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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确认了凯尔进入皇都的隔天。这天也打扮成男装,装成茶色头发少年鲁修斯的莉榭,坐在训练场角落里的长椅上。

(呼、呼吸……!)

本来就已经汗流浃背了,因为缠在胸口的布,更是积累了暑热。虽然正在休息,可是加上体力不足和肌肉痛,现在都疲惫不堪。

「没事吧鲁。来,我给你搧风,振作点吧!」

「谢谢,弗里茨……」

坐在旁边的候补生伙伴弗里茨,用刚才发给全员的纸,呼啦呼啦地给莉榭送风。

「啊,很凉爽……不过,不要紧喔。之后还有比试,所以弗里茨你也得休息一下才成。」

「就说别客气啦。这样的,由别人来搧会比较凉快吧?」

「哈哈。好像能懂。」

弗里茨用来代替扇子的这张纸上,写了这三天的中期评估。

是一份列出了所有候补生的名字、以及五个阶段评价数字的一览表。在『鲁修斯』名字的旁边,体力判定和力量判定都写了一。

莉榭以外的人,至少写了三以上的数字,而弗里茨两边都是五,但弗里茨自己似乎完全不著紧这点。

「话虽如此,今天终于能让我拿木剑了!啊,都等不及了!……啊,罗文大人。」

看到出现的伯爵,莉榭他们正要站起来,但罗文制止住了。

「不用站起来。休息的时候,就该努力恢复和保存体力。比起这个,鲁修斯-奥尔科特,昨天没能好好休息吗?」

被看穿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后,莉榭闭口不言。

(不愧是罗文。果然是阿诺特殿下认同的领导者……)

毕竟,昨天下午都和阿诺特在下城来回走动。

发现了王子凯尔乘坐的马车后,确认了他们在哪家旅馆投宿后,回到皇城时已经是晚上了。尽管本打算早点睡觉,但因为有修整田地的和处理药草等工作,所以上床时也是跟平时一样的时间。

「没有做好自我管理,非常抱歉。」

「我不是在责备你。只是,之后会进行训练生之间的比试。要是辛苦的话请马上说出来。」

「是的。谢谢您。」

在一般的骑士团训练,都是提倡『只有在艰苦的状况下训练,身心才能得以锻炼』的。果然,在卡尔海因国,是采用不勉强、确切地培育的方针。

(这样的训练累积起来,五年后就会建立出一个以非比寻常的军事力为荣的国家呢。)

而且,罗文的训练不仅仅是踏实诚实。

之后的比试正是如此。在训练开始后的第三天,很多候补生开始厌倦了单调而辛苦的锻炼。

但是,用木剑的对打可是很快乐。不但训练内容本身不一样了,而且也能察觉到要提升剑技须得再加努力。

候补生在比试后,会更加热心锻炼吧。

(阿诺特殿下,有告诉罗文伯爵关于凯尔王子的事吗?)

应该不至于完全不知,只是共享了多少情报就不得而知。搞不好也会有没告诉莉榭,只告知了罗文的事实和作战方案。

(罗文伯爵也曾置身阿诺特殿下的指挥之下呢。)

在之前的战争中,阿诺特到底做出甚么样的事呢?

为了知道这一点,莉榭问道。

「罗文大人。如果可以的话,为了日后学习,我想听听战争时期的故事。……比如说,弗里茨的故乡修特纳防卫战之类的。」

「啊!那个,我也想听。特别是阿诺特殿下的故事!」

憧憬阿诺特的弗里茨搭上了便车。似乎热心于年轻人教育的罗文,在说完引子后开口了。

「对呢……在修特纳防卫战中,卡尔海因国军的士兵有七千人。坐船攻来的敌人,是一万五千的兵力。」

「哇。几乎是两倍的战力差距呢。」

「实际上是比这更大的战力差距。因为不管怎么说,阿诺特殿下带到战线上的,就只有在皇帝陛下托付给他的士兵当中、其中仅仅的三千人而已。」

「诶!?本来就够少的兵力,为甚么要再减少了呢?」

对于弗里茨的疑问,罗文回答道。

「因为剩下的四千人,都是即席训练出来的年轻骑士、以及被强迫拿起武器的农民而已。

阿诺特殿下将那四千人,转成了危险较少的诱敌、疏散居民、后方支援等方面去。然后,靠有一定战斗力的士兵来迎击敌人。」

「……即使如此,殿下还是赢了呢。」

「是的。利用那一天大雨的天气,利用港口城市修特纳的地形,还利用了对方的情况来战斗。——那位大人,用战略推翻了兵力差距,将我方的死伤者遏抑到极限。」

闪耀著眼睛的弗里茨,咽下了口水。

「在同一时期,也有情况相似的战场。虽然是由卡尔海因国取得胜利,但却有好几千人战死。死者大多是经验浅薄的士兵。」

「也就是说……兵力并非越多越好这样吗?」

「不然。兵力当然是越多越好了。——只是,就算把水平低的人凑数,也没有甚么意义。正如阿诺特大人在实际战场上所证明的那样。」

罗文静静地说著。

「殿下对弱者毫无兴趣。甚至不会让弱者站到战场上,让他们树立功勋的机会。……然而,这却关系到能否尽可能减少白白送命的人。」

(……阿诺特殿下。)

莉榭低著头想。

阿诺特不让弱者战斗。反之,他所追求的,是每一个骑士都拥有强韧战斗力的国家。

(想要变强,是为了何时与世界一战吗?)

「……虽然世界变和平了。但在之前的战争中失去的生命,是不会回来的。」

罗文温柔地微笑了。生硬、但却温柔的表情。

「在之前的战争中,死了很多年轻人。至少我非得赎罪不可。」

(……啊。)

以前的莉榭,听过和现在的罗文一样的台词。

『在那场战争中,很多和我年龄相约的青年都丧命了。但是我,连接近战场都做不到。』

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曾经是药师的人生中的莉榭,向那个人说道。

『凯尔王子,我的师傅也说过了吧?活下去,便是王族重要的使命。』

『我实在不认为,那是即使牺牲本国人民,也该要达成的事。』

莉榭无意识地,朝主城的方向望去。

「休息时间快要结束了。在那之前请尽量休息一下。」

「是的。谢谢您,罗文大人。」

莉榭和弗里茨低下头后,可能要去跟其他候补生打招呼,罗文便离开了。

「果然很厉害啊。阿诺特殿下和罗文大人都。」

听了弗里茨的话,「对呢」,莉榭点点头。

要考虑的事情堆积如山。还有,非得完成不可的事情也一样是。虽然被焦躁感所驱使,但只能一件一件去处理。

(因此果然需要体力。总之得锻炼身体才成……!)

燃烧起斗志的火焰时,几个候补生从眼前经过。

「哟,鲁修斯。明明是评价一,罗文大人却挺留意你呢。」

「……斯芬。」

笑嘻嘻的青年斯芬,是候补生中份外优秀的青年。

根据分配给所有人手中的评估表,体力是四,力量是五。

「对没能力的家伙,才额外花时间教导真好啦。在我们看来很羡慕啊。」

「喂,斯芬。我不是说过不要纠缠鲁修斯吗?」

「弗里茨很温柔呢。但是,我们也说得很温柔吧?」

斯芬他们带著捉弄般的笑容,往下俯视莉榭。

「贫民窟出身的家伙可能不知道,这个国家的骑士团是实力主义啊。再怎么努力都是白废工夫的。」

「正如斯芬所说的包尾君。与其在训练上耗费时间,不如把那时间拿来干其他工作不是更好吗?」

(……这个,该说是典型还是甚么呢……)

虽然莉榭就只得这种程度的感觉,但弗里茨似乎不一样。总是面带爽朗笑容的他,眼中充满了愤怒。

「适可而止吧,斯芬,鲁也是认真地做的。不要瞧不起别人的努力啊。」

「哼。也许你弄错了,我们可不是来交朋友的啊。」

面对一脸认真地生气的弗里茨,斯芬露出嘲笑的表情耸耸肩膀。

「倒是你呢,不要每次在我们取笑鲁修斯的时候都那么生气喔。想当上骑士的话,不是需要互相踹落对方的气概吗?」

听到那句话,莉榭吓了一跳。

「弗里茨。难道你一直以来都在保护我吗?」

「不是要保护甚么的。我只是不喜欢朋友被侮辱而已。」

这么说完,小声地吐了一口气。

这次的休息马上就要结束,即将要开始比试了。因为是循环战,所以莉榭会跟他们所有人交锋。

(没料到因为和我扯上关系,害弗里茨都被侮辱了呢。)

* * * 

「——到此为止!」

短促的号令响彻了训练场。

对峙的是莉榭和斯芬,两人刚刚才分出胜败。从响起开始的讯号后,还不到十秒钟。

「『谢谢。』」

用木剑的剑尖顶著,莉榭跟他说道。跌坐在地上,脸色变得刷白的斯芬,盯著停在自己鼻尖前的剑尖,嘴巴开开合合。

训练场上寂静无声。没露出意外表情的,大概就只有罗文吧。

「为……你,为、为甚么?」

向著拼命挤出声音的斯芬,莉榭伸出了手。

「站得起来吗?斯芬。」

「骗人的,这样的……!因为,你几乎没有体力不是吗!也完全没做肌肉锻炼!」

「打倒你的方法,不是用体力和力量的。」

一直在观望比赛的其他的候补生,现在还是愣住了。斯芬好像讨厌他们的视线似的,猛然地摇头。

「为甚么?我不可能输给这家伙……!」

「如果让你感到害怕的话,很对不起。但是,因为我不想给弗里茨添太多麻烦。」

莉榭弯下身子,注视著他的眼睛。

「——我想和你友好相处啦。」

「噫……」

斯芬发出悲鸣后,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虽然真的别无他意,但也许是白白吓怕了他了。斯芬急忙回到伙伴身边,莉榭也缩到一角。于是,弗里茨目光炯炯地跑了过来。

「鲁!你果然很厉害啊!」

「……弗里茨。因为我的关系,好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

怀着抱歉的心情低头后,弗里茨呆住了。

「为甚么要道歉啊?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而已。比起那个,鲁才是,总觉得为了我,很对不起啦。」

「不只是为了弗里茨啊。对斯芬而言,要是养成了轻视敌人的习惯,也许会因而死掉。」

听到莉榭的话,弗里茨瞪圆了眼睛。

「而且呢。虽然较量过之后便知道了,斯芬的反射神经非常好啊。那个不让罗文大人再多看看的话,肯定太可惜了。」

在只有十天的训练期间,直接指导的时间非常重要。莉榭认真地思考时,弗里茨看起来很开心地绽开笑容了。

「鲁。你啊,真是很奇怪呢。」

「这么说来,那个鲁的称呼。」

「啊啊!因为是鲁修斯,所以心想如果要改绰号的话就选这个吧。你讨厌吗?」

被这么问到,莉榭摇摇头。

在曾为骑士的人生中,这称呼的确是『鲁修斯』的绰号。也许是因为这关系,感到非常怀念的心情。

「如果能这么叫我的话,我会很开心。谢谢你,弗里茨。」

「……!」

在莉榭微笑的瞬间,弗里茨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

「不,到、到底是为甚么呢?」

看来不是身体不舒服,但弗里茨乾咳一声。

「呃……啊,啊对了!大家也说,今天训练结束后要去城里吃午饭。鲁果然有工作吗?」

「……是啊。下午有点辛苦的工作……」

然后,到了下午。

莉榭解除了男装,沐浴过后准备行装。

将画出微微波浪状的珊瑚色头发,编成气氛清爽的公主头。穿上淡月色礼服,戴上珍珠耳环的莉榭,用指甲油将指尖染成了淡粉色。

然后,和身穿平常的军服、披上斗篷、戴上白色手套的阿诺特,一起前往接待室。

在主城里走著,莉榭悄悄问道。

「凯尔王子殿下在上午跟皇帝陛下、皇后陛下问安了吧。那时候有否特别的事了?」

于是,阿诺特露出非常麻烦的表情,开口道。

「父皇好像许可了科约尔王子暂时逗留在这国家。虽然不知道一个因为『事出缘由』而不能参加婚礼的人,到底打算呆多久就是了。」

因为他话里有刺,莉榭苦笑了。话虽如此,因为现在缺礼数的是凯尔那方,所以也不好说甚么。

(但是,那很奇怪呢。)

