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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2) 集合与算数

人物:姬菜真姬天才,占卜师——

倘若无视于你的意见中的完全外误处,大概就是正确的。

把睡得像绵软泥人般的玖渚挖起来,强迫她洗把脸,再帮她的蓝发绑好辫子。半背着依然昏昏沉沉的玖渚抵达餐厅时,宅第里的众人均已到齐。

圆桌剩下两个空位。

搀扶玖渚入坐,我也在她身旁坐下。我一边弯腰,一边依序扫视众人的脸。

「」

十二个人之中最引人注目者,该说是天经地义?还是果不其然?正是宅第主人——赤神伊梨亚小姐。

美人是一种见仁见智的概念,是故这种评价对伊梨亚小姐并无任何意义吧。我认为伊梨亚小姐是美人,那是我自己的感觉,说穿了也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而已。

话说回来,若要问我个人的喜好概念,我绝对更喜欢女仆彩小姐,呃,那种事无关紧要。

真的!

要说每个人都会表示赞同的事情,赤神伊梨亚小姐她很高贵。

直卷的美丽黑发配上高级的小礼服,虽然看起来不甚协调,但伊梨亚小姐的高贵气质足以弥补那个缺点。年纪似乎跟我差不了多少,明明才二十岁左右,哎呀呀,出身跟血统那种玩意儿对人类果然相当重要。

当然其它的东西也很重要,可是仍旧无法改变那种玩意儿的重要性,任何时代皆然。

赤神伊梨亚。

赤神财团的直系血亲,异端的孙女

「各位,既然玖渚小姐也到了,就让我们好好享受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吧。」

伊梨亚小姐像小孩子一样双手合掌说:「开动。」

她在这方面是精神年龄相当低的人,正确来说应该是不知民间疾苦,不过那跟她的外表也没有太大差异。

话说回来,几乎容许客人为所欲为的岛屿团体生活,也有唯一的一项规则,那就是「大家一起吃晚餐」。

听起来像是人人都能遵守的简单规则,但据说还是有不少「天才」因为无法遵守这个简单规则而被请出小岛。

天才这种人,往往跟欠缺常识与情理的人有许多共通点。

伊梨亚小姐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两位女仆,左侧是明子小姐跟玲小姐,右侧是彩小姐与光小姐。因为无法区分彩小姐与光小姐,所以不知道彩小姐在右边还是左边、光小姐在左边还是右边。

倘若可以从动作或神情来判断倒还好,不过对于缺乏观察能力的我来说,那有点困难。玖渚可以区别她们两人(毋庸置疑,因为她是玖渚),但据说连她们的主子伊梨亚小姐都分不出来,两位当事人对此也不是很在意。

「各位,请举起手边的杯子干杯!」

伊梨亚小姐高举玻璃杯,唱歌般地说,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也跟着举杯。话虽如此,我和玖渚前面的杯子里并不是红酒,而是果汁。

我跟玖渚都还未成年。

圆桌上摆满了赏心悦目的料理,那是天才厨师佐代野弥生的得意作。就从最接近我的餐点开始依序为各位介绍吧

慕思香烤小羊排、卡布其诺甘薯汤、陶罐鹅肝酱与松露贝壳面、清蒸台贝、比利时风味青酱炖鳗鱼、酷溃鳞鱼、鲸鱼生鱼片。意大利面、沾酱意大利饺、驼鸟肉薄片。各式水果、马铃薯蛋沙拉、橄榄油拌炒蘑菇。

「」

一头雾水。

弥生小姐应该是配合十二个人的喜好,天马行空地烹调料理吧。纵使听了菜名,我也不知其中含意。也无所谓,反正名字这玩意儿对本质一点影响也没有。

我是如此认为。

之后还会上甜点,但冷静思考,还真是惊人的分量。再加上弥生小姐的料理实在太过美味,总是让人禁不住多挟两口,维持体重就变成一大难题。不过,这方面的调配,弥生小姐好象早已替大家计算好了。

「计算卡路里还可以如此美味,真不愧是天才」

我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重复这句不知说过几次的台词。

这么说来,午餐时和弥生小姐聊了一会儿。偶然餐厅只有我跟弥生小姐两人,我便乘机问她关于她的那个传闻。

换言之任何料理都可以做得比别人好吃的技术,究竟是什么?

