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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虽然他拼命强调有多爱我,但他鼓起勇气编织出来的那些话语,却令我觉得滑稽,像是在看什么喜剧一样。

因此不自觉笑了出来。

「怎、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他不安地歪着头问。

「没有……抱歉。但有一点点奇怪。」

「奇怪?哪里?」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他那全力以赴的可笑模样,我并不讨厌。

「或许是我输了吧。」

他一脸讶异地望着说出这句话的我。

西园幽子 〈迷途的巡礼者〉摘录于《恋爱学舍》

旅行的准备顺利地进行着。

如我所言,东云以「和朋友去旅行(当然没提到性别)」的理由获得双亲的许可,这件事一解决我立刻安排住宿事宜,大阪市内有许多小型的商业旅馆。

若利用旅行社的套装说不定会很便宜,但觉得那样很麻烦,也希望一切能靠自己搞定。这趟旅行一定会成为我人生中重要的记忆陪伴着我,因此无论任何细节都不想假手他人。

预约旅馆时,对方透过电话问道:

「两位客人要住宿吗?床铺要准备TWIN还是DOUBLE?」

我有些紧张。

「啊,那是怎么样的?」

这种事是不需要问就晓得的常识,但若不小心弄错,和东云度过的夜晚就会变得很尴尬。

「DOUBLE是两人同睡一张床,TWIN则是各自——」

解释到这里时,我不等对方说完便大喊:

「各睡各的!」

「……了解了。」

口气平静地回答。说不定之后会嘲笑我干嘛那么紧张吧。

还有一个在旅行前反应很奇怪的人是有美姐。

因为我现在的监护人是景介,当然会告诉他我要去旅行的事。

景介没有特别问起旅行的对象或时间。

只是问:

「有钱吗?」

「没问题。我用存下来的零用钱就可以了。」

我家父母每个月都给予不少的零用钱,而我也不是那么爱花钱。还是小学生时没花完而存下来的零用钱或压岁钱之类的,即使扣掉这三年跟东云约会花掉的部分,仍然剩下很多。

「是吗?那就没必要跟老妈他们说吧。路上小心点。」

这件事迅速得到许可,我想之后应该不会来问东问西了,谁晓得数天后,我用完晚餐回到房间,过一会儿就传来敲门声。

在家里的只有景介和有美姐,因为景介从不曾来找我,所以晓得敲门的人是有美姐。

「……怎样?」

坐在床上,也没站起来直接问道,有美姐隔着门问:

「现在~方便吗?」

一副深谈的感觉,口气却超级活泼。

想着不晓得她要谈什么并起来开门,有美姐立刻推着我的身体进到房里,端坐在房里的正中央并回头看我。

「干、干嘛?」

我不自觉紧张问道,有美姐刚刚隔着门那爽朗口气像是假的一样,一脸严肃地说:

「姐姐有话要跟英太说。」

「什、什么事啦?」

我又问一次,有美姐敲了敲眼前的地板:

「总之先坐下来吧。」

我照着有美姐的指示盘腿坐在她面前,有美姐望着我的脸。

「……英太,你真的要去旅行吗?」

我不得不在心中抱怨景介这家伙。干嘛跟不相关的人多嘴?我忘了那家伙虽然对我的所作所为没兴趣,但却习惯将我的一举一动向有美姐报告。

「啊……嗯。」

我以为她会问我跟谁去或要记得带土产之类冗长的话题,但有美姐却轻轻咳个几声后再度开口。

「……是和小侑子去吗?」

「对、对啊……」

听到我的回答,有美姐「唔」地一声。

「有什么问题吗……」

「阿姨现在不在家,姐姐就以英太母亲的身份来提醒你,你要守规矩喔。」

她这么一说,我不解地歪着头。

「守规矩……什么意思?旅馆预约好了,行程也已经安排妥当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啦。有一些措施不能不做的。」

透过这种兜圈子的说法,隐约晓得有美姐想要讲的事,顿时感到很无力。

「若不是第一次的话,那个,我想你应该懂吧……女孩子的身体是很脆弱的……男孩子若不小心不行喔。姐姐觉得啦。」

提醒我这种事情,是要我怎么回答啊……

会确保避孕所以别担心喔——这么说就好了吗?