凯尔本来就是一个非常认真有礼貌的人。那一点莉榭非常瞭解。

『――凯尔王子。感谢您详细地记录下服药后的身体状况。』

没错那是在药师人生中,从师傅那里接过凯尔的治疗之后不久的事吧。

结束了当天公务的凯尔,仍旧窝在书斋里,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可是,还请您早点休息。要是贵体因而违和,那就落得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放心吧。我当然不会勉强的了,魏纳。』

用姓氏来称呼莉榭的他,一边一字一字仔细地写著,一边说道。

『我知道你跟你师傅,为了做出这新药到底有多辛苦。所以,我希望能用我能做到的方法,来回报你们。当然不能马虎了事了。』

『……如果是我师傅的话,辛苦甚么的,我想在药做好的瞬间就忘记了喔。』

『那么,你呢?』

『凯尔王子要是痊愈了的话,应该就能马上忘记吧?』

莉榭开玩笑地说道,另一方面他却非常认真地点头回答『我会尽力』。

(在药师以外的人生中见到他时,他也带著诚意和礼节来对待我。至少,他不是那种完全都不考虑访问地点状况就强闯的人……)

想著这的那的时,终于来到了接待室。看守的骑士打开了门,便和阿诺特一起内进。

阿诺特先行坐下,但莉榭则还没坐下来。尽管说和阿诺特订了婚,现在终究只是艾美迪国公爵家的千金而已。

正因为如此,像这次这样皇太子和王子见面时,不会从一开始就同样坐下去。

在他们的寒暄结束为止,就这样子待在角落。

「科约尔国王子,凯尔-摩根-克里欧伯里殿下驾到。」

听到那句话,莉榭轻轻地低下头来。

在阿诺特和凯尔的寒暄结束之前,都不能抬起头来。因此暂时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这次恭喜您订婚,阿诺特大人。我凯尔-摩根-克里欧伯里,代表身为科约尔国王的父亲,赶来送上祝贺。」

「承蒙您远道而来,我衷心表示感谢。来自贵国的祝福,定必会成为照耀我们前路的路标吧。」

皇太子和第一王子,立场上本应两者都是对等的,但两人说话的气氛却并不如此。比起皇国卡尔海因,科约尔的立场远远要弱得多。

(国力的差距显而易见呢。尽管科约尔国是个出产宝石、拥有金矿的国家……)

问题是此外的物资。

(冬天被大雪围困,食粮的确保和流通都变得困难。而生活必需品的柴薪消耗也很剧烈,单靠自国无法弥足食粮和燃料。)

即使在经济上很富裕,但也包含了很多被其他国家盯上的元素。是个全靠通过灵活的外交和政治婚姻,勉强维持在那岌岌可危立场的国家。对于这样的科约尔国来说,隔海相望的军事国家卡尔海因,是绝对不能与之为敌的国家。

(五年后,科约尔与各国结成同盟,与卡尔海因国家敌对。――然后败北,受到侵略。)

要说现在科约尔国面临的问题,那就是军事上的脆弱、以及作为继承者的凯尔身体的虚弱。而那个凯尔,即使经历严酷的船旅也要强行过来了,可想而知问题有多棘手。

终于,阿诺特和凯尔应酬完了,感觉到阿诺特望向了自己的气息。

「莉榭。」

「是的。阿诺特殿下。」

被阿诺特叫到名字后,抬起了头。

在角落里待著的莉榭,走向还没有坐下去的阿诺特身旁。

「我是将会成为妃子的莉榭。以后请多关照。」

「幸会。」

莉榭正面望向凯尔。

像白瓷一样的肌肤,银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银发,表面泛著光。

瞳孔是淡淡的水色,寄宿著意志坚定的强光。犹如清澈的湖面一样。

(真的,就像冰之精灵一样啊。)

回想起了少女们都脸颊绯红地谈论著他。

「我叫莉榭-伊姆加德-魏纳。能这样子和凯尔王子殿下见面,我感到非常光荣。」

「我是凯尔-摩根-克里欧伯里。」

凯尔毫不犹豫地弯下膝盖,跪在莉榭面前。

举止完美得简直就像是专业的骑士一般。他垂下眼睛,像是用冰造成的睫毛穿透了光线。

凯尔就用这样子的姿势,非常自然地这么说道。

「——简直就如美丽的女神一样。」

(啊。)

凯尔一脸严肃的样子,直直地仰望莉榭。

「能见到你实在喜不自胜。请原谅我在如此美丽的人面前无礼张嘴。我也想过,如果是阿诺特殿下的夫人的话,一定是位美丽的公主,但谁能想像得出,居然会姣丽如斯呢?」

(啊,啊啊……对呢。)

「我国引以为豪的黄金,也比不上莉榭姑娘那满溢的光辉。即使是盛开的繁花,在你面前也会对自己感到羞耻吧。」

听到那以真挚的表情告知的赞美,莉榭回想起来了。

在那个国家,有著『男性称赞女性』的文化。

孩子从小开始,就经常被灌输那种手法。在科约尔国,要是女性想踏上泥泞路上的话,陌生的男性就会停下脚步,绅士般地护送她以防危险。

(虽然听说是『因为不能离开家里的冬季很漫长,为了家庭圆满而演变出来的』就是了。)

总之,科约尔的男性,身份越高就越有尊重那文化的倾向。

这终究只是一种礼貌,凯尔自己并没有其他意思。但非常认真的他真诚地称赞后,使得女性都赞扬『几乎要当真了』。

「您过奖了,凯尔殿下。」

莉榭微笑著,接受了他的赞美后再轻轻带过。比起这个,莉榭有件怎么也很担心的事。

(——凯尔王子的脸色太差了啊……!)

俯视跪著的凯尔,绝望了。

(本来就很白的皮肤,看上去倒不如说是苍白。食指的指甲裂开了,也出现了横线。眼角边黏膜的颜色也太白了吧!?姿势也比平时更没精神,声调也明显的低!)

他现在需要的营养素和草药,在头脑中快速地计算起来。即使在这样做的时候,凯尔还在称赞莉榭。

「新娘子连指尖都很美丽。简直就像是镶了宝石一样。」

「谢谢您。这个指甲油,是卡尔海因今后预定的商品。希望科约尔的各位,今后也能好好期待呢。吶,阿诺特殿下――」

「…………」

看到站在旁边的未婚夫的瞬间,莉榭吓了一跳。

因为阿诺特正用非常冰冷的目光看著凯尔。

(诶!?我、看漏了甚么!?)

现在凯尔和莉榭的对话里,也许隐藏著甚么重要的真相。话虽如此,因为凯尔在看著,所以若无其事地向阿诺特伸出手。

「啊,阿诺特殿下……」

「……啊啊。」

莉榭轻轻地拉了一下上衣的衣角后,阿诺特稍微放松了表情,催促凯尔坐下。

「开场白就到这里吧。请别拘谨,当成是贵国的城堡来放松就最好不过了。」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莉榭姑娘。在如同女神一样的人面前,请原谅我做出不体面的样子。」

「岂敢了。再者,我现在尚未加入到皇族的末席。希望您说话时,不用顾虑到我。」

基于这样的对答下,坐在椅子上开始聊天。

开始对话后,虽然阿诺特和平时一样地冷淡,但不再像刚才那么冰冷了。就那样作了数十分钟对话,但还未能抓住凯尔的目的。

「――那么,之后城里的人会带您去您的房间了。但愿能疗愈到舟车劳顿。」

「那真是太客气了。我就心怀感谢收下了。」

会谈结束,凯尔离开房间后,莉榭和阿诺特两人留在接待室。

把身体挨到椅子的靠背上,深呼吸。一直遭受怒涛一样的社交辞令,莉榭完全累了。

和阿诺特两个人独处的话,不知怎的会有一种缓过气来的感觉。不过,自己竟然已经习惯和阿诺特在一起到这地步,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是了。

「……知道了甚么吗?阿诺特殿下。」

「抓不住呢。刚才的对话都尽是无可非议的发言,连凯尔的一丝真意都寻不著。」

「诶。那刚才你好像单是用视线就能杀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吃了一惊后,阿诺特带著不管怎么也好的表情托著腮。

「比起这个,凯尔在这次访问,好像带了几个科约尔的学者来。虽然会有场合和那国家的学者交换资讯,如果你也想听的话,我可以调整一下的。」

「可以吗?」

对于这想都没想过的提案,莉榭双眼发亮。

「都要麻烦去接待客人,这边若是没半分好处的话便划不来了。」

「不,名义上好歹是来祝贺的喔!可是很开心呢。其实呢,我有一份听说身子病弱的凯尔王子一定要服用的药。」

虽然在这时期会到来超出意料之外,不过凯尔本来就是被招待来婚礼的客人。

为了在他访问这国家的时候能提供治病的药,莉榭正著手准备。完全治好他所需的药草,全部记在脑里。

只有唯一一样要拜托亚莉亚商会的调药工具还欠缺,但这都是想想办法好歹能够解决的范围。

「我向科约尔的学者说明一下,如果他们能接受药效的话,那我就没必要偷偷混药进去了。」

「……甚么?」

「突然给你药,你也会怀疑而不服用吧?」

在药师以外的人生,都是向药学的师傅写匿名信,传达关于治疗凯尔药物的事。因为那位老师是个为了研究药物甚么都会出手的人,所以就算是莉榭那可疑之至的信,好像也会认真地付诸实践。

「药的话,希望能尽早开始服用。我想,暂时只能使用混在饭里的战术,让他若无其事地服药了。」

莉榭说完后,阿诺特皱起了眉头。

「……我在说笑哦?」

「由你来说的话,听起来便不像开玩笑了。」

不知甚么时候莉榭对阿诺特说过的台词,就这样子被原璧奉还了。至于实际上有一半是认真的这点,这时候应该保持沉默吧。

「……首先,下一件麻烦事是明天。因为要开欢迎凯尔的晚会,所以我们就算不情愿也得出席。」

「是的。我会做好准备的了。」

「让凯尔和罗文见面,那个晚会便是最自然的吧。凯尔也察觉到是在牵制吧,外交上的……喂,你那张愕然的脸是怎么了?」

看著僵直的莉榭,阿诺特紧皱起了眉头。

然而,既然都和西奥多约好,就不能坦白说出动摇的理由。

(迎接凯尔王子的晚会上,罗文伯爵竟会参加……!)

对于想当然耳的流程,出了一身冷汗。

也就是说,这意味著莉榭必须要和罗文见面。

(会不会让罗文伯爵识穿我就是『鲁修斯』呢!?)

* * * 

那天晚上,莉榭由两位护卫骑士陪同下,一如以往去了田里。

穿上便于清洗、不显脏的藏青色连衣裙,平时垂下的长发,在头顶高处绑成高马尾。让骑士在稍远处等著,开始默默地采取药草。心中想著的,是今天才孳生出来的担忧。

(罗文伯爵会来晚会。不管怎么想,都会暴露出『鲁修斯』的真正身分啊……。虽然本打算在训练期间结束后才表露身分谢罪的,希望在那之前都能隐瞒下去啊。)

莉榭想去学这国家的骑士。那不仅仅是为了锻炼自己或是增强体力。

(这样做的话,好像多少能理解得了五年后、『皇帝阿诺特-海因』所建立出来的东西……)

在疏开幼苗的同时,莉榭呼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又重新鼓起了干劲。

(——晚会方面,只能采取既能好好款待凯尔王子,又不会被罗文伯爵发现,也不会被阿诺特殿下怀疑的方法了。就用那一招挺过去吧!虽然会很累,但是应该能应用到第五次人生才对的!)

