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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凯萝的冒险



当我抵达宿舍时已经入夜了。

能看见有许多学生在大厅里讨论明天放假要做什么。我穿梭于桌椅座位间四处寻找妙罗,后来还去她住的房间,但终究没找到人。

由于我从下午就没吃东西,在败给空腹感之后,我独自到学校的餐厅吃完凉掉的晚饭就返回房间,结果发现凯萝坐在自己的床上。

凯萝盘腿坐于床上,摊开一本书正在阅读。

她注意到我进房后便抬起头来。

「瞧你这么晚才回来,这段时间是跑哪去了?」

「稍微处理一些杂务。」

凯萝今天似乎打算在宿舍过夜,原因是王城里有个喜欢唠叨又老爱针对礼仪管东管西的管家婆,导致她不太想回去。虽说她在白桦宿舍也有房间,不过本人表示基于各方面的立场,她在那里随时都得绷紧神经,到头来就只有骑士院的宿舍最能够让她放松休息。

「你说的杂务难不成和妙罗有关?」

「你怎么知道?」

这丫头是超能力者啊。

「不久前有个陌生访客来到玄关要找妙罗,然后就神色惊慌地出门去了。」

哎呀~……意思是我与妙罗刚好错过彼此。

「是个怎样的访客?」

「这个嘛……毕竟我只是从阳台恰巧瞥见,此人一身大魔女家高级侍从的装扮,感觉应该是裘丹皮尔家的人。」

啊~大概是一开始为我带路的女性。尽管不太清楚,不过她果然位居相当高阶的职务。

「嗯~无所谓,反正妙罗的事情已经摆平了。」

「是怎样的事情呢?」

「这就有点不便透露,总而言之已通通摆平,一切照旧,可说是天下太平。」

准确说来是我的公司可能会遭受报复,但就算演变成那样也是莫可奈何,反正一直以来就已经是风波不断。

「那就好。」

看来凯萝不打算深究此事。

「对了,说起妙罗,瞧她身形纤瘦,就像个女生一样耶~难不成她真的…是个女生~……哈哈……」

……完了。

我本想套话刺探,结果却说得不伦不类。

「怎么?你终于察觉啦?」

「…………呃。」

「呵呵呵,其实没察觉到这件事的人几乎只有你一个,你现在终于发现啦。想想你这小子在某些要紧事上反而特别迷糊呢,啊哈哈。」

这个小混蛋,居然给我笑得那么开心。

「你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吗?」

「我一进学校就发现了。毕竟这宿舍里也就只有两个女生,在某些方面总要互相帮助。」

不会吧,这真的太扯了。

「事实上没发现的人反倒是少数吧?光看妙罗的外表,一般都会知道她不是男生啊。」

这丫头竟敢大放厥词。

「喔……」

偏偏我又回不了嘴。其实这件事令我相当气馁,亏我还自称是妙罗的挚友,却完全没有察觉出来。

「话说回来,你明天有空吗?」

凯萝冷不防地如此提问。这也太突然了吧。

「我并非一整天都无所事事……但也没有塞满行程。」

「那你可以陪我出门吗?」

「嗯……?难道又要去王城吗?」

「不是的,而是我已接近成年,想看看一般民众的生活。」

……啥?

这个小妮子在鬼扯啥啊?

「我打算乔装一下上街走走。」

「你现在是怎样?别说你忘了五年前的那件事喔?」

真是个健忘的小公主耶。

「我没忘,可是我现在不同于当年有做足准备,也就不会那么危险吧?你我的体能在这五年来都有所成长,并且受过训练变强,绝不会打输那些路边地痞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你忘了顶在自己头上的发色吗?管你是乔装或怎样,若是没能设法掩饰这头金光闪闪的头发都是白搭。」

凯萝是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子,无论如何都会引人侧目。

金发碧眼并非基于什么神奇魔法只会出现在王室成员身上,可是除了刻意维持血统纯正的王室成员以外确实是相当罕见。听说在大多都流有王族血脉的魔女家成员之中也仅仅只出现几人,根据莉莉学姊所言,目前白桦宿舍里是唯独这对王室姊妹以外就没有第三人了。

相传七大魔女家之一恩菲雷家的祖先,也就是西蒙娜女王的曾祖母所生之子,似乎就宛如王族般拥有金发碧眼。像这种在魔女家族内也十分罕见的存在,哪有可能会出现于市井小民之中。像我几乎已逛遍王都,与数以万计的民众擦身而过,也未曾见过还有别人长着金发碧眼。

「我又不笨,这点小事自然早就想到了,所以我还有准备这个东西。」

凯萝从床上的袋子里取出一个褐色物品。

我起先以为是长毛动物的毛皮,其实那是一顶假发。

「如何?这做得很逼真吧?我也是前阵子才碰巧知晓有这种饰品,可是费了不少苦心才得到它喔。」

「费了不少苦心?」

「嗯,其实白桦宿舍里有个女学生不慎被烛台烧到头发,幸好最终没有大碍,总之我发现她的头发在某天突然变长,大感困惑的我经打听之后,才首次得知市面上有这个东西,于是我偷偷拜托妙罗帮我买来一顶。」

看来凯萝这丫头也懂得打这种歪主意,没有傻到从王城下单,毕竟那么做肯定会被人询问用途。

「当然我有多付点钱当作手续费。」

「你试戴看看。」

「好呀。」

凯萝将网袋般的东西戴在头上,并把头发通通塞进里面。话说那网袋是用何种材质制成?那是一种颇有弹性的特殊纤维,却又不同于丝线那样柔软到能乱折的材质,难不成是鲸须之类的?

在成功把头发包成一坨之后,凯萝一鼓作气将假发戴于头上。戴好之后,能看出浏海有故意做得比较长,刚好能遮住脸庞。

偏长的浏海垂至眼睛附近,巧妙地遮住那对蓝色眼眸。因为凯萝的头发本来就很长,导致她的脑袋看起来大了一圈,不过还算在容许范围内。

相信是机灵的妙罗有请对方修改样式才对。

「原来如此,看起来还不错。」

「对吧对吧,那明天就有劳你啰。」

先等一下,为啥已经敲定了?

「你少擅作主张,重点是你想去哪啊?是有哪间店很吸引你吗?」

「我想去贫民区。」

「你傻啦。」

她那长有一头闪亮亮金发的脑袋瓜里到底装了啥啊?枯叶吗?

「你的大脑究竟是长成怎样才冒出这种想法?那里可不是供人游玩的场所喔。」

「我将来会成为本国的女王吧。」

这丫头又开始突发奇想了。

想想她家妹妹是个脑袋空空的呆瓜,最终也只能让这个脑袋装枯叶的姊姊来担任女王了。

「若是对自己统治的都市一无所知,将有愧于王位继承人之名。」

原来如此。

「嗯~……这么说好像也没错耶。」

这理由出乎意料地挺正当的。

「对吧?其实我不曾见过贫民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所以不知该如何帮助这些人,甚至就连他们是否需要帮助也不清楚。毕竟我总不能完全听信魔女们的片面之词。」

「乍听之下,你能这么想的确值得赞许。」

「那就这么一言为定啰。」

「呃~…………」

我无法立刻一口答应,于是陷入思绪之中,前后大约过了一分钟。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原则上应该没问题才对。

「真拿你没辙耶。取而代之,你务必要听从我的指示喔。」

「所以你是答应了!?」

「嗯,身为骑士,言出必行。」

「好,为了明天的出游,那我就先睡了。啊~真是太好了。」

凯萝说完以后,就这么令人无语地马上钻进被窝睡觉。

我……本打算直接倒头就睡,但还是得先洗个澡。

毕竟跟这个小妮子扯上关系,无人能保证会出现什么状况,未必不会再度发生我们遭人绑架,最终耗上三天才脱困的倒楣事。



「喂──起──天──天亮啰!」

随着凯萝的声音与被人摇晃身体的感觉,我的意识逐渐清晰。

「嗯……?」

尽管睁开了眼睛,我仍感到很疲惫,感觉身体还想继续休息……

「早上啦。嗯~……」

我从床上撑起疲倦的身体。大概是昨天发生太多事情才累成这样吧……

……嗯?

我扭头望向窗外,发现天色还很暗……

「你也太早叫我起床了吧……」

呃~……我今天有安排什么事?

「我的事情是应该是过中午才要处理吧……」

对吼,昨天有答应凯萝要带她去街上走走。

「天已经亮了,早餐也准备好了,我们快走吧!」

她当自己是哪来的阿婆喔……居然这么早就起床了……

偏偏凯萝这丫头是双眼发亮,露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看她整个人神清气爽,恐怕直到入夜前都不会有一丝睡意。就算我提议想睡回笼觉,她也肯定不会放过我。

「真拿你没辙耶……」

「很好。」

我们下楼前往餐厅,不出所料几乎是空无一人。记得凯萝说过早餐已开始提供了。

虽说平日并非如此,可是宿舍在假日并不会敲起床钟,一般学生果然都和我一样想好好休息。

「早安。」

当我们前往取餐区时,一位大婶向我们打招呼。

「早安。」

凯萝很有精神地回应。

「……早安。」

「请给我两倍分量的面包。」

喂喂,哪有人一早就吃这么多……

「……我一如往常就好。」

「所以是火腿起司三明治和牛奶啰。」

「你还真爱吃这些耶。」

「因为奶制品对身体好啊。」

这国家的面包一般都是搭配有盐奶油,但我目前正值成长期,不多练点肌肉就太可惜了,单靠有盐奶油配面包可是吸收不到蛋白质。

而且拜托大婶放入窑里加热的话,就会变成烤起司三明治。我个人认为天底下没有几道美食能比得上刚出炉的烤起司三明治。

「来,请用。」

一段时间后,大婶将放有餐点的托盘摆在我和凯萝面前。

「嗯,谢谢。」

「谢啦。」

我跟凯萝端着托盘走向座位,拉开椅子坐下后,就这么共桌享用早餐。

凯萝默默吃着涂上奶油的面包,真佩服她食欲这么旺盛耶。

话说回来,记得这丫头刚住进宿舍时还会维持大小姐般的用餐方式。就是每次都先用刀子把面包切成小块状,沾好奶油后才送进嘴里。不过随着时间经过,她切的面包块是越变越大,即便现在是没有夸张到直接用嘴巴啃面包,但切块的面包已大到让我很纳闷她是如何塞进自己的樱桃小嘴里。