若不阻止她说不定会变成上健康教育课那样,于是我站起来拉着有美姐的手,硬将她拉起来。然后绕到她身后推她到门口——

「好了啦!你别担心,我什么都不会做!别再说这种话了!」

听到这叫喊声回头看着我的有美姐,露出明显狐疑的眼神看着我。

「真的吗?」

「真的。」

「可是,还是带着比较安全吧?害羞的话姐姐买——」

等不到最后的话说完,我就关上门。

「我是说真的!不要杞人忧天了!」

隔着门听到有美姐不服气地说「好啦……」确实她已经走远后,我轻轻叹了口气。

「真受不了……」

我无力地坐在床上,就这样仰望着天花板,想着将和东云度过的夜晚。

「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会做……」

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重复说了好几遍。

同时觉得有美姐既然说了这种事,一起旅行大概就包含了这个意思吧。

不晓得东云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但又不可能问东云。

但我决定什么都不做。就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出手。

并不是不想做,一旦处在只有孤男寡女的空间里,我也没自信能控制得住,即使如此我也什么都不会做。

好不容易才决定好自己的未来,若出手的话我又会停滞不前了。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很喜欢东云。

正因为喜欢,所以我不会对东云出手。

正因为喜欢,所以必须离开东云。

是的,我已下定决心。

在心中反复对自己强调这个决定时,时间已经过去。终于来到出发的这一天。

*

新干线的座位是两人合坐的。

我对坐在靠窗位子的东云说:「要花两个小时以上,你可以看书喔。」既然是东云,我想她一定有带书来吧。

但东云却轻轻摇头说:

「……我没带书。」

「你没带?」

由于太过意外而不禁反问,东云侧着头说:

「毕竟要去旅行,会去很多地方,我想应该会很忙吧。」

一想到东云跟我一样享受这趟旅行,真的感到很开心。

「可是要花两个小时以上,有很多时间喔?」

我晓得自己心口不一。东云微笑地说:

「那就跟三并同学,聊聊天吧?」

我对这句话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唔……聊天啊……」

正当我思索着该聊什么话题时,脑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天我去了学校一趟。」

已经放暑假还跑去学校是有理由的。不过这理由很单纯,纯粹只是因为忘记东西。结业式那天,我忘记把放在桌子里的英文课本带回家,所以去学校拿。因为暑假作业会用到英文课本。

东云听着我的解释并默默点着头,我继续说道:

「然后,因为难得去学校,又没其他事,就想说去一趟图书馆吧。刚好是开馆日,若很忙的话也可以支援一下。」

图书馆里有椎名姐与副岛。

平时是两人一组轮柜台的班,暑假就只需要一人。

我一到图书馆,发现椎名姐正咬着面包。因为是中午所以不觉得奇怪,但我却暗想她的这种状况怎么老是让我碰到。

「唔?你怎么来了?」

由于椎名姐这么问,我简单地解释:「来学校拿忘记带回家的东西,就顺便过来了。」

「这样啊。要帮忙吗?不过也没什么事可做啦。」

椎名姐「嘿嘿」地笑着说。总觉得她的表情比平时还开心。

于是我进到柜台里,副岛问我:

「咦……学长怎么来了?」

我不得不再向副岛解释一遍。虽然进入图书馆内部必须穿过柜台前,但副岛刚才在看书应该不会发现我才对。

「是喔。辛苦你了,暑假还要来学校。」

我一边附和着副岛的话,并坐到副岛旁边空着的位子上。

「我自己也不想啊……为什么会忘记带回去呢?」

「学长真认真呢。我是暑假快要结束才会开始动笔写作业的人,说不定发现时已经很晚了。」

感觉之前似乎也跟谁谈过这话题而歪着头。

「这算认真吗……其实有很多理由啦。」

听到我的话,换副岛侧着头。

若有谁来借书,我象征性地处理完借书工作就可以告辞回家。结果竟然未如我所愿,完全没有人来柜台。

「今天很闲呢……」

由于副岛这么说,我也回答:「好像是呢。」

谈话中断了一会儿。我在柜台前托着腮,望着无人经过的走廊。

「那个,学长……你不用勉强帮忙,没关系喔?如你所见,现在很闲。」

「没有啦,刚好想转换一下心情。」

「噢……」

不晓得副岛接不接受我这说法,含糊地回答后——

她突然「啊!」了一声。我看着发出这声音的副岛,副岛一边回头看着椎名姐的办公室,一边小声的笑着。

「对了……椎名姐她,果然是那个吧。」

「那个是什么?」

「恋爱啊。她恋爱了喔,之前我不是稍微提过?」

这么说来似乎的确有这件事,我只是可有可无地「喔」了一声。

也不管其实我没什么兴趣,副岛凑了过来,突然压低声音说:

「是面包店的人喔。」

听见这句话的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面包店……是米尔豪瑟吗?」

我问道,副岛立刻笑着点头:「就是那个!」

「刚刚我问她了喔。呵呵,好可爱喔。」

之后我就被迫听副岛说椎名姐恋情的始末。这家伙真的很爱讲这种事呢。

听了一会儿后,椎名姐突然出现在柜台,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发现我们正在讲她的事——

