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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网译版 转自 真白萌

翻译:小鸟恋

在阿诺特送赠戒指的那天晚上。

在前往晚会大厅的路上,走在阿诺特旁边的莉榭突然想到了甚么,脱口而出。

「阿诺特殿下当时为甚么要向我求婚呢?」

这是刚认识的时候,问过他好几次的问题。

虽然当时被他岔开了,但差不多该告诉自己了吧。这样子满怀期待地抬起头,发现阿诺特正一脸认真地看著自己。

然后就这样,一脸平静地说了出来。

「我早就说过了,因为我迷上你了。」

(所以就说,那绝对是骗人的……!)

即使回想起相遇的瞬间,也找不到让阿诺特-海因喜欢的要素。

而且那个阿诺特-海因也不可能顺著当时的势头求婚。莉榭虽然有点闹别扭,但还是端出了自己抓住的那句话柄。

「……你后来还说『我是打算利用你才求婚的』喔。」

「嘛,甚么理由都没差吧。」

(虽然对殿下来说,也许是这样没错!)

对莉榭来说,那是人生的分水岭。虽然不至于会说想要尽知道一切,只是稍微想再要多一些情报而已。

当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后,阿诺特莞尔地笑了。照这样子,似乎不打算告诉自己求婚的理由吧。

盯著无名指上的戒指,下了一个决心。

(差不多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

「就是这样,西奥多殿下,我想请教一下您父亲和阿诺特殿下的关系。」

「……你还真是触及相当的核心呢……」

躺在草坪上的西奥多,对莉榭的提问露出了惊呆的表情。

也许是倾泻而下的阳光太耀眼了吧,他抬头望著莉榭,揉了揉眼睛。虽然看起来提不起劲,但他还是规矩地站起身来,和哥哥一样非常温柔。

「因为未婚夫和他父亲的事,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

在西奥多身旁铺上手帕,莉榭坐在上面,把膝盖拢在一起。

「说到西奥多殿下,就是最了解阿诺特殿下的人。我想您一定知道些甚么,所以才来找你的。」

「哼哼,也就那么回事。如果是关于兄长大人的知识,我觉得不会输给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

莉榭啪啪鼓掌,西奥多骄傲地挺起胸膛。然后立刻站起来,用手托著下巴噘起嘴。

「……虽然你这么期待我,但很抱歉,我也不觉得能够回应你的要求。就算说是姐姐大人的拜托、把兄长大人的新情报给我当作报酬也好!」

「这么说……」

「我没和父亲大人说过话。关于兄长大人和父亲的关系,虽然在能查到的范围内也查了一下,但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是不会在公共场合说话的。」

一边不断拔下小草,西奥多一边继续说。

「父亲下命令的时候,也是召唤哥哥一个人去谒见的,奥利佛和父亲大人的随从也不允许在场。」

(也就是说,彻底地屏退左右……?)

「不过,母亲的事我倒是知道一点。」

低著头的莉榭听到这句意想不到的话,抬起了头。

「没记错,阿诺特殿下的母亲和西奥多殿下的母亲是不同的人吧?」

「嗯,虽然这种事倒也不稀奇就是了。」

而且听说西奥多的母亲也已经去世了。

卡尔海因皇帝现在的妃子,对两兄弟来说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你还记得吗?兄长大人说他杀了自己的母亲。」

西奥多用暗带落寞的表情这么问道。莉榭点点头,说出了当时没能问到的问题。

「到底发生了甚么?」

「兄长大人的母亲好像一直都很恨兄长大人,她总是远离兄长大人,一见到兄长大人就恶语相向。这样子长年累月后的某一天,听说兄长大人用剑刺了母亲一刀。」

西奥多用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

「说是用剑直接刺穿了左胸。」

「……」

莉榭突然想起了。

在第六次人生中,死于阿诺特的剑下。他伸出的剑尖,刺进了莉榭的心脏。

「这是真的吗?」

「虽然没有公开,但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全都知道。」

西奥多带著苦涩的表情继续说道。

「据说兄长大人的母亲是某个国家的公主,在父亲的命令下,像人质一样嫁给了他。」

「……以前,我听殿下说过,皇帝陛下给出了『继承了别国王族的血统』作为阿诺特殿下的妻子的条件。」

莉榭的情况是继承了祖国王室的血脉。阿诺特说虽然是远亲,但还是得到了认可。

(如果知道母亲的事,便能明白阿诺特殿下向我求婚的理由。)

但是,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吧。

(即使知道了这一点,也不知道是否跟回避几年后的战争的对策有关。果然还是得查找战争的开端,弒父……关于向现任皇帝发动政变一事,好像必须调查才成。还有,那件事也是。)

正当自己左思右想的时候,西奥多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哇,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对不起,在你休息的时候打扰您了。」

「没错啊真是的!嘛,虽然能够谈上兄长大人的话题可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所以还好就是了。啊,现在几点了呢……」