「好,既然已吃完早餐,我们也该出发了。」

转眼间就把餐点扫光的凯萝如此说着。

「你也吃太快了吧,我还没有吃完喔。」

身体还很疲惫的我,可是睡眼惺忪地努力把食物送进嘴里。

「唔……也对,今天就按照你的步调来吧。」

「你是有多么赶时间啊……」

「我也没办法呀,当人面对期盼许久的事情时总会特别心急。」

你未免也太期待了吧……我们可不是出去玩喔。

「那就出发啰。」

我洗好脸一回到房间内便如此提议。

「说的也是,走吧。」

语毕,凯萝随即绑起头发,准备把昨晚的网袋套在头上。

「喂。」

「嗯?」

「难道你打算以乔装的模样离开宿舍吗?要是被人撞见的话,大家会以为我带个褐发女生进宿舍喔。」

「咦……啊、对耶,那该如何是好?」

凯萝显得不知所措。难道她没考虑到这些吗?

「你就先带着变装道具离开宿舍,找间没人使用的教室把它换上,之后再离开学校不就好了?」

「这样啊……说得没错,我明白了。好,就这么办吧。」

凯萝拿出自己的书包。

话说她私人物品的水准就是不一样。这书包是以顶级皮革制成,而且不知是采用何种方式压制,书包上印有一个代表王室的徽章凹痕。

「你用这个装吧。」

我把搬进宿舍时带来的书包递给凯萝。

「嗯……?为什么?这书包有何不妥吗?」

「你的书包上明显印着王室徽章,走在外头会被人误以为你是从王城里偷来的。」

或许当初就是为了以防失窃才印上徽章。相较于刺绣,压印的图案是根本清除不了。

「是吗?这次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凯萝开始将变装道具塞进我借给她的书包里,并且把衣服摺好才放进去。

看来一般家务全都难不倒她。包含茶道在内,总觉得王城的教育方针有些偏颇。

「好,我们走吧。」

「嗯。」

对这趟出游略感不安的我就这么离开宿舍。

◇ ◇ ◇

「……嗯~~」

「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妥吗?」

当凯萝从学校的空教室里走出来之后,就算以我个人的观点来看,也觉得她是个无论出入何种场合都能博得众人目光的美人胚子。

不过嘛……会演变成这样也是在所难免……

老实说她那套衣服太高雅了……

虽然乍看下是非常简单的衬衫配裙子,不过单单那件衬衫就是采用如丝绸般会反射光泽的布料,而且每一处都有缝上非常费工又细腻的刺绣。

裙子则是类似喇叭裙的造型,但裙摆处同样以银线缝上刺绣,光从剪裁和手工来看,不难想像这也是由优秀的裁缝师为凯萝量身制作的。

这套服装的确很有品味,问题是她以这身打扮亮相,光是没待在王城中枢区域,就会危险到让人捏把冷汗。

恐怕凯萝已经挑选一件在自己眼中相对朴素的便服,偏偏这情况就犹如一匹神骏的纯种赛马站在矮骡群之中般突兀。

「总之~先到我常去的服饰店换套衣服再说吧。」

这间店就在学院附近,离我家别邸也不远,直接走过去就到了。反正附近治安良好,无须担心会在大马路上遇袭。

「咦,这身打扮还是不行吗?」

这个小妮子是打从心底感到相当诧异。

「你看清楚我身上的衣服,总该能明白相差很多吧。」

我这套服装类似于工匠儿子会穿的旧衣物。

由于前往公司所在的水车小屋会行经贫民区,因此我在宿舍里有常备一套这类衣物。其实这在一般民众眼中不是什么次等服装,可是相较于凯萝身上的那套就堪比宝石和石头的差异了。

「此行并非参加王城的宴会,既然是前往贫民区,就必须换上相符的衣物。」

「这、这样啊……那就麻烦你带我去服饰店一趟。」

我敲了敲服饰店的门。因为时间尚早,服饰店自然是还没营业。

于是我死缠烂打地不停敲门。

碰碰碰!碰碰碰!

「吵死啦!还没到营业时间啦!」

呼~终于得到回应了。

店家不开门,就敲门到开门为止。这果然是不变的道理。

来应门的是一名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此人是老板的儿子。

「搞啥啊,原来是你。」

老板儿子见到我后便如此说着。其实我来这里买过几次衣服,算是有些交情。

「抱歉这次有点急,麻烦你挑一套适合她的衣服。」

「啥~?」

老板儿子臭着脸望向凯萝,下一秒却突然瞪大双眼,其变化完全能以目瞪口呆四个字来形容。

「你、这也未免……等、这是…喂喂,这也太夸张了吧!」

老板儿子显得莫名兴奋。

他彷佛想嗅闻凯萝的体香般靠得很近,他仔细打量她身上的衣服。不难想像是衣服的手工令他叹为观止。

「哎呀~两位快请进!」

毕竟现在还不是营业时间,我本以为得花点工夫才能够进到店里,没想到反而是对方主动邀请我们进去。

对老板儿子来说,这情况就类似于客人带来蒙娜丽莎的真迹站在画廊门口吧。

「这家伙是谁啊?」

凯萝以鄙视人渣般的眼神望着老板儿子。

恐怕凯萝打从出生至今,还是首次被人以如此不客气的方式打量吧。但不管对方是打量她的身体或身上衣物,看在她眼里都是半斤八两。

「他只是对衣服很感兴趣,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是吗?」

「倘若真有万一,我们也应付得了。快进去吧。」

我跟凯萝都有携带短刀,进入服饰店这种地方自然是不可能遭遇危险。

凯萝似乎同意我的说法,于是率先走进店里,尾随在后的我则把门带上。

「这套高级订制服想必是出自王室御用的琉-塔莎之手……可、可以稍微让我摸一下吗?」

这个混蛋直到现在仍死盯着凯萝身上的衣服不放。

他居然看一眼就认出是哪来的衣服。难道琉-塔莎是很有名的品牌吗?

「毕竟衣服里还包着其他东西,你别乱摸。」

就算老板儿子只想摸衣服,但里头多了个人就等于是性骚扰。

即使坚称只是摸衣服而非摸人,终究无法帮自己脱罪。

「你说的东西是指我吗……?」

凯萝似乎想发飙,眼下就先别理她吧。

「你赶快帮她挑件衣服。」

「就算你这么说……本店实在拿不出能取代这等服装的衣物耶。」

「只要跟我身上这套水准相同就好。」

「不会吧……这可不是想穿就能取得的衣服,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从这段感想不难听出,凯萝那套衣服看在这小子的眼里犹如梦寐以求的圣物。

「我们今天要去一般市区,穿成这样要是碰上抢匪的话会很麻烦,一个不小心还可能会弄破衣服。」

「弄破?这种事岂能发生。」

「所以我才想让她换套衣服,你赶快照办。」

「……好吧。」

老板儿子朝着店内深处走去。

「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凯萝似乎不曾遇过这种类型的人,看起来是相当困惑。

「他家是卖衣服的,所以八成对服饰非常有兴趣。而你身上那套衣服对中产阶级来说,可是这辈子都无缘接触到的。」

「嗯~……原来如此。」

看来凯萝对此是毫无自觉。

「总之你放心,他并没有想对你毛手毛脚。」

「我想也是。」

片刻后,老板儿子走了回来。

「这套可以吗?」

他随即递来一套类似商人女儿会穿的衣服。

尽管上头缝有些许刺绣,但只是使用颜色略显廉价的一般丝线,而且隆起的部分刺绣有点磨损。

考量到此行的目的地,这套衣物还是稍嫌高级,不过仍落于容许范围内,反正我们又不是夜间前往。

「可以。至于价钱,这样应该足够吧?」

我取出四枚银币放在柜台上。

「我说你也太大方了吧,每次都给那么多。」

「毕竟这次是在你们开店前上门打扰,就当作是补偿吧。」

「这位小姐是要直接换上吧?」

「自然是这样没错。」

我收下衣物便塞给凯萝。

「意思是我换上这套就好了吗?」

「嗯,快去吧。」

「那个……我要在哪里换衣服呢?」

……其实试衣间就在凯萝的眼前,而她明明一直在那边东张西望,难道都没看见吗?