「不是叫你别跟别人说吗?很害羞耶!」

她如此大喊,我只好当场离开。

「……也就只是这样。」

东云默默听着冗长又没有结局的内容后,轻轻微笑说:

「原来是这样啊。」

「这么说来,之前才看椎名姐在读米尔豪瑟的小说呢。那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吧。」

听到我的话,东云再度轻轻笑了起来。

之后就聊些书或大阪的事,最后东云歉然地问道:

「抱歉……我可以,睡一下吗?」

我点点头。

「你困了吗?」

「嗯……昨天没什么睡。」

「因为工作?」

东云摇摇头。

「不是,因为太期待旅行了。」

听到这句话,这次换我笑了。

「其实我也一样……」

两人牵着手躺在椅子上。我还没睡着时东云的身体已倒过来,东云的头发碰到我的脸,为避免吵醒东云,我微微张开眼,闻着发丝的味道。

心想:「糟糕。」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幸福这两个字。

*

中午前搭乘新干线,到达新大阪车站已过了下午两点。然后再从这里坐地下铁到难波车站。由于大阪的市中心分成北区与南区,难波车站应该是在南区的中心。

出了地铁,穿过地下街来到地上时,比东京稍微闷热的空气,潮湿地黏着肌肤。

「的确有点热呢……」

去年户外教学旅行时去了冲绳,大阪的空气不像南国的那样干爽。

薄的小可爱上套着棉质衬衫的东云,望着天空眯起眼睛。

「湿度满高的呢。」

顿时强烈地感受到我们人在离自己所居住的城市很远的地方。而且跟户外教学旅行时完全不同,现在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种陌生的环境。

「等一下。我拿地图。」

我将肩背的包包放到地上,拿出事先影印好的地图,那是前往旅馆的地图。将周围作为地标的建筑物以及明显的道路与地图对比后,连自己都觉得不安地,指着前面长长的马路说:

「大概是那边吧。」

之后两人一起走到旅馆。

以闹区来说,大阪的路比东京的稍窄,说好听是活泼有生气,说难听就是有点脏乱。

而且想必是理所当然的,走在路上的人们都操着一口关西腔。对朋友圈里没有关西人的我来说,仿佛只存在于电视中的人如今出现在眼前,因而感到剧烈冲击。

话虽如此,出来迎接我们的旅馆工作人员语气很平淡,几乎听不出口音。

对方交给我们七楼房间的钥匙,坐进电梯时烦恼心脏跳得太激烈了。与东云的对话结束后,长时间的沉默十分难熬。

已经多久没有像这样真的「两人独处」了。

进到周围没有半个人、被隔绝的世界里,令人自暴自弃地感到接下来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不过,似乎在浇熄我的热情般,电梯已抵达七楼并响起「叮」一声杀风景的声音。

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空间并不大,的确很有商务旅馆那种冷冰冰的风格。

「空间,满小的呢……」

东云边看着四周边说,我实在无法看她,只是小声地回答「嗯」。悸动依旧持续着。

「总而言之,放好行李就出去吧。我也想到处去看看。」

我边说,并将包包丢进两张并列的床上。

「浴室不知道是怎么样的……」

我也没看东云,直接往像是浴室门的方向走去。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在意浴室如何,只是已经坐立难安了,再一直待在只有两个人的狭小房间里,我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没想到旅行前告诫自己好几次的决心,这么快就要瓦解了。

拉开浴室的门,手放在门把上,另一只手撑着墙壁窥探里头。一个人泡刚刚好的浴缸、浴帘,还有厕所硬被放入狭小空间里一体成型的浴室。我发出「哦~」不知如何形容的声音,一边避免东云发现而慢慢做了个深呼吸。

最不妙的就是味道。

闻得到东云的味道。由于距离太近,加上这间房太小,在新干线的座位上闻到的发香仿佛仍黏在鼻腔似的,无论东云人在何处都像在我身边一样。

即使心想那一定是错觉,我的鼻腔还是感受得到东云的香气。由于这个味道,使我的头脑变得混沌。

正当我想关门时,背后感觉到东云的气息,身体顿时变得僵硬。

东云什么也没说,从手撑着墙壁的我的腋下露出脸来看着浴室的状况。

接着眼睛朝上地看着我:

「浴室……也比想象中,小一点呢。」

她歪着头说。

「对、对不起……应该要订更大的房间吧?」

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因为是观光胜地,一定还有更高级的饭店或旅馆。不够,若是气氛太浪漫的房间,我没自信能保持我的理智,加上考虑到旅行的资金与交通便利性,便选择了这间简单的旅馆。

