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0:00-章节
轮历一零一六年二月六日午前十时三十四分。
区域-三重,位于从地上开始大约七十五千米的都市底部。
地上住著的人们的眼睛绝对达不到的场所,有东西开始慢慢地动起来。
这是一苹巨大的钢铁蜘蛛。
全高三百二十米,全长三十二米。它发出轰响声前进著。对它这样大的尺寸来说,动著这件事本身就十分荒谬。
它向著都市底部深不见底的地下层——事实上的宇宙空间潜入,从重力的制约下解放出来,径直朝东边前进。
它的目的地是,11区的首都圈——多重区域领域-东京。
它迟缓地前进著。
等它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恐怕会是一天半之后的事了。
但是,它在时钟机关之星——这个浮在宇宙中的空壳内部四处爬行,悄悄靠近猎物,然后给其致命一击,很有可能会将这颗星球破坏。所以它毫无疑问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谁都不知道这只凶暴蜘蛛在爬近,却有一个暗中观察它的身影存在。
“出动了吗┅┅”
银发摇动著的影子喃喃低语。
“连看都忍耐不了的程度的笨拙的丑陋东西吗┅┅不过,确实是个威胁呢。”
说著毒辣的话语,影子——琉珠眯著眼睛。
确认了怪物的出发和前进方向、速度后,她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地从那里悄然离去。
●
轮历一零一六年二月六日午后六时二十七分。
11区东京,在区域-秋叶原的靖国路上,有座被称为第四时计塔的建筑物。
通常情况下,时计塔基本上被“军方”管理著。而这里是为了技术研究而设立的少数例外,管理和维护被委托给了和它在同一时间设立的大学。
在这个秋叶原技术大学的驻地内,有几个身影在前进。
他们都穿著统一的青色作业服,推著装上了大件行李的搬运车,旁若无人地横穿过赤色夕阳映照下的校庭。在路上穿行的学生和教员很多,但谁也没有对在驻地里前进的他们加以注意。
最后,他们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好容易来到了时计塔的物资运输通道。
这里并排设置了铁门和小间守卫室。有个稍老的警卫员惊讶地注视推著一团物体走过来的他们。
这一行人最前面的如熊一样巨大体型的男人,笑嘻嘻地大声说道∶
“多谢!辛苦了。一直都受您关照了。”
“啊?啊啊,多受您照顾了┅┅那个,请问有何贵干?”
警卫员暧昧地附和著,高大男人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从胁下夹著的公文包中抽出一张文件递了过去。
“我们是精工会社的送货人员,请问能把这些新的观测器材搬进去吗?”
“诶,但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啊呀,都送过来了。难道又是弄错了送货地址吗。”
高大男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接著小声抱怨道∶
“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了啊。所谓的大学学者就是琐碎的事务手续不能含糊呢┅┅啊,不是,对不起,真是失礼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警卫员苦笑著,向赔著礼的高大男人说到。
“又是木崎教授对吧。那个人,对学生很严厉自己却相当懒散,他研讨会的学生经常都在抱怨呢。”
“啊,这也是家常便饭啦家常便饭。”
高大男人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弯著背,指著刚拿出来的那份文件。
“木崎教授说今天突然要出差,因为他回来之后工作上马上要用到这些器材,要求在他离开这段期间把它们设置好┅┅还真是糟糕。”
“唔┅┅这样啊,本来是需要来自教授那边的申请书来著┅┅”
警卫员略带同情地点点头,喃喃自语。
“算了,既然您手头有文件就行。教授回来之后再由我们这边提醒他一下好了。”
“非常感谢!真是得救了。”
“没没,大家都不容易呢。请稍等马上就开门。”
老好人的警卫员依旧满脸笑容,操作著手边的开关。
门被打开。高大男子取得了警卫盖上印的文件,点头致谢。
穿著作业服的一行人推著搬运车,走入了运输通道之中。
逐渐走到从守卫室完全看不到他们的地方后,高大男子——哈塔略带不屑地说∶
“说到底,大学的警备也就是这种东西。汉内斯老师。”
“让人完全没法信赖呢,哈塔。”
紧跟在哈塔身后推著搬运车的男人回应著。他有张轮廓深刻的四方脸,是个看上去耿直严肃的中年男性。
“靠一张那样的文件,就让不明身份的人通过时计塔,这很正常?”
“确实是-军方-没有插手到的地方呢。一般人会以服装和态度来判断对方。这样一来穿著运输行业者的专用制服说著一些比较和顺的话的话,就不会被人发现怪异之处。”
男人——汉内斯脸上一副“就算这样也不能接受”的样子,“但还真巧了,恰好与教授出差的日子相重呢?”
“那个啊,是稍微动用了一点布雷盖社的能力。”
“┅┅什么意思?”
“场所是在大学所以不能乱来。给了那位教授一点合适的工作让他出差去了。托此之福,在这个时间能进入时计塔的只有我们。”
随著哈塔的话,汉内斯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再次重复道∶
“┅┅真是的,让人完全没法信赖呢。”
“和那个叛逆的女人共事,你还是如此认真。”
哈塔笑嘻嘻地开著玩笑。
但是汉内斯一脸严肃,立即反驳道∶
“叛逆的女人?她可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认真最诚实以及最优秀的女性。”
“┅┅说起来,语言这种东西有时候真不够用呢。”
那样形容虽不能说完全不对,不知为何就是无法释然。
稍停了停,哈塔摇摇头,改变了话题。
“算了,总而言之,要发生了什么问题的话我再来对应处理,作业的事就拜托老师你们了。器材的设置也考虑在内,四小时没问题吧?”
“当然,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个第一级时钟技师。相信我吧。”
汉内斯——过去在“无国境技术团”当观测班长的男人挺起胸膛。
听到他的话,哈塔苦笑著,深深点头致谢。
“——这真是
给人添麻烦了呢。 ”
●
轮历一零一六年二月八日午前零时零分。
后来在人类历史上刻下深深烙印的那天,比这个时间稍早之前。
玛丽-蓓儿-布雷盖在11区东京的区域-秋叶原——第一时计塔中。
和大支柱相同的填充满齿轮的机械控制的房间——在这个室内,有几十个技术人员正在不慌不忙地工作著。
——为了实行玛丽的计划,使大支柱和各个时计塔的控制调节同步化。
为了这个能实现,不眠不休地工作著。
当然,他们平时并非整备这里的军属技师。
人种、性别、年龄不尽相同,服装以及装备似乎也不统一——更正,只有一点,他们全员手腕上都佩戴著罗针盘时计。
这是第一级时钟技师的证明。
有大大小小九个盘面的超精密时计。
站立在两亿人的时钟技师们的顶点的勋章。
普通的技术者就算有几百个也及不上他们中的一个。才能和实力兼备的规格外的技术者们——这其中的一个人,大声喊道∶
“玛丽大师!”
紧贴著工作台专心致志地不停写著计算公式的玛丽抬起脸来。
“嗯,请说。”
“从三三四零号到七九九零号的同步化已确认。以及,全阶层的接续检查已完成。”
“——了解,确认完毕。辛苦了。”
玛丽点点头,向通信机旁的其它技术者喊道。
“报告!从第四时计塔开始传达,全阶层的机能解放完毕。气温调控系统的权限正被传送过来。”
“——了解,回信的事就拜托了。内容为-马上就是作战时间,请完成最终确认之后立刻离开-,将此回信和权限再度传送给各个时计塔。”
这之后又继续处理著各种报告、进行确认、裁断指示要求,玛丽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她坐在椅子上伸了个大懒腰,放松一下酸痛的肌肉。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从后面走近,对她说道∶
“不管怎么算是赶上了呢。”
男子优雅地将冒著热气的杯子放在桌上,继续说著∶
“红茶。放入了很多蜂蜜和牛奶的——您喜欢甜的对吧?”
玛丽的表情微微放松,端起杯子。
“非常感谢,昆拉德整备士长。”
“我已经不是整备士长了,玛丽大师。”
男子——昆拉德温和地更正著。
“┅┅是这样呢。”
把热气腾腾的杯口放在嘴边,玛丽视线转向下方。
在“无国境技师团”的时候,昆拉德任整备士长辅佐她。昆拉德是位老练而能力出众的技术者,在京都事件中直到最后都留在危险的现场帮助玛丽。
事件之后他从“技师团”中脱离,现在作为自由时钟技师生活于市井之中。
为玛丽调查“军方”在东京的可疑动静的,也是这位昆拉德。
“能够平安无事地完成工作时最重要的。┅┅真是勉强大家了呢。”
“不不。大家都认为和你一起工作是非常愉快的事。其实,因为大部分的时计塔都变空了,工作也很轻松呢。”
“┅┅重度犯罪的大汇演呢。”
抿一口甜甜的热红茶,玛丽舒了口气。
在这里,以及在其它时计塔正工作著的技师们。
他们大部分都是和昆拉德同样,玛丽曾经的部下,在京都事件后离开“技师团”引退的第一级时钟技师们。
——控制住都市机构之后,迎击巨大兵器的侵略攻击。
玛丽的这个计划无论是谁听到都会觉得荒谬,他们却完全同意配合
这些拥有贵重的技能的人们只要想要,什么样的工作待遇都能得到。可他们非但没有要求高报酬,还愿意助玛丽一臂之力从事这种犯罪行为。
因为被玛丽-蓓儿-布雷盖拜托了——只有这一个理由。
对这个事实,玛丽感慨于言语道之不尽的感谢之情,双颊通红。
“真的是——万分感谢。”
刚说完,桌上放著的通信机响起了铃声。
玛丽按下接听开关,通信机里马上就传出声音。
“——玛丽,准备好了吗?”