就是这个问题。

弥生小姐听完,神色有些古怪地笑了。

「可惜要让你失望~~~我跟姬菜小姐不同,没有那种超能力似的东西喔基本上就是努力跟锻炼。」

「是吗?」

「只不过关于那个传间的起因,我大概猜得到是什么。跟他人相比,我有一点不,应该是非常,我的味觉和嗅觉非常敏锐喔。」

如此说完,弥生小姐忽地轻吐香舌。「用小故事来比喻的话对了,海伦凯勒虽然失明,据说可以凭体味识别他人。我也跟那个很像只是嗅觉没有她们那么厉害,不过,例如」

弥生小姐搂住我的手臂,突然舔了我的手背一口。我做梦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惊讶得差点就要发出声音,最后总算喊叫下「哇啊啊」的喉咙震动。

「你是AB型吧?」弥生小姐依然伸着舌头,像爱因斯坦般地微笑说:「而且,还是Rh阴性对不对?」

她这么一说,我猛然想起正是如此。领取护照的时候,健康检查的医生曾经对我说「你的血型真少见」所以,弥生小姐说得确实没错,可是

「那种事情,舔一下皮肤就可以知道吗?」

「正确来说,是舔『汗水』。我的舌头可以将约莫两万种味道分为二十个强弱等级。嗅觉的话,大概是它的一半吧」弥生小姐蚁首微侧,动作很是可爱。

「我既没有园山小姐那么聪颖,也不像伊吹小姐精通艺术。既不像玖渚小姐那么擅长机械,也没有姬菜小姐那种超能力,其它方面完全不行,唯有这个是从小就有的优点。我心想如果要发挥这项长处,就只有当厨师了。」

那似乎叫做「绝对味觉」。

就像是「绝对音感」的味觉版,但跟绝对音感不同,无法经由训练习得。总而言之,对!简单地说,佐代野弥生是神所拣选的人。

能力优秀者可以分为两种:被选择的人跟自己选择的人,正如具有价值的人跟创造价值的人。当然后天的努力锻炼是弥生小姐自己的苦功,但基本上弥生小姐是属于前者的天才。

换句话说,弥生小姐并非自己选择踏上现在的「厨师」之路,正因为先天具有那种能力,弥生小姐才会学习烹饪术,远赴欧美磨练她的长才。

味道这种东西终究得基于个人的味觉判断能力,而能够将多少味道当作自己的东西加以发挥与使用,应该跟烹饪技术有相当程度的关系。这么一想,便能肯定弥生小姐的烹饪手腕。

如此这般的强词夺理,实际上毫无意义。重点是~~~弥生小姐的料理很美味。

如果将圆桌想成时钟,伊梨亚小姐当作十二点,这位佐代野弥生小姐刚好就坐在彩小姐隔壁的三点钟位置。

四点钟位置是逆木深夜先生。他向来担任佳奈美小姐的看护,但在这种场合却看不出有任何自卑,反而显得落落大方。

然后,他旁边的五点钟位置是伊吹佳奈美小姐。她的椅子后面有一张轮椅,应该是坐着那张轮椅来的吧。心情看起来并没有不好,但也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六点钟位置是玖渚友;换句话说,宅第主人赤神伊梨亚跟玖渚友是面对面的形势。尽管这也不代表什么,但仅仅如此也很令人紧张。不过,我紧张也没有任何意义,而当事人玖渚的字典里根本就找不到「紧张」这两个字。

所以坐在幸运七的人就是我。

左侧的八点钟位置是七愚人园山赤音小姐。赤音小姐正专注地享用弥生小姐的料理,没想到她是个食欲旺盛的人。

话说回来,身为学者的赤音小姐同时也是人类或许本人会否定这种说法不吃饭当然无法生存,但即便用正常人的角度来看,她仍旧是个大胃王。那种吃饭的模样,连旁观者都为之心情愉悦。自己的料理如此被人大快朵颐,弥生小姐想必是得偿所愿吧?

赤音小姐隔壁的九点钟位置是天才占卜师,或者称为ESP系超能力者的姬菜真姬小姐。她不知何时换了衣服,跟早上的打扮不同,颈部抽绳的露背条纹衬衫搭配淡粉红色羊毛衫,印着羊咩咩图案的七分裤,头上梳着牛角辫。

不知是否注意到我的视线,她对我噗嗤一笑,咬了一口小羊排。彷若「洞悉一切却仍不置一词」的那种神气,让对方坐立难安。

哎呀呀。

那么,接下来是十点钟位置,应该跟彩小姐与光小姐拥有相同基因,戴着黑框眼镜的千贺明子小姐。沉默寡言,几乎没有表情,犹如处理般地将食物送进口里。享用这等料理却没有任何反应,搞不好明子小姐没有味觉。

十一点钟位置是女仆领班,同时是伊梨亚小姐的心腹,彩小姐等三人的直属上司——班田玲小姐。相较于略带稚气的彩小姐三人,玲小姐则像是成熟、利落的上班女郎。虽然并未与她深入交谈,但性格似乎一如外表严厉,从光小姐那里听过几次诉苦。

如此这般~~~

「共计十二人。」

幸运七?就凭你这张脸?