啊,对吼。

想想凯萝应该没来过这种附设试衣间的服饰店。当然我相信名为琉-塔莎的服饰店也有试衣间,不过凯萝的情况肯定是从量尺寸到穿上成品等一系列的过程,都是裁缝师亲自前往王城处理吧。

「你去那里面把帘子拉上后,就可以换衣服了。」

我指着试衣间解释使用方法。

「咦……」

只见凯萝当场惊呆了。

「好、好的,原来是采用这种方式呀。」

就是采用这种方式啦。

凯萝匆忙地走进试衣间。

「另外再给我一顶帽子。」

方才稍微仔细观察,凯萝那顶假发的发质太好了。说起在市区内会特地保养发质的女性,除了从事色情业以外是相当罕见,难保会被投以异样的眼光。

「知道了。话说换下的衣物要折现吗?」

「当然没那回事。」

那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所穿的衣服,岂能像是缺钱少女变卖自己穿过的衣物那样随意出售。

「不卖啊……但不管怎么说,本店如果买下也几乎要倾家荡产……好吧。至于帽子,放在那边的都随你挑。」

老板儿子指着店内那挂满各种帽子的衣帽架。

在我犹豫要挑选哪顶帽子之际,突然传来一阵帘子拉开的声音。

衣服换得真快耶。

「……这样就可以了吗?」

回到我面前的凯萝开口询问。

「应该没问题了。」

感觉还不错,只是相形于街上常见的女孩子,凯萝那端正的站姿还是稍嫌突兀……

凯萝换下的衣物则落在试衣间的地板上。

「那套衣服会带回去吧……为了避免污损,就交给我来摺好吧。」

……这小子打的歪主意也太明显了吧……算了,这点程度就别跟他计较吧。

老板儿子拾起地板的衣物放于柜台上,他脸上没有浮现出变态般的表情,反倒是露出闪闪发亮的纯真眼神。更何况那也不是内衣裤。

虽说刚脱下的衣服还是会留有余温,不过看凯萝的神情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真要说来,她大概对这类变态癖好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不过这种事怎样都行,先来选帽子吧。

「来试试这顶如何?」

我从衣帽架上随手拿起一顶帽子递给凯萝。

「嗯。」

她顺手把帽子戴上。

本想说因为假发导致头围变大的缘故,所以我给了她一顶男用帽子,结果戴起来刚刚好。

我瞥了老板儿子一眼,只见他彷佛正在与爱人诀别般,依依不舍地慢慢摺着衣服。

这小子……

在他摺完的瞬间,我随即夺走衣服,并一把塞进包包里。

「啊……」

「拜啦。」

语毕,我便牵着凯萝的手走出服饰店。

◇ ◇ ◇

我把装着凯萝原先所穿便服的包包寄放于霍乌家别邸,然后把装有几样轻便护身用具的袋子挂于腰带上,就跟站在门前的凯萝会合。

「好,我们走,往这边。」

「你刚刚付了四枚银币吧?我来出就好。」

凯萝把准备好的银币递给我。

「啊~是吗?你也不必特地还我啦。」

由于没理由帮凯萝垫钱,因此我还是收下了。既然如此,早知道就稍微杀价一下。不对,正常来说她比我更有钱,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你手边的钱王城会无止尽提供吗?」

「那怎么可能嘛,是我把可以自由挪用的预算存起来了。」

可以自由挪用的预算?

「原来王室也有零用钱这种概念啊?」

「嗯,算是啦。对于服饰或纸张等生活以及学习必需品,只要我提出就会马上添购,不过除此之外还是有可能需要花钱对吧?这些预算就是用在急需从贩卖部购买东西,或是请人帮忙时总得酬谢对方等等。」

「这么说也对,如果没这笔钱会很不方便的。」

所以这笔钱是凯萝省吃俭用存下的私房钱。这样的心态确实值得赞赏。

「那么,你想去哪里走走呢?」

「我说过想看看贫民区吧。既然机会难得,我想见识见识至白最贫困的一面。」

她的这部分还是没变……嗯~~

「最贫困的一面啊。」

尽管贫民区并未萧条到类似贫民窟那种地步,不过说起穷人所居住的区域,在王都里大致上是分成两区。

一个是北侧西区,另一个则是南侧西区。

为何西区的治安较差,原因就是穷人都聚集在这个区域,所以房租相对便宜。另一个原因单纯是该区与王都两大经济中心地区──大桥和王城岛周围离得最远。

至白是被一条河川横切成两半的城市,渡河的方法分成两种。其一是借由通往王城岛的桥梁,其二就是位于王城岛东侧的大桥。不过王城岛的桥梁都有卫兵看守,一般民众不能随意进出王城岛,如此一来就只能行经大桥,可是这座桥位于王城的东侧,导致至白西区想往来于南北两侧就相当费时,交通上是极为不便。换言之,这两块区域在经济流通上已被人放弃了。

不过同为西区,南侧的平均房租与治安都高于北侧。

这部分就牵扯到郊外的水土环境。北侧郊外是一片土壤贫脊的荒凉之地,反观南侧大概是因为河川带来肥沃的土壤,有着一片广大的牧草地带,因此透过放牧多少能养家糊口。

而我所熟悉的就是南侧,穿过南侧贫民区就能抵达我承租的水车小屋。

「我并没有清楚掌握贫民区的所有地方,今天就带你逛逛我熟悉的区域吧。」

说起近来的王都,游民果然变得随处可见。

这些游民都会拿草席、垫子或是离乡背井时顺手带着的毛皮,就这么随处席地而睡,并且绝大多数也会在路边放个碗盘顺便乞讨。

我至今在王都里见过许多遗体。尤其是到了冬季,路边就会躺着一具具已经冰冷僵硬,名符其实的尸体。

虽说南侧贫民区的情况比北侧好,但也并非不会撞见这类遗体。在这个国家里,不存在那种民众没钱生活就会提供补助的社福机制。就算从基鲁希那王国逃来这里,倘若找不到工作无法赚钱,没能打下生活根基的话,等待自己的未来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为什么这些人要躺在这种地方?」

凯萝在见到那些蓬头垢面裹着一块破布坐于路边的游民时,如此向我提问。

他们每一个人的气色都同样糟糕,就算这季节不必担心被冻死,不过饿着肚子随处坐在地上度过夜晚,健康出状况也是在所难免。这群人就这么露出失去希望的空洞眼神,痴痴望着从眼前经过的年轻人。

这画面对我而言只是一般日常,在凯萝眼里似乎远超出她的想像。

「我哪知道。」

「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不必我讲,你稍微想一下也能明白吧。他们全都找不到工作。顺带一提,这些露宿街头的绝大多数都是基鲁希那人。」

毕竟这里本来就人口过剩,结果又来了更多难民。既然工作机会有限,自然有人会多出来。

一旦里头有人对自己的身手和才智有自信,外加上缺乏道德伦理,就会类似以前绑架我和凯萝的那群人一样作奸犯科。而且这种人未必会选择服从魔女家,以帮派的形式为非作歹,听说就连魔女家都为此不堪其扰。

若是不敢铤而走险,又找不到任何正当的工作,就只能待在路边忍受饥寒交迫。

「即使是基鲁希那人,现在也是我国的子民啊。」

「呃~也许吧,那我称他们为西雅尔达人就好吗?那只不过是单纯的称呼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是我国子民,为什么非得承受如此贫困的生活不可?」

「我哪知道。」

关于这个「为什么」的答案,我倒是能想到几个,不过在背后说人闲话也无济于事,所以我选择保持沉默。

「难道你都没有为此感受到身为贵族的责任吗?」

奇怪,她好像正以责备的语气质问我这个局外人耶。

「因为这里不是霍乌家的领地,卡拉古莫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话虽如此,你终究还是有责任吧?」

「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清楚明白地甩出这句话。

「没那回事,百姓之所以变成这样,我们贵族是责无旁贷。」

我不清楚凯萝是以什么为依据,只见她如此断言。

「你说我责无旁贷,那我该如何负责才好?」

「啥……?帮助他们的方法多不胜数吧,诸如配给食物或提供住处等等。」

「你这个笨蛋。」

唉~这丫头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但她是个只在学校里接受过正统教育的温室小花,会这么肤浅也是在所难免。

「……你竟然骂我笨,我可不能装作没听见。」

凯萝停下脚步,板起脸来瞪着我。

「那我问你,倘若我说愿意负起责任拯救这群人,你又要怎么做?」

「这还用问……只要拯救他们就好啦。」

这就叫做没搞清楚状况。

「你的意思是愿意任由我为所欲为吗?」

「为所欲为?」

「统治王都的是你们王室,假如身为贵族大爷的我答应负责拯救这些人,那你能把统治权交给我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啊。」

这就对了。虽然称之为统治权是有点笼统,不过这个权力是贵族的生命线,即便形容成世代传承下来的命脉也不为过。

「那你是要我如何对民众负责?没有审判权就不能惩治地痞流氓,没有征税权就无法从富豪们身上征收钱财来资助穷人啊。」

要是没有这些权力的话,任何人都无法出手相助。事实上在王都之中,这些权力几乎都掌握在魔女家的手里。

「此类权力就是统治者用来引领人民的工具,因此目前执掌这些权力的人们才该对这些游民负责,说穿了就是你们王室,为啥是来自霍乌家的我责无旁贷?」

「……!」

凯萝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我把目前手头上的钱通通分发给这些乞丐,这样就算是拯救百姓吗?要不然就是号令霍乌家的骑士团攻入王都,强行从王室手中夺走统治权广施德政,才是身为贵族的负责方式吗?」

倘若不想只求消极地缓和眼下的窘境,而是改变制度来根治问题的话,势必会与目前的掌权者们起冲突。

当不惜起冲突也要解决问题时,下场就是爆发战争。说穿了外来的贵族根本无法插手,日后也不会有所改变,一切只能仰赖王室设法解决。

「……那个。」

凯萝听完我说的话以后,一脸愧疚地陷入沉默。

「……抱歉,是我错了。」

接着她罕见地全面承认是自己不对,低下头来向我道歉。

……被她这么一致歉,反倒让我心情很差。想想我干嘛认真跟她计较。

事实上贫民区的人会变成这样,也算不上是王室的错。虽说王室并非毫无责任,但他们仍有拨款放粮赈济难民。

换言之,王室并没有把贫民们视为自作自受而弃于不顾,有向富人征税进行救济,并借此重新分配所得。此政策之所以效果不彰,全是因为魔女家那帮人有介入其中,公器私用地从中敛财。