对于我的道歉,东云微笑地摇摇头。

「不会,没关系。」

「是吗……太好了……」

我边回答边感受靠着我的东云身体。东云不知是不经意还是缺少防备——我喜欢这样的东云,但在这种状况下却令人伤透脑筋。

「抱歉,我没办法了。」

我说着,手离开门就这样直接抱住东云。

即使东云发出「啊」的惊呼又绷紧身体,我仍强硬地吻上她的唇。

我迅速且用力地抱住东云柔软的腰。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的小蛮腰,令人怜爱不已。东云双手抓着我的肩膀,手指隔着衬衫陷入肌肤里。并非错觉,东云的发香与体香真真实实地就在我身边,令我感到无上的幸福。

我当然不可能去计算时间,但应该吻了超过一分钟。

双唇终于分开,我凝视着东云。看到东云恍惚的神情,再度涌起爱意,东云开口想说什么,我却立刻再一次吻上她的唇。

这次则是轻吻。

「对不起……突然这么做……」

轻吻之后我低头道歉,东云也低着头说:

「啊,不用道歉啦……」

「都是我忍不住……」

「不、不用忍……也……没关系……」

因为这一句话,我又觉得困扰了。

「若不忍耐的话……在人前又不能这么做……」

听到这句话而看着我的东云,眼睛逐渐睁大。接着脸颊染上红晕。

「那、那的确很害羞……」

这么呢喃完的东云,又再度低下头:

「那么,如果是……在没有人的地方……」

啊啊。所以就说不能说这种话啦。脑中虽然这么想但我又再度搂住东云的腰。

「那么,抱歉,再一次。」

「咦?」

东云发出悲鸣般的声音,我又再度封住她的唇。

幸好这里不是在床边。若在那种地方做这种事,我的决心势必会溃堤而将东云压倒在床上,开始上下其手吧。当然前提是东云没有拒绝。

最后我们吻了好几次,我快要窒息般地对东云说:

「不行。在这样下去会很奇怪!出去吧!到有人的地方去!」

或许是我的说法很怪,东云一脸愕然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最后终于点点头咯咯地笑了起来:

「嗯……」

并小声地说。

「啊,可是,抱歉,你先出去。我用完厕所再出去。」

我支支吾吾地推着东云的身体将她推离浴室后,关上门。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脑中不断重复说着好险、好险。

「冷静……冷静。不能再继续下去。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我小声地喃喃自语,并做个深呼吸。

心情与身体终于平静下来后,明明什么也没做却仍然冲马桶。唉,重复做这种事怎么都不会腻啊。

我祈求烦恼与水一起冲走并走出浴室,东云正坐在床上。

「你可以先出去啊。」

「嗯。可是我想一起出去。」

东云手拿着房门钥匙,一边锵锒锵锒地玩着钥匙并站起来,微笑地看着我说:

「而且,三并同学,若忘记带钥匙就惨了。」

我无奈地耸耸肩:

「我看起来这么糊涂吗?」

东云露出苦笑。

「今天的三并同学,似乎很不沉着呢。」

「……说的没错。」

我只能如此回答。

*

离开旅馆时,我终于恢复平静。

大阪虽说是观光胜地,南区周围并非随处都有建筑物或历史古迹。应该说这里仿佛是「美食天堂」,到处都是食物。

因为这个理由,我们先去的目的地就是「夫妇善哉」,那是我们为何选择大阪的原因。我俩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朝着法善寺前进。

「你晓得这附近为何叫做『千日前』吗?」

看到经过的店前面写着「千日前」,为了卖弄旅行前不经意查到的知识而询问东云。

但东云却立刻回答:

「法善寺因为进行一千日持续念佛的法事,所以被称为千日寺,基于这理由,法善寺前面的街道就称为千日前。」

几乎说出我要说的答案。

「唔。正确解答。」

我不甘心地这么说,东云露出调皮的笑容。

「别以为只有自己调查过喔。」

去夫妇善哉的店之前,必须通过「法善寺横丁」这条狭窄的石板路,才能到达法善寺。本以为会是更大的寺庙,没想到挺小的。

感觉像是硬将这座庙建在路中间似的,但从千日前这个名称的由来可知,一开始这座寺庙就坐落在这里了。

这座寺庙的「水挂不动尊」很有名,据说只要对这尊不动明王像浇水,许的愿就能实现。

我对由于常年浇水而变成一大块青苔岩的不动尊产生敬意,并和东云两人一起浇水。

「浇水愿望就能实现,这是为什么呢?」

我自言自语般地喃喃着,东云没有举手膜拜,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唔?怎么了?」

东云问,并歪着头。

「……答案是什么?」

「啊,刚刚那不是猜谜,只是我的自言自语。」

「……好可惜。因为我也在想同样的事。」

「回去后调查看看。」

说完两人便一起许愿。

与东云交往前的自己一定不会做这种事,我一边许愿一边想着。

当时一定会觉得瞧不起这样的行为,心想反正愿望也不可能实现。

然而现在的我连自己也感到惊讶,诚挚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中祈愿。真实地感受到与东云相遇,大大改变了我。曾经半放弃似的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自己,竟然到这么远的地方,许了个也不晓得能不能成功的愿望,这对当时的我而言实在难以想象。