纯属戏言。那种玩意儿又有何意义?

此刻显然就只有我格格不入,根本就是走错地方。话说回来,迄今十九年的人生里,无论是神户、休斯敦、京都或是这座荒岛,我在哪里都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在这广大的世界里,我是孤独的。

无所谓。

我喜欢孤独。

那并非虚张声势。

就算是也无所谓。

「对了,话说回来。」

伊梨亚小姐将适才的话题全面推翻。这张圆桌的谈话主导权完全掌握在伊梨亚小姐的手里,这方面的任性程度真不愧是大小姐。

伊梨亚小姐用清亮的声音续道:「谣言好象已经传开了,我就向各位宣布吧,关于下一位客人下一个天才。」

众人都盯着伊梨亚小姐,不,只有玖渚偏偏继续吃着鲸鱼肉。想要引起这丫头的兴趣,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

「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预定一周后造访本岛的人物真有卓越超群的才能,比起在座的各位相信是毫不逊色。我极欲款待那个人,也请各位多帮忙。」

众人反应各异,特别是听见「比起各位毫不逊色」云云时,情绪也随之波动。在互相牵制对方般的气氛中,举手「提问」的人是深夜先生这个非天才。

「对方是怎样的人?我只听过传间,知道的并不多,听说是非比寻常的全能者?」

「是的,虽然我只有见过对方一次对!一次就已经够了。基本上,那个人就像我的英雄。」

伊梨亚小姐用若有所思的视线抬首望天。

「对我而言,就等于英雄般的存在。就像推理小说里的名侦探,或者怪兽电影里的怪兽吧?」

怪兽???

我不由得感到自己的双眉皱起。伊梨亚小姐刚才大刺刺地脱口说出「怪兽」,但那个比喻正确吗?那不太像是用来比喻人类的单字,即便使用,也绝非褒扬之词吧。

「看来你对那个人是赞誉有佳,似乎非常值得期待。」深夜先生好象很开心,夸张地哈哈大笑。「既然是全能天才,莫非那个人?不知道会不会画画呢?」

「虽然没有看过,但也没道理不会吧?对那个人来说,画个图应该是易如反掌。」

这句话果然伤了佳奈美小姐的自尊。佳奈美小姐有点不,是用极为不忿的表情,语中带刺地说:「可以请教尊姓大名吗,伊梨亚小姐?那种非比寻常的高人想必是声名远播吧?」

白天也有这种感觉,这个人的自尊心非常强烈。尽管不是坏事,但那也并非全是好事。既然是佳奈美小姐自己选择的生存方式,我也不便置喙,不过,至少我不可能接受那种生存方式。

伊梨亚小姐完全不知道佳奈美小姐为何生气(而且,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先是一脸讶然,继而神色如常地回答:「哀川大师。」

宛如毒气被泄掉的感觉。

为这种小事生气的人简直就像白痴。

「因为贵人多事,所以哀川大师只能停留三天,请各位跟大师好好相处。我非常喜欢哀川大师,简直就要爱上大师了。」

伊梨亚小姐娇羞说完,双颊升起两朵红云。

看见那种小女生似的举止,众人的毒气继续狂泄。

该怎么说才好,伊梨亚小姐身上似乎有一种气质,不论说了再蛮横的话语,对方总忍不住要原谅她。

这或许又是所谓的血统吧。

「话虽如此,哀川吗?」

前所未闻的名字。至少,孤陋寡闻如我从未听过。我偷望了玖渚一眼,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过,依旧一个劲儿地吃着料理。对于自己没有兴趣的事物,玖渚大概就是这副模样,比小孩更难讲理,比动物更难相处。啊,不过至少还肯乖乖坐在椅子上哪。

「啊啊,真是万分期待,哀川大师竟然愿意再度大驾光临,幸亏我没有放弃,不断邀约。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如果真的是梦怎么办呢~~~」