拂去手中的土,站了起来。夜风柔柔地轻拂脸颊。

春天一结束,这片大陆便会迎来短暂的雨季。今夜的风,就是那下雨时节来临前的舒适凉风。

马上就到萤火虫的季节了吧。说不定在这城堡里,也有可以看到的地方。

想到这里,便看到在稍远处的塔中,窗边点起了几点灯光。

平时那边都应该是一片漆黑才对的。在莉榭眺望著的时候,骑士注意到她而告知说。

「从科约尔国来的诸位学者,都暂时住在那座塔上。」

「啊。原来是这样啊。」

既然说是科约尔的学者,那么当中应该有几个莉榭的相识才对。当然在现在这人生中,只是莉榭单方面地认识他们而已。

(杰罗姆和基甸在吗?因为葛列格先生讨厌坐船,看来会留在科约尔。)

一想起那些令人怀念的人,必然地浮现出那些人物的脸孔。

(——师傅现在,正是到处寻找药学文献的时期呢。)

在药师人生中,距今大约一年半后,便会遇到成为她药学老师的人物。看到了自学药学的莉榭,教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虽然和那位师傅一起了大约两年,但还想请教的事情可多的是。

(应该不可能混在这次的科约尔国的一行人中就是了,……如果能见到面的话,还想商量各种的事呢。)

不但是凯尔那边,为了今后,还有很多药想要制作。问题是药草的种类还不齐备。虽然有些可以拜托亚莉亚商会入货,但不找药学大国莲花的话可能便有困难了。

(话虽如此,现在得先处理凯尔呢。得想办法说服学者,就算几天也好,都要让他试试看。)

但是,这药非常难喝。难喝到就是要证明药没有毒性,也得花上不少时间的程度。

(但是,必须要设法让他服药。……这样下去的话,五年后,凯尔王子连从病床上爬起来都做不到了。) 

莉榭知道这点,是因为在第一次的人生中,作为商人遇上了凯尔。

因为生意上也有经营宝石,出于某个契机,与科约尔国王室展开了交易。凯尔重视莉榭,做了很多交易,但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五年后的科约尔国,对第一王子凯尔断了念头,改立年仅五岁的第二王子为继承人。

(这么说来,今年是凯尔王子的异母弟弟出生的一年。因为跟我一样是在七月生日……是下个月呢。)

这时候在科约尔国,那个温柔的第三王妃,一定正在为初次生孩子而鼓起干劲吧。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他,用嘶哑的声音编织出来的话,莉榭至今仍能回想得起来。

「我对王位继承权没有兴趣。也不觉得有甚么意义。……但是,对于尊重我作为王子的国家和人民,我怕来不及报恩就这样子完了。」

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他,用嘶哑的声音编织出来的话,莉榭至今仍能回想得起来。

(……总之,得让凯尔王子恢复精神。)

蹲在田地边,摘下要让凯尔服用的药草。

(即使如此。在至今为止的反复过程中,凯尔有在这个时点出访过卡尔海因吗?虽然这可能是哪一次人生都曾发生过的事情,但也有可能这次是第一次发生呢。)

不管怎么说,凯尔访问的名目是「庆祝阿诺特和莉榭婚事」。

(如果这是其中一个跟至今人生不同的变化点的话。也就是说,世界的动向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这么一想,这无疑是个希望。

(某些有意义的东西,正确实在动。……好,这可越来越有干劲了呢!)

想改变未来,尽可能多活一秒。然后想尽早悠闲过活。目标是每天睡足十小时,白天在树荫下看书,享受下午茶的每一天。黄昏在阳台上拿出吊床,一边吹乾洗好的头发,一边吃著水果,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这样想著,骑士发出了紧张的声音。

「莉榭大人。请退下。」

和他们几乎同时,莉榭也注意到了。 

「——吓了我一跳呢。」

传来的,是一把温柔的男性声音。听到耳熟的声音,莉榭不由得站了起来。

虽然因为背向建筑物而看不清楚他的脸,但能清楚地看到他披上的白色上衣。近卫骑士他们之所以没有拔出剑,大概是因为上衣上挂著的科约尔国臂章吧。

「还以为管理这样的田地的,应该是和我职业相似的人吧。没想到竟然是个带了两名护卫,身份高贵的人呢。」

「你……」

男子迈著轻快的步伐,向莉榭走来。

他那被月光照亮的脸,清楚看到身影的莉榭,为事出意外而屏住了呼吸。

(为甚么?)

那位男人,用少女一样的发夹,别住了一头长到肩膀的金发。

因为前襟没扣上,只是披上的上衣被风吹动了。男人一边扬起白衣的下摆,一边开心地微笑。

有点儿女性化的容貌,有著让人不知道他的年龄的妖艳美。

(这个人,现在不可能待在凯尔王子身边才对。……不,不对的,这想法是错的呢!因为我都没正确问过,在我遇到这个人之前,他都在哪里、做过甚么——)

那男人把点燃的烟草夹在指间。

那是一种细长的香味烟草,里头不像烟叶那样带有毒素。取而代之的是,会散发出温和而甜美的花香。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曾在他身边学了很久。

「晚上好,跟我同类的人。你打算用那药草干甚么了?」

(――老师。)

过去莉榭曾这么称呼的男人──米歇-伊凡就站在眼前。

* * * 

『人类创造出来的东西,必须正确地使用。』

莉榭最后一次见到他时,刚好也是这样的月夜。

『这一点我大致上同意,但是这条训戒有个问题。换言之,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够去定义何谓「正确」啊。』

被喻为天才的米歇-伊凡,那时也叼著气味芳香的烟草,身上带著花香地说道。

『如果使用我这「药」的话,世界一定会轻易地崩坏。那真的是错误的吗?』

米歇一边把淡金色头发挂在耳上,一边轻轻微笑道。

『想亲眼看看自己所创造出来的东西,会怎么样改变世界,到底有甚么不对了?』

『……老师。』

紫罗兰色的眼睛注视著莉榭。

他尽管心里落寞,但仍然不减微笑地说道。

『——再见了,我的学生。但愿你的人生,对你来说是正确的。』

此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然而那个米歇,现在就站在眼前。为了保护惊讶得呆若木鸡的莉榭,两位护卫骑士踏了出去。

「对不起。看起来好像是科约尔国的客人,但为了慎重起见,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嗯?……啊啊!如果让你吃惊的话就对不起了。」

米歇那么说著,行了一礼。身体没带重心,动作轻飘飘的。

「我是米歇-伊凡。正如你们推测,我是从科约尔来的喔。」

「大家留宿的塔,距离这里不远。」

「伊凡大人。如果在城内迷路的话,马上叫其他骑士带您回塔上去吧。」

平时温柔的骑士,用带著紧张的气氛接待米歇。

然而,当事人米歇却毫不在意,微笑地说道。

「真是温柔呢。不过,我不是迷路的孩子喔。我只是对那女孩子感兴趣,所以想跟她说点话而已。」

「伊凡大人。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国的……」

「没关系的,两位。」

莉榭制止后,骑士们说道「我知道了」,一步一步地向后退下。一边感谢想要保护自己的他们,莉榭一边再望向米歇。

(虽然在这里见到老师,真的很吃惊就是了。)

首先,得作为初次见面的人,跟他寒暄和提问才成。

「我叫莉榭-伊姆加德-魏纳。伊凡大人是凯尔王子殿下带来的学者吗?」

「嘛,学者这个说法应该最恰当吧?我是研究优先,基本上不会到现场工作的呢。」

米歇一边轻轻窃笑,边把食指朝向这边。

「——那指甲。」

他指著的,是莉榭用指甲油涂成粉红色的指尖。这是为了在科约尔流通指甲油而布下的一著,在跟凯尔见面前涂上了,现在还没擦掉。

「是胶树的树液吧。好像是把本来是乳白色的树液,加上了甚么染料去著色似的。」

「……」

被这么指出,喉咙咕噜作响。

(居然只消一眼就看穿到这地步。)

这个指甲油是莉榭想出来的。当然地,米歇不会知道它的存在,现在该是第一次看到的东西才对,却一下子就被分析出来了。

「硬化是用甚么方法了?」

「用荔丝草,加上芝芘的花蜜、蕾贝草和胶水一起配制而成的。」

「原来如此。那倒是很好的配合呢。」

米歇用佩服的声音,再度观察莉榭的指甲。

「不使用基里草,是为了防止多余的气泡产生吗?」

「您说得没错。一切都被你看穿了呢。」

「嘛,不过是理论上的计算而已。」

米歇说道,用恶作剧的目光转向了她。

「――要是把艾斯多玛的树液混进去,你觉得如何?」

脑海中浮现的,是反复实验的日子。

(艾斯多玛的树液在老师那里的时候都用过好几次。正因为如此,才能够想像出来。)

莉榭抬头看向米歇的眼,回答出在脑里组合出来的推测。

「比起我调合的,会凝固得更加强力。坚硬得可以用来黏合崩缺的牙齿,而且不会浑浊,可以在保持透明的状态下硬化。」

「嗯。我也赞成你的意见呢。」

「不过,这终究只是想像之内。实际的结果会怎么样,不去实验和验证的话,是无法导出来的。」

这样告诉他后,米歇稍稍瞪圆了眼睛。接著轻轻地柔柔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真是个好孩子呢。既能组织理论,也善于应用,还重视实验和实证。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想收你为我的学生呢。」

「谢谢您,伊凡大人。」

在过去的人生中,也曾被说了跟这相同的话。然而,却不能跟那时一样地回答。

「尽管要事师会有困难……可是就算是只限伊凡大人滞留期间,也能否教导我各样的事吗?」

「啊,当然没关系喔。虽然我自己也还在学习中,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谢谢您。那么,伊凡大人便是我的『老师』了呢。」

「老师吗?呵呵,总觉得很有趣呢。」

一边向心情愉快的米歇微笑,一边转动脑袋。

(……问题是老师来卡尔海因的目的。如果是为了那『药』的话……)

与焦躁相彷的感觉,在心中慢慢涌出来。可是,不想问及多余的事情,把矛头指向对方。

他可能纯粹是奉凯尔的命令而同行的。考虑到各种的状况后,米歇的视线转回到田地去。

「话说回来,我的学生哦。回到最初的问题,我可以问一下吗?」

「是的,要问甚么呢?」

「这块田生长的植物,似乎和我的专业领域有些差异。所以我对这并不是很详细,只是推测而已——」

米歇一边叼著夹在指间的芳香烟草,一边说道。

「难不成,你打算让凯尔服用吗?」

「……」

可不可以不要口里说不是很熟悉,但却彻底看透用途了。

多亏了这个,身旁的近卫骑士这不都用惊愕的目光看著莉榭了吗。

(毕竟即使是专业领域,也不会说『我很熟悉』的老师啊。说『我又不是知晓万物的,怎么可能说自己完全理解了』。)

那种个性还是老样子。不,这位米歇是莉榭认识以前的米歇,所以「还是老样子」这说法也许不对。

乾咳了一声,莉榭说道。

「那个呢,老师。关于这件事,我想马上跟您商量一下。」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对不起了,老师。但既然都相遇了,就请为了凯尔王子而工作吧!)