是直人,他大概是有点兴奋,声音比平常听起来要尖一些。
玛丽撇撇嘴,对著受声机说道∶
“——当然啦。你当我是谁?”
“全靠你了。第一级时钟技师。”
“那也是当然的。你也请好好完成任务。”
“了解!”简短地回答之后,通信切断了。
昆拉德向关掉通信机开关的玛丽问道∶
“刚才的是‘他’吗?”
“嗯嗯,是见浦直人。”
玛丽点点头,昆拉德叹息著嘟囔道∶-
“之——前虽然也亲身经历过,但不管看过多少次都难以相信。只需要自身的听觉以及那种程度的辅助器材,就能够完全观测大支柱和十二个时计塔这种事┅┅”
“但这是现实哦。”
玛丽将直人听取到的区域-秋叶原的构造,进行翻译后画出设计图。
解析大支柱和各个时计塔的机能连接,然后据此原理利用四座时计塔来逆向控制大支柱的机能,掌握气温调节和通信网络之后构筑能够自由操作的系统——。
本来的话花费数百年才终于能算是踏上开端的如此荒唐的作业,直人和玛丽只用了三天就做到了。
“大支柱是都市的脑的话,时计塔即为都市的内脏。举个例子来说,就像是要拨动脏器对大脑产生干涉┅┅这样。因为大支柱和时计塔连接在一起,在理论上的确并非不可能——,但是┅┅啊呀。”
当然,也多亏了这里多达数十个的第一级时钟技师们协助,才能实现这件不可能的事,但是┅┅。
昆拉德低声耳语∶
“作为一位时钟技师,真是不胜惶恐啊。”
昆拉德本身,是作为所有时钟技师最高峰的第一级时钟技师。现在的人类将所保有的最新的时钟技术毫无遗漏的修复起来,可以说是已到极致了。并非是骄傲,而是拥有著只能够这样断言的实际成绩和经验。
连这样的自己也完全理解不了的才能,在现实中却存在。
“他┅┅这种才能,真的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吗?”
“他是人类。昆拉德老师。”
玛丽立刻回答,垂下目光。
“既不是随心所欲的神,也不是随意展现奇迹的魔法师。他是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的,哪里都有的笨蛋。”
“┅┅”
“虽说是笨蛋——至少在前些日子的京都的事以及这次的事件,和谋划这种事情的人脑袋里的东西比起来的话,直人差得太远了啊。无论有拥有怎样的异常能力——他至少还像个-人类。”
并不一定正确。不是完全善良。也不是真正的万能。
和所有人一样无价值地出生,一样的愚不可及,但还是会为了寻得人生的意义而不断前行,才是人类的生存方式。
——见浦直人是玛丽-蓓儿-布雷盖所认识的人中,最像个人类的人。
昆拉德暂时停顿下来,注视著玛丽的脸。
“——这样啊。就像你说的一样。”
默默地点了点头。
接著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
“顺便说一下,其实从之前开始就一直这么想,但是┅┅”
“什么?”
昆拉德以充满戏弄的语气对侧著头表示疑惑的玛丽说∶
“你不擅长于伪装呢。”
“唉┅┅?”
玛丽 露出迷惑的声音。
昆拉德意味不明地微笑著继续道∶
“不过,你本来的那一面在我看来更有魅力呢,玛丽大师。”
“——别,别再戏弄我了!”
饶有兴味地看著如同孙女般的少女气鼓鼓的脸,他回过头去。
时钟技师们不知何时已停止作业,远远看著争论著的两人。昆拉德依次扫视著他们的脸,“啪啪”的拍了两下手。
他以庄严而充满张力的声音宣布著∶
“——诸位,关键时刻到了。在改变历史的这个瞬间来临之前,大家一起拭目以待吧。”
●
日期从二月七日开始向二月八日转变的瞬间。
被后世称为“秋叶原恐怖事件”的行动拉开了序幕。也成为了同一天发生的“二-八事变”的先驱者。
——听从一个少年的号令。
激烈的震动以区域-秋叶原为中心在半径30公里范围内扩散。
通信机构全部停止,内部的“共振齿轮”开始了并未设定过的运动。
调整都市机能的大支柱的齿轮群,显示出至今为止从未有过的举动。
这并非故障,也并非因为经年劣化而导致的运作不畅。系统的动作完全正常,只是管理者换成了由一个少女组织的系统结构。只是被一位少女组织的系统接管了。
异常事态发生开始五分钟后。
被完全夺取了控制权的通信机构再次运作起来。
采取不了任何对策,只能旁观事态进展的人们,通过电视机和收音机收到了来自犯人的强势的“犯罪声明”。
“先生们——女士们——以及既非绅士亦非淑女的愚昧平庸的一般市民们,晚上好!在大家尽情享受周末夜色之时,抱歉真是打扰了——”
从通信机传出来像喝醉酒的主持人那样的加工过的声音,以很大的音量传递著。
听到这声音,昆拉德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唉呀,怎么说呢,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没什么品味┅┅”
在旁边的玛丽同样抱著头呻吟道∶
“不对┅┅请别把那个笨蛋当成年轻人的代表行吗?”
由于玛丽和昆拉德他们完全投入了构筑系统之中,进行适当的犯罪声明这件事就拜托给了直人,所以出现了现在这种情景。
作为前所未闻,空前绝后的历史性事件——这样的犯罪声明实在是没品之极,玛丽虽然后悔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算了不想了,事已成定局,抱怨也无用——假情报的传送进行得怎么样了!?”
控制面板处的时钟技师回答道∶
“非常顺利!一百六十八条回线全部正常。没有被注意到的样子。”
“——了解。观测班,巨——大兵器现在的即刻方位是?”
“它目前正爬过区域-涉谷的底部!和-军方-的行动一起来对照预测的话,经计算约五六分钟后两者会遭遇!”
“——了解。暂时进行得很顺利呢。那么请开始气温调控的启动准备。”
昆拉德对不停地做著快速指示的玛丽说∶
“玛丽大师,之后全部交给我们就行。”
“┅┅拜托了。那么,我按预定和他们汇合之后进行接下来的作战。在作战结束后,大家请马上离开。”
玛丽一把抓过大衣和包跑了出去。在她身后的是时钟技师们“了解!”的多重应答声。
边套上外套的袖子边跑上紧急通道,她飞奔到了时计塔的屋顶上。
温柔的晚风拂过脸颊。
回转的光灯齿轮把重力转化为光能,闪耀,看不见天上的星星。
只有银白色的月亮和在引力作用下回转的“赤道薇发条”。
不知从哪里的扩音器,传来直人开玩笑般的“犯罪声明”。
玛丽喊道∶“琉————珠!!”
“——即使不那样大声叫嚷,我也早就在这恭迎您的大驾了,玛丽大人。”
从背后传来凉飕飕的声音。
玛丽回过头,在那儿的是银发在夜风中舞动的自动人偶的身影。
“反而是玛丽大人比预定迟了两秒。在有丝毫的时间误差就会导致危机的状况下,这真是失态的表现——”
“那就请快点补上耽误的时间!”
玛丽怒喊著朝著琉珠飞扑了过去。
琉珠——一副相当勉强的神情,横抱起玛丽,从屋顶上跳起来。
目的地是,车站前大厦楼顶上一个人在进行著“犯罪声明”的直人的所在地。四人决定暂且先在此汇合。
琉珠抱著玛丽在秋叶原的街道上急速飞奔。因为直人的“犯罪声明”,在眼下的街道上感觉到了潜伏著的像是在警戒一样的气氛。
“——开始了!”
玛丽简短地低语著,手指向上指去。
位于那边的是,暗夜中的赤色铁塔——作为旧时代遗物的东京铁塔上结著一层白霜。
“快到作战的最终阶段了呢。”
让东京铁塔冻结碎裂,从东京看来会是非常明显的威胁。
这是作为区域-秋叶原被控制住的确实证据而进行的力量炫耀。此任务一旦完成就马上发表声明,然后进行下一步行动。
琉珠冷冷地说:
“这之前开始就在担心著,但是,敌方的行动似乎还是比预定快了二分三十七秒。”
微微倾首,琉珠向远处望去。
玛丽朝她视线落下的地方看了过去,暗夜中无声地飞翔著的巨大影子,可以确认有三个。
“无声直升机┅┅!”
内部搭载了强袭型自动人偶的军事兵器。三架都和她们俩的前进方向相同——顺便说一下,目标是直人所在大厦的屋顶。
因为直人的所在地从最初开始就打算作为真正的情报流出,被捕捉到是当然的,但是——敌方采取对应措施比预想要更加早。
无声直升机在空中前进著,它和大厦的顶部跳跃的琉珠,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拉开了距离。
——这样下去,在琉珠到达之前直人就会被无声直升机攻击。
“而且,在地上还发现警备型自动人偶。”
玛丽随著琉珠的话落下视线,发现一圈赤色的灯的警备型人偶正在向直人所在的大厦急速行进。数量有十几个。
虽然和无声直升机比较起来威胁度差了数段,但也不可能就此无视。这些看起来像是会跑的铁罐子那样的家伙,就算只一个也能很容易就压制住普通的人类。
——怎么办呢?
皱起眉头的玛丽正苦苦思索著对应措施,琉珠小声耳语道∶
“玛丽大人,您带著武器吗?”