「下午三时多吧。从太阳的位置来计算的话。」

「……」

看到莉榭立即咬定了,西奥多似乎有些退缩。

「我希望你能先听一下报时、看一下时钟才来马上回答就是了。」

「这只是大概的计算,不像时钟那么准确喔。说起来,西奥多殿下。」

关于那件一直很在意的事情,莉榭跟未来的弟弟问道。

「那边有一栋很漂亮的建筑物对吧?那座可以俯瞰下城,有著尖顶的塔是?」

这是以前也问过阿诺特的问题。

西奥多望向那塔,流利地回答道。

「啊,是圣堂。据说是这个大陆上第二大的,很气派,甚至有人从其他国家来做礼拜的。会每个月一次聚在一起祈祷,一年一次聚在一起唱歌。好像是相当重要的建筑。」

「是吗?」

果然,看来还是不去确认不可。莉榭静静地垂下眼睛,制定计划。

向西奥多致谢,与他分手后,与在远处等候的骑士一起回到离宫。

于是,莉榭来到阿诺特的办公室,请他单独和自己两人独处,然后各自坐在对面的长椅上。莉榭把手放在膝盖上,真挚地呼唤著他的名字。

「阿诺特殿下。」

「甚么嘛。一脸认真的,到底怎么了?」

「这次,我有个任性的请求。」

在视线的催促下,莉榭乾脆地说。

「──我想正式解除婚约。」

「……」

阿诺特平静地看著她。

「啊,当然是指以前的……」

莉榭话音未落,阿诺特站了起来。

正那么想的时候,他坐在了莉榭的旁边。被人近处盯著看,莉榭微微倒吸了一口气。

「……如果你那么期望的话。」

「?是的。」

虽然没说明到最后,但阿诺特并没有继续追问。

(因为是那个阿诺特殿下,也许这次也是抢先看穿了我的思考,领会了我的意图吧。)

这么想著,一只漂亮的手伸了过来。然后,像梳头一样抚摸著莉榭珊瑚色的头发。

「啊!」

自从前几天告知可以直接碰她之后,阿诺特就时不时地这样抚摸莉榭的头发。

因为是扫到耳侧的方式,所以莫名地觉得痒痒的。从阿诺特的角度来看,应该是想抚摸甚么动物吧,不过因为出其不意,对心脏很不好。

最后,脸离得很近,感觉自己被逼到了绝境。

「殿下?」

据莉榭所知,这个拥有世界上最美丽面孔的男人,用比平时稍微低一些的声音小声说。

「那种情况下,无论采取甚么手段,我都要阻挠你。」

「……诶?」

这个宣言让她哑口无言。

在思考为甚么会被这样说之后,意识到彼此的想法没有交集。

「请、请稍等!!我的说明不够,还是得解释到最后!!所以请稍微离开一下!」

「不行,我不会放开你。你刚才不是说想要解除婚约吗?」

「虽然是的,但不是的!!我不是想逃离阿诺特殿下的计谋,我想正式废除的……!!」

——————是和以前的未婚夫迪特里克殿下的婚约。

「……」

说完后,阿诺特皱起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

卡尔海因皇太子专用的马车沿著街道向南驶去。

(到这里为止的旅程,不知为何一眨眼就过去了呢。)

从这里往前走半天,应该就能隐约看到目的地了。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夏天,身著清凉的嫩叶色礼服的莉榭,将目光投向坐在马车对面看著文件的阿诺特。

(话虽如此,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阿诺特殿下竟然提出这次远行要一起同行。)

然后,莉榭想起一星期前和阿诺特的对话。

***

『也就是说呢,我小时候和迪特里克殿下订下的婚约,并没有被正式废除。』

在阿诺特的办公室里,莉榭这样解释道。

眼前的阿诺特,似乎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你和艾美迪国的王太子有过「订婚仪式」吗?』

『你说的没错。虽然是非常古老的仪式,现在好像没有哪个国家的王族会举行的就是了……。』

『订婚仪式』与『婚姻仪式』是分开进行的。

这通常是在政治婚姻之类的时候,把订下婚配的孩子带出去举行的仪式。

那是为了不让政治婚姻等等需要十几年时间的漫长计划轻易毁诺而举行的。虽然,迪特里克根本不在乎这样的契约就是了。

『看来,是我父母向艾美迪国王陛下请求的样子。』

尽管记忆已经很朦胧了,但莉榭却依稀记得。

只想起了一大早就被安排去做准备,非常困,还有因为被不同于平时的气氛所充斥而大吵大闹的迪特里克。

『直到现在,神殿那边还是登记著和那个男人的婚约,吗。』

『我也真是如梦初醒,因为光是订婚的仪式就已经很少见了,而且毁约的先例就更少了。』

莉榭闭上眼睛,一脸惭愧地点了点头。

『一整个忘记了啊。——竟然是「如果不去大神殿办理解除婚约的手续,就不能和别的男人结婚!」!』

当然,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莉榭很清楚,如果要和迪特里克以外的男人结婚,需要事先在大神殿申请解除婚约。

那是第四次人生中,因为某种原因顺道去大神殿的时候。

从主教那里听到『要想和已经举行仪式的婚约者断绝关系,需要正式的手续』,当场就急忙提出了申请。

(在这次的人生中,虽然明知道,但却故意在没有解除下来到了卡尔海因呢。……因为想著要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和阿诺特殿下结婚的话,就拿跟迪特里克殿下的婚约还没有废除为由趁机逃走。)