伊梨亚小姐如痴如醉地说。从她的样子判断,伊梨亚小姐对于那个叫哀川的男人相当迷恋,那种口吻简直就像在诉说自己长年爱恋的男人。

那种呼唤名字的方式~~彷佛带着深深的敬意。

「啊对了,玖渚小姐。」伊梨亚小姐将话题带到玖渚身上。「玖渚小姐在那之前就要离开了吗?」

「咦?嗯嗯嗯!」听见问题的玖渚简单响应,可是双手的筷子却没有停顿的迹象。唉,从双手持筷这点来看,要求这丫头遵守用餐礼仪的人才是满不讲理。「对呀,还剩四天唷。」

「那真是太可惜了,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也非常希望玖渚小姐能够见见哀川大师,非常希望能将玖渚小姐这种人才介绍给哀川大师,不能改期吗?」

「不行,人家是绝不变更预定的专家,简直可称为会走路的时间表呢!当然阿伊也是唷。」

干嘛拖我下水基本上,本人的时间表上也没有来这座岛的预定。

「是吗?」伊梨亚小姐不胜惋惜地领首。接着,刺探般地询问玖渚。

「那个莫非玖渚小姐在本岛玩得不开心?你好象也很少离开房间。」

「人家是很少离开房间的专家呀。唔~~~很开心哩!超级开心,人家不论何时、何地、任何情况都很开心呦。」

「」

我因为玖渚的台词而微微一僵。玖渚的台词一点也不夸张,对于将自己的世界完全建构于脑里的人而言,根本不可能有不开心的时间。可是,不知道「开心以外」的感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况?不论何时、何地都很开心,又是多么可怕的悲剧?

那些我已经知道了。

「喔是吗?」伊梨亚小姐耸耸肩。

「可是,玖渚小姐,我觉得跟哀川大师见面,对你一定有所帮助喔。只要跟那种人见面,一定会有所启发。」

「启发?真是无聊!」

就在此时,宛如一直在旁俟时而动,佳奈美小姐立刻插口。

「受他人影响这种事啊,我认为就是凡人的证据,无能的证明。笑死人了!虽然不晓得那位大师有多了不起,但我认为跟那种人见面一点意义也没有。」

「哎呀哎呀,真的是那样吗?」

跟佳奈美小姐唱反调的人,这个情况说「自不待言」也无妨吧?正是园山赤音小姐:「我在ER3系统里,跟地球最顶尖的头脑一同生活超过五年,倘若没有那段经验,我想也不会有令时今日的我。跟优秀的人相处,自我也会因此提升。」

「什么ER3?真可笑!不,根本就是愚蠢!要我被那种集团拘束,本人绝对敬谢不敏!」

「没有什么拘束不拘束的,大家都是自由发展,相互提升能力而已。」

「自由?请你别滥用自由这个字眼,没有限制的集团就不是集团了。反正园山小姐你啊,也只是特权阶级的一分子吧?晬!我跟你在这座岛上的相处时间也不算短,可也不觉得自我价值有所提升,反倒觉得被拉低了呢!」

两个人怒目相向。当着这么多人,怎会如此不成熟?我有一点错愕。

女仆们坐立不安,彷佛想要出声打圆场,但见到主子伊梨亚小姐兴致高昂地微笑观战,她们也只能噤口。

我不太适合干这档子事,弥生小姐也是兴味索然的样子,真姬小姐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而深夜先生像是早已司空见惯,完全无动于衷。喔喔!这么一大群人却没有半个人挺身而出?真令人震惊。

「」

不有吗?

还有一个人。

「反正人类就是群众的生物啊,伊吹小姐。像你这种好耍无赖、仗恃特权意识的人,我才认为应该好好反躬自省。」

「那是因为你不跟别人搅在一起,就活不下去吧?人类可不是回游鱼!况且我也没有特权意识,不过不愿意贬低自我罢了。合理评价物事的正直者,那就是我的生存方式!」

「是吗?」

「是吗?啊!又来这一套!自以为这样模糊问题就没事了?自以为不阐明自己的意见、采取暧昧的立场,就会显得很聪明?『啊!是啊~~是啊~~』的敷衍态度。您的确是冰雪聪明呢,是吗?我晬!」

「有一点听不下去咩。」

话声是玖渚。

她就像闹憋扭的小孩般地嘟起嘴,看着佳奈美小姐。

「吵死人啦!佳奈美,赤音。」

众人蓦地一惊。似乎没有人想到玖渚会说那种话。

我以前有过经验,因此并未特别吃惊。这丫头玖渚友非常讨厌别人在她面前吵架。从她平常漫不经心的态度来看,或许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最喜欢开心的玖渚,当然不喜欢不开心,道理就这么简单。

「对不起,说得太过火了。」

尽管有些意外,先开口道歉的人是佳奈美小姐。

这样一来,赤音小姐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当然不能随便敷衍,有点窘迫地别开视线说:「我也不好。」

然后两人都垂下玉首。虽然依然残留一股尴尬的气氛,但一连串的骚动也终于落幕

原本应该如此,然而最后却被真姬小姐摧毁了。

「好象还有一场风波喔」

真姬小姐脸上浮现高人一等的微笑,用众人皆可听见的声音泠冷低语。好不容易回归平静,这个占卜师在那里嚼什么舌根?