“诶?当然,把机械枪剑带过来了,但是┅┅”
玛丽点头确认,琉珠淡淡地说∶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下面的垃 圾们拜托您了。”
“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回答的时间,玛丽被从空中抛了下去,大声悲鸣著。
在天旋地转之中,慌慌张张的玛丽取出钢索,向上击出。
多亏钢索而减慢了速度,玛丽在空中调整姿势,翻转著落地了。
另一方面,舍弃了多馀“行李”的琉珠,加快速度追赶直升飞机。
玛丽边咒骂著边抬起头来,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发现可疑人物——”””
警告声音重叠起来。
她落下的地点,恰好是在路上急速行进的警备型自动人偶们的正中央。
于是它们现在,将装备著火器从天而降的可疑少女团团围住。
“等┅┅!”
玛丽慌慌忙忙地从腰间的枪套中拔出机械枪剑。
同时,确定对象威胁度增大的警备人偶们,从身体中突然出现了短筒防暴枪(ライオットガン/riot gun)的枪口。
“““抵抗确认——镇压开始”””
“扔下就扔下吧,但是麻烦找个更好的地方啊你这块废铁——!!”
即似悲鸣又似怒号地大声喊著,玛丽从那里闪身后退。
紧接著,枪声回响。
●
——然后。
几度陷入险境的玛丽终于将警备人形全部消灭。
确认无漏网之鱼后,快速朝大厦顶部前进。
扫了一眼被斩碎坠落下来燃起火的直升机残骸,跑上了紧急避难阶梯。
一登上屋顶,就看见了地上躺著被解体成为一堆废铁的自动人偶残骸,以及背向这边的哈塔的身姿。然后是,不知何故脸朝下躺著的直人,还有┅┅。
“——!”
若无其事的琉珠。
看见她身影的瞬间,玛丽毫不犹豫地端起机械枪剑开始攻击。
瞄准琉珠射过来的子弹,因为她后退了一步而没射中。
“┅┅很危险啊,公主。”
“哈塔。”
玛丽招呼著流著冷汗的哈塔,加快脚步跑近。与翻滚沸腾著的内心截然相反,口中说出的话相当冷淡而公式化。
“去给我那块废铁抓起来。今天一定要把她拆开来进行人格构造的修正。”
哈尔达耸了耸肩叹口气∶
“公主,别胡来了。您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现在正是发挥你所长的时候不是吗?海军式的,什么格斗技之类的把那块废铁给我抓起来。——弄坏了也没关系哦。”
“我当过的是陆军。到底是在闹些什么呀?”
玛丽没有回答,将右手提著的小型剑枪——机械枪剑一挥,变形为刃刀模式(プレードモード/blade mode)。
“那块该死的废铁——竟然丢下我自己逃走了啊!明明当时正被警备人偶包围住!”
说著再也无法忍耐,玛丽声音变得粗暴,大吼著朝琉珠劈过来。斩击精确而强力,但琉珠却轻描淡写地避开了。
“哎呀,镀层剥落了呢。”
“吵死了!”
“要是平时自称天才万能少女的玛丽大人的话,区区泛用型警备人偶,不管是十个还是二十个都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是吧?”
“那种事怎么可能!?差点以为要死了啊!”
“什么——”
琉珠愕然,双目圆睁。
“┅┅非常抱歉。虽然我已经打算尽可能地低估您,可没想到玛丽大人竟然是如此完美的杂兵┅┅容我深表歉意。”
“┅┅拆了你!绝对要拆了你┅┅!”
对于机械枪剑再次变形,正要展开刀刃的玛丽,
“安静——”
一直趴在水泥地上的直人压低声音嘟哝道。
随著这句话,三人停止动作,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他。
直人将耳朵贴在屋顶的地板上,继续说道∶
“和计划一样,那些家伙——正在前往-驱动部。”
进行得很顺利呢,玛丽想。
驻守在大支柱的东京的军队,被这里流出的假情报诱导而进入了地下,如果能顺利进行下去的话,在都市底部的那个巨大兵器应该会和军队接火。
“自动人偶三千零二十一个,步兵一千七百六十五人。”
“┅┅这几乎可以看作是全部可立刻调动的驻留部队了吧┅┅真好呢。”
玛丽边收回机械枪剑边说著。哈塔摸了摸脑袋,露出会心的笑容。
“但是我们的方位已经被确定了哦?”
“直接朝这边进发的声音有七个——这次不是无声直升机。是连自动机器人都没有搭载的——正牌的攻击直升机。”
“11区现今拥有且可运作的的重火力直升机┅┅就是PTK-A74了。”
琉珠问道∶
“具有相当程度的威胁吗?”
“独立机动型的重火力无人直升机。搭载两架共——振破碎炮┅┅是啊,有七架就能无需补给地将这一区域完全化为焦土呢。”
“好吧准备开溜。喂,直人,还剩下多少时间?”
哈塔问道。
直人忽地站起身,
“差不多——三百七十二秒后到达。”
“那么在遭遇敌人之前撤退吧。我来搬行李。”
琉珠将直人的器材叠放起来,轻松举起。
直人拔下耳机无用的线路,将之重新戴好。
然后打开噪声消除器的开关。
┅┅啊啊。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看著直人的样子,玛丽小声问∶
“喂,直人,不要紧吗?”
“┅┅嗯,怎么说呢。”
直人点了点头,但玛丽却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在逞强。
——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还有汗珠浮现出来。
“果然┅┅还是会有觉得负担吧┅┅”
——果然呢。
看来不管多么异常的恐怖才能,都不是什么很容易就能施展的奇迹。而是有著与之相应的代价存在。
对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直人,玛丽担心地说道∶
“这个果然┅┅还是给你造成负担了呢┅┅”
“不,不对。是我的错┅┅不好意思。”
说著,直人对著身后啪地竖起了大拇指。
“那边的建筑里好像有风俗店。”
“┅┅┅┅┅┅哈?”
“一————直啊啊啊呀呀呀地,真是完全不会看气氛┅┅”
还没说完,直人的下颚就被满脸通红的玛丽击穿了。
哈塔望著无声地踩著倒在地上的直人后头部的玛丽,说道∶
“算了吧公主。那个脑袋可是关乎世界的未来呢。”
“这世道也太疯狂了。”
“┅┅那啥,这好像非常没有天理?”
哈塔看了一眼在玛丽脚下呻吟的直人,叹息道∶
“好啦,快点。现在可不是演滑稽戏的时候。”
“┅┅啊,放心吧哈塔。”
直人说著瑶瑶晃晃地站了起来。将歪掉的耳机重新戴好,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只要我们几个联手,就算人口四千万的大都市也尽在掌握之中。”
“┅┅要真这样就好了。”
哈塔边摸著光头边嘀咕著。
直人一行人跑下紧急出口的楼梯,从大楼里安全地逃了出来。
接著他们穿过坠落后猛烈燃烧著的直升机,向车站前的环岛进发。
车站前的巨大屏幕正在播放紧急通知,大肆报导著这起前所未闻的恐怖事件。
在避难的人们来来回回的广场停下来,哈塔说道∶
“那么,我和公主按照计划让时钟技师们逃走后就在工房里等候命令吗?”
“别担心了。”
直树笑了笑。
但是琉珠像要挽留一样插话了。
“非常抱歉,玛丽大人您能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也去?”
“琉珠?”
直树惊讶了。
琉珠低头不知在看著哪里,周身笼罩于奇妙的氛围中∶
“以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胜过施展全力的安可儿。而直树大人能够提示出把这种不可能变为可能的机会;但是——万一直树大人这边出问题的话,我大概会再度陷入驱动不能状态。”
“┅┅”
“所以,为以防万一,非常希望玛丽大人也能同行。”
说罢,琉珠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玛丽瞠目结舌。
那个琉珠,就算把毒蛇滤镜考虑在内也一直贯彻把直树以外的一切都当成是蝼蚁同等看待的态度的琉珠,居然向人低头什么的。
玛丽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液,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好啊。虽然面对安可儿这种对手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如果这样也行的话,就一起去吧——无论结局是生是死。”
“真有觉悟呢,玛丽大人。”
琉珠抬起头,以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
“哈塔,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嗯,昆拉德老师也在。那位老爷爷可不是一般人。所以就算是少了公主,对工作人员们进行逃脱指示这类的事好歹也还能做。”哈塔打趣地说。
“┅┅再这样开昆拉德老师的玩笑,待会勒死你哦。”
玛丽以危险的眼神瞪著他。
在一旁的直人诧异地插话∶
“喂,叫昆拉德的那位老爷爷真的没问题吗?”
“嗯。因为啊,别看老师那个样子┅┅”
玛丽耸耸肩。
“一打左右的轻装型自动人偶的话,靠一把螺丝刀也能应付。”
“什么?”
与直人的惊讶出声相重合,哈塔在像发牢骚那样嘟囔著。
“老实说我不知该怎么应付那个人。非要坚持说什么因为我义体的构造他全都知道,不凭藉任何外力就能把我打趴下之类的┅┅”
“┅┅不对不对,那应该是骗我的吧?或者是他太夸大了?”
“他真的完全没有夸张哦。”
玛丽斩钉截铁地说。
直人摆出一张完全不相信的脸。
“虽然也想过会不会是这样,但是┅┅-技师团-的所有人真的都是像玛丽你一样的武斗派吗?”
“这才是-怎么会-不是吗-技师团-基本是知识分子集团。”
“┅┅是这样呢。”
直人松了口气,玛丽继续向他解释说∶
“只是啊,因为修理时计塔什么的与体力密切相关,大家都觉得该锻炼锻炼身体呢。顺便说一下,教导我防身术的也是昆拉德老师来著。”
“┅┅那算是,防身术?”