因为这是大多数国家都不会举行的仪式,所以阿诺特应该也不会确认吧。

莉榭一直低著头,然后抬起头瞥看阿诺特。

(……不过,我觉得现在解除了也没关系了。看起来也不用觉得「无论如何都不想和阿诺特殿下结婚」。……因为阿诺特殿下很温柔、又很温柔、还很温柔。)

『怎么了?』

『不,没事!』

话虽如此,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婚约。

仅是普通的解除婚约,而没用于甚么目的上的话就太浪费了。莉榭打算以此为契机,调查某件事。

(我一直很在意。关于阿诺特殿下和克鲁什教团的关系。)

据说这个世界,曾经有一位女神。

而克鲁什教团,就是崇拜这位女神,制定教义和历法等的教团的名字。

他们的教义遍布世界,被很多人信奉。在莉榭的祖国或卡尔海因也是如此。

虽然信仰的深浅因人而异,但几乎所有人都是在那教义的影响下生活的。在婚礼上向女神宣誓爱情,在女神出生的那天全家人一起庆祝。

大部分贵族除了名字和姓氏之外,还会得到教会的洗礼名。

莉榭的名字『莉榭-伊姆加德-魏纳』中的『伊姆加德』,就是教会授予的洗礼名。

克鲁什教和女神的教义,已经渗透到这种风俗里了。

(卡尔海因是这个世界上拥有强大力量的『国家』之一。但是,比卡尔海因历史悠久得多的克鲁什教团,拥有与这些强大国家同样强大的力量。)

但是,如此庞大的教团的历史,却因为一个人物而化为灰烬。

(——五年后,成为皇帝的阿诺特殿下,将教团的一切烧毁。)

到各地的教会放火,把主教拖出来,当著信徒的面杀掉。

(经典也被焚毁,信仰的象徵被彻底破坏,连痕迹都不留下。我也曾亲眼见过一次。)

在开始这一人生之前,对于阿诺特的这种行动,莉榭认为他的目的该不会是破坏拥有巨大力量的组织吧。

但是,在这次的人生中,和他交谈时,有一件事一直很在意。

(从离宫可以俯瞰卡尔海因的下城。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堡的那天,我曾问过阿诺特殿下城东边的尖塔是甚么。)

阿诺特这样说。「是教会。同时也兼任钟塔的作用,在早上和晚上会定时敲响报时钟。」

但是,与西奥多的回答相比,这个回答显得有些不自然。

(阿诺特殿下的说明几乎没有提到圣堂本身,只提到了作为钟塔的功用。)

未来的阿诺特的所作所为也与此相吻合,这一点微微勾起了注意。

(……在说明被称为『教会』的建筑物时,只告诉了我这一点也太奇怪了。如果是阿诺特殿下,应该会像他弟弟一样,向我说明教会的权威和政治价值。只能想成是故意避开了。)

或许,阿诺特对教会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感情。

如果这种感情和五年后的凶案有关联,那么莉榭有几件事无论如何都想阻止。

(而且,在我的人生中,能见到『那个人』的机会只有现在。……话虽如此,为了调查而接近大神殿的话,必须准备一个不会让人觉得不自然的理由。)

如果是这样的话,与迪特里克解除婚约不正是一个很好的材料吗?

想到这个计划,多亏了前几天收到的一封信。莉榭取出来,给阿诺特看。

『有关废除婚约上,迪特里克殿下现时的恋人玛丽大人好像非常努力。虽然琐碎的小事无法废弃婚约,但玛丽大人自己声称是迪特里克殿下的出轨对象,把原因推到迪特里克大人身上,去推进废除婚约。』

阿诺特一脸无聊地看著莉榭递给他的信。

『听说迪特里克殿下那边的手续已经办完了,接下来只要我去大神殿就可以了。因为不需要和迪特里克殿下见面,所以我想应该可以迅速处理好。』

『……』

『所以,虽然事出突然,但我可以近日前往德马纳圣王国的大神殿吗?快的话,一星期左右便能回来了。』

『……』

虽然做出了请求的样子,但阿诺特在这里也只能点头。

不管怎么说,如果不去大神殿,莉榭就不能和迪特里克以外的男人结婚。

虽然不知道阿诺特的心思,但既然不能不跟莉榭结婚,那无论如何也会给出许可吧。

(说实在,我也希望阿诺特殿下能一起来就是了。)

望著皱著眉头、一脸不悦的阿诺特,莉榭思考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调查是为了了解阿诺特心理上叫人在意的部分。当事人在场的话,肯定会更容易行动。

(话虽如此,有公务在身所以绝对不行呢。就连我想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一会,也得大幅加紧准备婚礼才成。)

就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那么,我也一起去。』

『啊?!』

听到意想不到的话,不禁大喊起来。坐在旁边的阿诺特一脸平静地看著莉榭。

『怎么了,不方便吗?」

(不,倒不如说恰恰相反!?)