(——话虽如此……)

对于自招所致的展开,莉榭真的都想抱住头了。

来到的是主城的接待室。和白天使用的房间不同,是间稍微雅致的房间。在那房间里,有著莉榭、米歇和护卫骑士,还有被叫出来的凯尔。

(没想到,会突然跑去凯尔王子那里啊。)

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的凯尔,尽管脸上流露出一整个困惑的表情,但还是礼貌地向莉榭打招呼。

「感谢这一个美好的夜晚,莉榭姑娘。能够有幸在一天内遇到你两次,我该怎么表达我的这份喜悦呢……」

「凯尔殿下,千万不用顾虑我。请您随意发言。」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米歇,你到底在干甚么了啊?」

凯尔一脸困扰,看著坐在自己旁边的米歇。米歇微笑著,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在中庭找到个很厉害的孩子哦。因为她有件很棒的东西,所以也想早点介绍给凯尔。」

「要留心你的说话。那位是卡尔海因国皇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啊。」

「咦,是吗?但是这孩子刚刚成了我的学生了啊。这没问题吧。」

被凯尔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莉榭『对不起』地低下头说。不知不觉地像米歇的亲人一样代他道歉,是从当他学生的人生中遗留下来的。

「这孩子非常精通药学。她调的药,好像会对凯尔的身体有效。」

「调药?莉榭姑娘吗?」

「居然是曾向出身自莲花国的师傅学习过的呢。听她说了一下,是个看起来跟我挺合得来的师傅呢。对吧?莉榭。」

「啊哈哈……」

打哈哈敷衍了米歇的提问。但米歇毫不在意这个,继续说道。

「虽然是我专业外的药草,但药效之类的我好歹也能掌握。看来的确也有效,副作用也是在不影响日常生活的范围内。所以心想一定要让凯尔服用来做实验呢。」

「老师,不能对一国的王子殿下『实验』的……!」

「咦?失觉了呢。常识这玩意儿真的很难啊。」

米歇看著露出吃惊的样子后,摆出难以言喻的表情的凯尔,微笑说道。

「但是,我可是真心希望凯尔能快点好起来哦。」

(啊啊,老师,这种说法……)

凯尔是个非常认真,十分诚恳的人。因为身子病弱,强烈意识到因为给别人带来了麻烦,因而无法拒绝他人的诚意。

「我明白了。」

(啊啊啊……嗯)

果然,凯尔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对莉榭来说是很感激,但也因此而担心。

「凯尔殿下,这没问题吗?」

「这是我国首屈一指的学者保证、说想要尝试的药。原本就做好了用尽一切办法的觉悟了,这里出现新的可能性,可说是侥幸了。」

然后,他清楚地说道。

「最重要的是,如果由犹如女神一样的人来准备的药,单是这样就肯定有一定程度的疗效了吧。」

「……那么,我就开始准备了……」

莉榭稍稍放远目光,这样回答道。

在开始给凯尔调药之前,有必要向阿诺特报告。拜托了一位护卫骑士,请他给应该在主城执务室工作的他留个言。阿诺特传来的回覆,便是简单的一句『知道了』。

看来,他真的打算让莉榭无限自由。心里想著果然看不穿他本意,但还是开始了工作。

(首先,得先制作药液!)

莉榭抱著装满了药草的篮子,立刻前往离城。在厨房的灶里点火后,将多种药草放进锅里煮。

拜托侍女看火后,莉榭回到接待室,趁煎好药前跟凯尔问诊。

「……原来如此。所以在旅途上,都没怎么吃饭了?」

「真是丢脸,因为晕船很厉害……。在海上,我一直待在船舱里。」

「那真是辛苦了呢。那么,到了卡尔海因之后呢?」

「……到达后一直晕车……」

凯尔好像真的很消沉。米歇看著他侍奉的王子的样子,温柔地微笑道。

「但是,凯尔也很努力呢。我觉得和呕吐战斗很了不起喔。连水果也吐了,多可怜。虽然好歹把水和冰塞进了嘴里,不过我真的不适合照顾别人呢。」

「……米歇。能不要抚摸我的头吗?」

于是,凯尔露出了有点儿为难的表情。

「王妃殿下马上就要生产了。因为侍奉王室的药师有限,所以应该尽可能多几个人留在她身边吧。――当然,也有留下你这选项了。」

「不行不行。生孩子这种了不起的领域,当然是我专业之外吧?」

「就在前几天,你满身是血回来说『见证了牛的出产』不是吗。那个不是研究的一环吗?」

「嗯嗯。那只是因为没见过很感兴趣,才不知不觉地兴奋起来参加而已。」

「……你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把整座科约尔城打入了恐怖的漩涡中吗……」

看著老样子的对答,莉榭会心微笑了。

(比起十八岁的凯尔王子,常常觉得老师看起来更幼小。不过,谁也不知道老师多少岁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连米歇本人都不记得自己的年龄了。

光看外表,米歇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后半的样子。但是,有时候会比那个更孩子气,所以也有著活了很久的说法。

「不管怎么说,今天也吃过晚饭了。凯尔的体力,应该也会逐渐恢复的喔。」

虽然米歇这么说,但凯尔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有做好自我管理,真没出息。如果不更加严以律己的话……」

「凯尔王子。所谓自我管理,不是严格要求自己,而是要珍惜自己喔。首先要好好休息,好好泡澡,吃很多又有营养又好吃的东西。做一下伸展运动,尽情欢笑,度过自己喜欢的时间吧。」

莉榭向著凯尔微笑道。

「为了健康,得这样子去享受人生才成。」

「享受人生……」

看著他反复咀嚼,莉榭点点头。

「回程的时候不用担心。我会给您配药防止晕船,请当作土产带回去吧。我想这次,一定能有余裕去欣赏景色的。」

凯尔露出有点儿惊讶的表情,深深地低下了头。

「谢谢你。莉榭姑娘。」

「不。请不要在意。」

「话说回来,莉榭。在煎药的期间,你要看一下我写的这个吗?」

米歇随手指示的,是他跟蒸馏器一起带来的书籍。

「老师,这难不成是……」

和莉榭一样,凯尔也注意到了。

「是你前几天给我看过的研究记录吧。」

「对啊。正如大家都这么喊,我就照著说试著写了一下。不过果然还是不适合我呢,反正全部都记在我的脑子里了。」

「除了自己感兴趣的研究以外,你都会忘记吧?话虽如此,那个记录的内容太难解读了。要突然给初次见面的人看……」

「哇啊啊啊……!」

揭开书页,莉榭情不自禁地漏出了声音。

(老师以前的研究结果!!是在跟我相遇的时候,已经作为实验材料烧掉了的研究结果!而且还说都不记得写了甚么,在意得不得了的记录……!)

尽管很多只是算出实验结果就满足了,但归根结底的话,不管哪一个都和种种成果相关。只是这样子稍微读一下,就已经停不下来了。

「……吓了一跳。莉榭姑娘,看得懂米歇的研究内容吗?」

「呵呵。果然是非常有趣的孩子呢。」

在那之后的一个小时里,向米歇提出了各种的问题后,走回离宫看锅里的药煎得如何。

看来都煎得差不多了,让其冷却后倒入小瓶中。回到接待室后,把一个人回到房间休息的凯尔叫了过来,将做好的药瓶递出去的莉榭,带著一副神妙的表情这样说道。

「这便是完成了的药……说实在,这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听到那句话,米歇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说副作用吗?虽然我觉得主要的副作用就只是犯困而已。」

「不,不是副作用。」

「莉榭姑娘,请告诉我。为了克服疾病,我不管甚么考验也要闯过。」

莉榭轻轻地垂下了眼睛。被那吸引住的凯尔,表情变得驯顺,喉咙咕噜作响了。

「这药的味道,非常难喝。」

「『味道非常难喝。』」

凯尔鹦鹉学舌地回答后,莉榭点了点头。于是米歇微微笑说:「怎么了,只是这样啊。」

「凯尔可不要紧喔。毕竟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既认真又努力。对吧。」

「老师,请别要提高门槛了!」

「……不,现在不是说泄气话的时候。如果这是给予我的考验,我便只能全心全意地去挑战。」

「对了,我喂凯尔喝吧。来,『啊』。」

「啊啊啊老师!!不行,至少要准备好水……!」

莉榭连制止都来不及,米歇已间不容发把小瓶塞到凯尔的嘴边。混浊的绿色液体,灌进慌慌张张想要说点甚么的凯尔嘴里去。

「――――……」

捂住嘴巴的凯尔,低著头僵硬了数秒钟。

恐怕是咽不下去了,但越是留在嘴里就越难受。在莉榭刚要站起来的同时,听到了骨碌的吞咽声。

「不、不要紧吗?」

「不、……」

凯尔正要说甚么,便发出了咳嗽的声音。

看来并不是不要紧。但他还是坚强地抬起头来,挤出声音。

「……不要紧……。比起以前父亲说过吃下的泥土,口感好得多、容易喝得多了。」

「你说的口感甚么,这药是液体吧!?」

口感这种概念,很少会用来比较固体和液体的。

「吶、吶,凯尔,味道如何了?味道如何了?」

「苦味和酸味混杂在一起时,一阵独特的味道袭来。在喝完后一股奇妙的甜味,缠绕在舌头上,黏糊糊的……唔」

「凯尔王子,不需要实况解说的了!!对不起,各位骑士,请给凯尔王子水……!」

「再努力一点尝尝吧。来,再来一口——」

「老师!」

那之后好一段时间,接待室都一片骚动。

尽管如此,总算还是平息下来,让凯尔回去自己的房间。姑勿论药的效果如何,一定要让他好好休养。

护卫凯尔就交给科约尔国的骑士,接待室只余下莉榭和米歇、以及护卫骑士。

「老师也差不多该回塔休息了。骑士会为您带路的了,在他来之前能稍等一下吗?」

「我明白了。真的谢谢你。」

时间差不多已过晚上十时了。也到了莉榭该回到离城,准备睡觉的时间。明天上午还有训练,所以必须清洗涂著的指甲油。在莉榭考量这些事的时候,米歇兴致勃勃地看著剩下的药,用手指沾起舔了一下。

对莉榭来说,这是段令人怀念的时光。

(没想到,能有再次称呼这人为『老师』的一天到来。)

回想起来的,是在被称为研究室的房间里发生的事。

那时候的米歇,拿著某种秘药的材料。虽然不是甚么稀奇的景象,但是每次看到关于那秘药的东西时,莉榭的心都会凌乱不安。

恐怕,那不安的表情也多次表现在脸上吧。

『――你真的很讨厌这秘药呢,莉榭。』

过去的米歇这样说著,轻轻地笑了。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还拥有很多让人感兴趣到底是从何得来的知识。如果要列举你作为学生的缺点的话,也许就是只想把知识和技术,用在怎么让人幸福的事情上吧。』

这位被称为天才的学者,脸上看起来残酷的微笑不绝。

『我觉得,由你决定别人的幸福,这是不对的喔。』

他手指抚摸著的,是记载了秘药调配的纸张。

『如果用你易懂的例子的话。毒药诞生的存在意义,不就是为了一如本分去让人不幸了吗?』

写著制药方法的纸,其实对米歇来说是没必要的。就连被侍奉的主君命令到的时候,他也把那记录烧掉了。

那样的米歇唯一自主地写出来的,就是那秘药的制作方法了。

『我想让自己生产出来的药,完全发挥到那作用啊。……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吧。』

那时候的莉榭,对装作开玩笑笑说的米歇说道。

『我很尊敬老师,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是指怎样的事了?』

『老师说的,毒药的存在意义。』

说真的,提出异议这点可能是错的。但是,怎么也咽不下去,就这样继续下去了。

『毒药真的能让谁人幸福吗?』

这样问道,米歇露出吃惊的表情。

然而,莉榭是认真的。

『为了让谁人不幸而弄出来,这种决定才不像老师。因为,那简直就是――』

『……不用那么担心,这秘药还没完成喔。』

打断了莉榭的话,米歇笑道。

「作为药本身已经做好了。但是,没有实验所需要的人才。――没有能按照我所望地运用这种药的人啊。』

『……您需要的,到底是甚么样的人呢?』

『嗯?对呢。』

米歇把食指竖在到嘴边,非常美丽地微笑。

『在找到之前,先保密吧。』

所以,别再谈这话题了。

把这言外之意注到氛围里,米歇闭上了眼睛。

(我和老师对于这秘药怎么也不能互相理解。最后就分别了,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在过上第七次人生的现在,看到了这样出现在眼前的米歇,莉榭思考著。

(老师他,遇到了一直在寻找的人吗?)