上述情况我都知之甚详。

可是我不打算在这里跟凯萝讲清楚,毕竟这种事必须由她主动怀疑,加以调查并找出属于自己的答案,而不是我直接把自己的答案说给她听。

「不过嘛~假如你那么想拯救游民,我倒是有个方法。」

「……什么方法?」

凯萝大概是自认理亏,此时显得相当沮丧,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尽管今天的主旨并非出游散心,可是看她这样仍令我于心不忍……

「看商家差不多都开始营业了。」

「所以是要买东西给他们吃吗?」

「差不多啦,老实说我还是不免觉得自己该负点责任。」

我就近走向一家类似摊贩的商家。

该店在贩卖烤肠夹面包,也就是类似热狗面包的小吃。虽说时间尚早,不过出门上工的人们会买这个来当作早餐。

「已开始营业了吗?」

我来到摊贩前如此提问。

「喔、欢迎光临,想买点什么啊?」

不愧是有胆在这里做生意的人,摊贩老板是个看起来很会打架的壮汉。

「除了烤肠以外还有卖什么吗?」

「虽然不是现烤的,但我还有卖肉派喔。」

这个正合我意。

「那我想打包一整张肉派可以吗?」

「没问题!话说一大早就能卖出一整张肉派,感觉今天运气还不错喔。」

摊贩大叔开心地笑着。

纵使位于这种地方,懂得做生意的人还是有办法维持生计。再加上此人身材壮硕,强盗也不敢轻易找他下手。

因为早就做好的关系,老板很快就把肉派打包好。我付了钱并跟对方道谢后,便转身远离摊贩。

「你是要拿肉派分给大家吃吗?难道直接给现金有什么不妥吗?」

等在不远处的凯萝见我离开摊贩走回来,一脸好奇地看着打包好的肉派提出疑问。其实我并不打算把肉派施舍给游民。

「你就继续看下去吧。」

我朝着两手空空就这么躺倒在地上的男子走去。

「收下此肉派的对象是这家伙啦。」

「这个……这位先生吗?」

能听出凯萝是特地改口。虽然我不清楚她原本想怎么称呼对方,但至少是不好意思在对方面前说出的单字。

对于这种连垫子都没铺就躺在路边睡觉的废物,让人产生这种偏见也是莫可奈何。

「你看好啦,这家伙在收下肉派之后就会喜极而泣。」

「我想也是,毕竟他都穷到睡在这里了……」

「嘿咻!」

我慢慢地抬起一只脚,以脚尖踢向男子的腹部。

「呜呃!」

因为我踢得有点用力,被踢翻的男子就这么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痛死我啦────!!」

这家伙是怎样?居然痛得那么夸张。

真搞笑。

「喂!!你在做什么!?」

凯萝神色慌张地抓住我的肩膀。

「你就先看着吧。」

「别开玩笑了!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当凯萝在指责我时,原本倒在地上打滚的男子终于忍住疼痛,随即站起身来。

「你干嘛啦!?」

男子气得冲过来想找我算帐。此人看似接近三十岁,是个好手好脚的成年男性。

我果然没认错人,就觉得他有点眼熟。

「这句话是我该说的啦,傻瓜。」

这名男子是我认识的人。

「啊,会长。」

「啥?」

凯萝吓得发出惊呼。

「你这混帐为何在这种地方睡大觉?干嘛不睡在我借你的宿舍里?」

其实我是挺恼怒的,即使赏了他一脚是有稍微消气,不过心头的怒火仍未完全平息。

「……啊~那个~……咦?对不起,因为我喝醉了,就不小心睡在这里。」

这种事我也看得出来,少给我说这种多余的废话。

「你这家伙~……明明你一周前才哭着来找我说自己的老婆和小孩都被迫露宿街头……还求我雇用你,说你会拼命好好工作,难不成那些都是假话?」

「会、会长冤枉啊!我当时绝无一句假话。」

「……那你干嘛睡在这里?别说你不知道睡在这种地方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杀喔?」

就连我原则上也不会在晚上徒步经过这里,当纸张出货时还会请数名员工手持长枪护送。总之此处的治安就是那么差,喝个烂醉睡在这里之所以能平安无事,就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单单被人取走财物就该谢天谢地了。

「那、那个~……可是……」

我懂我懂,谁叫你醉到都能睡死在这里,所以根本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了。

「只因为你隔天放假,所以昨晚就喝多了吗?而且还给我酒醉到近乎不省人事。明明你之前才因为孩子差点活活饿死,流下男儿泪来找我哭诉,难道那些话都是随口说说吗?假如你死了,老婆孩子该如何是好?」

「啊、呃……那个~我知错了。」

少给我在那边道歉就想蒙混过去。

所以我才受不了这种轻浮男。想当初他在面试时当场流下男儿泪,害我不禁有些动容,结果才过一周就原形毕露了。

他的泪水是有多廉价啊?把我先前的感动通通还来。

「唉~……懒得跟你说。」

「会、会长,难道您要开、开除我吗……!?拜、拜托您大发慈悲!至少…至少别开除我就好!!」

男子以近乎磕头谢罪的态势低头求饶。

「老婆孩子都在宿舍里等你回去吧?」

「是、是的……他们应该都在等我才对。」

「你这样整晚没回家,我看老婆都要发飙了吧。」

本以为老公终于有工作,结果隔周就跑去喝酒喝到彻夜未归,老实说不动怒反而才奇怪。

好歹也忍个三周再这么做嘛,真怀疑这家伙的脑袋里是装了啥。

「很可能喔……」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现在才知道要反省……

「当男人彻夜未归时就该带个礼物回去,然后磕头谢罪哄老婆开心。」

我把刚才买来的肉派塞给男子。

「来,你带着这个东西快回家吧。」

「……咦?」

「带着这东西回去和家人一起吃。」

轻浮男听我说完后,用他那颤抖的双手收下肉派。

「啊、啊、啊……啊~……唔、啊。」

这家伙莫名开始热泪盈眶。

「谢、谢谢……唔!真是非常感谢您,会长。」

「听懂了就赶快回去。」

我赶狗似地摆了摆手后,轻浮男便转身快步离去。

「看到了吗?我成功让一家人免于爆发家庭危机。」

我得意洋洋地说着。

「原来方才那名男子是你的员工呀。」

「没错,吓到你了吗?」

「嗯,是啊……」

「我聘雇的员工全是这附近的居民。」

理由是薪资比较便宜,透过面试也能找来有上进心的人,而这种人都比较听话。

尽管偶尔会挑到这种难以看穿本性的轻浮男,但大多人都会认真工作。

「这样啊……与只会出张嘴的我确实是大相迳庭。」

……凯萝突然说出这种自嘲的言论。原本还想说这样的惊喜能给她打打气,结果反而害她更失落了。

「喂喂,你是在沮丧什么啊?」

「明明一事无成的人是我,我却高高在上地指责你……这样的我实在太丢人了。」

我个人认为没那么严重啦……而且不管你如何努力耍废,也不太可能比人间失格的男主角更糟才对。

「你不必放在心上啦,这种事等你毕业之后再努力就好啦。」

「或许吧,不过我没有认清自身斤两就大放厥词也是事实,抱歉……」

搞啥啊,这样会害我不好意思耶。你又不是什么个性坦率的人,无须老实向我道歉啦。

「你、你看,前面是我的水车小屋,相信你到了那里就会开心的。」

我嘴上是这么说,但心中一点自信也没有。仔细想想,那里有什么能逗人开心的要素啊?

大不了就是能在干净的河边玩水而已。

不然就是穿过市区前往郊外,找个空旷的地方眺望风景,有时是多少能让人散散心啦。嗯~……

交谈次数明显减少的我们走了一段距离,终于抵达水车小屋。

基于初期状态而称为水车小屋的这栋建筑物,如今已进行过扩建。刚创业时本来只有一栋水车小屋,但我的工厂早就不在这里,而是在附近又建了三栋木造平房来从事生产。

水车小屋现在是负责打水给另外三栋工厂使用,已成为供水专用设施,内部只剩下后来增设的多条水道,以及存放货物的空间而已。

「喂,那不是水车吗?」

「所以我才叫它水车小屋啊。」

水车在这天也依旧不停转动,是座非常勤奋的水车。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凯萝居然是第一次看见水车,这真是令我意外。毕竟西雅尔达王国水源丰沛,走在路上都能看到不少水车小屋。

这表示她几乎不曾离开过王都。

「嗨,悠里,你来啦。」

「嗯。」

卡夫从工厂内走出来。

「嗯……?这位小姐是?」

卡夫见到凯萝后向我发问。

「我叫做凯……」

「这位是凯琉丽娜。」

这丫头在想啥啊,居然打算老实说出自己的本名。

「……我叫做凯琉丽娜,请多指教。」

凯萝随即心领神会地配合我。

「难不成你又要带女人进公司?」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吗?明明从头到尾就只介绍过一个女生……

「不,她是来参观的。」

「这样啊……不过碧蕾十分优秀,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

「话说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何事?」

「你把耳朵靠过来。」

「嗯。」

等卡夫把脸凑过来后,我在他的耳边说:

「你知道妙罗是女生吗?」

「……我说你啊~」

卡夫随即退开,露出有些傻眼的表情。

卡夫:「这怎么可能啦,妙罗他明明就是男生。」

我:「你果然也这么认为,其实我是直到最近才发现她是女生。」

卡夫:「喂喂,你是想耍我吧?怎、怎么可能有──」

「你们未免也太有眼无珠了吧?究竟要怎样才有办法把妙罗误认为男孩子?她怎么看都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唉……这真的是太扯了。

「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相信吗……?」

凯萝露出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我并没有不相信,而是你曾说只有我一个人没发现啊……」