真是方便得叫人惊愕。

因为不知道他在想甚么而不知所措时,阿诺特把手肘撑在长椅的靠背上,这样解释道。

『正好积了一大堆跟教会相关的公务,本来嫌麻烦而打算之后再算,不过,如果能直接去见面的话,那就更快了。』

(……不知怎的好像是骗人似的……)

『而且……』

『?』

等著他继续说下去,她歪著头,阿诺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不,没甚么。』

这是相当罕见的事。

阿诺特会把说了一半的话收回去,这种行为并不常见。

果然一扯到教团的事情,他的态度似乎便会和平时不同。

(虽然只是感觉,也许只是我误会。话虽如此,到底为甚么……)

莉榭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看,但这样做当然不可能读懂阿诺特的想法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承他美意一起同行就最好不过了吧。

于是,几天后。

开往德马纳圣王国的马车启程了,然后又过了几天,来到了今日。

(不过,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在前往大神殿的马车中,莉榭恍惚地思考著。

坐在对面的阿诺特默默地继续文件工作。虽然担心他会不会晕车,但他却一直保持一脸沉著的表情。

堆在他身边的文件,是他的随从奥利佛满脸死相地递过来的。另外,另一辆马车上还装满了一堆。

(一般来说是很荒唐的,皇太子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离开国家一个星期!对不起,奥利佛大人。托阿诺特殿下的福,每隔一定区间就能换到新马,能够超乎想像地顺利向神殿进发……)

处理著途中采摘的药草,莉榭在心里道歉。

「……话虽如此,不愧是卡尔海因啊。」

一边这样说著,一边拆下能用在解毒剂上的花萼。

「通往大神殿的路竟然修得这么漂亮。不然的话,就算说德马纳圣王国是邻国,也没法移动得这么轻松。」

如果是坐马车长途旅行的话,会由于振动的关系而容易疲劳,但因为是铺装好的道路,负荷也比较少。阿诺特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一边翻阅资料一边回答。

「修这条路的预算很充裕,全因前往大神殿礼拜的人很多,所以大道周边的城镇的税收也很高。」

「因为人们一旦要远距离移动,便会让可观的金钱流动起来呢。话虽如此,既然会往来两地,卡尔海因有很多虔诚的信徒吗?教团会容许直接往来大神殿附近,也只有从卡尔海因的大道而来而已。」

莉榭对此也很在意。毕竟卡尔海因与教团的力量关系,在这世界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教团拥有超越国家框架的力量。

因此,即使对方是大国或其王族,也不会给予任何优待。

对教团来说特别的,就只有传说中拥有女神血统的公主而已。明明是这样,只有在面对卡尔海因国时,教团会表现出些许不同的样子。

其中之一,就是世界上第二大的教会位于卡尔海因。明明为了不让不同的教会出现权威的差异,其他国家的教会都是按同等规模建造的。

(不仅仅是教团特别重视卡尔海因。对卡尔海因而言,也没有侵略有教团所在的德马纳王国呢。)

德马纳圣王国之所以是『邻国』,是因为位于卡尔海因国和德马纳国之间的国家,都通过战争而变成了卡尔海因国的领地。

(即使教团的根据地德马纳圣王国并没有强大的武力,但卡尔海因没有侵略,允许它存在于自国的南侧。)

现任皇帝阿诺特的父皇,是个积极挑起战争的男人。从阿诺特的言谈中,也可以察觉到他是个好战的人物。

但是,面对『虽然在政治上很重要,但缺乏战斗力』的国家,为甚么会保持友好关系、置之不理呢?

(在我商人生涯中到处东奔西走的时候,也听说过『卡尔海因皇帝很虔诚』……阿诺特殿下会烧毁教会,是因为和如此虔诚的父亲发生争执吗?)

「别说这些了。」

阿诺特从文件上抬起头,看著莉榭的眼睛。

「不带侍女同行真的可以吗?」

「是的。现在这个时期能进入大神殿的人有限。与其在神殿逗留期间让她们待在附近城镇,还不如留她们在离宫。」

「──是祭典吗?正好重叠上麻烦的时期呢。」

(倒不如说,我就是瞄准了准备那个祭典的时期而安排日程,不过这可不能说出来……)

想到这里,马车开始慢慢减速。

莉榭朝窗外看了看,这里是大道途中的森林。既不是目的地,也不是可以休息的地方。

尽管如此,不久马车便完全停了下来。察觉到阿诺特要动,莉榭便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于是,阿诺特皱起了眉头。

「……好像发生了异常,你留在马车里。」

「我不打算再被丢下一次。殿下应该早就知道关起我是毫无意义的吧?」

这是跟阿诺特乘坐的马车,第二次出现异常。上次晚了阿诺特一步,不过这次可不能如此。

阿诺特叹了口气,自己先下了马车,向莉榭伸出了手。

莉榭微笑著,执起他的手下了马车。皇太子用的马车前停著护卫骑士乘坐的马车,走到马车外的骑士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发生甚么事了?」

