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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弹 神崎.H.亚莉亚

(……我又来了……)

最后我还是没能赶上开学典礼。典礼结束后,我带着郁闷的心情,向教务科报告完事件的经过,然后步履蹒跚地往新班级走去。

情绪爆发学者症候群(HysteriaSavantSyndrome)。

我称呼它为“爆发模式”。人类在恋爱时,脑中会分泌出一种名为β脑内啡(pendorphin)的神经传导物质。而罹患此症候群的人,其分泌的β脑内啡量约是正常人的三十倍。借由此传导物质,可戏剧性地亢进大脑、小脑、脊髓等中枢神经系统的活动。

也就是说,在爆发模式下,逻辑思考能力、判断力,甚至反射神经都会飞跃性地提升,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唉,一言以蔽之。

拥有这种特性的人,在“性亢奋”时就会进入超级模式,一段时间会性格大变,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我现在已经恢复原状……不过在亚莉亚,也就是在女生面前进入爆发模式这件事情,还是让我很消沉不已。

因为我根本不想让人知道我有这种体质。

特别是让女性。

(因为女人这种动物,实在太可怕了……)

为了繁衍后代,男性在保护女性时力量多少都会有所提升——这是本能,而爆发模式却异常提高了这项本能。

正因如此……或许是这项本能作祟,我进入爆发模式后,面对女性时会陷入一种不可思议的心理状态。

其一,就是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我都会想要保护身边的女性。

如果眼前出现困惑或陷入危机的女性,我就会毫不保留地使出能力去帮助她们,依照对方的要求去战斗。

然后还有一点,就是我最难以忍受的。

此时,我对女性的言行举止会十分做作。

这是因为爆发模式是建构在“繁衍子孙”的本能之上,所以在女性面前,我会去扮演一个具有魅力的男性角色……但爆发模式下的我,却是一个可怕的牛郎;不仅对女性很温柔,懂得夸奖和安慰,还会不经意地碰触她们的身体……啊啊,事后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让我很想去死。

(不过,唉!更可怕的是……那些女性。)

现在回想起来,我在国中——神奈川武侦高中附设中学的时候最糟糕。

有一部分女性知道我这个体质,而学会利用我。

她们用尽各种恶作剧让我进入爆发模式,然后奴役我。有人在学校被欺负,所以利用我去报仇;也有人利用我去制裁性骚扰学生的教师。

也就是说,她们自以为是地把我塑造成“正义使者”。

(白雪这种类型的女生,我也很伤脑筋啊……)

因为上述理由,所以我才会离开神奈川,来报考东京武侦高中,而考试的那天早上——

我倒霉是大家公认的事情,当天不巧发生了一些状况。那天白雪被一群不良少年缠上,在走廊上奔跑想要逃离他们;结果我们刚好在走廊上撞个正着,我被她压在地板上,那一幕就跟漫画一样……结果在东京,我突然就进入爆发模式。

随后,我收拾掉那群追着白雪跑的不良少年,最后还温柔地安慰了抽搭哭泣的白雪,甚至对她甜言蜜语,直到她心情恢复平静。

从那之后,她天生爱照顾人的个性,又更上一层楼了。

(我原本想过着远离女性的生活说……)

那种书和DVD我倒是不怕。原本我就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更何况只要不去看它们,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然而,这对活生生的女性可行不通。

她们的上衣和裙子底下都藏有炸弹,而且还四处走动。

(畜牲……干吗让我遗传这种麻烦的病啊……)

我不停抓后脑,走进这学期新分配的2年A班。

是的,我们远山家代代遗传了这项能力。

这能力非常难搞、麻烦、令人羞耻,同时……

——还是令大哥自灭的可恨力量,我诅咒它。

“老师,我想坐那家伙旁边。”

2年A班初次的班会上,

一个差点令我昏倒的不幸事实——刚才那位粉红色双马尾少女,跟我一样是2年A班。她现在突然指着我如此说道。

班上同学瞬间哑口无言,接着同时朝这边看了过来……

接着“哇啊!”地发出欢呼声。

而我则是从椅子上滚落。

瞠目结舌。我只能瞠目结舌。

刚才老师说:“嗯呼呼!那我们就先请去年第三学期刚转来的可爱女生,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听到这句开场白,我就有不好的预感。

接着,有一个小不点从我死角处的座位站起,走上讲台。不会错,她就是刚才那位神崎.H.亚莉亚。我已经脱离爆发模式,恢复到普通模式,所以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我的内心有一半已经抱着被开枪的觉悟,全身颤抖着。

然后她突然说要坐在我旁边。

“为、为什么啊……!”