直人想起玛丽那曾经在一瞬间打倒“军方”两名士兵的腿技,不禁不寒而栗。
——不论怎么想那都是用来杀人的技巧。
“说来,而且——”
玛丽勾起嘴角。
“和地方上的-军方-发生纠纷时,轻轻地捏碎他们——只靠防身术之类的不行呢。”
“刚刚你说过‘捏碎’了吧!?”
对著哀鸣著的直人,玛丽笑得很灿烂。
与哈塔告别后,三人向著那个地方移动。
正前方是车站前的地下停车场。
为了等候安可儿,需要一个非常广阔且是无人空间的场所。
虽然占领了能够监视出入口的位置,琉珠却嘟囔道∶
“真的会来吗?”
“会来哦。”
“会来的。”
对于琉珠的询问,玛丽和直人各自因为不同的可靠证据而如此断言。
“我们的行动大概超出了那些家伙的预想。因为没人能想到这种劫持都市机能的恐怖行动可能会发生。如此一来,所有的势力都会关注于这次的事件。而能与琉珠匹敌的只有安可儿。”
“┅┅那孩子会来的,为了与琉珠相会。正确地来说——为了让琉珠把她破坏掉而来。但是┅┅”
直人眯起眼,盯著琉珠的眼瞳说道∶
“但是,绝不能让她顺心如意。我绝对要看到没有任何人受伤的结局。所以,琉珠——拜托了。替我阻止小安可儿。”
“是。既然是直人大人说的,而且——”
琉珠把手放在胸前,说道∶
“┅┅让妹妹受伤这种事,我无论怎么样都想尽力避免。”
她低垂眼睛,十分认真地说著。
——紧接著。
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安可儿毫无遮掩地直接现身了。
●
光线昏暗的地下层。
远离地面混乱的场所,空气中弥漫著寂静。
隔著三十米远的距离,两台Initial-Y系列面对面。
无论对她们哪一位来说这都是一瞬间就能跨越的超近距离。
一边是身著红白礼服的幼小少女自动人偶——安可儿。
另一边是银发的少女。身穿黑白礼服的自动人形——琉珠。
她后面站立著正紧张屏息,注视著情况变化的直人和玛丽。
安可儿的视线透过假面直接朝她的大姐姐投过来。
琉珠以温和的声音开口了∶
“听得见吗,安可儿?”
没有回答。
但是琉珠还是继续著∶
“你的声音已经传达给了我的主人。被那种污秽的机械束缚住,内心被践踏的屈辱和痛苦我很明白,但是——”
她稍稍停了停。
“把你弄坏什么的,我绝对不答应。”
注视著一直沉默著的安可儿,她又说道∶
“身为你姐姐,身为吾主的侍从,都会给予你帮助。因此,请你也要战斗,安可儿。不是其他的谁,而是请以你自身的意志来保卫你的意志。”
安可儿没有回答。
只是胸前的魔方从锁链脱离开,静静地浮起来。
琉珠挑衅般向前走出一步。
“我出击了。”
——她发出的并不是平常如歌唱般轻快的声音。
而是以公式化而机械性的声音说著——更正,进行著宣言。
“定义宣言——Initial-Y系列一号机-遵从者-琉珠。”
紧接著。
沉默著的安可儿也开始发出同样的声音。
“定义宣言——Initial-Y系列四号机-击灭者-安可儿。”
变化开始。
在直树和玛丽的注视下,两台Initial-Y系列开始向这个宇宙中生存著的人类绝无可知的领域突入。
“固有机能——-虚数时间-┅┅启动序列,开始。”
“固有机能——-万华香匣-┅┅变动序列,开始。”
两边都在表达著逆反的主张∶
现在,从此瞬间开始——不再遵守物理法则。
直人喘息著。
隐藏于琉珠体内的,和这个宇宙完全不同的常识显现了出来。
同时,齿轮啮合的声音回响起来,“啪嗒”一声——就如放倒多米诺骨牌一般,琉珠那身黑色礼服的颜色和形状开始变化。轻透的薄纱翻起,暴露出雪白的肌肤,接著它包裹于窈窕的身体之上形成了珍珠色的婚纱。
金色的瞳孔中有火焰点起,宛如熠熠生辉的红玉。
“——由第一时钟-实数时间-开始向第二时钟-虚数时间-转换。”
“——敌威胁度,种别-伍-——阶差十轮,第十二号转换开始。”
骗人的吧,玛丽艰难地咽下唾液。
刚才——安可儿说了“十二” ?
玛丽并不知道安可儿拥有哪些固有机能。她不能像直人那样以直觉来掌握住这些事,但是她可以对此进行推测。
最初在三重的地下遇到安可儿那次,她说过的确实是“第三号”。嗯,应该是这样。如果假设这表示的是能量输出或者是限定幅度的指令的话,那“第十二号”就意味著——
少女胸前浮著的魔方扭转起来,追随著光速开始回旋。
华丽的黑发化为鲜血般的朱红色,纯白色的甲 不祥地膨胀染成了黑色,其上爬满了有如神经一样的发光的红线。
头上回转著的天使光环变成恶魔的犄角。
少女脸上覆盖著的黑色假面发出了撕裂般的声音。
“驱动——由通常运动向虚数运动跳跃。”
“驱动——从永久运动机关开始架空输出,呈现。”
琉珠和安可儿同时跨出一步。
这是在物理上所谓的前进之上的,这两个自动人偶做出的动作,显示了她——们正变异为这个世界上绝不被容许的状态。
虚构的时间在失常,无限的热量在加速,现行的宇宙绝望了。
安可儿淡淡地说道∶
“命令实行┅┅宣言,眼前目标-琉珠-——破坏对象。”
琉珠报以微笑∶
“请尽情地开始吧,-安可儿。我会奉上刻于此身的姐姐的威严。”
姐妹俩互相呼唤著彼此的名字,重新面对面,接下来——
琉珠轻提裙裾行了一礼。
安可儿像野兽般手足并用伏于地面。
如婚姻之誓言。
如悲叹之哀鸣。
唇中吐出这个世界上最异端而冒渎的终结句。
“——‘相对机动’——”
“——‘绝对机动’——”
紧接著。两机的传说剧烈冲突。
接下来发生的事,直人和玛丽已经无法掌握了。
●
琉珠在虚数时间之中急速奔走。
她在现实中无限停滞的时间——零和1秒的短短间隙中行动著。
这是这个宇宙中不应该存在的架空领域。
是物理法则出现破绽的矛盾的空隙。
只要她身处这种状态,任何人都不可能让她受伤,同时任何人都没有从她的利刃下逃脱的手段。
——但是。
与她相对的妹妹也同样是反叛这个宇宙的无法说明道理的存在。
在虚数时间中,安可儿跳跃避开了谁也观察不到的琉珠的攻击。
鲜血般的朱色发丝划出一道弧度。
同时,她踩在并不存在的空间上挥动右手。
架著不祥的勾爪的巨大的手想把琉珠连同虚数时间一起撕裂。
“——”
琉珠的脸上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以从容不迫的优雅动作闪过勾爪,拉开距离。
这种程度是预想之内的——不,是已知的。
即使琉珠摆脱时间的制约运动著,安可儿也能尽力追赶上。无限的热量让宇宙失衡,在时空间敲开了狭窄的缝隙。
琉珠在静止的世界中优雅地跳起华丽的舞蹈。
安可儿在时间变迁中暴力地侵略著。
两台自动人偶,正以各自完全不同的过程进行著对正规“时间”的违背。
琉珠举起手腕。
——Initial-Y系列一号机“遵从者”琉——珠。
被赋予侍从身份的她所持有的武器,是从裙子下面伸出来的两对黑镰。与被赋予兵器身份,容纳了无数武器的安可儿相比简直可以说成是贫弱。
因此,她才称自己是“最弱的”。在姐妹之中是最不利于战斗的机体。
但是。
“这样——并非意味著就会败北。”
黑镰听从琉珠的意志,从左右两边向突击过来的安可儿进行斩击。
她的斩击迅速而灵巧。
姿势流畅从容,迅捷无比,每个细节都显示著脱离常规的优雅。
但是,锐利的剑刃不知被阻碍,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弹开。
“┅┅!?”
琉珠偏离了身体轴心,轻踏著舞步回旋转动。
以此之势,闪避开了安可儿的突击。
确认情况。黑镰在没有任何东西的空中被弹起来,而那里正像波纹一样摇动著。
浮在安可儿头上的魔方,扭转著变换形状。
“空间操作吗┅┅!”
这是被称为“安可儿”的兵器的基本能力。她创造出与琉珠的镰刀相合的细小空间歪曲,然后将其作为盾使用。
琉珠的黑镰没有能突破它的力量。
“┅┅っ”
琉珠再次挥动黑镰。这次是以被防住为前提,优先速度增加攻击频度的乱击。
“——!!”