「阿诺特殿下,那个,好像有其他国家的马车堵住了大道。」

听了这个报告,莉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

一想起某个人物的身影,几乎与此同时,就听到一如想像中的声音。

「——绝对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

少女明朗清澈的声音,响彻四周的森林。

阿诺特把视线转向那边。纯白的马车门开了,里面跑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

「喂,请好好听话了!你到底有甚么不满意了?白色的马车又是你要求的,到刚才为止不是还很高兴吗?」

「我心情变了!!这次不是黑色的马车就不行。绝对不要!!不然的话……」

然后少女看向这边。

像洋娃娃一样美丽的容貌和水灵的大眼睛。淡紫色的头发,勾勒出丰富的波浪。

这件带荷叶边的柠檬色礼服,对于她十岁的年龄来说虽然显得有点幼小,但很适合她可爱的容貌。

穿著磨得发亮的鞋子的少女,一看到莉榭他们乘坐的马车是黑色的,就以一脸作好决死觉悟的表情叫道。

「我决定了!!如果爸爸不听我的话……」

正心想怎么了的时候,她却全速跑了过来,抱住莉榭的腰,大叫道。

「我就要坐这些人的马车!!」

「米莉亚!!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啊啊啊啊……)

莉榭低头看著少女,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老样子呢。米莉亚大小姐。)

她正是莉榭在侍女生涯中侍奉的人家的千金,也是这次的『目的』之一。

***

在第四次的人生中,莉榭开始侍奉公爵千金米莉亚-克拉丽莎-乔纳尔,是在距今一年半之后的事。

在德马纳王国的侯爵家工作,与年幼调皮的公子变得要好的莉榭,被拜托『希望也能到乔纳尔公爵家工作』而前往乔纳尔家,遇见了十一岁的米莉亚。

米莉亚非常难相处,其他侍女都对她避而远之。

她的公爵父亲,因为以前罹患一种病导致身体麻痹,是个很容易生病的人。

虽然他顾虑到不怎么跟自己一起的女儿,但又不得要领,无法应付米莉亚的任性。

莉榭一到,侍女长第一句话就是「你也要注意米莉亚小姐,她非常难对付,是个叫人头痛的人。」

(但是……)

在第七次人生中,第二次与米莉亚见面的莉榭,低头看著紧紧抱在腰上的她的发旋。这时,从米莉亚的马车上,走下了一个满脸愁容的男人。

「米莉亚,这给人家添麻烦了吧!」

(乔纳尔阁下……)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慌慌张张地朝这边走来。

金发梳到脑后,胡子修剪得很整齐的那位男性,是莉榭过去的主人。可是,与莉榭的记忆不同,现在的他没有拄著拐杖。

(明明听说乔纳尔阁下在很久以前就生病了。)

实际上,身体出现麻痹好像是之后一年半内的事情。

他走到莉榭他们身边,首先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小姐。我女儿给您添了麻烦……来,快点放手!!」

「不要喔,不要!!」

米莉亚用力地大叫,手臂的力量越来越大。然后,把脸埋在陌生的莉榭身上。

「米莉亚!」

「因为我讨厌爸爸!!不听我的请求,还要骂我!!会给这些人添麻烦,全都是因为爸爸坏心眼!!」

米莉亚这么叫著,阿诺特皱起眉头。

莉榭用视线制止了他的动作,然后对著米莉亚小小的发旋说道。

「大小姐。」

「别跟我说话,你也是站在爸爸这边的吧!?明明第一次见面甚么都不知道,连我的话都没听!」

「大小姐,请看看这边。」

「甚么,到底是……!!」

米莉亚焦躁地抬起头,下一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

莉榭在她头上摊开的,是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手帕。

把白色蕾丝展示给她看后,她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莉榭抓住这一瞬间的困惑,把手帕揉成一团塞在右手里。

然后把左手放在紧握著的右手上,轻轻吻了一下手背,过了一拍后,张开双手。

「……诶……!?」

收在手里的手帕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熊玩偶。

佣人和骑士都大惊,扰攘起来。但是,在眼前看到这一幕的米莉亚,似乎比任何人都更为惊讶。

「魔、魔、魔法……!?」

米莉亚的脸颊被染红,大大的眼睛闪闪发亮。莉榭嫣然一笑地告诉她。

「不,大小姐,这叫做『奇术』。作为我们友好的证明,这个送给你。」

「可、可以吗!?」

「当然了。」

把玩偶递过去,米莉亚本来紧紧的双手渐渐松开。

莉榭在那时候蹲了下来,用比米莉亚还低的视线向她问好。

「我叫莉榭-伊姆加德-魏纳,大小姐的名字是?」

「……我是米莉亚-克拉丽莎-乔纳尔,爸爸的女儿,马上就要十岁了。」

「那么,米莉亚大人。」

在这次人生,再也不能继续喊她『大小姐』了。

莉榭露出一丝落寞的微笑,把准备好的玩偶递给了她。

「如果您喜欢的话,我会很高兴。」

「啊,嗯。」

米莉亚害羞地垂下眉毛,尽管如此,她还是双手抱著布娃娃,一边移开视线一边说道。

「谢、谢……」

「吓了一跳,没想到米莉亚会那么老实。」

父亲乔纳尔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著。

然而,莉榭却这么想。

(米莉亚大小姐,其实是个坦率的好孩子啊。)