她应该不是想把我当成“正义使者”来利用。爆发模式的事情她应该还没有察觉。

因为她中意我——这也不可能。刚才她直到最后一秒,还对我兵刃相向,所以应该很气我才对。

那她希望坐我旁边,是因为想把我折磨致死吗?

“太……太好了,金次!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啦,不过你的春天好像来罗!老师!我自愿跟转学生换位子!”

坐在我右边的高大男子,就像选举当选的议员秘书一样,握着我的手上下摇动,同时笑容满面地离席。

这位身高接近一百九十公分的刺猬头,名叫武藤刚气。

他是车辆科的优等生,以前我在强袭科的时候,他常载我们去现场。身怀绝技的他,只要跟交通工具搭上边的东西,从速克达到火箭都能驾驭自如。

“哎呀呀!最近的女高中生还真积极啊。那武藤同学,你就跟她换位子吧。”

老师看似有些高兴,交互看了我和亚莉亚,马上就答应武藤瞎起哄的提议。

哇——!哇——!拍拍拍!

教室内开始拍手喝彩。

——不对!我根本不认识她。而且那个凶暴女刚才还朝我开枪,所以快收回成命啊!

我正想如此跟老师抗议时——

“金次!这个还你,刚才的腰带。”

亚莉亚突然直呼我名讳,接着把我在体育仓库借她的腰带丢了过来。

仔细一瞧,她身上的制服不知去哪里换了一套新的。

我接下腰带后——

“理子知道了!全都知道了!答案呼之欲出了!”

坐在我左边的峰理子猛然起身。

“钦钦没有系腰带!而且那条腰带在马尾小姐那里!这很谜吧?很谜吧?不过理子已经推理出来了!完全推理出来了!”

身材跟亚莉亚一样娇小的理子,是侦探科天字第一号的笨蛋女。

证据就是她身上的制服,绣上了一堆飘逸的荷叶花边。这好像是一种叫做甜美萝莉塔(SweetLolita)的装扮。

附带一题,“钦钦”这奇怪的绰号,正是这怪人帮我取的。

“钦钦在她面前,做了‘某种’需要拿下腰带的行为!然后把腰带放在她的房间里忘了拿!也就是说这两位目前正陷入热恋当中!”

理子抖动左右两撮带着小自然卷的头发,口中冒出她的笨蛋推理。

恋爱?你好样的。

然而,这里是笨蛋群聚的武侦高中。

那种推理还是炒热了全班的气氛。

“金、金次什么时候跟这么可爱的女生交往的!”“我还以为他存在感很薄弱呢!”“别说是女生了,他对旁人也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没想到私底下居然!”“肮脏!”

武侦高中的学生在一般科目是采用分班制;而各专业科目则是和社团活动一样,跨班、跨学年。因此学生之间遇到熟人的机率很高……

不过新学期才刚开始,一遇到这种八卦,各位的默契也未免太好了吧。

“我、我说你们……”

正当我抱头趴在桌上时——

砰砰!

两声响彻教室的枪响,让教室内瞬间冻结。

——满脸通红的亚莉亚,拔出双枪扣下了扳机。

“什、什么恋爱……无聊!”

像大鹏展翅般张开的左右手前方,两端墙上各开了一个弹孔。

铿锵!铿锵!

