向虚空中的黑暗妖精神。

柊树叶上的刺穿透了黑暗妖精神的全身——然后,叶子燃烧了起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属于黑暗一方的黑暗妖精神,被那藤蔓的神圣力量灼烧着身体。

虽然这不能杀死她,但可以给她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阻碍其行动。

那神圣的柊之魔法的使用者是——

「伊莎贝拉」

「嗯,我来了!赌上我作为《湖畔的少女》的坚持!不会让你们碰学生一根手指!

为了对抗黑暗妖精神而流传下来的古老秘传……让我在这里全部使用一番吧!」

说着,伊莎贝拉拿起魔杖,又开始咏唱咒文。

对那样可靠的伊莎贝拉的身姿,希德露出了微笑。

「既然如此,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做个了断吧,阿鲁斯。」

「希德卿……」

在阿鲁斯的面前……希德拔出剑。

那是迄今为止一直收在剑鞘里的光之妖精剑。

虽然它依然因为崩坏而变得破破烂烂……但希德燃烧最后的威尔,燃烧自己的存在,以及燃烧从学生们那得到的玛娜,将这一切都注入了剑中。

『……不用在意,希德卿。』

光之妖精神的身姿,浮现在希德的身旁。

『请尽情地去做吧。』

「嗯,我会这么办的。」

然后,希德反手握剑,深深压低身子。

「希德卿……」

阿鲁斯从正面直视着希德,把剑架于中段。

彼此都产生了这样的预感。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招了。

「到目前为止,我输给过你两次。」

「…………」

「这就是第三次与你战斗。……要上了。」

然后。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德疾驰起来。

全身盈满着闪电——化作一道闪光朝阿鲁斯疾驰而去。

这是到目前为止,最高最快的跨步。

那是超越雷速的神速,是超越神速的魔速,是进一步超越了神速的绝速。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希德带着裂帛般的气魄,与阿鲁斯进行肉搏……

「希德卿……我……!」

迎击的阿鲁斯,把剑从中段举到上半段——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那样,一口气倾尽全力地挥下。

从那斩击迸发出了压倒性的黑暗冻气。

它仿佛要再次涂抹世界般,发出暴力性地咆哮——事实上,它确实重新涂抹了一切。

漆黑。漆黑。漆黑。冰冷。冰冷。冰冷。

为了让世界沉入深渊底部,它将一切都涂抹成了黑暗。

将一切都在昏暗中被冻结——

——但是。

一道闪光在划破黑暗的同时,前进着。

大量的玛娜从希德的全身溢出,即使他的存在变得稀薄,即使他的肉体崩溃——希德,依然在黑暗中前进。

前进。

前进。

将其突破——贯穿。

「阿鲁斯!」

「希德卿——!」

然后——两人产生了激烈冲突。

冲击卷起旋涡,剑压壮绝无比。

仿佛玻璃破碎一般的声音回响至世界尽头。

希德挥舞的光之妖精剑。

阿鲁斯挥舞的黑暗妖精剑。

它们从正面交锋——一瞬间,两者势均力敌。

但下一个瞬间,黑暗妖精剑粉碎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瞬间,黑暗妖精神的惨叫传到了世界的尽头。

然后——……

────。

仿佛与黑暗妖精神形成回音的呐喊声和消失相呼应般。

暴力性肆虐这个世界的暴风雪逐渐平息……

不久,就完全停了下来。

一段时间内,寂静支配了整个世界。

然后,像是在祝福着那样的寂静般。

光芒从遥远的天空中,倾泻向被黑暗封闭的达克尼西亚城。

微光划破了高空中厚重的暗云,就这样射下。

那光,转眼间就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在越过某一时间的界线后,爆发性地扩散到了世界的尽头。

以达克尼西亚城为中心,炫目的光芒将笼罩世界的黑暗完全驱散。

与此同时,暖风卷起旋涡向四周疾驰着,最终抵达了天涯海角。

那就像黎明一样。就像匆匆造访的春天一样。

这个世界的天空转眼就开始放晴,冰融化,雪消失——

────。

──。

——仔细一看。

本应永久被冰与雪封闭的达克尼西亚——已经不见了。

那里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被丰饶的自然所包围的大地。

笼罩整个世界的冬天,现在一下子迎来了终结。

「这、这里是……?」

「我们……到底……?」

达克尼西亚城下层的大厅里,巴恩斯、艾吉斯、卡伊姆、加特、卡尔巴尼亚的骑士们一个接一个地醒来,然后起身。

「我……,……还、还活着吗……?」

明明在刚才魔王所带来的最后的冬天里,自己已经束手无策地被覆盖世界的冰海吞噬,被封闭在其中了……现在却还活着。

他们狐疑地面面相觑着。

────。

回过神来,他们感到暖风温柔地吹过。

从露天的达克尼西亚城顶层望向远方的地平线……在那里,黎明正闪耀着光辉。这梦幻美丽的景象令人不由得流下眼泪。

一个骑士,一个魔王。

在他们的战斗结束的同时,漫漫长夜也结束了。

「……这么说来……」

希德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那时……是被落日炙烤的黄昏……但现在是黎明没错吧?」