遇见了十一岁的米莉亚,被委以照顾米莉亚一职的莉榭,一直看著比年龄更天真无邪的米莉亚。

一起在花坛种花,在森林里散步,在打雷的夜晚睡在同一张床上。

因为她不喜欢学习,莉榭也和她一起念书,一起度过了很多时间。

然后,当米莉亚和现在的莉榭一样,满了十五岁的时候。

米莉亚在圣堂举行结婚仪式,当上幸福的新娘子。

(可是,就在那天。)

莉榭静静地站起来,轻轻闭上眼睛。

(——在米莉亚大人的婚礼结束的时候,卡尔海因国的军队攻进来了。)

然后莉榭就被杀了。

即使身为侍女,却被允许以等同米莉亚的姐姐的身份参加仪式的莉榭,身在卡尔海因军队一拥而进的教会中。

然后,她让米莉亚等人从被放火的教会中逃走,就这样丧命了。

(这么说来,我死的那个圣堂里,阿诺特殿下也在那里吗?)

忽然在意起来,抬头看了看身旁的阿诺特。

阿诺特似乎淡然地看著莉榭和米莉亚的对话,但当莉榭回过头来时,两人的视线重叠在一起。

(一定就在那里吧。)

然后,阿诺特下了命令。

在那美丽的神殿放火,扬言要杀死里面的人。

「……」

莉榭轻轻地垂下眼睛,不让人察觉地深呼吸。

然后抬起头,叫了一声未婚夫的名字。

「阿诺特殿下。」

然后走到他身边,小声抗议。

「刚才我使用奇术的时候,你一直盯著动手法的那边吧?」

「……」

阿诺特突然转过头,这样回答。

「这也没办法吧,虽然你引导周围的视线集中到你右手上,但左手的动作明显太不自然了。」

「一般人应该会好好把注意力集中在右手上才对,就算注意到了,这时候也要把那放一边。」

「……比起这个,刚刚那个应该要在礼服的袖子里事先准备好吧,你准备得还真周到呢?」

「……」

这次轮到莉榭想转过头了。但为了不被怀疑,还是堂堂正正地抬起头来。

「其实我是打算在马车途中,趁著工作休息的时候向阿诺特殿下表演的。」

「哦?难道说你打算把小熊玩偶变到我面前吗?」

「因……因为心想这软软的,应该会很治愈呢。」

「啊,嗯。」

说到这里,阿诺特古怪地笑了。

他的笑容平静得让人吃惊,让莉榭睁大了眼睛。

「算了,就当作是这样吧。」

「……其实是,如果神殿里有小孩子的话,我想表演给他们看看才练习的!」

「是吗?那太遗憾了。」

虽然不知道有甚么遗憾,但就当作是这样吧。不然的话,就像阿诺特说的那样,太可疑了。

(的确是盘算会在大神殿或路上碰到米莉亚大小姐的。恐怕即使是阿诺特殿下,也不会认为我从一开始就打算碰上米莉亚大小姐吧……问题是米莉亚大小姐他们。)

莉榭回过头,看著比刚才更为平静下来的父女对话。

「米莉亚,请听话一点吧。这里离大神殿不远,白色的马车也可以吧?」

「可是,仔细一看,白色多孩子气了!我是在祭典上被选为巫女姫的代理喔!?如果不是相配的马车,多不好意思了!」

周围的乔纳尔家的佣人和侍女,都提心吊胆地看著。

里面好像一个莉榭认识的人也没有。

(……果然很奇怪呢。)

莉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米莉亚大小姐再怎么说也不会这么任性才对。即使有时讨厌学习,或者说想吃甜食当点心而撒娇也好,也不会说『不喜欢马车的颜色』这种无可奈何的无理取闹。……虽然在我知道的十一岁前,也许会这样子就是了。)

她也把目光转向了乔纳尔公爵。

以前听说『从前身体就不好』的主人,在现在的莉榭看来,他的身体非常健康。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但那也是因为乘坐马车、以及女儿发脾气束手无策的结果吧。