两粒弹壳自枪内弹出,落地声更突显了周围的寂静。

笨蛋理子扭动身体,像在跳前卫舞蹈一般,慢慢坐了下来。

……武侦高中规定,在射击场以外的地方,“没必要尽量别开枪”。也就是说,你要开枪也不禁止。毕竟这里是培育武侦的学堂,而枪战对武侦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学校有必要让学生跟军人一样,对枪声感到麻痹。即使如此……

在新学期的自我介绍时突然开枪,她肯定是史上第一人。

“你们都听好了!下次谁还敢说这种蠢话……”

这是神崎.H.亚莉亚,对武侦高中众人说的第一句话。

“我就在他身上开洞!”

午休时间一到,我马上被众人逼问。好不容易我才摆脱掉班上那群笨蛋,跑到理科大楼的顶楼避难。

就算问我亚莉亚的事情,我也无法回答。我们今早初次碰面,脚踏车遇劫时她救了我,然后我又被她追着跑,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此。我对她这个人可说是一无所知。

正当我无精打采,呼吸中夹杂着叹息时……有几位女学生聊着天,走到屋顶上来。

这声音我有印象。好像是我班上强袭科的女生。

我像个罪犯一样躲在阴影处。

“刚才教务科发出的宣导邮件啊,有个二年级男生的脚踏车被炸了。那个是不是金次啊?”

“啊!我也觉得是。因为他开学典礼时没出现。”

“哇!今天的金次还真倒霉,脚踏车被炸,而且还碰到亚莉亚?”

女子三人并肩坐在铁丝网旁,似乎在聊我的事情。

我的表情像吃了一百根苦瓜般愁眉苦脸,安静地藏好自己。

“刚才的金次有点可怜呢。”

“对啊。亚莉亚从早上开始,就在四处调查金次的事情。”

“啊!亚莉亚也突然跑来问我,问说金次是个怎样的武侦,实绩怎样之类的。我就随便应付她说:‘金次以前在强袭科很厉害。’”

“亚莉亚刚才在教务科前面,肯定是在调查金次的资料。”

“哇!他们真恩爱呢。”

我是当事人之一,所以下意识偷听了她们的对话。

早上开始就在调查我……也就是说在脚踏车遇劫后,她就在挖我的底吗?

“金次好可怜。明明讨厌女生,好死不死又碰到亚莉亚。我不管她是不是在欧洲长大的,她完全不会看周围的气氛。”

“可是可是,亚莉亚不知为何在男生之间很受欢迎喔?”

“啊——对对!听说她第三学期刚转学过来,马上就有粉丝俱乐部成立。摄影社在体育课偷拍的照片,价格好像还不便宜呢。”

“那我知道。就是花式溜冰和啦啦队训练的课程上,偷拍的拍立得照片,听说价格好像都以万来计算呢。还有新体操的照片也是。”

那是哪一国的课程啊?这间高中真的不要紧吗?

“不过她好像没有朋友。因为她常常请假。”

“中午吃便当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缩在角落。”

“呜哇!总觉得好恶心喔!”

女生们聊得正起劲,而我则是越听越消沉。

我对他人毫不感兴趣,甚至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

但亚莉亚这个人,在这间怪胎云集的武侦高中里,似乎是一个非常显眼的人物。

要从武侦高中转到普通学校,有期间性的限制。

因为武侦法规定,学生所持的枪支刀械必须统一向公安委员会提报,因此要等到四月的更新期,才能提出休学申请。

而想要转学的学生,需提前一年至六个月向教务科提出申请。而那些申请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

很快我就会把它交出去。明年四月,我就要从武侦的世界金盆洗手。

(不过……我还真舍不得这个房间。)

——黄昏。

总算远离班上那群笨蛋的我,稳坐在自家的沙发上,隔着窗户眺望东京天空的晚霞。

从今年一月开始,我就一个人住在宿舍的这间房里。

这里原本是四人房,不过因为我转科,刚好侦探科又没有男生可以跟我共住,所以我才没有室友。

这对我而言反而幸运。

我可以不被武侦高中的怪胎打扰,在这个空间里安稳、自由自在地生活,这实在太棒了。独居万岁。

(啊啊!好平静……)