为啥会发生这种事……我已经受够自己这双眼睛了,拜托谁来跟我交换一下。

「其实妙罗有刻意避免让你发现,所以你没看出来也是无可厚非,别气馁。」

「即便妙罗存心想瞒着我,问题是我跟她相处五年都察觉不出来就太扯了。我果然是个有缺陷的呆瓜。」

(插图014)

我才是丢人丢到家。

竟然连自己最要好的挚友是男是女都分辨不了。

「……呃,那个,总之你别难过。」

「…………说的也是。」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悠里,负责油品加工的人似乎碰上瓶颈,怎么样都没法搞定,你有空就过去看一下。」

啊~想想我就是担心此事才过来这里,另一个目的是想确认卡夫有没有看出妙罗的性别……

「油品加工?那是什么?」

发问的凯萝兴奋地双眼发亮。

我处理完公司事务之后,想说是时候该回宿舍了。感觉沿着原路折返会让凯萝觉得没趣,于是我决定从北侧的道路绕回去。

途中──

「看你的员工们都很有精神在工作,真是个很棒的职场呢。」

凯萝似乎对霍乌公司的工作环境相当满意,一路上是不停开口赞扬。

看来安排的职场参观行程有给她带来不少乐趣。

「既然是一种产业的话,只要不断壮大下去,这个国家肯定会更加富裕。」

「是啊。」

如果像我这间公司能有更多家创业,国家自然会变丰饶,但这是不可能成真的。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取出亚米安家制作的怀表确认时间。都怪凯萝一大早就把我从床上挖起来赶着出门,现在就只是刚过正午,我在这之后并没有任何行程,时间完全空出来了。

「难得出来一趟,就顺道去逛逛大市集如何?」

如果今日的出游早已被从前那名护卫识破的话,相信她就跟当时一样正在暗中监视我们。虽说凯萝自认为此次的行程并未被任何人发现,我却觉得整件事早已穿帮,倒不如趁现在去透透气。

「大市集?尽管都只是搭乘马车经过,不过我对王城大道上的商家是相当熟悉。」

「大市集是一般民众常利用的市集,与王城大道上的商家可是截然不同喔。」

所谓的王城大道,就是以王城为中心通往南北两侧的街道,整条路上的店铺取向都以王城通勤之人为主,以餐饮店为首皆给人一种专为上流人士打造的感觉,唯独此区的物价比他处高出五成。说起这里的纸张店,绝大多数都尚未贩售价格低廉的霍乌纸。

「可以吗?那就麻烦你带路啰。」

「知道了。因为走路过去会有点久,就搭公共马车过去吧。」

尽管这类大型马车并没有设置时刻表与站牌,却会全天候往来于王都的主要干道上负责载客。话说从西区乘车前往东侧的大市集,票价会相对偏高,不过这对我和凯萝的钱包来说是无关痛痒。

「这也是我第一次搭乘公共马车。」

「我想也是。那就去那边买点东西坐在路边吃,如果马车一来可以直接搭乘。」

就算可以趁现在走路缩短一些距离,但相较于从头到尾都搭乘马车的时间也不会差太多,倒不如先休息一下会更好。恰巧附近有间与上午购买肉派相类似的摊贩,而且旁边还设有一张长椅。

「咦,直接在路边吃吗?」

「这地方和礼仪二字完全扯不上边,无所谓啦。」

介意他人目光的凯萝就这么略显羞涩地边吃边左顾右盼,片刻后只见一辆公共马车驶来,我便举起手请对方停车。



「嗯~像这样尽情逛街还真是开心呢!」

凯萝兴高采烈地显得相当满意。她逛遍各个店铺,尽管什么都没买,却还是感到心满意足。

依照我的观察,凯萝似乎从没来过这类一般店铺购物的经验。毕竟她没有乱花钱的坏习惯,而且平时使用的东西全是最高档次,也就不太会找到想买的东西。算了,反正这趟逛街有让她开心就好。

「你高兴就好。」

由于我为了添购物品和做生意走访过这里几十次,因此并没有什么新发现,不过想想这算是我首次与员工以外的人来这里玩。应该是自从我小时候随着路克来这里观光之后就不曾有过。

「怎么?难道你觉得无聊吗?」

「就像现在让你去王城岛上探险,应该也会感到无趣吧。毕竟我来过这里太多次,每间店铺对我而言都没什么新鲜货。」

事实上是这里没什么我感兴趣的店铺。像我是喜欢欣赏武装,不过说到武装,工匠街那边就比这里的店铺有更多花样。

这附近开设各种批发店,有许多价格亲民的服饰店和杂货店。而凯萝尤其对茶叶专卖店特别感兴趣,无奈我对此是兴趣缺缺。但我只是负责带路,也就没必要顾虑自己的感受。

「是吗?既然如此,那边的摊贩怎样呢?」

凯萝指着工商议会所的墙壁。这间工商议会所是以面朝街道的格局立于一旁,入口处则是一座小公园。

大市集街道上是各种店铺林立,因为店门口都是朝向街道,所以这种大门立于一旁的建筑物就相对罕见。而墙边则有许多摊商或各种人士以路边摊的形式做生意,或是将各种商品陈列于席子上。

我对这种经商模式有些好奇,于是向卡夫打听过,似乎是只要没有赚太多,而且只经营个一至两天就收摊的话,对于租地费斤斤计较的魔女家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原因是这些人很快就会离开,拿这种营收没多少的对象开刀也不太有赚头。

「那类商家应该汰换得很快吧?感觉有许多从未见过的摊贩。」

「嗯,至少比这里的店铺吸引我,或许能从中发现好东西。」

话虽如此,我对鉴识物品并没有特别在行。尽管对于衣物与陶器的好坏是还能看出来,不过对于画作是出自哪位画家之手或古董的价值等等,我就一窍不通了。说起这类东西,反倒是凯萝还比较内行也说不定。

「那就过去看看吧。」

凯萝似乎觉得参观这类摊贩也有其乐趣,于是兴奋地朝着墙壁方向走去,我便跟在后头追了上去。

我们边走边参观,虽说没看见有人夸张到拿个破碗来贩售,却还是没发现任何吸引人的商品。和我之前来的情况一样,绝大多数都是些破铜烂铁或贗品。尽管有状似出身乡下的猎人特地来首都行商,以便宜的价格兜售自制毛皮,只是我对这种东西不太有兴趣。

假如商品是一整辆推车的白色轻柔碎丝线,我肯定会眼睛为之一亮吧。

「嗯……这是什么?」

「这是用来敲碎螃蟹的木槌,有了这个就能轻松吃螃蟹啰。」

「喔~……这样啊。」

至于凯萝是充满兴致地站在商品全是些破铜烂铁的摊贩前跟老板交谈,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没打算购买。看来山脊地区的居民在吃螃蟹时,一般都是用槌子啊。我个人是从没用过,毕竟在王都里是以专用的钳子来剥蟹壳。

想想这吃法与餐桌礼仪是背道而驰,因此凯萝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接触到那玩意儿。基于此因,她显得兴致缺缺。

「凯琉丽娜,我们走吧。」

凯萝似乎没能在第一时间摆脱老板聒噪的推销,于是我上前帮她解围。

「啊、嗯,我先告辞了。」

凯萝对老板打了声招呼后转身离去。

「果然都是些破烂东西,没看到什么想要的。」

「不过这里有很多贩售中古物品的商家。」

说好听点是中古物品,但确实也有摊贩在卖旧衣物。

「感觉价格都很低廉,这样就算卖出去真有办法糊口吗?」

「这也我不太清楚……大概那些人是认为卖掉至少比丢掉能多挣点钱吧。而且存放在家里也不会增值。」

倘若这些人能找到工作,我相信就算是时薪制也远比在这边摆摊赚得更多,偏偏工作机会是少得可怜。

「嗯~……你这么说也没错啦。」

「──嗯?」

在我们交谈之际,我发现一间挺有意思的摊贩。

「那间店在卖枪头,稍微去看看吧。」

「武装吗?这样的心态确实值得赞许。」

我是不懂这有哪里值得赞许,当我们走进一看,发现席子上放有来自断枪的枪头,却又不是专门贩售武装的摊贩。除了枪头以外,还有各式各样的旅行器具。这与其说是摆摊,不如说是变卖自己的家当。

毕竟机会难得,就看看对方卖的长枪吧。如果商品恰巧是哪来的历史名枪,感觉也挺浪漫的。

「这根长枪是商品吗?方便让我检视一下吗?」

「嗯,反正我也没钱送修。」

老板曾是基鲁希那的军人吗?我拿起席子上的长枪,能看见枪柄已经断掉。且断面相当粗糙,感觉枪柄是先遭利刃砍劈,之后再受力折断。

因为枪柄都是木制,所以用枪柄格挡刀刃的斩击实属大忌,但在战斗期间总有可能出现不得不出此下策的无奈情况。

像这样挡住剑或长枪,若是运气好没被砍断,就会在枪柄处留下伤痕。这么一来自然是变得容易折断,恐怕是后来又继续拼斗才断掉吧。

「看起来用了很久……嗯~抱歉,感觉很难重新利用。」

我观察完枪头受损的情况后,失去兴致地把枪放下。

「这样啊。」

男子略显遗憾地回答。

这把长枪本身是很不错,可能是历经征战导致枪头受损又重新磨利过,因此枪锋至枪面之间相距很近。就算枪锋上仍留有锋利的钢铁部分,在机能方面是没什么问题,偏偏这也等于是缩短长枪的寿命,自然会让人不甚满意。曾听说过与身穿坚固铠甲的敌人交手时,无论如何都会出现这种情况。