「你许了什么愿?」

前往夫妇善哉的店途中,东云这么问。

「很多……但不告诉你。」

东云笑了。来大阪后,发现她的表情比平时丰富。应该说和我交往后,东云的表情变化的确变多了。以前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一脸平静,感觉难以靠近、全身散发着奇异氛围的她,如今像是假的一样——即使如此与喜多川、副岛或远藤那些女孩比起来还是很可爱——流露感情的状况变多了。

用稍微奇怪的说法来形容……感觉变得更像个普通女孩。

不清楚这是好还是坏。

我跟以前一样没有变,而且可以说比之前更加喜欢东云,但对其他人来说,他们喜不喜欢东云的变化就不得而知了。

更何况东云是作家。倘若作家西园幽子的风格是由东云侑子的独特性所支撑,和我交往后所产生的变化或许会毁了作家西园幽子。

最近我经常思考这件事。

思考自己未来所走的路,过程中无论如何都必须意识到这点。

然而我并不打算问东云这种事。

那一定会让东云感到伤心。虽然有可能只是我太看得起自己吧。

从法善寺走不到数分钟,便马上看到「夫妇善哉」的店面,我们毫不犹豫地踏进店里。菜单就只有红豆汤圆,店员说因为是夏季所以也有卖冰的,但想了想后两人还是都点温的。

没等多久红豆汤圆就送到眼前。如事前所调查过的一样,一人份的汤圆分成两碗,明明是一人份却分成两碗,我以为是这么做看起来分量较多,但不晓得店家的用意是否真是如此。

姑且不论原因,故意分成两碗的红豆汤圆看起来很有趣。

因为这样店内高朋满座,而「夫妇善哉」这店名想必也很吉利吧,与情人一起来吃红豆汤圆就能圆圆满满,所以沿用至今。话虽如此,似乎不能两人分着吃一人份,这规定就少了点圆满的感觉。

「因为那样店家会少赚很多吧。」

我说完,东云便笑着回答:

「这点也很有大阪的风格呢。」

红豆不会太甜,中间的汤圆也很弹牙好吃,本以为两个会太多,没想到一下就吃完了,连食量很小的东云也吃得干干净净。

由于店里似乎不能久坐,吃完后便立刻离开:

「接着,要去哪里?」

由于东云这么问,我反问她:

「东云还吃得下东西吗?」

东云大力点头,我于是回答:

「好。那么我们去吃章鱼烧吧。」

因为旅行前有美姐向我推介了这道美食。

「以前我去过大阪,你最好也去吃吃章鱼烧!真的很好吃喔!而且超便宜!」

她这么大力推介才令我感到好奇。

而且因为平常多是和东云待在咖啡店喝咖啡或看电影,悠闲地打发时间,所以现在想尝试不一样的路线。到处走马看花、吃吃各种美食才有旅行的感觉,这样她也一定比较开心吧。

由于没有特定要找的章鱼烧店,我们选了间刚好看到、且有些人在排队的店,并买了分量最少的八颗章鱼烧。八颗四百日元,果然很便宜,在东京即使卖五百都嫌不贵。

摊贩般的店家后面有个能够坐下来吃章鱼烧的空间,于是我们移动到那里去,小心翼翼地放入到口中避免被烫到,果然很好吃。老实说,虽然我对章鱼烧的感想就是做成球状的大阪烧,但也明白吃起来其实是两种不同的食物。

东云吃第一颗时就立刻眼眶泛泪并捣住嘴巴。

「……很烫吗?」

我问道,东云只是不住点头。

附近有免费的饮水机,我用杯子斟水并拿给东云,东云用平时见不到的惊人速度迅速拿走杯子,把水直接喝下去。

然后呼了一口气,擦拭眼泪。

「没想到会这么烫……」

东云露出安心的表情说。

「不、不记得味道怎样了……」

我笑了起来,东云又露出害羞的表情。

真希望用摄影机将这次的旅行从头到尾记录下来。只要一直一直,看着这个画面,仿佛我就能打从心底感到幸福。

即使要和东云分开。

一想到这,我就不由得陷入淡淡的惆怅。

这趟旅行中,我有件非得告诉东云不可的事。

那也是事前早已决定好的。

*

「我可能是第一次,吃那么饱呢。」

在晚餐后顺道去的咖啡店里,东云这么说着。

结果我们到处吃吃喝喝,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晚餐是在大阪有名的老西餐店吃咖喱。一开始就和白饭充分搅拌的咖喱,吃起来味道很独特,据说这新奇的做法以前被称作「西式咖喱」。