今天早上的脚踏车遇劫,好像假的一样。

关于那起事件,鉴识科已经回收电动滑板车的残骸,侦探科也开始着手调查。

……然而,打打杀杀在武侦高中里是家常便饭,杀人未遂这种事通常会不了了之,这也是个可悲的事实。或许是因为之前待在强袭科,我对枪战早已习惯过头;而且今天亚莉亚的事情又害我被折磨了一整天,所以我虽然身为被害人,却倒也不是那么在意。

但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恶作剧来说,也未免太恶质了。

“武侦杀手”的模仿犯是一个炸弹狂。

炸弹狂是这世上最卑劣的犯罪之一,通常都不针对特定目标。最普遍的手法是利用无差别爆炸来吸引众人目光,然后再对社会提出自身要求。

叮咚!

这么一来,我只是刚好倒霉,脚踏车被装上炸弹了吗?

叮咚叮咚!

还是说对方是针对我?但原因又是什么?跟我有仇吗?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啊——!吵死了!

不知道是谁在猛按我房间的门铃。原本想装作不在家,看来似乎行不通。

搞什么啊!今天发生很多事情让我疲惫不堪,至少放学后就让我平静度过吧。

“谁啊……?”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门——

“慢死了!下次我按门铃,你五秒钟之内就要开门!”

咦!

有个身影在门外双手插腰。眼梢上翘的双眼中,一对红紫色眼珠正上翻瞪着我。

“神、神崎?”

是穿着制服的神崎.H.亚莉亚。

我像漫画主角一样揉了揉双眼后,张大眼一看,的确是亚莉亚没错。

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里!

“叫我亚莉亚就好。”

亚莉亚一说完,单脚跳啊跳地把鞋子随意脱在玄关处,快步侵入我的房间。

“喂、喂!”

我伸手想要阻止她,但被她利用幼儿体型,蹲下闪过。

我手尖只掠到她长长的双马尾,留下柔顺的触感。

“等一下!不要随便跑进来!”

“把我的旅行箱搬进来!喂!厕所在哪里?”

亚莉亚完全不听我说话,在房内四处张望,接着眼尖地发现厕所后,小跑步跑了进去。

……不好了。

这里是武侦高中。

而“武侦”的辞源是“武装侦探”。

我似乎被她跟踪了。

“什么旅行箱来着……”

我搞不清楚状况,环视周围一圈后,发现有一个滚轮式旅行箱端坐在玄关前。那应该是亚莉亚带来的,上头的标志一眼就能知道那是名牌货,条纹样式颇具新潮感。

不过,这也太反常识了。

要是住在附近的同学,看到我房间前面有个女用旅行箱,事后可是会被说一堆有的没有的。

今天早上我也跟白雪说过,这栋大楼可是男生宿舍。

“这边你一个人住?”

亚莉亚上完厕所出来洗手时,我刚好要把旅行箱拖进玄关。里面异常沉重,不知放了什么。亚莉亚完全不看我一眼,自顾自地在观察房内。

接着她走进客厅深处的窗户旁。

“算了没差。”

什么叫没差?

亚莉亚的身体染成了夕阳色,朝我转过身来。

长长的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画出优美的线条。

“——金次,我要你当我的奴隶!”

……

…………

……………不可能。

这不可能吧,这家伙。

突然救了我之后,又对我开枪挥刀。然后指名要坐在我旁边,还随便跑进我家来,最后居然要我当她的奴隶?

“喂!还不快点拿饮料出来!真是没礼貌!”

碰!

亚莉亚让裙子大幅飘扬,娇小的屁股直接坐到我刚才坐的沙发上。她翘起脚,大腿微露,挂在腿上的双枪中的一把暴露了出来。连放学后也带枪吗?真是个危险人物。

“咖啡!Espresso.Lungo.Doppio(双倍意式浓缩咖啡)!砂糖要浓缩咖啡专用的!一分钟以内!”

没礼貌的人是你。

还有,那个听起来像魔法咒文的咖啡是什么鬼东西?