但是,被弹开了。
伴随著安可儿的无声之声,空间生出的波纹将琉珠的攻击悉数拦下。
琉珠焦躁地快速跑动著,安可儿对她紧追不舍。
两人的速度大致相当——更正,琉珠的速度要快那么一些。
虚数时间给琉珠带来了利处。
安可儿无论怎么想要加速追上,使用空间操作能力就会产生时间上的——制约。她不使用按理说应该是无限存在的武器,只是利用空间操作来防御这件事就是证据。
也就是说——安可儿仅凭己身想要抓住琉珠是不可能的。
但是。
“——ッ——”
安可儿横划勾爪,在间不容发之际向右跳跃躲开。
但是勾爪的尖端在空中抓过之时,那里的时空激烈地倾轧扭曲了。
与此同时,在琉珠后面的汽车毫无痕迹地化为粉尘消失飞散。
安可儿将所拥有的能撬开时间缝隙的能量,毫不吝惜地注入了右手的勾爪之中。
——被那个爪子碰到的话,琉珠的身体会不可抵挡地被四分五裂。
是这样啊。仅凭己身?即便是封印住武器也不能构成优势。原本琉珠的攻击就突破不了安可儿的防御。虽可以稍胜一筹地迅捷活动,但薇发条迟早会完全停止,或者是在那之前就被抓住碎裂成粉末。
这是结论——是不久就会到来的,这场决斗的结局。
但是——。
“就像预想那样——不,就像计划的那样呢。”
边与撕裂时空的勾爪于极险之际交错过去,琉珠一边小声嘟哝。
她脸上并无任何恐惧的神情。因为这是在战斗开始前就已经清楚的事。
——三天前。
在作战会议室,直人和琉珠进行了这样一段对话。
“我和安可儿来场真的较量的话,胜率为零。”
对琉珠的如此断言,直人为难地说∶
“不是说一定要赢才行。只要把那个假面破坏掉的话——”
“这是相同的事,直人大人。我和安可儿在战斗这点上有著改变不了的性能差距。”
“┅┅那是说,就算使用固有机能也不行?”
“是的。即使开启了虚数时间,安可儿也会尽全力跟上我的。那个孩子,有著能让此变为可能的无限热量。”
“那样的话答案只有一个了呢。”
对点著头的主人,琉珠问道∶
“那是?”
直人很简单地回答道∶
“把我当成盾就行。”
“那不作考虑。”
琉珠马上否决,瞪著直树∶
“完全没有考虑的价值。您能理解自己在说什么吗?”
“没有其它方法了吧?”
“有的。只要避开战斗就行。”
琉珠的视线仍旧在冰点之下。
“我来清楚地告知您。与让直人大人暴露在危险下相比,安可儿被关起来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为此东京掉落下去也好,跳蚤以下的人类大人们有多少万多少亿落到星球的底部也好我都不关心。”
是的,这确实是琉珠决不会退让的底线。
“——ッ”
琉珠猛踩地面跳起来。
用镰刀勾住天花板的配管,在空中转过身体。
因为这个举动,虽然危险之极还是免于被安可儿的勾爪破坏的命运。
她同时向背后看去。后面是完全没停地向自己袭击过来的妹妹的身姿。安可儿贮存了庞大热量的身体,只是存在本身就让周围的时空歪曲了。
歪曲的时空如同火焰升起一般,不祥地覆盖著安可儿的身体。
琉珠弯曲身体,踏上天井。
在驱使著两对镰刀和脚的闭锁空间的三次元启动(二対の镰と脚を駆使した闭锁空间における三次元起动)——用像是弹珠游戏中滚动的珠子那样的动作从安可儿的空隙间钻了过去。
安可儿却完全没有动。
魔方开始了非欧几里得几何学变形。
“————っ!?”
空间大规模地歪曲,一张空间之网向琉珠袭来。
伸出去的黑镰被捕获住,激烈的震动贯穿琉珠全身。被捕获的黑镰被像纸屑一样弄碎,琉珠身体轴心摇动著,接著被甩了起来。
快撞到墙壁之前,她用剩下的镰刀斩掉坏了的那把。它已无用,只会增加无谓重量。
恢复身体自由后她对著墙壁垂直落下——马上又反弹跳跃起来。
瞬间,脚踏过的墙壁整个爆裂了。
——回想。
“而且,也许这样说起来有点失礼,即使直人大人舍弃生命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因为人类的血肉之躯在安可儿的力量面前构不成丝毫障碍。”
琉珠低下头,小声问∶
“直人大人。您真的认为您死了也可以吗?”
“嗯?什么?”
直人笑著回答∶
“错了哦,琉珠。我是要堵上性命,但并非是想自寻死路。也不想让琉珠牺牲,当然,也不会放弃小安可儿。”
琉珠垂下金色的双眸,舒了一口气。
她摇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奢侈之事。要明确地说的话就是无谋的愚行。”
“嘛,大概是这样吧。但是怎么说,完全不觉得会失败呢。”
直人眨了眨灰色的眼睛,说∶
“嗯——我不会死,小安可儿不会杀我。然后,我也相信琉珠你会做得很好。而且————”
失去了一件武器。
那意味著直人他们的可选项减少了。攻击频度,回避手段,可容许的最低限度损害——也就是说琉珠的生存率在减小。
即使这样。
“没问题的。”
琉珠燃烧起红色眼瞳,转动时针。
快速地。疾速地。迅速地。 ——然后,更加灵巧地!
操控著自己的身体。支配著时间与空间。管理战斗的过程。对自己来说这是能做到的,很明白做到这个就能获胜。
托大规模的空间干涉的福,失去了一件武器,但是取而代之拉开了距离。
虽然这微小的时间即使是在虚数时间下也毫不足道,但它却是个不容置疑的机会。
琉珠面朝安可儿向后跳跃。安可儿猛追上去。
考虑性能差与战力差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自己主人,直人说了能够做到。
对被直人相信著的自己的性能,琉珠毫不怀疑。
并且她本身比谁都——更相信著自己的妹妹。
——她的主人说过。
“因为啊——小安可儿不能杀死人类。是这样吧?”
琉珠没有否定他的话。
只是表情不变地问道∶
“——那个孩子,现在正被操纵著不是吗?”
“但她一定在拼命抗争著。”
直人坚定地看著琉珠的眼睛断言道。
“证据就是,在地下的那时候,小安可儿不攻击我和玛丽。瞄准的一直是琉珠你和哈塔大叔。”
“或许只是单纯地选择了威胁度更高的对像也说不定。”
“也许是这样吧。”
直人很乾脆地承认——,但接著又马上摇了摇头。
“可我不那么想。我确信著这点。为了要证明它,为了帮助那个孩子,让我堵上性命也可以。”
然后,直人又继续说∶
“听到过那个孩子对姐姐说著-请帮帮我。”
“——”
“小安可儿不能杀死人类。所以,如果把我当成盾制造出可乘之机,在那瞬间,琉珠你的话能将那个假面破坏掉的吧?”
被直人这样问┅┅琉珠不知该怎么回答。
如果考虑到逻辑性,她无法接受直人的策略。因为危险度实在太高。但是对直人的问题,回答“不可能”这种骗人的话也做不到。
所以只好沉默著。
直人好像看透了她的心理活动一般,微笑著宣布∶
“嗯,这样的话——命令哟,琉珠。把我当作盾,帮助妹妹。”
——事到如今,已没有困惑的意义。
测量距离。
自己和自己的背后,以及猛追著的安可儿,然后就是看准时机。
歪曲著时空突进过来的她,宛如小小的流星一般。
“安可儿。”
琉珠呼唤著她的名字。
“我相信你。”
看不见被假面遮住的妹妹的脸。
只见她的身体变为破坏的化身正向自己迫近。
计算完毕。能描绘出图画。
琉珠微笑著,一点点地放慢速度。
只是这样,她就已进入了安可儿的射程距离。右腕的巨大勾爪挥了起来。
向她发出要将所有一切都打碎的一击。
紧接著——琉珠向上跳起。
上跃并不能回避这一击。按此时的距离、时机,在她滞空的时段返回的一击将让琉珠的身体碎为齑粉。
但——前提是要安可儿正在加速。
琉珠跳起的瞬间,看到在她背后的东西,安可儿的突进凝固了。
速度急剧地下降。
就像用尽了燃料的炉心之火熄灭那样,能使时空歪曲的热量消失了。
也就是——在这虚数时间中堪称完美的静止状态。
琉珠娇艳的唇瓣弯成弧线。
“你已经很努力了。”
说著褒奖的话语,她刺出镰刀。
黑色的刀刃无数次地闪动斩击著安可儿的假面。
齿轮的回转停下来,导线被斩断,螺丝钉也一根也不剩地被解体了。
最后,她击开悬在金发少女头上的巨大勾爪,耳语著∶
“暂时睡会儿吧。马上直人大人就会为你修理。”
——再次回到了通常时间。
紧接著,暴走的能量彻底溃散,安可儿的身体开始消散。
直人和玛丽观测不到虚数时间中发生的事。两人能理解的是,轰响,暴风,冲击,一瞬间地下停车场上被刻下的破坏痕迹,以及薇发条完全停止的琉珠,还有全身变得破破烂烂开始消散的安可儿的身姿。
看见幼小少女模样的身体以惊人之势被猛摔在墙壁上,直人高声悲呼∶
“っ!?安可儿酱!!”