「毕竟东云很拼嘛。其实就算剩着我也可以帮忙吃的。」

咖喱饭东云也吃得一粒不剩。虽然花了点时间,一口一口慢慢地吃。

「难得来旅行……若剩下来,感觉很扫兴。」

不自觉看向店里的时钟,发现已过了七点。若在平时,这时间差不多就该跟东云告别了,今天却不用。之后可以一直和东云在一起,度过好长的时间。

这么一想,心脏似乎又要激烈跳得起来了。

为避免这情形发生,我喝了口咖啡再慢慢吐气。

「我有话……想跟你说。」

东云不解地歪着头。或许是从我的表情看出话题有点严肃,所以赶紧正襟危坐。

「……什么事?」

她紧张兮兮地问,我沉默了一会儿。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因为害怕这气氛而开口:

「关于出路的事。」

「嗯。」

东云点点头,我继续说下去。

「我打算去美国。」

东云虽惊讶地睁大眼睛,却没有开口说话。由于太过突然,我想她一定还没理解我话中的意思。但我仍继续说下去。若不这么做,我的决心就会松动。

「双亲在美国……之前跟你提过了,父亲的任期要延期,所以又会在美国待上几年。于是母亲说,若还没决定毕业后的出路就来美国吧。一开始觉得是天方夜谭,后来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

本想趁势一口气把话说完,却没办法。

因为我发现东云眼眶湿润,已经快要哭出来似的表情。

「那、那个……」

看到我话停了下来,东云有些踌躇地接着说下去。

「并不是,去美国旅行吧?」

「嗯。虽然还不确定……可以的话想去念那里的大学,我想会花四年以上。目前也请母亲调查相关事宜,若不问清楚的话就白搭了。」

「为什么……」

东云好不容易才挤出的话似的用干哑的声音问道。我还没回答,东云又继续问下去:

「为什么……都没跟我商量?」

「……对不起。」

她这么问我也无话可说。我可以嚣张地说那是我自己的事,没打算跟任何人商量。但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并没有那种想法。

况且,我对东云会这么问感到喜不自胜。

因为东云并不认为这件事与她无关。

这表示至少在东云心里,我已不再只是个外人。

心里虽然这么想,却不知该说什么而一直沉默不语。这时东云低下头,小小声地抽着鼻子:

「我有想过……若能跟三并同学上同间大学,该有多好。」

听到这个,我不禁屏息。

突然想起和东云一起在图书馆念书的事。东云曾和我一起解考古题,原以为是顾虑到没有带任何参考书的我才这么做,现在想想,那说不定就是东云给的暗示吧。希望我能选择和她一样的大学。

「我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我对当下几乎要哭出来的东云这么说,东云抬起头并开口:

「那为什么,还要去……美国,三并同学说来简单……但那时很远、很远的地方喔?就算想见,也见不到面的那种地方喔?没办法轻松传简讯……或打电话……遥远的国家喔?还有……还有——」

说到这里就停下来的东云,思索着该说什么而又再度低下头。

我从未看到如此拼命说着话的东云。由于作家这个工作的关系,东云每次说话都要严格选择并使用最精简的辞汇,然而刚刚东云所说的话却不是这样,而是瞬间涌出来的感情。

「再也……见不到面……」

东云的声音在颤抖。

从她口中说出再也见不到面的瞬间,我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

「才不会呢。」

我好不容易反驳回去。

应该要更慎选辞汇才对。我咒骂着马虎地抛出结论的自己。我果然如东云常开的玩笑一样,是个迟钝的人。

这种事我从没想像过。

没想过东云会因为这件事如此悲伤。

「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

东云拼命地说了那么多,我也努力挤出话来。

「可是,希望你能听到最后。」

眼睛朝上看着我的东云眼里,泪水几乎快要夺眶而出。感觉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推东云的身体,一颗颗水滴就会从那双大眼睛里流出来。

我对着既没点头也没说话,只是直直盯着我看的东云,轻轻微笑。

我真是个笨蛋。

本以为这做法是为了东云,却害东云哭泣。

不过,东云。你也是个笨蛋喔,我想。

你知道吧?我最喜欢东云了。若无法再见到东云,我一定也会非常非常痛苦,所以不可能做出那种选择。你应该也明白吧?