我直觉到她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只好泡了一杯即溶咖啡给她。

亚莉亚一脸疑惑,双手把杯子靠近鼻头,左右闻来闻去。

“这真的是咖啡?”

看来她似乎不知道即溶咖啡这种东西。

“我只有这种,你喝下它的时候记得心怀感激。”

亚莉亚啜饮一口后——

“好奇怪的味道。有点像希腊咖啡……嗯——可是又不一样。”

“味道不是重点吧。重点是——”

我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喝着自己的咖啡,同时用手指着侵入民宅的少女。

“我很感谢你早上救了我。还有那个……我说了一些让你生气的话,这我也跟你道歉。不过,你干吗跑进我家来?”

我嘴巴扭成“へ”字型说完。亚莉亚拿着杯子,红色眼珠微动地看着我。

“你不明白吗?”

“谁知道啊。”

“我以为如果是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嗯……反正你之后就会猜到的。哎呀!这样也好啦。”

并不好。

“我肚子饿了!”

亚莉亚突然改变话题,同时将身体靠在沙发的扶手上。

娇滴滴的动作,让我脸颊微红,挪开了视线。

“有没有吃的?”

“没有!”

“不可能没有吧,你平常都吃什么?”

“吃的东西我都是去楼下的便利商店买。”

“便利商店?啊,就是那个小超市吗?那我们走吧。”

“走是要走去哪里?”

“你真笨。当然是去买吃的啊。已经是晚餐时间了吧?”

糟糕。我俩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

难到她想在这边吃完晚餐才走吗?我希望她快点离开说。

我感到头痛,用手压着额头。亚莉亚像装了弹簧一样,从沙发弹起。

接着朝我的方向步步逼近,把脸贴了过来,从我的下巴处抬头仰望。

这距离实在太近了。

“喂!这边有卖松本屋的‘桃馒’吗?我想吃那个呢!”

武侦必须要小心的东西有三——黑暗、毒品,还有女人。

身为第三项的亚莉亚,在便利商店居然买了七个桃馒。

桃馒过去曾经刮起一阵热潮,简单来说就是桃子形状的甜包子。店里所有桃馒都被她收购一空。我还在想她该不会想一个人全吃完吧,结果似乎真的是如此。现在亚莉亚坐在桌前已经吃了五个。她的娇小身躯怎么塞得下这么多桃馒啊?

我跟平常一样吃着汉堡肉便当,同时眼珠上挤,暗示这位麻烦的侵入者快点回家。但亚莉亚把我当空气一样,开始享用第六个桃馒,同时把手放在脸颊上,一脸陶醉。那有这么好吃吗?

“……话说回来,你说的那个奴隶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你来强袭科,加入我的队伍。然后我们一起做武侦的工作。”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就是讨厌强袭科,才会转到武侦高中里最正常的侦探科。而且我还想转学到普通高中,连武侦我都不想当了。你还想叫我回到那种不正经的地方,我办不到。”

“我最讨厌听到三句话。”

“你有在听我说吗!”

“‘办不到’、‘好累’,‘好麻烦’。这三句话非常不好,会抹杀人类所拥有的无限可能。下次别在我面前说这三句话,知道吗?”

说完,亚莉亚大口吃下第七个桃馒,舔了舔沾在手上的馅料。

“金次的位置——对了,就跟我一起打前卫好了。”

前卫,英文是Frontman;在武侦组成的小队中,是位居第一线的人物。

是负伤率最高,也是最危险的位置。

“一点都不好。而且你为什么要找我?”

“太阳为什么会升起?月亮为什么会发光?”

她又突然离题了。

“金次问题真多,跟小孩子一样。你好歹也是武侦,自己收集情报推理看看啊。”

你这幼儿体型没资格这样说我。

这句话正要从我口中说出来时,我突然想起早上因为这样差点没命,只好把话往肚里吞。

总而言之。

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跟这家伙的对话完全不成立。

亚莉亚就像投球机一样不停丢出自己的要求;要跟她对抗,我也必须用开门见山法,用强硬的姿态表明自己的意思。

我如此判断,刻意傲慢地说:

“反正你快点离开!我想要单独静一静。快出去!”