这样一想时,听到了敲门声。

在房间外面,站著监视走廊的骑士。而因为那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应该是为了米歇而安排的骑士到达了吧。

「失礼了,莉榭大人。有人来迎接了。」

正如所想的那样,骑士来叫唤了。莉榭道谢后,告诉米歇说。

「老师。让您久等了。」

「不,莉榭大人。到达的人,不是来迎接伊凡老师的……」

感到很不可思议抬头一看,在打开的门前,站著一个莉榭想都没想到的人。

「莉榭。要回去了。」

「――诶?」

不知道为甚么,本应每晚工作到很晚的阿诺特站在那里。

无论看多少次都很端正的脸呢。一边不禁那么想著,莉榭一边还是毫不隐讳地呆住了。

(为甚么,阿诺特殿下会来接我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个疑问,身旁的骑士小声地进言。

「刚才在安排凯尔殿下的护卫时,也去了阿诺特殿下的执务室。殿下命令我们,在调药结束后叫他。」

「不,不,我觉得奇怪的不是那点……」

「……那个男人,就是那个学者吗?」

他的眼睛,望向了坐在接待室沙发上的米歇。先把自己的疑问置在一旁,莉榭点头回答「是的」。

「这位是从科约尔来的米歇-伊凡老师。是位博学多识的人,在逗留期间教了我很多东西。」

「呵呵,承蒙介绍,真是光荣呢。这里我也表现得郑重其事一点好了。」

米歇从沙发上站起来,向阿诺特优雅地行了一礼。金色的头发,随之轻轻地滑了下来。

「初次见面,晚上好。你就是这国家的皇太子吗?听说你允许我们进入王立图书馆,真是太感谢了。」

莉榭一旁提心吊胆地在看著米歇跟阿诺特问好。

米歇对世俗没有兴趣,甚至人际关系上也很自由。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就算对著一国的王子凯尔,也会以如同自己学生莉榭一样的态度对待。除了米歇之外,也没其他人会去抚摸成年王族的头吧。

(万一、老师想摸摸阿诺特殿下的头,不管如何都要制止他……)

虽然架好了姿势,但阿诺特几乎面不改容地这样说道。

「——在和妻子共享您的知识的基础上,如果有甚么需要的东西,我方会提供给你。据说明天外务卿会带您去皇都内,如果有任何不便,请你随意说出来就好。」

对那宽怀大度的话,莉榭吃了一惊。米歇看起来很开心,毫不在意阿诺特的无表情而笑了。

「那太感谢了。那么,我就不客气多多拜托你了。」

「……莉榭。要走啰。」

「是、是的。那么老师,晚安了。」

追赶赶紧离开房间的阿诺特,莉榭也步出去了。在离开房间前一剎,从后面传来了搭话声。

「莉榭。」

回头一看,米歇还是平静地微笑。

那是和那时候一样没变的微笑。因为总有种怀念的感觉,莉榭眯起了眼睛。

「明天见。请考虑一下你想要知道些甚么吧。」

「……是的。谢谢你,老师。」

然后,门慢慢关上了。

(那个时候,就像很久以前的事一样。)

一边这样想著,一边和阿诺特一起走在主城的走廊上。

护卫骑士在稍远的后面跟著。而先开口的人是阿诺特。

「那个男人,在你看来很有能力吗?」

「是老师吗?那当然的了!」

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太瞭解米歇而感到可疑,在叫凯尔过来之前已经聊了很多。当然,要小心别把未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莉榭便这么说明。

「刚才也听说过了,那一位便是被称为附近无人不识的米歇-伊凡老师本人。他做出了许多出色的成果,由我这样的人来评价也太狂妄了。」

「……那样的男人,为甚么会主动跑到科约尔去呢?从名字的发音来看,好像不是那个国家出身的人。」

「嗯,是因为食物合他的口味吧……」

其实是知道理由的,不过因为刚才对话时没提到,所以先这么搪塞过去。

即使如此,阿诺特对科约尔国的评价看来果然还是很低。一边思考著那些事,一边发问探寻刚才萌生的疑问。

「比起那个,阿诺特殿下。为甚么突然来接我了?」

「因为要顺道回去。放我房间的个人物品,好像都搬到了离宫的房间。」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殿下和我是邻居了吗?」

「就是这样了。」

(太好了……!)

这样一来,阿诺特和他的父亲之间就会产生物理上的距离。

虽然不知道他杀死父亲的因由,但在找到原因之前,都希望能尽量避免与之扯上关系。在旁边走著的阿诺特,不可思议地斜视著莉榭。

「怎么了,那张放心的脸?」

「因为,这是到达卡尔海因后的一大工作哦。打扫离宫,和各位侍女一起开学习会。一想到殿下终于能搬来了时,便十分感慨了。」

「……」

虽然按下了本意来说明,但那份心情也并非谎言。明天也必须再次向努力到现在的侍女道谢。

这样想著,阿诺特突然笑了。

「住在荒废的城堡里,在旁看著你做各种各样的计画,看来也会很开心。」

(赌上了前侍女的自豪,绝对不会让这事发生!)

没说出口,只在心中悄悄地反驳。既然阿诺特是离宫的主人,不就不得不让他看到完美的工作表现吗。

「啊,可是殿下。暂时间我都会睡到中午才会起床。就算在离宫内看不到我,我只是熟睡而已,请您不要在意。」

把向骑士和侍女说明过的同一句话,再次告诉阿诺特好了。虽然实际上,上午都一直在作为骑士候补生进行训练就是了。

于是,阿诺特露出有些没好气的表情说道。

「就算睡到中午,要是上床时间太晚的话,那在恢复体力上也没有意义。」

「嗯。……总之,我会努力早点睡。」

「至少,这不是在这个时间都还在调药的人说的话呢。」

阿诺特这样说著,把手伸进了上衣的口袋。还心想是甚么,他把拿出来的东西拋向了莉榭。

「收下吧。」

「!」

莉榭反射性地伸出手,把扔过来的东西双手握住。

张开手一看,原来是一支金灿灿的怀表。这是昨天在下城微服出行时,阿诺特用过的。

「殿下!?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可以这么轻率对……」

「这么轻率接下的人在说甚么了。——我借给你,你暂时拿著那个吧。」

对于那意料之外的提案,莉榭瞪大了眼睛。

「你说要借我,难道是指这怀表吗?」

这个叫作怀表的东西,是大约四年前面世的东西。

说到至今为止的「时钟」,就是世界上仅此一台巨大的挂钟、只有在晴朗的白天才能使用的日晷,以及在寒冷的日子里就会冻结的刻漏。当然也不能搬运,所以能确认时间的机会也有限。就在这时,这个怀表出现了。

数量并没有那么流通,每一支、每一支都非常昂贵。只有一部分王族和贵族才能拥有,别说见过实物了,平民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东西存在。

「因为是贵重物品,我不能这么随便借用。」

「甚么啊。你不用吗?」

「那、那是……」

说实话,手头有这个可是非常方便的。

「很多人仅仅因为『历史短浅』就怀疑其可信度,但只要没偷懒不调整的话,其准确度已经确认过了。比日晷好使太多。」

(是的,我非常清楚……)

莉榭脑海中浮现的,是制作出这怀表的那人的微笑。

「多亏搬运方便,在战场上更是贵重。在足以实际应用之前,我们都作了多次可靠度的验证呢。」

莉榭在旁边试著思索阿诺特毫无表情地说出的话的理由。

「在战场上……那是在作战上的吗?如果能正确把握时间的话,便很容易和别働队合作行动。」

「没错。以太阳的高度或是大自然作基准来行动的话,是无法应对恶劣天气等事态的呢。」

话虽如此,阿诺特站在战场上,大概是在怀表诞生后的一年左右吧。

(……阿诺特殿下灵活地将新技术引入了战略中呢。不是盲目相信,而是自己去调查其有用性,得到根据后。)

那些故步自封的国家,赢不过跟阿诺特的战争也是情理之中。在过去的人生中看不到的战败原因,在他身边的时候便一清二楚了。

那时候,米歇的话倏忽在脑海中浮现。

『——我一定会按照我所望地运用这秘药给你看,要是找到那种人的话。』

背部突然传来一道寒意,不由得停下脚步。

走在几步前的阿诺特停下来,惊讶地回头看了看莉榭。

「怎么了?」

「……不」

深呼吸后,再次与阿诺特并肩走著。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借用这支表了。在调合和调药的时候,放在手边量测时间会很方便。」

「哦。用来调药?」

「其实怀表原本就是为此而产生的喔。我的药学老师,也一脸悔恨一边地利用它。」

「啊。没记错是莲花国出身的老师吗?」

「是的。师傅虽然是个怪人,但真的是个很厉害的药师。」

莉榭挺起胸膛点了点头。于是,阿诺特便这么问道。

「在药学方面,其他国家的人不可能及得上莲花国出身的人。刚才那个男人,有比你老师更优秀的地方吗?」

「──米歇老师不是药师喔。」莉榭一边走在阿诺特的旁边,一边回答。

「虽然作为研究的一环,听说也可以混合或调合药品,也有药学的知识就是了。他说过『关于药那方面,虽然认识但却不是自己专门』。」

一边那么说明,莉榭一边回想起来。第一次和米歇相遇,是在第二次的人生,和药学老师一起在科约尔停留的时候。

(师傅一直把米歇老师视为眼中钉。说『别把我的药学和这个男人的研究混为一谈』之类的。)

最后还生气地说「我跟那男人是同性相拒,合不来啊」。如她所说,身为药学老师的她,每次在科约尔城见面都会跟米歇拌嘴。想到刚才米歇说到「好像会跟莉榭的师傅很合得来」的时候,都不禁苦笑起来。

(即使这样,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跟米歇老师重逢。我一直以为那个人在现在起三年后才在科约尔长期滞留……)

一边回想刚才在田里见到米歇时的惊讶,一边反省自己的想像力有多天真。

(仔细想想,在第二次人生中相遇是在三年后。在第三次的人生成为他学生是一年后。谁能咬定在跟我相遇前,老师不会在科约尔呢。)

一边回忆过去,一边痛切反省,这时候,阿诺特问道。

「那么,那个男人到底是甚么人?」

「那位是……」

该怎么形容给阿诺特好呢?虽然有点犹豫,但好像除了如实表现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所以莉榭说明道。

「研究这世界的各种物质,创造新的物质。就是这么样的学者。」

「你说要创造新的物质?」

「是的。而且到现在为止也开发了很多为了那个研究所需的药品和器具。」

大概是对那种职业有头绪了吧。阿诺特微微皱起眉头。

「虽然米歇老师的场合并不是为了创造黄金,但是以最接近的名称来说,就是这样的称呼了。」

抬头仰望阿诺特的眼睛,莉榭说道。

「————『炼金术师』。」

那便是米歇的职业。

同时,亦是第三次的人生中,他的学生莉榭自称的头衔。

* * *

清晨,换成男装,穿上骑士候补生制服的莉榭,来到空无一人的训练场。

静寂的训练场里充满了清新的空气。距离候补生开始训练,还有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为了溜出房间而仔细留神,结果比平时晚了五分钟呢)

不管怎么说,从今天开始阿诺特就住在隔壁的房间。这时间应该还在睡觉吧,但就是一点点轻微的声音而被他发现也不奇怪。

(得打扫完后做柔软运动,利索地开始自主锻炼才成。——好!)