他慌忙跑到安可儿跟前,抱起她那即使被惊动也无法动弹的身体。
安可儿现在的状态,坦白说非常严重。虽然从黑色的恶魔身形变回了最初的纯白少女之姿,但是她的身体一看就是受到过剧烈的损伤。
简直就像猛撞到自动卸货卡车上,或者是被巨大的铁锤敲过的状况。
这实际是急剧地停止能量输出而导致的自爆。和强制让无限加速的引擎停止相同。能撬开虚数时间的巨大能量在失去了目标后反噬安可儿自身。
“唉┅┅好在内部还在运作著┅┅太好了。”
直人安心地舒了口气。如果专注听取安可儿的状况的话,就会发现她内部的结构还是在稳定地运作之中。
玛丽点点头,“那么首先,你去给琉珠上薇发条。因为这段时间我要对安可儿进行应急处理。”
“哦。全靠你了,玛丽。”
接著玛丽在琉珠再启动之前的时间,对安可儿进行修理。
要说的话,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只是简单做个全身检查,以及用现在进行形停止对各部分造成负担的机构。为了更进一步的正式修理,工房的设备和直树的耳朵都是必要的。
完成暂时的处理后,玛丽轻轻吁了一口气。
“┅┅即使是这样也真的成功了呢。坦白说,琉珠接受把直人当成盾这个计划时,我还完全不相信的说┅┅”
那个琉珠不可能赞同把直人置于危险中。
玛丽是那样想的,但这在现实却真的发生了。
当然,普通的自动人偶不可能违逆主人的命令,然而对琉珠来说那种理所当然是不存在的。有必要的话,她会无视直树的吩咐。
但现实就是如此。
“┅┅那是因为我诚心诚意地信任著直人大人。”
背后传来凉飕飕的声音。
玛丽转过头,上好薇发条再次启动的琉珠站在她后面。
“直人大人是在各种各样的意义上都超越了人类水准的人——这样的直人大人说相信著我。因此我有回报直树大人信赖的义务。同样,直树大人说过相信安可儿,那我也不能不信任妹妹。”
于是,从结果来看是巨大的成功。
安可儿现在的样子虽然惨烈,但要修理是没问题的。颠覆了注定失败的结局,达到了目的,成果相当理想。
直人相信著琉珠和安可儿,琉珠相信著这样的直人的信赖,然后琉珠和安可儿赌上性命来回报了这种信赖。
┅┅这是被玛丽天真地美化了的现实。
“┅┅嗯嗯,绝好的关系呢。我真要对直人和你重新认识了。”
“对玛丽大人您的陪伴首先表示衷心的感谢。嗯,信赖自不用说,现实的变数也是有的,必须先上好保险。”
“┅┅嗯?这是什么奇怪的表达?”
玛丽对自己在无法认知的时间中生死悬于一线的事毫无所知,疑惑地偏起头。
在此时,把耳机移开的直人小声说∶
“唔┅┅?”
“怎么?听到什么了吗?”
“嗯,不知为何从地下传来了不得了的声音┅┅好像是终于到达了呢。那个巨大兵器,它的声音停下了。”
“是个好消息呢。这样的大事件发生可是很有价值的。”
说罢,玛丽站了起来。
“那么,我们暂且先移动吧。要早点把安可儿运到工房为她修理。”
——好想睡觉。
少女在白色的温柔雾气之中走著,或者说,在游著。
会突然间飞起来也说不定。
所有一切都太过暧昧,流动不定,含含糊糊,朦朦胧胧——虽然如此,眼前有光闪耀著的情景,以及胸中的温暖是决不会错的。
——是什么呢?
是何时,在何处,曾经有过这种感觉。
少女稍有些困惑,然后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很简单呢。
完全的雪白,非常的温暖,在那间有趣的房间里出生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好奇怪啊。
有谁对自己说了什么,怎么一点儿也记不起来。
明明应该听过的,很可笑,令人开心,非常棒的话。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悲伤的情绪猛烈袭来,少女有点想哭。
就在此时。
不知从何处传来令人怀念的声音。
“——所以啊,就像这样的话┅┅”
“你在开什么玩笑!!虚数机关之后这回又说什么永久运动机关!?要怎么修理啊这种东西——要把这个宇宙闹翻吗!?”
“真是够了,所以说那里不调整就好!不是有摩擦力为零的脱进机(マニューバー/擒纵装置/escapement)吗?只要弄上在这里啮合的其它齿轮的话就行——了!”
“阻力为零的话要怎么能够啮合起来啊,麻烦请说人话好吗!?”
——明明非常让人怀念,但却是没有听过的声音。
即使如此,不知为何脑中变得温暖起来,少女开始感到些许高兴。
然后,有什么咔嚓一声咬合住了,感觉到有好像掬起来就能吃的浓厚力量之块,从胸腔内部开始慢慢浸透出来。
“哎——!所以说,我来修吧。好了快把螺丝刀拿给我!”
“啊!?你,你在干什么呀,这种危险的手法!拿道具的方法真是胡闹!等等,还——没修好!?”
“还不是因为玛丽在磨磨蹭蹭!?”
“你——这个┅┅好!那哪里该怎么弄比较好,给我好好来指示看看。我按你说的做。”
“所以,不是说了在第四千零三十二万五百八十条的共振接续回路的右边的那三个机动吗!?”
“那种数字要怎么数得过来啊!?再给我这样马马虎虎就真的把你吊起来当沙包!!”
——真的很怀念。
渗出的力量遍及了全身,一点点地,暧昧的东西慢慢地清晰起来。
先是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安可儿。是的,只能想起这个。出生的时候,被大家祝福著获得了这个名字。
重要的——名字和誓言。
“要说起来,那是什么啊那边的意味不明理解不明正体不明的结构是!?”
“那么,我就来做个连头脑令人感到遗憾的玛丽大人也能理解的简单说明吧。”
安可儿的眼睛眨了几下。
这个声音曾经听过。不会错的。是姐姐的声音。真的很怀念,能很清晰地回想起来的家人的声音。非常地喜欢著,真正地爱著的人的声音。
“安可儿的固有机能是-永久运动机关。也就是把从自动转动的薇发条能得到的能量,完全没有损失地来让机体驱动。这些能量全部被变换成了热量,保存在这个魔方之中。安可儿的空间操作和武装的容纳、召唤全部都是利用这种无限热量。本体的机能只是单纯地-永久地持续运动-而已。您明白了吗?”
“┅┅直人大人,玛丽大人的低能已经超过我的预测了。请直人大人来进行说明吧。”
“——概括说来啊,就是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哦。”
“这绝不是能让人接受的说明啊啊啊!!”
——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像厚花纹帘幕切断掉落下来一样,雾气散开了。
再运作完成。各部分正常工作。永久运动机关。运作正常。完全没问题。
自己现在能正确意识到,不是做梦,而是身处现实之中。
——即使如此。
感觉得到怀念的感觉。即使是梦中也,确实地,自己被制作好的时候也是这种样子,在心中很清楚地记得。
安可儿边想著边睁开眼睛。
自己眼前有三张脸。
有一张是很熟悉的脸。一直微笑著,虽然知道现在是在担心著自己——大姐姐,琉珠。
然后还有两个人是┅┅,
“早上好小安可儿。感觉怎么样?”
“——应该没问题。大概。恐怕。”
“非常没底气的发言呢,自夸的天才大人。嘛,承认对安可儿的构造感到棘手这点还能算作可嘉的品德。”
未曾谋面的人,从未听过的声音。
可不知何故,这个印象和记忆中很重要的东西重合在一起了。
安可儿张开嘴,稍稍犹豫著。
要怎么称呼才好,她有点烦恼。
——啊啊。
马上就有了答案。
想起了一直记得最牢的,最好的称呼方式。
“——爸爸,妈妈,姐姐——早上好。”
┅┅为什么啊?
说完的瞬间,向这边看过来的三人的脸就像抽筋一样完全僵住了。
距离秋叶原很近的地方,有昆拉德他们准备好的隐蔽所。
这里有备齐的一整套工房器材。将安可儿运过来后,直人与玛丽两人约花费了三个小时修理。
听到顺利地完成再启动的安可儿第一句话之后。
直人,玛丽,琉珠三个人的脸部一齐十分壮观地抽搐著。
“┅┅安可儿,果然是修理失败了呢。啊啊,所以就说不应该让玛丽大人来碰,那种程度┅┅”
琉珠夸张地叹息著。
玛丽怒不可遏地朝她说∶
“那边的,给我闭嘴!你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吗!?就像真有其事一样和这个变态一起被称呼为夫妇了的说!?这种屈辱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直人稍弯下腰,用令人肉麻的声音说道∶
“小安可儿,这样好吗~?好好地听著哦~?哥哥啊~还没有到这种程度恶趣味哦。因为我的新娘已经决定了是琉珠。呐,品味还不错吧?”
但是安可儿只是疑惑地轻轻歪著头。
“叫┅┅爸爸,不行吗?”
直人连忙以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摇著头。
“不不。好好听著小安可儿,这个,可以。完全可以有。嗯,坦白说被叫成-爸爸-真是有点心情激动呢!”
“呕┅┅”
玛丽用看不留神间被踩碎的油虫尸体那样的眼神看著他,
可接著直人又继续说∶
“但这个是这个,称呼这家伙为妈妈?和这家伙一起被设定成夫妇啊,还真是让人意外之极呢。对吧?我的新娘是琉珠来著,和那边的野性还未退化的蛋白质地雷女美满和谐什么的,被进行这种噩梦般的联想,真有点受伤呢,你明白吗~?”
“——我说你啊,要说会做噩梦也是我这边才对吧。因为即使要和哪里的哪个男的在一起,也只有你绝对不可能!”
“┅┅┅┅?”
不知道错在哪的安可儿疑惑地歪著脑袋。接著摇了摇头,啪嗒啪嗒地跑到玛丽那边去就那样突然抱住了她。
直人像悲鸣一样叫道∶
“啊啊!?真狡猾!太羡慕玛丽了,真恨不得现在能取而代之。”
“吵死了!别靠近我,那边的变态!”
玛丽边朝直人恶脸相向,边皱紧眉头。
摘掉面具的安可儿的脸,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幼小的少女。
粗略地观察一遍她的样子,在动作上没问题。表情上缺乏变化,和思考性能比起来感觉语言较为少,恐怕人格设定就是如此的吧。
但是,在没有完成主人认证的状态,这样地亲近有点奇怪。
原本对自动人偶来说有父母这种概念就很奇怪,更何况是“加印”什么的这算是哪门子的玩笑啊?