“哎呀!我会走的。”

“你会走是什么时候走?”

“等金次决定回强袭科加入我的小队,我就回去。”

“但是现在已经是晚上啰?”

“不管怎样我都要你加入。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你不答应的话——”

“我不答应!如何?看你能拿我怎样。”

我断然拒绝后,亚莉亚用她的大眼瞪着我。

“你不答应我就住在这里!”

——啥!

我的脸颊像是痉挛般开始抽动。

“等……等一下!你说什么傻话!绝对不行!快回去……呜!”

我惊讶之余,刚才吃下的汉堡肉险些吐出来,好不容易我才把它吞了回去。

“吵死了!我说要住下来就是要住下来!我早就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亚莉亚指着玄关的旅行箱,同时瞪着我,嗔怒大叫。

原来那里头装的是住宿要用的东西吗!

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回到强袭科,对这家伙又有什么好处?

“——滚出去!”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亚莉亚抢了我的台词,早一步大喊。

“为、为啥我要出去!这里是我的房间吧!”

“不懂事的家伙要受处罚!你去外面冷静一下!不要太快回来!”

亚莉亚举起双拳,露出猫咪般的犬齿,“咿”地对我龇牙瞪眼。

我莫名其妙地被扫地出门。

我在夜幕低垂的便利商店里,嘟着嘴站在书架前看杂志。只看不买似乎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我买了一本杂志回到房间。

我像小偷一样蹑手蹑脚,轻轻把门打开。我明明是这里的主人。

喔?

没看到亚莉亚。

我到客厅和厨房看了一下,也没有她的身影。

太好了!老天似乎收到我的愿望。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她似乎回去了。

我放下心来叹了口气,心想刚回家要先洗个手,便往洗手台走去时——

锵铿!

浴室传来声音。

仔细一看,雾玻璃门的后方,洗澡间的电灯好像开着。

里头一个模糊娇小的人影,从浴缸里伸出脚,正在用鼻子哼歌。

啊?搞什么,原来她在浴室啊?

——咦!

————浴室?

我在洗手台处向后一退。

原来如此。她想要洗澡,所以才把我赶出去吗?

我战战兢兢地往下看,亚莉亚的制服散乱在塑胶洗衣篮内。内翻的裙子内侧有藏枪用的枪套,两把手枪暴露在灯光下。同样是内翻的白色上衣里,一样能看到两把短日本刀。

哗啦!

人影,不,亚莉亚离开浴缸的声音,让我的心脏差点停止。

不会吧。

太夸张了。

我脑中一片混乱,此时一道声音更让我乱了方寸。

……叮、咚!

彬彬有礼的门铃声!

这种按铃方式!

(白、白雪!)

这场面实在太过于戏剧化。

“呜、呜喔!”

碰!

我冲出浴室,在走廊上脚打结,一股劲地撞上了墙壁。

“小……小金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门外传来白雪的声音。

不、不妙。刚才的声音被她听到了。

这下不能假装不在家了。

“啊、啊啊!我没事。”

我故作镇定,打开玄关的门——

白衣加上绯袴——身穿巫女服的白雪,拿着一个包裹站在那里。

“你、你干吗穿成这样?”

我瞄了洗澡间的方向一眼,同时语气粗鲁地问道。

“啊……这个吗?我今天上课上得比较晚……想说赶快帮小金做好晚餐送过来,所以没换衣服就直接来了……你、你不喜欢的话,我现在马上回去换。”

“不用,我没差。”

不这么说,她恐怕真的会回去换吧。

她说的上课,是指S研的课吧。

S研是专业科目——超能力搜查研究科(SSR)的简称,这名字光听就令人吊诡不已。这位巫女小姐在那里似乎也是优等生,详细情形我不清楚,我也不想去了解。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因为我房里头发生了超自然现象。

“我说小金,今天早上,宣导邮件说的那个脚踏车爆炸事件……那该不会是小金你吧……?”