公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再次向莉榭和阿诺特低头行礼。

「抱歉晚了招呼,我在德马纳圣王国拜领公爵位,叫约瑟夫-艾仁弗里德-乔纳尔。我的女儿给您们添了麻烦。」

接著,他将目光转向阿诺特马车上的卡尔海因国纹章。

「各位难道都是卡尔海因国的皇族吗?」

阿诺特短呼一口气,以皇太子的身份问候。

「我是阿诺特-海因。父皇一直受到阁下的照顾了。」

「──……」

公爵似乎稍稍屏住了呼吸。

虽然巧妙地隐藏起来,但莉榭还是能清楚地看出他的动摇。恐怕阿诺特也察觉到了吧。

「竟然是皇太子殿下,那么这位小姐,就是许下婚约的千金了吧?再次,请原谅我女儿的无礼。」

「……只要我妻子原谅就好。」

「当然没有问题,因为能见到这么可爱的大小姐呢。」

莉榭微微一笑,走向米莉亚。

阿诺特和乔纳尔公爵继续著礼节性的问候。莉榭趁机蹲了下来,对米莉亚微微一笑。

「米莉亚大人,你为甚么会那样子和父亲吵架呢?」

「我明明都是巫女姬的代理,爸爸却不明白。已经快到祭典了,如果我不好好做的话,会让过世了的真正巫女姬和女神都蒙羞的啊!」

「哎呀。那么说下一次的祭典,米莉亚大人就是担任巫女姬的角色吧。」

虽然其实甚么都早知道,但还是装出第一次听到的样子,点了点头。

在克鲁什教中,会为信仰对象的女神举行庆典。通常情况下,会由传说中流著女神血统的『巫女』亲临祭典现场,向女神奉上祈祷。

教会世世代代都非常重视那位巫女。

但是据说二十二年前,上一代巫女姬因为事故而丧命,拥有女神血脉的女性就这样消失了。

因为血族中也有男子,所以血脉不至于会断绝,但女神的代行者巫女姬,只能由女性担任。

(所以教团连续近二十年都不举办祭典。不过,由于信徒抗议的结果,从今年开始重新举办由代理巫女姬进行的祭典……)

莉榭回想起自己在侍女人生中所听到的说明。

「我记得听说过,只有出生在德马纳圣王国贵族家庭的女性,才能成为巫女姬的代理。而米莉亚大人就是被选为巫女姬。」

「对啊。这很光荣对吧?可是爸爸他却……」

米莉亚紧紧抿著嘴,小声嘀咕道。

「──爸爸真是个笨蛋,居然惹我生气。」

听到米莉亚低沉的声音,莉榭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

刚才为止的米莉亚,应该只是重复著比实际年龄还幼稚的任性。可现在却一副大人的表情,静静地盯著父亲。

「我明明都诅咒了爸爸……可是爸爸还不相信,被我诅咒的人会一个个死去啊。」

「……米莉亚大人……?」

战栗。

一股讨厌的寒气,爬上了莉榭的后背。

米莉亚开始哧哧地笑起来。面对服侍过的少女那从未见过的表情,莉榭不由得哑口无言。

这么说来,在侍女的人生中,就只有一次,她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莉榭说过。

「──那个呢,莉榭,我有一种不能对人说的力量啊。」

「……虽然现在已经不能用了,而且也答应过爸爸,所以不能告诉你是甚么力量……不过,是真的哦。」

平时天真烂漫、一脸好胜的米莉亚,在说起那件事的时候,表情变得阴沉起来。

那个不安的告白,和刚才米莉亚说的「诅咒」有著甚么关系吧?

(才没有魔法,也不存在甚么诅咒。……一般的话,应该会说出这样的意见吧……)

莉榭无法断言。说到底,莉榭本身,正正因为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而一直重来人生。

正当她陷入沉思,不知道该对米莉亚说甚么的时候。

「——!」

感觉空气紧绷。

只是一瞬间的事,其他人应该都没有注意到吧。然而,确实地感觉到那份气息,莉榭回过头来。

(阿诺特殿下?)

似乎和公爵的对话结束后,阿诺特从稍远的地方望著这边。

阿诺特用冷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米莉亚。

那实在不是投向初次见面的少女的目光。那冰冷的双眸,让她想起了某个人物。

(和五年后的『皇帝』阿诺特-海因一样的表情……)

在未来烧毁了教会的阿诺特,开始慢慢向这边走来。

反射性地回望米莉亚。但米莉亚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阿诺特正在看著自己。

「我要回马车了……布、布娃娃谢谢了……!」

「啊,米莉亚大人!」

少女的背影一下子跑了出去,消失在马车里。

公爵看著她,深深地低下了头。她也提起了裙襬回礼,然后呼出一口气。

「莉榭,要出发了,过来。」

「……是的,阿诺特殿下。」

阿诺特又恢复了平常的面无表情。在他的呼唤下,莉榭老老实实地回到马车,坐在阿诺特的对面。

望向窗外,公爵他们没有坐上马车,而是站在道路两旁。

虽说是接载巫女姬的代理,但那还是公爵家的马车。大概是为了不追贴其他国家的皇族,打算先拉开一段距离后再让马车起行吧。

(看来我们会先到达大神殿呢。)

莉榭一边想著这些,一边瞥了一眼阿诺特。

(刚才的表情。……莫非阿诺特殿下注意到了『那件事』?)