一边感受着脑中这样的思绪,心情逐渐平息,并慢慢开口说:

「我一直在思考毕业后的出路。或许这想法很幼稚,但我对毕业不是上大学就是就业这样的选项觉得厌恶……所以一直在思考我能做的事,或我真正想做的事。可是却始终找不到。这样装模作样地说要找出自己的路,一定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我露出苦笑,喝了口咖啡。

口中干渴得不得了,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很紧张。

「东云立刻就决定升大学了吧?而且,因为东云是作家……从一无是处的我来看,真的是很厉害的人……已经决定自己要做的事……总之,都走到现在我才说,其实对东云,我感到有些自卑。虽然在和东云交往,但直到现在我仍不晓得为何东云会选择我,虽然很高兴东云说喜欢我,仍然感到不安。我真的配的上你吗?因为我这个人什么也不会,没有想做的事。」

看到东云想说些什么而微微动着嘴唇,我摇摇头。

「我晓得这一定是幼稚的偏见。虽然明白,但若一直像现在这样,我觉得会无法永远跟东云在一起。担心总有一天东云会厌倦我,担心得不得了。所以努力思索着我想做的事……为了能够充满自信地跟东云在一起,我究竟该做什么?」

于是我再度笑了起来。这或许是个很逊的告白。即使将原委告诉东云,她也不一定能够理解。但那不折不扣是我现在真正的心情。

「我想了又想……到最后才发现,除了希望能为东云做些什么的心情之外,想不出任何概念。我也觉得自己很蠢,但最近终于想通了,其实这样也不错。所以才下定决心。」

说到这里,我慢慢吸气再吐气,然后望着东云。

「我呢,想成为翻译家。」

东云微歪着头。覆盖着瞳孔的泪水薄膜仿佛果冻般摇晃着。然而眼泪却没有滴下来,努力地留在东云眸中。

「拜托你别笑我喔……我希望能让更多人看到东云的小说。不只日本,而是世界各地的人。而且,只要一想到我跟你的书有关……就觉得超开心的。可是现在的我完全不会任何外语,英文的成绩也不是特别好。所以才想去美国看看。老实说,我没自信能在日本学好英文。若在日本……在东云的身边,就会不断给自己找借口,到头来却宠坏自己。觉得只要东云还在身边就好,我就这样当个无聊的人也不赖。」

于是我闭上眼睛。

「所以……想和东云分开一阵子……可以吗?说真的我也不想跟东云分开……可是,为了未来能一直和东云在一起,现在非得这么做不可,我是这么想的……」

我以低着头的姿势等待东云回话。几乎听得到远处挂在墙上的时钟秒针跳动声,我们之间充满一股紧张的静默。

「好狡猾……」

东云这句话打破了这片寂静。

「既然都这么说了,我想反对……也没办法吧……」

覆盖东云瞳孔的泪膜随着声音震动而破裂,流在东云的脸颊上。东云没有拭泪,望着我继续说:

「三并同学,好狡猾……」

「……对不起。」

可是,东云用干哑的声音接着说:

「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

「……什么事?」

「到毕业之前,尽量……陪着我?」

这种事不用说我也会做。因为我原本就有这样的打算。但我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点头。

事前设想到的一堆话,已经从脑中飞走了。

一看到脸上淌着泪水仍努力展露笑容的东云,我所准备的话完全没有意义。

终于用手轻轻拭泪的东云,喝了点咖啡后喃喃说:

「还是……温的呢……」

这肯定是指咖啡吧。但我却不禁认为是在指我们的关系。

并不是想结束跟东云的关系,才说这种话。

正因为考虑到之后的事,考虑到未来的事,我才从千百种思绪里理出结论,并将所做的决定告诉东云。

我喝着还剩半杯的咖啡,果然如东云说的——那份温暖的热度还留着。

*

回到旅馆,我们茫然地看着电视。

我们在旅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饼干和饮料,但一回房,肚子立刻饱到不想去碰那些零食。

或许之前在咖啡店聊了下的缘故,现在气氛有些尴尬,找不到好的谈话契机。早知如此应该在旅行结束前一刻再说,但若不早点说我也害怕之后会不敢开口。

两人坐在各自的床上,由于东云突然站了起来,所以我问道:

「怎么了……」

东云扭扭捏捏地玩弄着可爱的下摆,过了一会儿后说:

「那个,你过来一下……」

我紧张了一下,但仍站了起来走过去,东云握住我的手。

「你、你能待在这里吗?」

「待在这里?」

「好啦……反正在我回来之前,你都要待在这里……」

一说完,东云便小跑步地冲向浴室。

她一边开门一边回头看——

「不、不要动喔……!」

还再三地告诫我。

「喔,好……」

我照她说的呆呆站在原地,这模样连自己都觉得很蠢。

「上厕所啊……」

发现我正如此低吟,顿时烦恼为何自己会如此忐忑。

「我是变态吗……」

我喃喃自语,往刚刚东云所坐的床铺位置上坐下去。隐约感受到的东云体温,似乎又让我开始胡思乱想了。

自己的意志力也微弱得太不像话了。

听见浴室传来水流的声音,我连忙站起来。紧张地打开浴室门露出脸来确认我的东云问道:

「你一直在哪里吗……」

被这么一问,我苦笑地说:

「……对啦。我那么没信用吗?」

「不是这个意思啦……」

我一边看着不知为何在浴室前动也不动的东云,并回到自己的床上。

「那个,洗澡……该怎么办?」

她这么一问,我身体顿时僵硬。

「什、什么怎么办……」

即使很慌张仍佯装平静地坐在床上,这时走过来的东云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想说谁先去洗……」

闻道东云秀发的味道。

我拥住坐在手臂碰得到手臂距离的东云肩膀,并吻上她的脸。

即使觉得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就无法踩刹车,身体却先动了起来。

东云想说些什么,我却吻上她的唇、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呈现按倒她的姿势。

恍惚地望着我的东云,大力地吞了口气。

「不、不可以……!」

手挡在我胸前试图推开我的东云,令我产生了一些违和感。

很久以前似乎发生过类似的事。

那是还没正式「交往」之前。为了小说取材的这个借口,与东云一起——不是这种冷冰冰的商务旅馆,而是所谓的爱情宾馆——上过旅馆。因为受不了毫无防备的东云,我当时也同样将东云压倒在床上。

当时东云并没有这样的反应。

虽然她面露不安且快要哭出来,却没有开口说「不要」或「不可以」。

东云不解地盯着几乎没有动作的我。

「不可以……?」

我问,东云则红着脸挪开双眼。

「因、因为……」

「还没……洗澡……」

「洗完澡就可以吗?」

「那、那个……」

我露出苦笑。看到我的反应,东云露出纳闷的表情。

「为什么,要笑……」

「因为我想起一年级的事。我们不是去过旅馆?」

大力点头的东云,已经没有打算推开我,手像是没地方摆似的紧抓着我的衬衫下摆。

「我想起当时的东云并没有说不要。」

「那是因为——」

「可以问你吗?」

我用发问打断了东云的话。

「……什么?」

「那时和我一起去旅馆……没想过我会做出什么事吗?」

听到这问题,东云低下头。心理作用吗?感觉她的双颊比刚刚还要红。

「……想过。」

「有想过却仍去旅馆?」

「因为……因为……」

抓着衬衫的东云的手,紧张地动来动去。

「我不知道……不知道三并同学是怎么看我的……然后……读了各种书……想了又想……所以我……」

听到这个,我又笑了起来。

「东云真奇怪。」

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吧,东云微微嘟起嘴。

「当时我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办嘛……」

我想她说的并不假。当时的东云的确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而这又营造出东云侑子这个人的神秘感。

「……现在呢?」

对于我的问题,东云眼睛朝上地看着我后,又害羞地垂下眼。

「现在就……」

撑着的手放松力道,从原本按倒东云的姿势变成直接躺在她身上,轻轻地避免压到她。东云吓得颤抖,但我只是躺着,什么都不做。

「我决定什么也不做……」

我在东云耳朵轻声说。

「若现在做了什么,恐怕我就不想去美国了。」

听到自己所说的话我笑了出来。如果才这么点觉悟,是不是不该决定去美国呢?感觉脑海中的另一个我在嘲笑着自己。

「我想珍惜东云,所以什么也不会做。并不是不想做,反而想做得不得了。老实说,现在我已经差不多到临界点了。不过,我已经决定不做了……我会去美国,然后一会变好回来,在那之前,我绝对不会做……若做了什么,你就揍死我吧。拜托你。」

我自己也晓得口气越来越窝囊。

耳边听到东云的笑声。

东云抱住我的身体。

「……我不要揍你啦。」

东云的手臂用力,我们的身体便紧贴在一起。胸前感受到东云的心跳声。如小动物般微微跳动着。

「若三并同学忍耐的话……我也会忍耐。」

有种我的心跳与东云的心跳仿佛融合在一起的错觉。

并不是情色的意思,而是感受到我们此刻是连结在一起的。而且这个连结是非常神圣的。

或许这是小鬼头天真的想法吧。

经过几年后,变得比现在还成熟,体验各种事物之后,或许会觉得现在和东云的联系很可笑很无聊,说不定会觉得「想做就做啊怕什么」或认为「要是当时做了就好了」,即使如此,我现在仍然只想单纯地与东云身体叠着身体,享受当下的时间。

「……好喜欢。我真的好喜欢东云。」

一到明天,想起今天的所作所为加上深情告白,肯定会觉得丢脸丢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吧。

「……嗯。」

我爱着东云。

没有郁闷的心情,也没有欲求不满,心中只有满满的充实感。

「我也……喜欢你。」

想要一直一直,永远地爱着东云。

永远的爱,一旦说出口似乎就变得庸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