鼓足干劲拿起扫帚,清扫训练场的地面。整理好靠在墙角的木剑,然后开始了柔软运动。

正伸展身体时,在训练场看到一道人影。

「弗里茨!」

「!」

这也是每天早上的光景。虽然和昨天一样地叫了他,但弗里茨在莉榭刚一喊,就登时紧紧地缩起肩膀。浮现在那张脸上的,是副不知何以抽搐的笑容。

「鲁、鲁,早上好。」

「早上好。弗里茨怎么了,发生甚么事了?」

「诶!?啊不不!只、只是昨晚没怎么睡好啦!」

弗里茨害羞地说著,一边使劲挠著头。

即使那样,也叫人很担心。他是远从遥远的修特纳港口城市来到皇都,一边接受训练、一边过著不习惯的生活。有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而抱恙。

「脸色也不是那么坏,有发烧吗?食欲呢?」

「早上已经好好地吃过了,也没有发烧的感觉。」

「那么,可以用手指压住眼睛下面吗?」

试著看他黏膜的颜色,不过看来跟凯尔不一样,也不是贫血。话虽如此,还是想详细检查一下。

「——弗里茨,手借一下。」

「啊哇!?」

拿起弗里茨的手腕,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抵住粗血管的位置。因为触诊出来的结果不怎么好,莉榭皱起了眉头。

「……不知怎的,脉搏非常快呢。」

「呜,啊!」

弗里茨慌慌张张地退后,然后果然露出了不自然的笑容。

「我是从城门跑来这里的,顺便当作训练!就是这样,我因为睡不著而非常精神。而、而且,睡不著并不是因为身体不好。」

「不是吗?」

歪歪头后,弗里茨盯著莉榭看了一下,然后好像很困窘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我,也许有了喜欢的人……」

「诶诶诶!恭喜你!」

因为之前说过下午要去皇都观光,大概是在那里遇到的对象吧。不管怎么说,建立出新的人际关系是件很棒的事。

「太好了呢弗里茨。以前,我认识的人说过喔。『有了喜欢对象的骑士,能更快变强』这样!」

「是、是吗……」

收到莉榭的祝福,弗里茨摆出了一副莫名复杂的样子。这虽然是某国骑士团长说过的话,可能有点儿可疑吧。

这么想著时,训练场的入口就有股气息接近。这种时间会有弗里茨以外的人来还是第一次。

每天早上进行自主训练的,就只有莉榭和弗里茨两人。

而出现的,是一位骑士候补生的青年。

「斯芬。早上好。」

他是昨天训练中奚落过莉榭的候补生。

斯芬没有回应莉榭的问候,只是沉默不语。看到这一幕的弗里茨,走到了莉榭面前。

「唷斯芬。你这么早就来,还是第一次呢。」

「是、是你昨天回去的时候,反驳说『鲁修斯每天早上都比谁都早到来训练』的吧!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啊……」」

「对啊。鲁之所以能在跟我们所有人的比试中获胜,也是因为他这样子努力喔。」

听了两个人的对话,隐约察觉到昨天训练后发生了甚么事。像是保护了莉榭的弗里茨,对此事只字不提。

「好了,鲁,不要管斯芬,开始今天的训练吧。」

「谢谢你,弗里茨。不过对不起,稍等一下。」

莉榭转向斯芬,跟他问道。

「斯芬也一起训练吗?」

「吓!?你、你在说甚么啊!邀请我,对你有甚么好处啊!?把我放著不管,对你来说也比较好吧。」

因为被说了奇怪的话,莉榭歪头纳闷。

「骑士非得变强不可的理由,不是为了成为全国第一的剑士吧?」

「甚、甚么……?」

「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正因为如此,大家不一起成长就没有意义了。就算只有自己变强了,一个人能保护的数量也是有限的。」

斯芬突然睁大眼睛,凝视莉榭。

今世的莉榭不是骑士。然而,在过去的人生中学到的东西,到现在还牢牢记住。

「而且斯芬。你在昨天的训练之后,不也留在这里进行自主锻炼吗?」

「为、为甚么你会知道?」

「因为今早地面的状态,和昨天训练后看到的不一样。」

虽然在打扫的时候拿扫帚扫平了,但恐怕有人和谁交手了吧。泥土的痕迹也说明了这一点,而且斯芬的手腕上有一道小小的瘀痕。

「能使用训练场的时间也有限,大家一起锻炼会更有效率喔。所以,要不要一起?」

「……我又不是为了和你一起锻炼才来这里的。」

斯芬握紧拳头,深呼吸后开口道。

「再和我交手一次吧,鲁修斯。」

「那个啦,斯芬。」

弗里茨没好气地说道。

「昨天鲁能赢出是靠实力,不是侥幸的啊。虽然你不想承认……」

「我知道!」

「!」

像是竭力嘶叫的喊声。

「我跟鲁修斯实力有差距。说实在,这点儿的事,在昨天输给这家伙的那一瞬间,我就完全理解了……!所以拼命地想、也跟其他人打听,我到底有甚么地方不足!如果想要赢过鲁修斯,那要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稍稍变得更强……」

斯芬再一次深呼吸后,对莉榭这么说道。

「你的实力在我之上!我是明白了这一点,才跟你要求再一次交手的。这是为了知道要怎样努力才能超越你!」

斯芬的肩微微颤抖。脸也红了、快要哭起来。看得出悔恨、紧张、害羞等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要这样子拜托莉榭,想必很需要勇气的吧。尽管如此,他还是向莉榭恳求。

「拜托了,鲁修斯。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鲁。」

回头向弗里茨点了点头后,莉榭微笑回答道。

「可以喔。来吧。」

听了这么果断的答应后,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回望莉榭。

「这、这么轻易便成了吗!?我昨天可是瞧你不起哦!?」

「我只是不想给弗里茨添麻烦而已,至于对这本身倒是没甚么喔。而且,我也有件事想要尝试。」

一边听著斯芬慌慌张张的话,一边去拿起靠在训练场墙边立著的木剑。在那里,除了昨天也用过的寻常木剑之外,还有只有那一半长短的木制短剑。

「顺便问一下,你想到的方法是怎么样?」 

「……虽然鲁修斯很强,但是几乎都没有力量。所以想用腕力压制,让你挡不住攻击……」

「的确,要是用那战术攻来的话,可能会有点吃力呢。」

莉榭一边苦笑道,一边挑了两把普通长度的木剑,两把短的双手抱住。

「弗里茨。如果可以的话,你也能参加比试吗?」

「啊,当然啦!能跟鲁交手甚么的,我才想要拜托呢。」

「呼呼,那太好了。你能这么说我会很开心的。」

「啊,啊……」

松了一口气一笑,弗里茨却不知为何露出困窘的表情。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将一把木剑递给了他,另一把交给了斯芬。

「不过其实呢,我想加一个要求啊。」

莉榭双手各握一把短剑。然后,微笑了。

「希望你们不要一个一个地和我比试,而是两个人合作跟我对战。」

「甚么——……」

「两个人一起!?」

弗里茨和斯芬高声喊道,然后面面相觑。

「鲁。也就是说是二比一吗?」

「是的。能陪我吗?」

问了一下弗里茨,他马上点了点头。

「就是你『想尝试的事』吧。我明白,这样就好了啰。」

「别、别擅作主张答应啊弗里茨!要我们两个人对付鲁修斯一个,这么卑鄙的事我做不来!」

「那个啦斯芬,你以为只消用数量和蛮力就可以赢过鲁,可是大错特错啊。」

斯芬虽然很困惑,但当他意识到弗里茨打算奉陪后,便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举起了木剑。手里拿著两把木剑的莉榭,用右边的剑尖指向斯芬,告诉他们。

「随时都可以进招。」

「要上了!」

最先踏前的人是斯芬。

虽然个头很大,但动作很有力。他挥舞木剑,用浑身的力量挥剑砍来。

「不能用蛮力挥剑啊。」

莉榭后退一步,躲过了那一击。斯芬随即挥出下一击,瞄准了莉榭的肩膀。莉榭用左手的剑拨开了那记攻击,只是这样就打乱了他的架势了。

「呜……」

斯芬重新握起了木剑。虽然看起来很焦躁,但刚刚那招没让剑掉下已是很厉害了。

「攻击的时候,不要把重心放到剑上。因为就算打中了也很难保持姿势,要是被避开的话就更糟糕了。」

「喝!」

「在出招的时候,一定要想好下一次攻击。」

一边说明,一边用左剑挡住斯芬的一击。

铿的一声,响起了木剑撞击的声音后,有另一股气息袭来。莉榭提起右手那把剑,举在头上接过。

「呜哇,真不愧是鲁!」

向用明快的声音说道的弗里茨回以微笑,一边压住斯芬和弗里茨。就这样子将木剑的剑尖一回,闯进斯芬的怀里。虽然想用剑柄击打胸口,但斯芬用剑一削拨开了。

「动作不坏,不过很可惜!」

莉榭转个身来,就这样子往弗里茨砍去。弗里茨纵然用木剑挡住,但却止不住莉榭的攻势。

一边被封住,就换到另一边而已。一边用挡下的剑压向弗里茨,右手挥舞木剑。

「斯芬!别挡,避开!」

「咕!」

「就是这个样子!斯芬要仔细观察弗里茨的动作,弗里茨也要配合斯芬的呼吸!」

对莉榭的话作出反应,两人一边移动一边视线交错。虽然同时砍过来,但光是这样还不够。

「还差一点喔。如果自己现在站在对方的立场,会瞄向哪里进攻?」

「啊……」

「是吗,的确……!」

先喊的是斯芬。

「弗里茨,下面!」

「我知道了!」

以这句话为讯号,弗里茨立刻弯身。蹲到了贴近地面,打算用木剑扫向莉榭的脚。

在正要跳跃避开那招的瞬间,斯芬从正面冲了进来。莉榭举起双手,交叉双剑在头上接下,在著地的同时扭动上半身。

被莉榭的旋转牵引,斯芬的身体被掷向弗里茨面前。

弗里茨像是护住他一样伸出手来,抓住斯芬手臂让他重整姿势,然后两人随即砍过来。

用左右双剑挡住。虽然感受到了那冲击力,但莉榭还是不由得兴奋不已。

(厉害,变好得多了……!)

到目前为止,两人都是个别单独挑战,但在意识到合作的一刻,动作顿时产生了变化。

他俩自己也有自觉吧。就是被莉榭挡下剑的状态下,他们的双眼依然是充满了生气。一副对比试乐在其中到不行的样子。

「弗里茨,下一击就要压过去啰。」

「啊,干就干吧!」

「判断不错。——但是,很遗憾!」

莉榭短促地吐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抽身后退。

「啊!?」

因为手感突然没了而动摇,两人的姿势都崩溃了。莉榭趁著这个空隙,把剑打向弗里茨的剑,就这样绕著剑尖转动。

无法抵抗缠绕的动作,弗里茨的手放开了木剑。顺著势直接把剑弹开到远处,接著闯进斯芬的攻击范围里。

「唔咕……!」

若是把左手的木剑往下挥,那只消水平架好木剑就能防御。但是,为了抵御来自上面的冲击而架起的剑,反之则难以应付从下而上的攻击。

只要用右手的剑挑起,木剑也会自斯芬脱手而飞。在空中旋转勾画出圆形的剑,掉到地上乱转。

「哈,哈,哈……」

比试到此为止。

两个人不知何地呆住了。莉榭轻轻挥动了双手的剑,向他们微笑道。

「就跟昨天比试时的感觉一样。你们两人,战斗上很合得来喔。」

「我、我和弗里茨……?」

「是的。当我想看看你们二人组队时,很高兴马上就有这样的机会呢。」

恐怕,这两个人除了都有才能,剑术的使法上也很相似。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便不会只是莉榭稍微提了点意见,就能那样子行动了。

要是两个人一起当上骑士的话,一定会变得超强的吧。想像著那样的未来,莉榭嫣然一笑。

然而,弗里茨和斯芬还是呆著。

「鲁修斯。所谓『想尝试的事』,不是说你自己的招式或战术,而是指我们的事啊?」

「是啊?因为非常开心,所以明天也想再继续来呢!」

这么一说,斯芬不知怎的露出苦涩的表情。

「……你……」

「呼,哈哈哈!」

与斯芬相反,弗里茨开始莞尔大笑了起来。

「那么,明天也要集合晨练啰斯芬。为了赢过鲁,我们两人一起开作战会议吧。」

「可恶……!我会来的,我会比鲁修斯更早来的!虽然不知道你会几点来开始柔软运动,但下次绝对不会输啊!」

(其实在柔软运动之前也会打扫,不过那只是个习惯,还是别说出来吧……)

在想到这些的时候,斯芬低著头,挤出声音说道。

「……抱歉了。那个,各种的。」

「我说过了吧。我根本没甚么啊。」

再次告诉他,斯芬露出了有点想哭的表情。

「——早晚一定会赢过你的。」

「嗯。不过我不会输的喔。」

「可恶!」

那样子聊著笑著时,感受到一道莫名的视线。回头一看,弗里茨一直盯著莉榭。

「弗里茨?怎么了?」

「……诶!?啊,不啦甚么都没有!只是怎么说呢,我觉得鲁真常笑呢……!」

「是吗,谢谢。弗里茨才是,总是带著开朗的笑容。」

其实莉榭也很想再多笑点的,但一不小心就会想起自己担心的事情。为了不让两人察觉到,悄悄将意识集中在训练场的入口。现在还没有任何人的气息,不过那是因为时间还早的缘故吧。

(罗文伯爵马上就要来了。……为了今晚,必须在训练中好好地『收集情报』才成!)