依旧被安可儿紧紧抱住的玛丽向琉珠询问∶
“这是什么意思?装有把修理的人类认作是双亲的回路吗?那些便宜的自动人偶的话倒还好说,Initial-Y系列居然装有这种廉价的主人认证?”
“┅┅不是,与主人认证没关系,好像是发生了记忆混乱呢。”
琉珠皱起双眉,又重复道∶
“你看这样好吗,安可儿?只称呼直人大人为主人就足够了。那边的-那个-不过是个添头而已。”
“喂,我说——”
“要说的话只是直人大人使用的一个工具而已。明白了吗?”
无视玛丽的抗议,琉珠像提醒那样地嘱咐著。
——但是。
安可儿仍旧紧紧抱住玛丽,歪著小脑袋∶
“┅┅不行吗?”
“~~~~~~っ!没什么不行的!小安可儿想像那样称呼的话,就那样称呼也完全没关系!嗯!这种程度完全可以忍耐,妈妈!”
“呀啊啊啊啊——!?别一副恶心的样子在那胡言乱语啊啊!变态!”
“ぶびょらっ!?”
同时玛丽抱住安可儿的直人,被快速反应过来的玛丽一脚踹飞倒了下去。
看著脸朝下晕倒在地的直人,琉珠愕然∶
“直人大人,别溺爱过头了。该严格的时候就要严格才行不是吗?”
“这样果然太奇怪了!就不能想个办法吗!?”
玛丽悲呼,抓住安可儿的双肩要把她拉开。
刚想那样做,就发现安可儿从下往上仰视著她的脸。
“妈妈┅┅?”
“所以说,我不是你的┅┅”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
看著一直仰望著她的稚龄少女的脸。
那张小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什么特别的表情。虽然没有,但是┅┅。
“——”
┅┅可恶,好可爱。
“不要感情用事啊,玛丽!快正常起来!”
慌乱地摇著头,转换思考。这样就和那个变态无异了。不能暴露那种会被质问生存资格的等级的羞耻。
她考虑著对应方法,然后马上说道∶
“总而言之,先来进行主人认证吧。那样一来大概这种奇怪的加印也会恢复正常。”
若果覆盖认知,就算是达不到十分完美的效果,以主人权限来下命令的话改变称呼这样的事大致还是做得到的。
“┅┅┅┅,这样啊。到任何时候都不能推后呢。”
对玛丽的提案,琉珠点了点头。
然后,琉珠对著紧紧抱住玛丽的少女,温柔地呼唤她的名字。
“安可儿。”
“┅┅?什么?姐姐。”
“确认一下。你现在还没有把谁登录成主人吧?”
“嗯。”安可儿点点头。
“太好了。那么安可儿,我有个建议——”
琉珠提起直人后颈的衣襟,不顾他的拼命挣扎与悲呼,将他的脸凑到安可儿面前。
“介绍一下。这位是见浦直人大人。现在是我的主人。你愿意将他登录为主人吗?”
她看著一副痛苦的样子的直人,问道。
“——爸爸想成为我的主人吗?”
“嗯——?噢噢,想当想当!当然是超想当的!”
直人慌忙肯定著安可儿的话。两手上举做出很夸张的支持态度。
“——嗯。我明白了。”
说完后,安可儿点点头,放开了玛丽。
与此同时,原本无表情的安可儿,意志开始一点不留地被抹除。
红色的眸子中光辉逐渐消失,变得如同失去了光彩的玻璃珠子,她把目光锁定在直人身上。
“┅┅咦!?”
直人惊讶地屏住了呼吸。
安可儿没有对他的反应作出任何表示,平静地开口∶
“主人认证条件确认——题目,-我是什么人?-”
像自动答复那样,她用机械般无个性的声音,如此地问道。
看著她的这种视线,琉珠点点头。
“这是安可儿的正式主人认证手续。回答出这个题目的正确答案,就能正式被认可为主人。——到今天为止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正确。”
“难道——?”玛丽问,“琉珠,你知道正确答案的对吧?”
“是的,我知道呢。”
琉珠表情不变地点点头∶
“但是,如果是从我这听到答案再回答就没意义了。借方才玛丽大人的话说,那就是允许作弊的-廉价的主人认证-不是吗?”
“更重要的是,再挑战是当然不会被认可的。无论是谁,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如果错了的话,即使第二次说出的是正确答案也不能通过认证。”
┅┅原来如此,玛丽点点头。
“所以那些人才会使用-假面-呢。”
主人认证行不通,┅┅┅┅┅┅┅┅,为什么会使用这种东西,现在知道答案了。
“只是因为没有通过主人认证吗?嘛,由于有琉珠这个先例,就不由得对无条件服从命令什么的感到怀疑了┅┅”
尽管如此,也决不能放置不理。
玛丽把直人转过来。
“这个问题可不能错哦。直人,要慎重地——”
但是,在接受玛丽的忠告之前,直人就径直看著安可儿立刻回答道∶
“——小安可是可爱的女孩子不是吗?请有点常识啊。”
“麻烦你好好听别人说话行吗!?”
但直人对悲呼著的玛丽嗤之以鼻∶
“说些什么啊。这种问题不就是看起来那样吗?小安可儿是萝莉型美少女。其它还有什么吗?嗯,妹属性?”
┅┅这家伙真是完全不行,不赶快做点什么的话
┅┅玛丽仰天悲叹。对这种极其重要的问题,这个笨蛋却完全靠性冲动来作答。
“┅┅不对,冷静点玛丽。失败的只是直人。因为我还没有回答,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玛丽抱著头自言自语地嘟嘟哝哝。
此时。
“——已承认。”
淡漠的声音响起,同时安可儿的双目也恢复了神采。
“┅┅哈?”
玛丽呆住了,睁大眼睛。
“噢耶!”
在斗志昂扬的直人旁边,琉珠满足地点头。
“顺利地成功比什么都要好。真不愧是直人——大人,很精彩的即时回答。”
“等,诶诶!?也就是说刚才那个是正确答案!?”
“那样也好怎么都好,都是靠您自己来分辨的。直人大人的解答确实通过了被设定的主人认证,就只是这样的事而已。”
┅┅不对不对不对。
玛丽就像难以置信那样挥著一苹手。
“平常地考虑,那种问题的答案不应该是从机体性能来推测的-设计目的-,或是-Y-留下的信息吗?”
那种变态用脊髓反射得出的答案是正确答案,且是长年以来谁都没能答出来的问题,发生这种事情合理吗?
琉珠嘲笑著玛丽的发言∶
“嘛,自作聪明的凡人能想到的就是这种程度了吗?真理往往是很单纯的东西,只有真正睿智的人才能看透。”
“所以说,答案是┅┅-女孩子-?”
“安可儿是我们姐妹中唯一一个,明确地作为-兵器-被制作出来的孩子。永无止歇的无限的武力——这——确实是安可儿的-设计目的。但让就这样回答之辈通过主人认证,您真的认为也好吗?”
“那是┅┅”
玛丽说不下去了。琉珠带著不变的笑容继续对她说∶
“不知趣地硬要来阐明的话,把安可儿定义为-女孩子-的直人大人的解答确实捕捉到了-Y-想要传达的信息。”
稍作停顿。
“如果得到了无限的武力,必须要拥有不将之滥用的意志。”
“┅┅”
“-安可儿-这个名字即是指-压阵者(Anchor)-,意味著用来稳定局势的力量。如果能够大胆地从中推测出这个孩子被赋予的名字的意图。要回答出来也并不是多为难的事。”
玛丽哑口无言。
她把直人的头转过来,有些不确定地探寻到∶
“你是┅┅已经考虑到了这种地方才回答的吗,直人?”
被问及的直人有些摸不著头脑。
“诶?不是,并没有啊?”
——是吧,就知道。
在无可奈何的玛丽面前,直人张开两苹手说道∶
“小安可儿就如看见的那样,是具有惊人的艺术性的,带来的超官能刺激,能让身体都痛苦摇动的可爱至极的自动人偶不是吗?说什么那里装有多少厉害的武器,那又怎样?在这点上不是和琉珠相同吗?”
直人状态绝好地说著。只听背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直人大人,和妹妹搞外遇什么的,您胆子还真大呢。”
“诶——啊,不对,不是的!?我的新娘只有琉珠!说来那个和这个也没关系——是了,我把她当成女儿一样!”
琉珠瞳孔的光辉逐渐消失。
“对女儿的情欲啊┅┅果真是死到临头呢┅┅”
“┅┅啊,吃醋了吗?琉珠小姐真是可爱。”
下个瞬间,琉珠的打击就让直人陷入了地板之中。
在同一时间。
一直沉默著的安可儿发出声音∶
“——请下命令。”
“┅┅┅┅?”
直人一脸莫名其妙,忽地站了起来。
在他的视线之下,安可儿又重复了一次。
“——请下命令。”
“小安可儿?”
“——是,本机是Initial-Y系列四号机-击灭者-安可儿。主人,见浦直人大人。已经识别。——请下命令。”
并不像是自动答复,可也相当的无趣冷淡就彷佛机械一般的应答。
脸上无任何表情,声音也缺乏变化,童真少女的人格设定在现在的安可儿身上找不到丝毫踪影。
直人慌忙转头喊到∶
“琉珠,怎么这么奇怪!?小安可儿出故障了呢!”
“果然那个是错误的回答不┅┅”
直人对阴暗地发著牢骚的玛丽怒喝道∶
“哈!?别开玩笑了,那种东西有其它的回答吗!”