「是啊,是我的……败北吗」

「啊,是我赢了。」

王和骑士背靠背地谈论着这样的话题。

「……真的是命悬一线。果然,你很强啊。不愧是我所看好的王。」

希德看着自己手上的剑。

光之妖精剑……不发一语地崩溃消失了。

(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谢谢你,搭档)

然后,目送着消失得一干二净的剑,希德继续说。

「我用刚才的一击……将你从恩德亚的身体中完全分离,讨伐了黑暗妖精神。」

「好像是啊……」

这一瞬间,恩德雅的膝盖一弯,像断了线一样倒在地上。

她身后——站着半透明的阿鲁斯。

那已经不是被夺走的恩德雅的模样,而完全是传说时代圣王的模样。

就像附身的邪物消失了般,阿鲁斯一脸平静。

「……给你添麻烦了。」

「彼此彼此。」

希德露出苦笑。

「我……真的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曾经,在你像这样唤醒了坠入魔王之道的我后……我的当务之急,就是作为王,重建即将毁灭的世界。一想到你为我做的事,我就不被允许以死谢罪。

而且,在那种情况下……只能说成是我打倒了魔王。」

「是啊。我打败魔王的故事是不能流传后世的。那样的故事只是对你的妨碍。在传说时代,不能有比你更伟大的英雄。」

希德依旧温和地笑着说。

「我知道。因为,是我拜托光之妖精神转告你,让你这么做的。」

「希德……你……」

「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让我变成坏人……一定会保护好我的骑士道。」

「我……我……!对你有多……!」

面对低着头颤抖的阿鲁斯,希德继续说。

「别放在心上,这一切都归咎于我的不成熟。

那时,我……想使用【圣者之血】净化化为魔王你。

但是……我只能净化你一半的灵魂。作为魔王的半身,留在了你的体内。」

「那一半……后来让《湖畔的少女》们分割开,封印在了卡尔巴尼亚城的地下深处。

可即便如此,我成为魔王、受到了黑暗妖精神诅咒的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只要黑暗妖精神还活着,这个诅咒就永远不会解除。

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人继承我的魔王之位。尤其是双胞胎……当这种由一个灵魂分成两个的存在出现的时候……其中一方成为魔王的可能性非常高。」

「…………」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我遵从光之妖精神的启示,擅自缔结了契约,将你的灵魂与我的血脉捆绑在一起。我擅自收下了你死后应有的一切。」

「不用道歉。」

对于一脸歉意地垂下眼睛的阿鲁斯,希德还是那么的平静。

「托你的福……我看到了很美好的梦想,拥有了很出色的邂逅。

我很感谢你。你按照约定……给我展现了非常美妙的事物。」

「……希德卿……啊,你果然……」

“是我最出色的骑士……”。

留下这么一句话。

阿鲁斯的身影融解并消失在了炫目的黎明中——

────。

「……那么……」

和独一无二的挚友告别后,希德突然回头。

「……真是的,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希德看着学生们,笑了。

「你们可是赢了啊!你们的骑士道打败了传说时代的魔王。更要高兴,更要自豪才对。你们不适合那样的表情。」

「我们什么都没干……全都推给希德卿去做了……!」

阿尔文一边抽泣,一边挤出了这句话。

只要她将视线下移,看向自己的手背就能发现……联系希德和阿尔文的牵绊纹章……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是在展示那个事实般……希德在消失。

从全身溢出玛娜粒子的同时……希德在消失。

慢慢地。慢慢地。

「……真的……要告别了吗?」

「总有一天,要在遥远的未来消灭黑暗妖精神……我们原本定下的,就是这样的契约。」

希德抚摸着阿尔文的头,温柔地说。

「而且……这个世界已经脱离了光与黑暗妖精神的管控。你们真正的时代将就此开始了。」

「这种事……」

「师父……我、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向师父请教……我可不要……就这样告别!」

天狐一边吸鼻子一边哭喊着。

「教官,我也是……还有很多没学到的东西……」

克里斯托弗擦拭着双眼发出呻吟。

「就是……太……不负责任了……」

艾莲恩也止不住泪水。

「擅自出现,又随便离开……你,真是个自说自话的人……」

无论是塞奥多尔。

「呜咿咿咿咿咿咿!请不要走啊啊啊啊啊!」

是莉涅特。

「我、我!我已经决定要打倒你了!绝不允许你就这样偷跑!」

还是露伊瑟。

在场的学生们都流下了眼泪。

希德只是一个一个地望向这些学生的脸……温柔地露出了微笑。

然后。

「希德卿!」

阿尔文走到了希德面前。

「不要走……请不要走!」

不顾作为王的自尊、羞耻和体面。

仅在此时,她作为一个平凡的少女哭喊着。

「没有你我会很不安!我们还需要你!」

我们……今后作为骑士到底应该以什么为目标前进呢!?」

「…………」

「请继续待在我们身边!请更多的教导我们,引导我们吧!我说!希德卿!拜托……你了……!」

对于这样的阿尔文。

希德笑着回答。

「我已经没有任何可教的了,你们毕业了。」

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

将自己的笑容,烙印在大家的脸上,然后。

希德的身影,就这样在黎明的阳光中溶化般地消失了——……

就好像从一开始,那里就没有人一样。

「……啊……」

阿尔文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虚空,这持续了一段时间。

最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伤的恸哭在炫目的黎明中回响。

不断回响着,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