面对即将到来的晚会,莉榭暗中鼓起了干劲。

* * *

这天晚会的装束,挑选了深蓝色的礼服。

侍女艾尔丝把结起来的头发,编好后在后面盘起来。两鬓用熨发剪卷起来,营造出适度的华丽感,同时整体上弄得既高雅又稳重。

每当莉榭稍微动一下,珍珠耳饰便轻轻摇曳。拜托侍女『既不要过于华丽,也不要过于保守』的莉榭,在脑海中整理作战。

这时候,房间里响起了敲门声。

「莉榭大人。我把信带来了。」

侍女拿来的,是两封信。

其中一封是来自名为玛丽的少女。跟在莉榭来到这个国家后开始互相通信的,是莉榭的前未婚夫王太子迪特里克的恋人。

(玛丽大人。……在那座王城,在为迪特里克殿下而努力呢。)

从莉榭那里「夺走」了未婚夫的玛丽,现在也继续和王太子迪特里克维持订婚。

然而,她和迪特里克在一起,好像不再是像以前『为了家人必须忍耐、并跟富有的男性结婚才成』这种理由。

看来玛丽为了让似被父王放弃的迪特里克重生,正在王城奋斗。从信中也可以看见,即使她自己备受非议,但仍对未婚夫时而温柔,时而严厉对待的样子。

(晚会结束后,得马上回信才成。还有——)

把第二封信封翻过来,角落里写著「灯水晶宝石店」这店名。那是被阿诺特带过去的那家宝石店的名字。

因为莉榭有著头绪,便用裁纸刀打开看看。最初出现的和自己预想的一样,是一张设计图。

看到画了戒指设计的图案后,莉榭不禁失声。

(……好漂亮。)

那已经是想忘却时间去沉醉凝视的程度了。

但还是硬生生忍著下来,转看信件那边。店主的老婆婆,给她孙子画的图案添加了很多注释。

然后,信上这么写著:

『我本来说过戒指要花一个月才能完成,不过似乎有科约尔的工匠来到了皇都。如果委托那位工匠的话,估计可以大幅缩短时间,敬请期待。』

对这说明感到意外。没想到只是换个工匠,交货期居然会差这么远吗?

话虽如此,这对莉榭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如果戒指能早日完成的话,就可以配合戒指改变礼服的设计了。达利会长也说过,最好尽快先选好布料……)

再次紧紧凝视设计图。

(——一般来说,比起戒指,也许礼裙才是主角。可是,不知怎的,总觉得比重会放到戒指那里……)

「莉榭大人。差不多是时候了。」

「啊。对啊,对不起。」

莉榭深呼吸,收好信件后,便前往晚会去了。

* * *

今夜的晚会,用了皇城最广阔的大厅。

莉榭这天,也在阿诺特的陪伴下进入会场。吊灯的灯火辉煌,满厅尽是衣香鬓影,著实壮观。

然而,看来不喜晚会的阿诺特,早已经露出厌烦的表情。

「……殿下,你心里想著的都露在脸上了喔。」

「我是有露出来。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吗……)

说著,作为主宾的凯尔来到了这里。

「阿诺特殿下。谢谢您为我准备了这样的地方。」

凯尔那样行了一礼后,这次转向了莉榭。

「莉榭姑娘。白日观之,你皎若太阳升朝霞。然临于此间,却又灼若芙蕖出渌波。望其姿华容婀娜,宛如月夜绽放的神秘之花。」

「谢谢您,凯尔殿下。希望今宵对于殿下来说,会是一个美好的晚上。」

说完如同社交辞令的台词后,婉然一笑。

(跟凯尔王子问完安了。这样就完成了最低限度的职责了呢。)

接著,莉榭抬头看了看阿诺特。

「阿诺特殿下。那我去跟女士们漫谈了。」

阿诺特接下来,必须向贵族诸侯介绍凯尔。

这是皇族向他国王子介绍高位贵族的场所。在这种场面下,单单只是个未婚妻的莉榭不会同席。

幸好现在还未是结婚后,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就不用同席见上罗文和凯尔了。问题是能否在这会场内避开罗文。

「那么,阿诺特殿下,稍后见。凯尔殿下,请尽情享受吧。」

行了极为恭谨的一礼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那里。

虽然真的很想马上采取『对策』的,但若在阿诺特身旁做了奇怪动静的话,大概会马上被他察觉。

(离得这么远,没关系吧?……那么,集中精神……)

逃到墙边的莉榭,当场深呼吸起来。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侧耳倾听。

会场的嘈杂声和人们的脚步声,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汇合成一整块之后,再分解成一道又一道的声音。

能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声音。在视野之中,可以看到各式颜色鲜艳的礼服和斗篷,男女交错混杂的身影。

只要不断集中精神,能看到的范围一点一点地扩大,能感受到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多。

(——找到了)

在敏锐的感觉中,莉榭注意到了某一点。

在几乎认不出脸的远距离里,有著罗文的气息。

不可能弄错。不管怎么说,好歹是这几天在训练场接受其指导的人。尤其是今天上午,为了今晚而记住了罗文的气息。

莉榭再次深呼吸,闭上眼睛。

即使闭起了视野,也明白刚才发现的罗文的气息随之移动。睁开眼睛,确认正确无误后,莉榭转到了下一步行动。

「祝您安好,莉榭大人。」

「祝您安好,巴希尔夫人。感谢您在前几天的晚会上,告诉了我一个好茶的品种了呢。」

「莉榭大人,您的礼服真是很漂亮呢。这是哪位商人……?」

「是我光荣。这边的礼服,是来自叫作亚莉亚商会那里的东西——」

一边和不同的女性寒暄,一边在会场内悠然自得地移动。小心别扰乱社交场合,不要对客人失礼。

然后,不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正避开罗文。

(罗文伯爵的气息,直奔会场中央。——然后,阿诺特殿下和凯尔王子在西侧。以罗文伯爵的性格,如果看到殿下的样子,应该会直接改变方向才对。)

在感受气息,推测移动的规律的同时,莉榭用自然的步伐在晚会会场来回走动。

(站住了。……是在开始和谁说话了吧。那我停下跟谁聊天也没问题吧。)

这样判断后,便跟前几天的晚会上认识的人谈笑。而当罗文再度开始行动时,莉榭也刚好聊完。

虽然需要庞大的集中力,但在晚会期间必须要努力才成。

(明明在第五次的人生中,即使连续察知气息个半天也没问题。这么说来,集中力跟体力相连的呢……)

今后果然要增加更多体力。

这样想著时,就在稍远处发现阿诺特和凯尔。样子虽然看得很清楚,但却完全听不见谈话内容的距离。

一边向凯尔介绍贵族的同时,阿诺特露出了看似慵懒、有点不高兴的表情。

另一方面,凯尔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和卡尔海因的贵族交谈,看起来好像在交换甚么意见。

(……真是非常像一幅画啊……)

黑发的阿诺特和银发的凯尔。对于虽然两者迥乎不同,但外表非常美丽的二人,周围的女性都目不转睛看著。

(如果画了他们的肖像画,想必会值很贵的价钱呢。上流阶级扩散到平民的话,一幅画就会产生巨大的利益……)

「哎呀,莉榭大人。露出一副凛凛的样子,有甚么事吗?」

「晚安。我正在构思如何把在晚会上学到的东西,连结到活化经济活动上。」

「那是多么棒的事情啊!」

莉榭眼前的侯爵夫人,笑眯眯地这么说道。

「我有一个人,想向这样的莉榭大人介绍认识啊。这位是威尔曼男爵。」

「很光荣见到您,莉榭大人。」

「初次见面,男爵阁下。我才是,能在今天的这个场合和大家打招呼,实在不胜喜悦。」

一边提起礼服的下襬行礼,一边探索记忆。卡尔海因贵族的资讯,全都放在脑子里了。

(威尔曼男爵。上一代当家作为商人积累财富,被授予男爵的一族。)

男爵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真是一个稳重、有绅士风度的人。

「本来的话,像我这样的人和未来的皇太子妃殿下说话,实在叫人惶恐……因为家慈提及到莉榭大人,心想一定要跟您打个招呼,于是才拜托坎恩夫人居中介绍。」

「令堂,是指?」

「是的。据说莉榭大人,前几天成为了母亲店里的客人。」

就在这时,周围一片喧闹。

「难道是那个难搞的店主……!?」

「就连上一代的皇后陛下,也没能成为那家店的客人吧?她竟然……」

听到这些对话后,莉榭想起了男爵的『母亲』。

「难不成。」

「感谢您购买宝石。因为是久违了的客人,母亲也非常高兴。」

「听说了吗?莉榭大人果然在那家店买了宝石的啊。」

嘈杂声越来越大,莉榭很是困惑。

虽然她确实说过会『选择客人』,但没想到会闹到这种地步。因此,暂且先轻轻纠正一下。

「其实,我只是在店里选了宝石而已。从令堂那里买下宝石的不是我,而是阿诺特殿下……」

「阿诺特殿下居然会买宝石给女性……!?」

(……对呢,我对这点也吓了一跳……)

在心里悄悄地回答,并决定不再说甚么。男爵在微笑之后,自然而然地改变了话题。

「犬子回到家后便忘我地画设计图呢。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没这么一回事,我收到了一个非常美丽又细腻的设计图。十分期待能看到成品。」

「那太好了。如果未来的皇太子妃殿下能戴上的话,对我们家来说是件非常荣誉的事。」

莉榭突然在意起来,问了男爵。

「这么说来,听说是因为有从科约尔来的工匠,所以戒指的交货期会大幅缩短。只是工匠换人了,交货期就会缩短到那种程度吗?」

「……莉榭大人。实际上,在卡尔海因,没有手艺好的工匠。」

被告知了意想不到的理由,莉榭吓了一跳。

「如果想制作精心设计的装饰品的话,需要有技术的工匠,而最接近的就是一海之隔的科约尔国了。制作期间的大半时间都花在运输上,但因为这次有工匠来了卡尔海因,所以能缩短时间,所以母亲才会这么通知吧。」