“不对——安可儿在正常地运作中。直人大人。”琉珠说。
直人转过头∶“——可恶!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这种状态是——因为通过了主人认证的安可儿是不被允许拥有-自由意志-的。”
直人脸上失去了表情,面向琉珠问道∶
“那是什么?”
“刚才有向您提起过,安可儿是唯一一个作为-兵器-被制作的孩子。使用她时,如果让主人以外的意志存在的话作为-兵器-就不能成立了。由此才这个孩子才被设定为得到主人后就要失去意志。”
“┅┅那么,刚才说过的不行使暴力的意志什么的又是些什么?”
“也包含了那个,将之全部都委托给主人的是安可儿。”
对著露出怒意的直人,琉珠淡漠地解说著。
玛丽从一旁插嘴道∶
“稍等,如果不进行主人认证,那安可儿会是怎样的状态?”
“没有主人的安可儿为了进行战斗力管理,以及为了能够找到合适的主人而拥有著自由意志。这在行使之上有著很大的限制。”
“那是?”
“安可儿不能杀伤人类。只有这个。”
┅┅原来如此,玛丽颔首。
在没有拥有主人的状态,机体一直由“安可儿的意志”这个安全装置管理,找到合适的主人的话就作为纯粹的兵器而运作著。
那就是,安可儿被赋予的设定这种东西。
“┅┅嘛,原本对自动人偶说什么自由意志的时候就已经是相当地偏离常识了,考虑到此处的话,说它是很正经的系统也不为过┅┅”
“——正经?哪里正经啦,别开玩笑了!!”
直人激动地大声说道。
“我可不是因为想要-兵器-什么的才帮助小安可儿的!琉珠,你既然知道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却不先告诉我!”
“┅┅直人大人。”
对著因为激动而扭曲著脸的直人,琉珠低垂眼帘,小声地说道。
“我能料想到直人大人会因此生气。但是,您该不会忘了吧,我和安可儿都是自动人偶。”
“┅┅”
“我能理解直人大人因为自身的信念,爱著拥有自由意志的我和安可儿。但我们不是人类。拥有固有的-机能-,以及确实的-设计目的-,被赋予了不朽的-使命。得到主人,能充分发挥性能这件事,确认了我们被生下来的意义。”
“但是,那样的话琉珠是┅┅”
“我作为是-遵从者-而出生的。使用方法与作为-击灭者-而生的安可儿不同也是当然的。”
“————”
直人在一瞬间想要喊出些什么┅┅却终于还是没有张口。
只是紧紧咬著唇,好像在忍耐什么一样弯著腰,嘟哝著。
“所以说,这样的我该怎么办啊┅┅”
“直人大人的话,我相信能对安可儿做出合适的处理。”
“┅┅┅┅”
直人不回答。
俯下身体,视线下落握紧拳头。
看到他这种愀然的样子,玛丽小心翼翼地开口∶
“直人┅┅?”
“————真不爽呢。”
“哈?”
直人抬起脸来。
眉间堆起皱纹,轮番盯著琉珠与安可儿,然后说∶
“┅┅不知为什么就是非常不爽呢。不是这样的。说什么只因为是自动人偶,女孩子就不需要那样的意志,还真是超恶心!既然说了因为我是主人,所以命令是绝对的,那么就好好地听从我的命令。”
琉珠迅速回答∶
“现在的安可儿是100%遵从直人大人的意志的。”
“不是那样!虽然那样但不是那样!啊啊够了!总之,现在这样的小安可儿爸爸可不认可。”
玛丽像被惊到了一样提高声调说∶
“你给我稍微冷静点。语无伦次了吗?”
“吵死了,笨蛋。”
简短地朝那边吼了一句,直人转身面对著安可儿。
坦率地凝视著那赤色的眼眸,呼唤著她的名字。
“小安可儿。”
兵器淡漠地回答∶“是——请下命令。”
“小安可儿想做什么?”
直人问道。
兵器一瞬间停止了动作,接著回答道∶
“——error。命令内容不明了。请进行补充。”
直人继续问∶
“小安可儿能把自己想做的事告诉我吗?”
“是——即是作为-击灭者-安可儿恰当地发挥功能。”
兵器明了地回答。
琉珠温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直人大人,又要重复说了,但是,现在的安可儿身上可没有自由意志哦。”
“有的。”
直人简短地断言。
琉珠平静地问道∶
“您为何会那样想呢?”
“如果安可儿没有自由意志,那我应该已经被杀了。被那个-假面-操纵的时候,小安可儿也应该是一直在抵抗来著。”
一直听得到来自被操纵的安可儿的那个“异音”,并不只是机械运作声什么的,还是安可儿存在意志的证明。
那个声音,那个悲叹,直人都记得。
它们就是根据。
就那样直直地凝视著眼前的少女,直人继续著∶
“刚才说的是小安可儿的-使命-呢。”
“是。”
“这以外,小安可儿喜欢的东西啊、想做的事是?”
“是——详细确认,此是否为对安可儿的自由意志做情报开示要求?”
“是的!小安可儿的自由意志期望著什么呢?”
“是——开始解答。现在,本机的自由意志处在冻结状态。”
“OK,那么我想下命令把它解除。”
直人轻松地说著。
兵器迟了片刻才应答到∶
“┅┅是——详细确认,是否指以自己的判断来行动?”
“就是让小安可儿的自由意志来决定。”
“是——命令是否为解除全部机能限制?”
“嘛,应该就是这样的事吧。”
“开放感情控制回路,解冻自由思考例程,在提出意见许可上——”
“就这样就这样!全部这样!所有完全全部都许可!!”
“————”
“明白吗?想做的事情就去做。用小安可儿自己的意志!”
——紧接著。
直人的耳中,听到了安可儿内部的无数齿轮在组合变换的声音。
这是被定下的规则在改变的信号。
颠覆了最初被施加上的命运的声音。
直人的视线落下之处,安可儿的瞳孔微微晃动。
嘴唇颤抖著发出声音。
是在询问。
“┅┅什么都可以,是吗?”
“当然。”
直人马上回答到。
“┅┅真的?”
“当然啊。”
听到他乾脆地断言著,安可儿的视线模糊了,有泪珠要夺眶而出。
她就像在烦恼著“这样说好吗”那样小心翼翼,困惑著。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视线的摇动及声音的颤抖表达了她的不安。
“┅┅所以,想要许可。”
“诶?”
“想要┅┅哭也可以的,许可。”
“那是┅┅?”
哭也可以?指的是什么事啊?玛丽怀疑自己的耳朵。
但是直人马上点头报以首肯。
“哭也没关系哦。”
安可儿的脸歪得不成样子。
红色眼瞳中涌出大滴的泪水,紧接著一颗颗滚落下来。
“还想要,更多的,许可┅┅”
“嗯。”
“触碰,也可以┅┅?”
“行的哦。”
直人点点头,安可儿朝他靠近一步,怯生生地碰了碰直人的胸膛。
她继续问∶
“道歉,也可以┅┅?”
“虽然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事,但如果你想的话┅┅”
得到直人的许可,安可儿立即把脸埋在直人怀中,发出呜咽声。
她边哭边用抽噎著的声音重复说著∶“请原谅我。”
从最初开始平静的声音,不久就逐渐变为哇哇地响亮的哭号。
看了一眼她的样子,玛丽小声说∶
“喂,琉珠。”
“有什么事吗?玛丽大人。”
“姑且问一下,现在的这种展开是否都在你计算之中?”
说著,玛丽一直望向琉珠的双瞳深处。
对著这探寻真伪的目光,琉珠仍是一贯不变的微笑。
“刚才应该已经说起过了呢。我相信,如果是直人大人的话,一定能对安可儿做出恰当的处置。”
沉默一会,玛丽失望地垂下双肩,看了一眼抱著胳膊的琉珠。
“琉珠,你性格真是恶劣呢。”
“是,对玛丽大人这种令人遗憾的头脑来说会这样看自是当然。”
琉珠意外地没有否定,用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继续说道∶
“我是-遵从者。多言也好引导主人也好,都不是我应有的状态。只是,直人大人是即使不借我等的手,凭自身也能够追寻到真理的人物。我如此确信著。”
——这是事实。
像为回应她信赖的直人——她的主人感到自豪那样,琉珠露出笑容。
对此,玛丽像是接受了那般叹了口气。
“再问个问题,行吗?”
“是什么呢?”
“虽然一直都没问——你是以什么来对直人进行主人认证的?”
听到这个问题,琉珠诧异地挑起眉。
“┅┅唉,都那样地说起过了就记下来,但是——不,失礼了。我对玛丽大人那和胸部同样贫弱的记忆力究竟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
玛丽默默忍耐著怒火。
琉珠继续对她说∶
“因为直人大人是连悲怆感也弥漫扩散著的人类当中,最温柔的一位。”
稍停顿,她微笑起来。
“——因为我相信著,直人大人的目的地,就是我的-追随之所。”
抽泣著的安可儿断断续续地说道∶
“┅┅什么都不想破坏——可以吗?谁都不想去杀,可以吗?”
“嗯。那种事没必要做!”
直人抱紧颤抖著的少女,用力点点头。
此时。
安可儿胸前挂著的魔方发出沉闷的呜呜声扭转著。
同时,在空间中浮现出一道很大的波纹。
那是连接著这个宇宙中哪里都不存在的“武器库”的孔洞。
接著,从这个孔中,就像安可儿曾经把自己的武装拔出来的那时一样,有什么被慢慢地吐了出来,滚落在工房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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