很可惜这不能算是具有吸引力的商品。

「……嗯?」

我在观察其他商品时,注意到一个奇妙的东西。

「那是戒指吗?」

「嗯。」

「我能拿来看看吗?」

「拿去。」

男子将放在自己脚边的戒指拿起来递给我。

「怎么?这上头有颗蓝色宝石耶。」

凯萝注视着我手上的戒指。

「嗯。」

在这枚肮脏发黑的戒指上,镶有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石,而且这宝石挺大颗的。

蓝色宝石在这个国家里不太受欢迎。尽管有类似用白色和蓝色颜料交混形成的不透明宝石,以及颜色淡到接近水蓝色的透明宝石,偏偏无论哪种都得不到香人的青睐,因此在市场上都没什么行情。

反观这颗宝石的颜色深邃又有透明感,如蓝宝石般非常漂亮。指环部分应该是银制的,银放久了都会硫化,就会像这样产生一层黑膜,不过有方法能轻松取回原有的光泽。

「你这枚戒指是哪来的?」

「好像是来自某个格拉人侵略者。有人在战场上捡到它,之后我用赌博赢来的。」

原来如此,是产自南方啊……根据伊莎老师的描述,信奉耶耶稣稣教的各国是有在进行全球贸易,或许这真是蓝宝石也说不定。

「嗯~……这多少钱?」

「你要出多少?」

男子像是想打量我的身家。

我打开钱包看了看里头,应该装着十枚金币。

「五枚银币如何?」

因为这是银制戒指,就算宝石没多少钱,银制品仍有其价值。话虽如此,指环使用的银量差不多等同于一枚银币,我开价五枚已算是很多了。如果男子拿去当铺变卖,理当比这个价钱更低。

「哼……太少了。」

「六枚呢?」

「不够。」

「嗯~……那就算了,谢啦。」

我绑起钱包的绳子,将戒指还给男子。

「走吧,本想说这枚戒指很适合你,不过价钱太贵了。」

「哇,你怎么了?」

我牵起凯萝的手转身离去。

◇ ◇ ◇

「怎么?你不是想买那枚戒指吗?」

我们远离摊贩一段距离后,凯萝开口询问。

「谁叫那男人太贪财了。」

「咦……?这不是很正常吗?要不然他也不会拿来卖呀。」

我并非这个意思。

「我是说他非常缺钱。他自己肯定也分不清戒指的价值,所以才要我开价。」

「啊~原来如此……但你为何这么快就放弃了?假如钱不够的话,毕竟我承蒙你的照顾,是可以借你钱喔。」

我想也是,就因为我料到凯萝会这么说,才赶紧把她带离现场。

「碰上这种价格不明的情况就会特别麻烦,原因是穷人对于吃亏这方面特别敏感。你可以当着他面前说这句话看看,他到时肯定会狮子大开口,让情况变得非常棘手。」

由我方先出价是很容易被哄抬价钱,反之想杀价就非常困难。

这次是双方达成妥协才有办法制定价格,明明我已开出远比市价高的金额,若是对方不同意的话终究无法成交。

「本来是一个只值三枚银币的戒指,再那样下去天晓得要拿出多少枚金币才能够成交,因此关键在于先让对方冷静下来。」

「咦,意思是你在这场谈判里先假装放弃吗?」

「没错,只要等上一段时间……相信那男人就会开始怀疑刚刚的交易是自己赚到了。」

「喔~……这样呀。原来如此,这就是心理层面的谈判技巧吧。」

「真亏你知道这种复杂的词汇耶。」

在我所认识的人之中,最不擅长耍心机谈判的人就属凯萝。

「所以……你不是真的想买给我啰……」

凯萝没有理会我的吐槽,不知为何她稍稍低下头,说出这句怪怪的话。

「怎么?你喜欢那枚戒指吗?」

「才没有。」

凯萝气呼呼地把脸撇向一旁。她是哪来的小鬼头啊。

算了,她的确是个小鬼头。

我们四处闲晃一阵子──

「嗯?那是什么店?」

兴许是凯萝瞥见一间令她好奇的店铺,就这么冷不防地发问。我随之望去,发现那的确是一间外观容易吸引凯萝注意的建筑物。

「啊~那是赌场。」

这里的赌场是采取牌照制,由魔女家统一管理。虽然私下聚赌是没有牌照也不会被检举,大多都是三五个人窝在酒吧的角落开赌,不过好赌成性的人就会造访这类正式赌场。

「赌场?所以是让人聚在这边赌博吗?」

「你想进去看看吗?以某种层面来说,或许算是个不错的社会历练。」

我坚信凯萝是不会答应才故意这么说。毕竟我从没见过她跟人赌博,感觉她对此处的排斥程度是仅次于风月场所吧。

「好啊,我刚好想见识看看。」

「啥!?」

由于从凯萝口中冒出这个破天荒的答案,吓得我惊呼出声。

「──怎么?反正赌博又没违法,宿舍里也有不少人会赌博呀。」

凯萝一脸困惑地瞪着我。宿舍里有明文规定,赌博金额只准在十卢卡以下,因此只算是在胜负之中增添些许乐趣的儿戏罢了。

「我建议你还是别进去比较好。」

明明凯萝对风月场所相当排斥,为何在赌博方面就没有相同的看法?看来这丫头完全不觉得赌博是一种伤风败俗的行为,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把赌博当成一种正大光明的合法事业……

或许是宿舍规定赌金只准在十卢卡以下,学生之间未曾因为赌博而发生纠纷。再加上这届的学生之中,刚好都没有笨蛋被这种地方弄得倾家荡产。

确实对于赌博的见解是个人自由,问题是我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凯萝的个性十分不适合来赌博。

「不,我想去,毕竟今天就是来见识一下自己没看过的世界,而且你也会陪我一起去吧?」

凯萝露出挑衅的眼神望着我。

嗯~……以人生历练来说,前往赌场会有什么益处呢?我个人认为就算这辈子都不懂赌博为何物也无所谓,可是当这丫头未来要制定与赌博相关的法律时,这段经验刚好派上用场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

「既然你想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只能用手头的钱赌博。」

「那还用说。尽管应该是我没玩过的赌法,但我起码知道赌博是全凭运气。」

「嗯~~~~……这么说也对。」

我反倒比较担心凯萝因为新手的好运气赢太多钱,到时一个不小心从此好赌成性的话就太吓人了。

进入赌场后,我发现整体装潢算是相当时髦,不过此处位于大市集这种平民常来的地点,因此随处可见打扮邋遢的赌客。

入口处的店员直盯着我们瞧,当然我们身上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其实我倒是希望他把我们赶出去,偏偏眼下的情况是已成定局。

「嗯~~……」

凯萝嘟着嘴缓缓游走于开赌的各赌桌之间。

她每到一处都会停下脚步观看片刻,接着又走向其他桌,就这么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难不成都是些你从没接触过的玩法吗?」

「……其实真被你说对了。你都知道怎么玩吗?」

「算不上是全部都懂。啊~你可以试试看那个,那个的规则很简单,就算是笨蛋也能马上学会。」

「笨蛋……?」

凯萝因为笨蛋二字瞪了我一眼。呃,谁叫她以现在进行式在做蠢事。

「我只想表达那真的很简单。毕竟若是花上一个月才能够勉强记住规则的赌博,你现在根本没法玩吧。」

「是这么说没错啦……话说那牌子上写着14,难道就是这种赌博的名称吗?」

「嗯,没错。」

我向凯萝简单介绍一下游戏规则。

『14』是使用数字1~7各三张的卡牌,共计二十一张牌的赌博。玩法是庄家会先在场上覆盖一张牌。

其他规则就跟二十一点一样,庄家会给每位玩家各发一张牌摊开在桌上,之后由玩家自行决定是否要牌,设法让点数总和尽可能接近14。假使超过14就是爆牌,等于是无条件落败。

此游戏的主要特色,就是起初盖在场上的那张牌将于最后揭晓,所有玩家都要加上那张牌的数字,所以若是手中牌组的总和已达到14,最终就肯定会爆牌。

另外如果玩家一开始是拿到7,就这么直接选择停牌之后,盖于场上的牌恰巧也是7,两张加起来刚好达到14的话,就可以赢得三倍赌金。不过这间赌场的规则是降成两倍,取而代之是庄家在相同情况下,玩家不必赔偿两倍的赌金。

换言之,倘若凯萝把身上的钱通通拿去下注,也不会面临必须支付超出手头现金的情况。

由于这游戏不需要多少初始资金且规则简单,因此在骑士院宿舍内是仅次于赌博斗棋的一种赌博方式。

──我对凯萝说明完后,毕竟这丫头的脑袋也不差,所以她很快就搞懂规则了。

「盖牌的期望值大约是4,表示自己的牌组最好凑到7至10。」

「既然平均是4,不觉得凑到9、10、11会更好吗?」

「若是不会爆牌,以15压过12是不错,偏偏超过14就会无条件落败,所以总和稍微小一点会比较好。」

事实上透过算牌来推测期望值才是正确答案,不过每一局都会重新洗牌,过于复杂的计算则是不提也罢。

「啊~原来如此,这确实很有道理,我明白了。」

「好──那就出发啰。」

我走向负责『14』赌桌的荷官。

「这里有开桌吗?」

眼下就由我负责开口吧。

此赌桌最多容纳三名玩家,目前座位上是空无一人。

这游戏是一名荷官能同时与多名赌客对赌。事实上这原本就是多人同乐的一种游戏,能让玩家们享受最终揭晓盖牌时的紧张感,或是导致场上一片哀嚎的乐趣。虽说两人也能玩,但普遍上还是多人一起同乐。一般都是使用一副二十一张的牌组,可是当玩家多达四至五名时将导致卡牌数量不堪负荷,此时就会使用两副牌让牌数加倍。

「有的,请问是两位一起上桌吗?」

「不,只有旁边这位。话说直到其他客人加入之前,可以让我多占用一张座位吗?毕竟她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游戏,我想边玩边教她规则。」