在一旁听著的夫人,向男爵问道。

「之前就觉得珠宝饰品完成得很晚很不方便,原来是这个原因呢。不过,为甚么卡尔海因会没工匠了?」

「是战争的影响,夫人。」

「哎呀。」

虽然夫人瞪大了眼睛,但答案一如莉榭所想像的那样。

「卡尔海因是一个崇尚武勇的国家对吧?很多年轻人都去磨练剑术和武术。因为这样,本来就没多少珠宝首饰工匠的地方,还因为近年的战争而进一步减少了呢。」

在商人人生中,也曾见过同样的光景。买新宝石的人变少了,工匠的工作没了后,他们都作为士兵上了战场。

手工活的工作,要是不常用的话就会生疏。而且万一手指受伤的话,战后也很难重操故业。

(我在未来的战争中看到的情景,原来是过去的战争的重演呢。……善于贵金属装饰的国家,大都对参加战争持消极态度。有众多好手艺工匠的科约尔,在战争中主要的任务就是支援同盟国了。)

而且,雪国科约尔在冬天离不了家。在室内度过的时间长、以及在国内能够采到宝石,都是培育出工匠的土壤吧。

「锻冶的工匠倒是很多,但锻造钢铁造成武器的技术,跟加工金属的技术完全是两码事……噢!这样的事情,不是在女性面前说的吧。」

听到男爵的话,夫人慌忙附和了。

「对、对呢,男爵阁下。你喜欢的战争谈,对女性来说可是有点毒啊。……很抱歉让你听到了这么可怕的事呢,莉榭大人。」

「不。我受益良多。」

莉榭恭敬地低下头,这么思索。

(之前还以为卡尔海因通过赢得战争而获取甚多。……,可是,这个号称不败的国家,也有失去的东西啊。)

想再多听听,但又不能这么说出口。一边继续装作谈笑的样子,一边寻找目标的迹象。

(罗文伯爵在对面的墙边说话呢。)

确认了那个之后,莉榭突然注意到了。

(……阿诺特殿下和凯尔王子去阳台?)

察觉到气息后视线一转,看到凯尔为了避人耳目,把阿诺特带到阳台上。

莉榭随口告辞离开后,悄悄地跟在阿诺特他们背后。走近阳台,窥探气息,确认了那里就只有阿诺特和凯尔二人。

(总觉得有种要谈严肃事的气氛呢。)

若是阿诺特的话,任何人一不小心接近,他也能马上察觉到吧。正因为明白这一点,莉榭才最大限地消除气息。即使穿著高跟鞋,也能够不发出脚步声地行走。

慎重注意,一边注意罗文的动静,一边躲在柱子后面侧耳倾听。

「卡尔海因真是个很棒的国家呢。国家如此繁荣,也是皇帝陛下和阿诺特殿下的功劳吧。」

凯尔的声音,听起来带点生硬。

也许是想从若无其事的对话开始切入话题吧,但这样可不行的。那渗透著紧张和觉悟的声音,阿诺特不可能视若无睹。

「不需要拐弯抹角的开场白,也不需要明显是社交辞令的赞词了。」

一如所料,阿诺特乾脆地截住了。

「我们来谈正题吧。你带著那虚弱的身体,千里迢迢来到这国家的理由。」

听了那句话,凯尔轻轻地作深呼吸。

「我由衷地尊敬您作为皇太子的功绩。您所施行的政治,正是虑及了苦弱黎民,而采取了伸出援助之手的措施。……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能理解我的想法,所以才不是跟您父亲,而是像这样子和您谈话。」

「……」

「请务必要助我国科约尔一臂之力。——不是金钱或医疗之类的支援。」

凯尔在那之后,这么跟阿诺特说道。

「希望在军事上,得到卡尔海因的支援。」

听到这话,莉榭屏住了呼吸。

雪国科约尔,决不是会积极参与战争的国家。

理由很明显,是因为欠缺军事力量。处于极寒之地,且周围被大国包围的科约尔,凭藉外交术和丰富的财源来进行邦交。

「如你所知,科约尔几乎没有军事力量。……但是,那并不是因为我们期望而没去培育士兵。这是在漫长的历史中,周边各国为了不让我国拥有军事力量而不断施加压力的结果。以不拥有军力,持续向周边国家提供宝石为条件,方允许不被侵略。」

不知是甚么时候,凯尔好像也曾悔恨地说过同样的话。那究竟是第几次人生的时候呢。

「王室被其他国家掌握住国家的命运,一直被威胁说『只要有那个心,随时都能灭了你』。……我想尽一切力量摆脱这种境遇,由自己国家主宰自己的命运,保护人民。而为了达成这点,能不能请您助我一臂之力?」

阿诺特用比平常略低的声线这样问道。

「也就是说,科约尔想废除与周边国家的同盟,取而代之的是与卡尔海因缔结盟约?」

「您说得对。」

阳台被一阵的沉默包围。

因为晚会的嘈杂声就在毗邻,更加强调了这里的寂静。与此同时,亦传达出凯尔的紧张感。

「……还以为你要说甚么呢……」

过了一会儿,传来了阿诺特冰冷的声音。

「那些死于安乐的王族,是否有存在价值也是个疑问呢。」

「呜。」

那一瞬间,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

「向这个隔海相望的国家,寻求与邻国作战的战力本身就够愚蠢。假设进一步说,我国愿意提供军事力量为交换,那科约尔打算带来甚么呢?」

「……我们约定,将此前出口到同盟国的宝石和金银,会最优先出口到卡尔海因。我们会无视我国的收支,以比我国开采更为便宜的价值提供给贵国。」

听了那句话,莉榭理解了。

凯尔说的话,如果只捉摸表面的话,听起来就是把国防放到最优先,不惜一切的行动。

可是,很明显并非如此。

(不行啊,凯尔王子。)

莉榭低著头,在心里说道。

(你是非常认真的人。……不适合说谎。)

「别逗我发笑了。」

果然,阿诺特没有错过凯尔发言中的破绽。

「如果我换了你的立场,向其他国家提出那样的要求的话,一定会把宝石的出口条件设置适用限期。因为无视利益,一直提供最大财源的宝石,只是慢性自杀而已吧。」

「……那是……」

「看来,你好像知道没必要特意限定时间呢。看来是无意识渗透到你的思维里了。」

阿诺特所说不差。然后在莉榭心中,拥有足以证实那推测的知识。想到了从现在起的数年后,科约尔国的出口状况是怎样时,便理解了。

「科约尔国已经开采不了宝石了吧?」

「……!」

感觉凯尔好像屏住了呼吸。

(是、这样呢。)

到现在为止,在各个人生中都和凯尔有著关连。

虽然每次都打算缔结关系,可是他与科约尔面临的重大问题,当然会向区区一介商人或药师的莉榭保密。

(当然吧。这样的事,只能向担任国家中枢的人明言。)

科约尔国只靠财力、政略结婚的外交力量,来保护自己作为国家的存在。

要是那个科约尔失去了财力,会就这样直接关系到国家的灭亡。

如果科约尔再没东西能拿出来,便会以周边国家围绕科约尔展开争斗,战胜的国家把它变成自己国家的领地告终吧。

(……未来也发生了相近的事情。)

那是当上皇帝的阿诺特,向全世界发动战争的时候。

对科约尔那样没有战力的国家,在开战前降伏,应该是损失最少的方法才对。然而,围绕科约尔的周边各国却不允许。

不管怎么说,从卡尔海因出发的所有航线,全都连接科约尔的港口。如果科约尔国被卡尔海因夺走的话,对北方大陆各国来说会是重大的打击。

正因为如此,同盟国才要胁科约尔一起战斗。还宣布要是科约尔拒绝的话,就会比卡尔海因先一步进攻科约尔。

科约尔没办法下只好应战。

据说国内仅有的骑士都全数投入战场,而结果大部分都被杀死了。

莉榭至今还记得,在药师人生中发生的事。

『魏纳。我想守住这国家。』

在那时,科约尔早已没有甚么像样的骑士幸存。亲手拿起剑的凯尔,不听莉榭制止说道。

『为此我会不择手段。这是命不该绝活下来的我,当负的最大责任吧。』

莉榭不知道凯尔此后怎么样了。

原因不为其他,正因为莉榭自己,在作为药师前往某个战场时丧命了。

「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呢。」

这样说著的阿诺特,实际上兴趣缺缺地问道。

「你的行动,只能说是愚蠢的行为。在等同束手无策的状态下,为甚么会来这个国家呢?」

对于这道问题,马上就有了答覆。

「我的生命,想必撑不了多久吧。」

怀有某种悲壮觉悟,凯尔缓缓说道。

「我们王家马上就有新的生命诞生。为了那个孩子的未来,为了我国的子民,我现在必须要做我能做的事。」

「……哈。」

阿诺特发出了一声嘲笑。

是想说真不像话吧,只会纸上谈兵。

然后,阿诺特对凯尔,说了件意想不到的事。

「我来告诉你,赢出战争的方法吧。」

「……您、刚说了甚么?」

和凯尔一样,偷听的莉榭也很吃惊。然而,阿诺特却毫不介意。

「——为王者要从平时就抓住民心实行政治。为将者,要善于智谋和指挥统率力。」

响起了咯噔咯噔的脚步声。

「兵者则挑选熟练之人,彻底让之遵守命令和纪律。对士兵的奖惩,两者都要公平且严格。掌握战场地形,尽可能在对自军有利的天气、气候下进行。……虽然还有其他,但基本上就是这样吧。」

向凯尔倾诉了自己内心想法的阿诺特,这样继续说。

「但是,就算你拥有我刚才告诉你的知识,科约尔国也无法赢得战争吧。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把这个知识付诸实践的能力。你的国民能停下手不劈柴过冬,转而努力训练吗?能把用于养肥、整顿土地的时间,用来跟别国相争吗?」

「那是……」

「正因为判断做不到,所以以前的王族才在外交上找到出路吧。」

面对凯尔,阿诺特毫不留情地说出了话。

「所谓有能力的人,就是指能将学会的知识化为实用的人。而我对无能的人没有兴趣……就算那是邻国的王族也好。」

「请稍等,阿诺特殿下。」

「我拒绝。说到底你好像误会了,所以先告诉你,这国家的皇帝跟我是同类来的。」

那一瞬间,现场的空气更见寒霜。

「比起和其他国家联手,侵略并置之于统治之下更符合我的性格。」

「……」

阿诺特的脚步声从阳台传来。

莉榭在被他发现之前,马上离开了那里。

一边注意罗文的气息,一边快步走出大厅。远离众人的话声,逃到了主城内的走廊一角。

然后在暗角里思考。在脑海中卷起的漩涡,自然是刚才发生的事了。

(——这是其中一个转捩点呢。)

莉榭短促地呼吸。

(凯尔王子向阿诺特殿下提议缔结同盟。在卡尔海因的历史中,也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对于科约尔国来说,却是能改变五年后的悲剧,一个重大历史的转捩点。)

不管怎么说,在过去的科约尔,只能选择被卡尔海因灭亡,或是被周边各国灭亡。

但是,如果能在这儿跟卡尔海因建立友好关系的话。

如果能以此为契机,获得不必害怕周边国家的力量的话,不就改变了科约尔的命运了吗?

(绝对不能在这里弄错。)

莉榭紧紧地咬住嘴唇。

(凯尔王子应该已经做好了和卡尔海因结盟的觉悟。但是,那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如果科约尔仍处于从属地位,那么只是将科约尔的支配者,从同盟国换成卡尔海因而已。)

那样的话,目标应该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有必要让决计没多少力量的科约尔国,与强国卡尔海因建立对等关系……?)

莉榭差点蹲在那里。

真的有那种方法吗?既然不能见到卡尔海因的皇帝,要说莉榭有甚么能做的话,就只有改变阿诺特的想法而已。

『比起和其他国家联手,侵略并置之于统治之下更符合我的性格。』

那把声音是认真的。

对于必须抓紧的道路却穷途无路,莉榭紧紧地握著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