想起了乔纳尔公爵家的某件事,皱起了眉头。

(虽然再怎么说应该也不会,但毕竟是那个阿诺特殿下。……就算多少有点太露骨也好,应该要试探一下。)

莉榭目不转睛地看著他。

于是,正在开动的马车里打算重新开始文件工作的阿诺特开口了。

「……怎么了?」

「刚才,你望向米莉亚大人时的表情很可怕吧?」

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开门见山。阿诺特的视线从文件上抬了起来,看著莉榭。

「我觉得和平时没甚么两样就是了。」

「没这样的事。平常的殿下,表情会更加温和的。」

「……」

「啊?怎、怎么了?」

在奇怪的时机被皱了皱眉,莉榭吓了一跳。他会一脸苦涩,也是因为想到了接下来的对话。

「会这样评价我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够了。」

莉榭歪起头来,阿诺特便把手里的文件放在座位旁边。

他用手托著下巴,垂下眼睛开口道。

「并没有甚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不喜欢孩子而已。」

(原来如此,果然来这招呢。)

都这个时候了,她决定再踏出一步。

「虽说是孩子,但米莉亚大人好像都十岁了,没记错,阿诺特殿下排行第三的妹妹也差不多吧?」

「我没兴趣,也不记得了。」

(真的吗……)

阿诺特虽然这么说,但现在的莉榭不会囫囵吞枣。

不管怎么说,他对弟弟西奥多,表面上的行为和内心的想法也是不一样的。

当莉榭没去掩藏那怀疑的视线后,阿诺特轻轻吐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

「就算说是血亲,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无条件地建立感情。有没有血缘,对能否建立良好的关系,一概没有影响的。」

「我想,你说的没错。」

就算是莉榭,也无法和自己的亲生父母相互理解。虽说是家人,但毕竟是另一个人,阿诺特的意见可是再对也没有了。

(尽管如此,我觉得你现在说的不是妹妹,而是父亲吧……)

望著窗外的阿诺特,凝视著某一点。

莉榭也朝那边望去,远处有一座庄严的石造建筑。那正是目的地所在的大神殿。

皇帝阿诺特-海因,一定会在莉榭丧命之后的未来,烧毁那座大神殿吧。

看著他现在还以平静的目光投向美丽的神殿,莉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能在大神殿停留的,顶多也就几天。在完成解除婚约的程序之前,能找的都得先找到手才成。)

——从那里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马车到达了大神殿。

阿诺特再次执起她的手,下了马车。之后预定会由神官带往休息室。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站住!!喂,你到底怎么了!?」

后方的骑士喊道,还传来马的嘶鸣声。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从骑著的马上滚落下来,掉到了地上。

也许是耗尽气力,少年喘著大气。阿诺特的近卫骑士为了警戒和照顾,将少年包围起来。

莉榭也想靠近,却被阿诺特紧紧抓住手腕。然而,异常事态却是一目了然。

(马鞍上的纹章,是乔纳尔公爵家的。到底发生了……)

想要观察少年的莉榭,这时候倒吸了一口气。

(那孩子是……)

在骑士人生的莉榭,认识了一个叫人惦记的少年。

因为比莉榭小四岁,现在应该是十一岁才对。他有著清爽的茶色头发,脸庞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印象,但却有著会用阴沉的眼睛注视大人的习惯。而其中一只眼睛,被黑色的眼罩遮住了。

长得很像那个少年的孩子,就在莉榭的眼前。

还以为是看错了,但这实在太像了。虽然感觉比记忆中的个子矮了一点,但考虑到相遇的时间是在半年后,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过,我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啊。)

无论是侍女的人生,还是骑士的人生。

然后,少年从急促的呼吸中拼命挤出声音,告诉骑士。

「救……请、救救……」

「冷静点。你能说话吗?慢慢来就好。」

「公、爵……他……」

「不行吗……喂,谁来拿水来!」

「啊,阿诺特殿下,我也……」

在莉榭恳求之前,阿诺特的手已经松开了。

才刚放手,阿诺特就先莉榭一步走了起来,在少年面前跪了下来。看到这一幕,骑士们慌忙叫了起来。

「殿下!请退下吧!虽说是小孩子,但也可能会有危险……」

「如果你说不出话来,就用点头来回答我的问题吧。乔纳鲁公爵出了甚么事吗?」

「……」

少年用力点头,莉榭的心脏发出刺耳的声音。

「公爵已经死了吗?」

少年使劲摇头。

「那么,现在还有生命危险吗?」

他再次否定地摇了摇头。

虽然暂时放下心来,但听了阿诺特的下一道问题,莉榭脸色苍白。

「女儿也一样吗?」

「……」

虽然屏住了呼吸,但少年还是用力点头。

(太好了……)

阿诺特眯起眼睛,站了起来。总而言之,大概是从问话中,判断情况还没有到要争分夺秒的紧急程度吧。

这时端来一杯水,骑士扶著他喝了下去。

「呜、哈……」

「既然能说话了,那说明一下情况吧。」

「……马、马车……」

好不容易编织出来的,果然是莉榭所认识的,那个叫利奥的少年的声音。

少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继续说著。

「马车的车轮突然脱落了。」

(诶……)

「老爷抱著大小姐跳了下去,但马车和马都从山谷里滑了下去,老爷的手受伤了……」

脑海里闪过米莉亚的声音。

『明明要去大神殿,可我不喜欢那种孩子气的马车,但是爸爸都不理睬我。』

『我明明都诅咒了爸爸……可是爸爸还不相信,被我诅咒的人会一个个死去啊。』

在米莉亚撒娇之后,她讨厌的马车滑落了。然后,责怪她的公爵也受了伤。

简直就是,米莉亚所说的『诅咒』,变成了现实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莉榭下意识地,握紧了裙子的下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