“啊?对,是我没错。”

我快口说完,白雪一阵讶异,跳离地板十公分。

“不、不要紧吧!有没有受伤?让、让我帮你包扎!”

“我没事,你不要碰我。”

“好、好……不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可是我还是无法原谅犯人,居然找上小金!我一定要把犯人五马分尸然后灌水泥……不是,我一定要逮捕他!”

总觉得刚才……她好像说了某些奇怪的辞汇,是我听错了吧。

就当作是这样吧。

“好、好了啦,在武侦高中,枪战跟爆炸是家常便饭吧。这话题就到此为止!”

“好、好的。那个……嗯!”

白雪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说,但最后点头答应。

这种顺从的态度,真希望某位绑双马尾的也能仿效一下。

“……可是……那个,今天晚上的小金,好像……有一点奇怪喔?”

“奇、奇怪?哪边奇怪?”

“总觉得好像比平常还冷淡……”

吓!这猜疑是怎么回事?

“是、是你的错觉!你有什么事情比较重要!找我做什么?”

现在不快点赶走她可就糟了。

万一亚莉亚包着浴巾跑到走廊上,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那、那个啊,这个给你。”

白雪扭扭捏捏地把手上的包裹拿到我面前。

“竹笋饭,我帮你做的晚餐。现在刚好是竹笋的季节……而且我明天开始又要去合宿。这次要去恐山,所以暂时不能帮小金做饭了……”

“喔,好。多谢多谢。好,那你任务达成,可以回家了吧?”

我接过包裹后,白雪露出开心的笑容。

接着,脸颊慢慢染成樱桃色。

“一、一天做两餐,总、总觉得我好像是小金的妻子一样……我在说什么啊!啊哈、啊哈哈!我好奇怪。对,很奇怪!小、小金你……觉得如何呢?”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请你快回家吧,白雪!”

“‘好啦’……也就是说,小金认、认同我是你的妻……”

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回答,白雪听到后一脸感激地抬起头来。

——哗啦!

幽幽古池塘,女子出浴水声响。{注6:本句改编自日本“俳圣”松尾芭蕉的名俳句:幽幽古池塘,青蛙跳入水声响}

呜哇哇哇!心脏在我体内猛跳到肩膀附近。

“嗯?里面有人吗?”

“您搞错了,里面没有半个人啊!”

我口中不知为何冒出敬语,同时跟相扑力士一样,用推掌把白雪推出去。

“……小金,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白雪的眼神逐渐失去光辉,瞬间面无表情。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有‘失情’,不是,有事情瞒着你呢!”

“……是吗?那就好。”

微笑——

白雪露出有如春风般爽朗的笑容,终于转身离开了。

太……太好了!

总之前门的老虎已经解决掉了。

我转身回到室内,把竹笋饭丢到一旁,跑进浴室。

要赶快处理才行。接下来是后门的狼。

从亚莉亚的凶暴性来看,如果她知道我趁她洗澡的时候跑了回来,可能会不明就里就朝我攻击。我必须没收她的手枪跟日本刀才行。

就在我如此盘算,并蹲在洗衣篮前摸索时——

喀啦!

亚莉亚大小姐居然一口气拉开洗澡间的门。

“!”

双方一阵沉默。

双眼对望。

洗澡间传来那熟悉的栀子花香。

亚莉亚的双马尾松开,全身光滑,一丝不挂。

“变……变态……”

她用右手遮住胸口,左手遮住那个……肚脐下方。

接着不停颤抖。

她看见我双手伸进她的制服内,全身起鸡皮疙瘩。

“不……不是你想的这样……!”

我拿起她的武器站起,想证明我的清白。

——错就错在这里。

由于太过慌乱,我根本没注意到双刀上头挂着两块布。

右手刀一块。

左手刀一块。

亚莉亚的上下贴身衣物悬挂在上头,就像信号旗一样。

一套印有许多扑克牌小花纹,像小孩穿的棉质内衣裤。

“去死吧!”

碰!

“呜!”

我还没来得及进入爆发模式,亚莉亚就踢了过来。

一个角度相当不妙的前踢,让我身体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