「当然没问题,请坐。」

身穿制服的荷官以手势邀请我们就座。

「打扰了。」

凯萝直接坐在荷官的正对面,也就是中间的椅子上,而且彷佛下定决心准备应考似地挺直腰杆。

呃……就随她去吧。

不过凯萝无论经过多久都没有下一个动作,感觉像是正在等荷官发牌。

「喂。」

「……怎么了?为何还没开始?」

「都说这里是赌场了,难道还要荷官帮你决定下注的金额吗?」

「啊!」

凯萝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忙取出自己的钱包。

唉~~这个小妮子竟然把自己沉甸甸的钱包直接放在桌上。

「那么,请多指教。」

凯萝将一枚金币摆在桌面。尽管感觉挺招摇的,无奈这里没有使用筹码的习惯,再加上方才参观时也看到其他人这么做,所以无须大惊小怪。

话说直接下注一枚金币啊。我瞄向荷官,发现他的一号表情有些松动,能从那张待客用的笑容里隐约窥视到如同野狼盯上猎物般的神情。

一枚金币等于一千卢卡,能兑换成十枚银币。一千卢卡换算成日币约莫十万元,根本不是前来赌场的小丫头第一次小试身手时能随手下注的金额。总觉得凯萝已紧张到无暇顾虑这些,这就有点不太妙了。

「──那么,赌局正式开始。」

荷官洗好牌后,将一张牌覆盖在桌面上。

接着将一张正面朝上的牌发给凯萝。

由于工作关系,我有调查过卡牌的制作方式,该卡牌是以两张厚羊皮纸涂上大量强效黏胶后,再经由高压黏制而成。虽然弹性不如塑胶卡牌,却能在发牌时避免空气阻力导致卡牌不慎翻过来。

卡牌正面写着数字,背面则涂上一层厚厚的白色颜料。尽管也有类似扑克牌那样画上图案的卡牌,但在这种正式赌博中使用的专业卡牌皆以单色为主。理由是这里没有能完全避免涂料不均匀或产生色差,以及让图案角度维持一致的印刷技术。一旦背面的图案有所差异,任何人都可以借此看出盖牌的数字。这副牌的背面是涂上白色,感觉很可能是使用铅白,老实说我是不太想摸。

「7啊。」

凯萝拿到的牌是7,荷官则是4。

「嗯~……我是不是应该再抽一张牌?」

「先这样就好。」

我并没有那么热衷于这款游戏,不过一般拿到7就会直接分胜负。

以机率来说,用7这个数字直接分胜负也是不错的选择,再加上盖牌若是7又能赢三倍钱……凑到两张7就是堪称王牌的「双七」,可说是利远大于弊。即使此处只能赢两倍钱,这依旧是最佳判断。总之别拿牌是压倒性有利。

「那我就维持现状。」

「我要拿牌。」

荷官宣布后,便为自己发一张牌。数字是6。如此一来,荷官的台面上的总和是10。

「那就来分胜负──开牌。」

荷官掀开盖牌,该牌的数字是6。

「恭喜。」

「我赢了吗?」

凯萝一脸困惑地望着我。

「嗯,恭喜啊。」

凯萝是7跟6,尽管没能拿到双七,但还是赢过总和16已经爆牌的荷官。

荷官打开桌子的抽屉,从存钱箱里取出金币放在凯萝的面前。仅仅几十秒就赚了平民在王都内工作一个月的薪水,而这正是赌博的可怕之处。

「嗯~……原来如此,挺有意思的嘛。」

「所以你满意了吗?那就回去啰。」

「我想再玩一下,可以吗?」

凯罗似乎还想继续玩。这个不服输的小妞因为斗棋棋艺太差是输多赢少,所以才渴望在这类游戏里品尝胜利的滋味也说不定。

「……是可以啦。」

让她吃点苦头也不失为是个乐趣。

「又输了……」

不出所料,凯萝被对方当成肥羊痛宰输得一败涂地。

总计是六胜十败,这丫头还真是废到掉渣。由于她被赌场痛宰,情绪也随着胜负直接表现在脸上,因此吸引不少人围观。

「我已经没钱了……没办法啦,只能回去了。」

凯萝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我。毕竟她省吃俭用存下来的私房钱,不到一个小时就全泡汤了。

凯萝拥有的三枚金币加上十一枚银币,简单换算总计是四十一万日圆的钱就这么输个精光。我是不清楚王城有着怎样的金钱观,但我相信这绝非节约一至两个月就能存到的数字。

凯萝死心似地从座位起身。

「我可以赌一局吗?」

我更换座位,坐于凯萝之前所在的椅子上。

「咦,我建议你还是别赌比较好。」

居然还用我之前说过的话来劝我咧。

因为吃了亏,凯萝似乎顺利恢复平常心。我个人认为她得到的收获比失去的金钱更多,可是就这么打道回府又令人于心不忍。

「没问题吧?」

我向荷官提问。

「当然没问题。」

「不过得由这丫头来发牌,你不介意吧?」

「……什么?」

荷官忍不住皱眉。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本赌场内无法允许这类行为。」

「──就算这样也不同意?」

我从钱包中掏出五枚金币放在桌上。

「这位小哥很有胆识嘛。」围观的赌客们开始起哄。他们恐怕是以为身为男朋友的我想替自家女人出头吧。

五枚金币可是一笔不菲的数目。在这种庶民赌场里,应当鲜少有人一次下注这么大的金额。

「……原来如此。」

「你愿意接受吗?」

我直视荷官再问一次。

「好的,既然如此,是可以通融一次。」

荷官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然后将一整副牌递过来。

是一副还很新的纯白色卡牌。

这类牌用久之后总会受损,有人就会透过污损或摺痕记住卡牌上的数字。朋友之间拿这种牌来玩是无所谓,但赌场就不能这么做,因此都会定期更换一副新牌。

一副牌只有仅仅二十一张就是基于此因,纯粹是卡牌造价昂贵,张数太多将导致替换的成本过高。

「凯琉丽娜,你来帮忙洗牌。」

「啊、嗯……好吧。可是我洗牌的技巧不太好喔。」

凯萝拿起桌上的牌,笨拙地分成两叠改变顺序。

「那就开始啰,可以吧?」

「嗯,请便。」

「凯琉丽娜。」

我呼唤凯啰,将一张当成商品样本随身携带的霍乌纸拿出来递给她,并在她的耳边下达指示。

「我明白了。」

凯萝在桌上覆盖一张牌之后,又在牌上多加一张轻薄的霍乌纸。

「──两位客人,你们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这在本赌场内属于违规行为。」

「这有什么问题吗?那就麻烦你说明一下是哪里不妥吧?」

「那个──」

店员被堵得百口莫辩。在盖牌上多加一张纸,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果然这里耍老千的方式就是把盖牌换掉。

当凯萝在赌博时,自从赢下开局那场之后,每次都只有下注几枚银币时才会获胜,让我合理怀疑对方诈赌。

事实上在此之前就已有许多端倪。

14是个非常单纯的游戏,不同于斗棋那种复杂的桌游,很难靠技巧来提高胜率。若是玩家在某程度上懂得运用策略,面对荷官时的胜率是将近五成。

一旦加上算牌等技巧,荷官在胜算上就未必比玩家更有优势。

不过获得双七是唯独玩家才能够赢两倍钱的这条规则,就明显很有问题了。

尽管出现双七的情况乍看之下是很罕见,但实际玩过以后就会发现其实比想像中容易发生。明明胜率都已趋近五成,如今又加上这条赌客单方面受惠的规则,荷官将相当不利。

我起先怀疑是卡牌上有记号,荷官借此来记牌,不过涂上铅白的背面当真是纯白色,就连一丝指纹的污垢都没有。恐怕是为了避免赌客起疑,至少都会使用洁白无瑕的卡牌。

于是我怀疑荷官能像魔术师那样自由变换自己想要的数字,但在对方答应由凯萝发牌后,这层疑虑也随之消失。

如此一来,我唯一能想到的手法就是调换盖牌。

虽说以下是我个人的猜测,这桌之所以没有赌客,大概是赌场耍老千赢过头,导致赌客之间已经流出这桌根本无法赢钱的传闻。再加上荷官还从凯萝那里骗走一大笔钱,老实说就真的太露骨了。

「如果你说这么做是违反规则,赌博无法继续的话,那我愿意服从,你大可把纸翻开。」

尽管观众有点少,不过我身后仍站着四人左右。其实我早就知道即使荷官想强调公平性,他也无法当着众人的面前把纸拿掉。

「你想想看,这点小动作并非对我特别有利,而你活到现在好歹也有身为一名赌徒的尊严,难道你没胆在不动手脚的情况下跟我这种小鬼一较高下吗?」

相信这名荷官会接受挑战。

原因是输给我也并非损失惨重。虽然不仅会赔掉从凯萝那里骗来的钱,还得再多支付九枚银币,却算不上是多么严重的损失。

从得失报酬率来看,避战反而会损失更多。我就是基于上述考量,才将下注金额控制在五枚金币。

「──我明白了,就这么办吧,但只要我方发现有任何诈赌的行为──」

荷官果然接受挑战了。

「没问题,可以直接算我输。真要说来是我根本没经手,即使想诈赌也办不到。」

「另外关于双七的惩罚,这局也适用于客人您身上。」

喔,跟我来这套。

大概是看我拿这么多钱出来,就认定我钱包里没有多余的资金,于是提出这种必须承受背债风险的提议来威胁我。

套一句老话,有钱真好。

「无妨,所以你的条件都开完了吗?那就开始吧。」

「喂,悠里,难不成这男人刚才有诈赌?」

凯萝语带怒意地问着。话说这丫头竟把诈赌二字讲出来,整件事就等于没戏唱了。明明这种时候就该保持沉默啊。

「你安静,别在他人认真的对决中插嘴。」

「可是……他们当真诈赌的话,我岂能善罢甘休。」

即便动怒是理所当然,不过这种时候是被骗活该。

按照凯萝的性格,她绝对无法纵容有人诈赌。搞不好她还会类似水户黄门那样表明身分,对这间店祭出惩罚。可是这帮家伙也只会假装反省,然后把刚刚赢走的钱归还罢了。我认为这样的结局不太对,而且凯萝也学不到教训。

「你啊──难道打算妨碍我的比赛吗?现在是我与人一较高下,轮不到你来插话。」

「……好吧,但你一定要赢,别输给这种诈赌的家伙。」

总觉得凯萝莫名热血沸腾。老实说我之所以会上场,单纯是因为被我拱上桌的凯萝都输到光屁股,反观我则是毫无损失,身为一名男性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看着对方如此露骨地引诱凯萝下注并骗光她的钱,我是感到有点不爽。

「……明白了,总之你快发牌。」

「嗯。」

凯萝发给我的牌是3。

接着她就停下动作。她在干嘛?

「你怎么了?也发张牌给对方啊。」

「唔,嗯。」

凯萝发给荷官的牌是7。

7啊,假如桌上的盖牌也是7,我就得赔两倍的钱给对方。

我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有办法耍老千,只能说是碰巧罢了。

「再一张。」

「我不需要,这样就好。」

双方都已做出宣言,凯萝将一张牌放在我的面前。

是1,这下总和是4。

「再来一张。」

拿到7这个数字的优势,就在于它是个即使盖牌出现7也不会爆牌的极限数字。换言之,我方总和在7以下就喊停牌是必输无疑,因此无论如何都得凑出比7大的数字。

凯萝继续发给我的牌是一张2,总和是6。

「再一张。」

「──啊。」

凯萝翻开下一张牌时发出惊呼,这反应只给我一股不祥的预感。

「快把牌放下,事到如今也无法反悔了。」

「唔、嗯……」

凯萝放下的那张牌是──7。

「真是的……你这丫头的手气倒是很不得了喔。」

我方的总和是13,完全给人一种有苦难言的感觉。

倘若盖在桌上的牌也是7,加上我最后拿到的这张7,等于是这副牌里所有的7都被抽出来了。以机率而言是相当罕见,因此盖着的牌也许不是7。眼下多少能安慰自己的说法,大概就只剩下这个了。

「请别沮丧,这位客人……毕竟胜负尚未揭晓。」

话虽如此,荷官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甚至还嘴角上扬。

「停牌。凯琉丽娜,把盖牌翻开吧。」

「抱歉……都怪我不好……」

「你在胡说什么。所谓的赌博是不论成败都得自行承担,不许你说这种有损我颜面的蠢话。」

总之,这对凯萝而言仍是个很好的经验。倘若掀开的牌是7,相较于她能在这件事里学到的教训,损失区区十枚至二十枚金币也无伤大雅。对她这种身分崇高的人来说,无论未来如何,这个失败都是一段很宝贵的体验。

凯萝拿走盖在牌上的霍乌纸,然后掀开盖住的牌。

「咦──」

只见凯萝像是当场傻住般发出惊呼。因为盖在桌上的那张牌是──1。

居然是1。

「好耶!」

凯萝发出普通少女会有的欢呼。

「唔喔!」「你真有一套啊,小哥。」

观众们也都相当错愕。

毕竟机率是七分之一,老实说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在这种时候出现确实是让人始料未及。

嗯~……明明我都做好觉悟死心放弃了,这样反而害我心情难以调适,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我认输了,客人真是幸运呢。」

「那么……钱我就收下了。」

我并不想跟诈赌的家伙继续交流下去。既然已经赢了钱,赶紧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说的也是,赢家就该获得奖励,恭喜悠里大人。」

荷官从存钱箱里取出五枚金币放在桌上。

被人记下我的名字了。显然是凯萝方才说溜嘴时,对方没有漏听。不过被这种小人物记住名字,基本上是无所谓啦。

「拿去,可别再乱花啰。」

我从钱包取出一枚银币和四枚金币放在凯萝的手中。这么一来,凯萝输掉的钱等于是全数取回了。

「──可以吗?这些算是你的钱吧。」

「我又不是想要钱才跟人赌博,而且我大可靠工作挣钱。来,我们快走吧。」

「嗯。」

凯萝乖巧地点头回应,见她迅速把钱收入钱包之后,我便牵着她离开赌场。

◇ ◇ ◇

离开赌场后,我发现天色还算亮。虽然肚子饿了,不过眼下还是别在外面用餐,赶紧办完正事回学校算了。就算从这里到骑士院属于治安良好的区域,可是我们钱已露白,最好避免天黑后仍在此逗留。

「所谓的赌博还真可怕,我再也不想扯上关系了。」

我们走了一段距离后,凯萝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听她的语气似乎感触很深。反正这丫头不出我所料相当不擅长赌博,所以她这辈子最好都别再跟人赌博了。

「我也这么认为,赌博这种事果然一点都不有趣。」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挺擅长赌博的。」

「因为就算赢了,除了证明自己运气很好以外也不能怎样。反而是在武术比赛中赢过多拉,或是在斗棋里战胜妙罗还比较令我开心。」

比方说这次赌博最终出现1,被人称赞好厉害,也只给我一种「所以呢?」的感觉。毕竟又不是我真的很有一套,这就跟听人说自己「运气真好」毫无分别。

我还是比较喜欢凭实力与人竞争的游戏。即便往后可能还会像今日这样陪人赌博,但我认为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主动抽空去赌博吧。

「难得瞧你有这么健全的心态呢。」

「像我这么健全的学生本来就很难得。」

事实上不只是凯萝这么说我,我曾从许多人口中听见这样的评语,明明我不喝酒、不赌博又不去风月场所,为何大家总认定我生活得很不健全,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也不想想其他学生是上述那些事几乎全做过了。

「那么,我们现在要上哪去吗?还是打道回府了?」

「难道你忘了吗?不是说过要买那枚戒指?」

目的地就是位于墙边的那个摊贩。从远处观察应该还没收摊,相信东西尚未卖掉才对。

「记得配合我啊,凯琉丽娜。」

「嗯,明白了。」

我们来到那位武人的摊贩前,那个戒指果然还在。

「我身旁这位还是想要这枚戒指,一直吵着要买,你究竟要多少钱才肯卖?」

「一枚金币。」

看来这男人不太擅长做生意,开出这种价格再怎么说都太荒唐了。难不成他曾找人打听过价格,结果被灌输了相当离谱的观念吗?

这怎么看都不值一枚金币,大不了只有五枚银币而已。

「唉……居然给我狮子大开口。九枚银币如何?我钱包里只剩这点钱──喂,他若是不卖,你就乖乖死心啊。」

我故意演给男子看地对凯萝说道。

「九枚银币吗?好吧,成交。」

武人将戒指递过来,我则是避免被人发现钱包里的金币,小心地掏出九枚银币,然后放在对方的手中。

「看你的钱包里似乎还有钱。」

也是啦,毕竟里头仍装着大量的金币和银币。

「这是今天的晚饭钱。做人要是太贪心的话,都不会有好下场。」

「哼。」

武人似乎没打算继续发牢骚,在收下银币后,便松手放开被我捏住的戒指。

他是打算拿这笔钱去修理长枪吗?不管怎样,我们今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拜啦。」

我随即远离武人所经营的摊贩。

「来。」

远离摊贩之后,我在路边把戒指递给凯萝。

「咦,这是?」

「送你的。」

「你、你要给我吗?为什么?」

能看出凯萝其实挺想要这枚戒指,因此在她那张写满困惑的脸庞上隐隐透出欣喜之情。

尽管她早已看惯各种奢华的饰品,但在收到礼物时还是会高兴吧。

「相传这种靠赌博赚来的不义之财最好是赶紧花掉,而且你也满想要这枚戒指吧?」

「这样啊……我、我可以戴戴看吗?」

「嗯,不过它有点脏喔。」

凯萝把发黑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指环明显大了点。

凯萝从无名指改戴大拇指,结果还是太松了。既然这枚戒指是在战场上抢来的,意思是成年男子基于某种习俗才戴着上战场吧。

「还、还是不合……」

「别难过,若是喜欢可以拿去调整尺寸,请工匠处理很快就能改好了。」

「原来这能调整尺寸呀。嗯,就这么办。」

「你稍微戴在指头上让我看看。」

「嗯。」

凯萝听我说完,便把戒指戴在食指上,并压住指环底部将手伸到我面前。看着那剪短的指甲和锻炼武术而变粗糙的指头,不过终究与男性有所区别,是一只十分符合凯萝风格的手。

那颗偏大的蓝色宝石,在她的手上散发出蓝色光辉。

我观察光辉片刻后,抬头望向凯萝的脸庞,接着伸手拨开假发上的浏海,将她刻意遮住的眼睛露出来。

「你、你怎么突然……」

与我四目相交的凯萝小声抗议着。

「这颗宝石和你眼睛的颜色一样是深邃又晶亮的蓝色,确实跟你很配。」

当我收手放下浏海之后,凯萝呆若木鸡地傻在原地。

「你怎么了?」

「你、你这个笨蛋!唉唷……不许你说这种话!」

凯萝抬起双手把脸遮住。

「你这样会看不见前面的路吧。」

「你先走!另外不可以回过头来!」

「若是让你走在后面,我便无法及时发现你被人掳走啊。来,我不会回头看,你就牵住我的手吧。」

「牵手!?」

我牵起凯萝的左手,并稍微瞄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她,只见她的脸色恍若苹果般完全泛红,状似相当害羞地低下头去。

「来,我们走吧。」

于是我牵着凯萝的手,迈开步伐慢慢地往前走。

(插图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