「那是预言吗?」陡然眼放异彩的伊梨亚小姐追问她。

「是怎样的『风波』,姬菜小姐?我非常有兴趣,可以告诉我吗?」

「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是啊」姬菜真姬说着,眼光喇地瞥向玖渚。「因为我并没有想要干预全世界的那种傲慢思想呢。」

「那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出声反驳。当事人玖渚这时已经开始专注地摄取营养,看来她刚才真的只是嫌吵。「真姬小姐,你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没有,就像你的行为没有任何意思。你喔嘻原来是会为不相干的人生气的人啊。我觉得那样不太好,虽然也不是坏,但就是不太好。」

「哎哟,为什么呢?」

伊梨亚小姐插入我们的谈话。啊!正确来说,应该是我插入她们的谈话吗?

「我倒觉得能够为不相干的人生气很了不起,现今社会很难得有这种人呢。」

「可以为了别人发泄情绪的人啊,一旦出了事情,也会把责任推给别人。我啊,最最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我也很久没被人这般当头叱骂了。真姬小姐缓缓转头,目不转睛地注视我。

「你是随波逐流的人,跟着众人闯红灯的那种类型。你啊,是令人叹为观止的举棋不定先生。我们不是常说『和而不同』吗少年郎!你的情况就像是『同而不和』我可没说那样不好喔!我不会说那样不好,不会说的,因为我不认为有主体性就等于有个人价值。比起没有在铁轨上行驶的火车,行驶中的火车就是好火车,因此我对此不予置评。可是,我讨厌那种人,最讨厌!因为那种人总是怪罪他人,不愿自己承担责任。」

随波逐流。的确,那是我的生存方式。可是~~~

「我~~~」

因为我很讨厌那种事,与玖渚相遇以后,打从心底厌倦那种事。

「我没有理由要被你指责姬菜真姬小姐」

「生气了呦想不到你的沸点这么低容易沸腾容易冷却?」

「够~~~」

够了~~!

够了~~!够了~~!

够了~~!够了~~!够了~~!

够了~~!你这个~~~

「阿依~~~」

飕地一声

玖渚扯扯我的袖子。

玖渚友。

「知道了。」

感觉体温唰地降低,力量从体内消失,与其说是脱力,那倒比较接近疲惫。我把抬起的腰部重新放回坐位。

真姬小姐用非常温柔的笑脸看着玖渚说:「对不起,开开玩笑而已。」

这天晚餐就在这种不愉快的气氛下草草收场。前两天当然也不是平静无波,但「全能先生」的存在似乎彻底破坏了某种东西,因此,不免令人忧心「哀川大师」抵达后的情况。

不过,届时我已不在这里,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话说回来,我实在搞不懂真姬小姐为何一直找我麻烦。或许我给她的第一印象确实很差,但事情应该没有那么单纯。真姬小姐彷佛真的非常讨厌我,可是,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个理由就不断找我麻烦。

爱的相反不是恨,而是无视。倘使只是单纯的厌恶,应该不至于那样百般纠缠。

若是针对其它天才,那也就罢了,为什么姬菜真姬要对普通老百姓的我找碴呢?两者之间,原本应该毫无瓜葛才对啊。

真是不可思议。

我一味想着这件事,对于真姬预言家所说的「风波」一词并未多加深究。

倒也不是说如果当时多加留意,情况就会变得如何如何,但事后回想起来,总是令我后悔不已。

那是莫可奈何的事吧。

毕竟能够事先后悔的人,这座岛上也只有真姬小姐而已。

跟玖渚借用浴室,神清气爽地梳洗完毕时,时间已经超过十点。玖渚坐在计算机前面的旋转椅,可是三台计算机的电源都没有开,她只是在椅子上转来转去地玩着。这丫头的三半规管还挺硬朗的!

「你也去洗个澡啦!」

「不要。」

「今天不洗就算了,明天要洗喔。」

「不要。」

「明天就算剥掉你一层皮也要把你绑进浴室。不愿意的话,就自己乖乖去洗。」

「唔~~~真麻烦耶。」

玖渚离开椅子,猛然伸直腰杆。「人家好羡慕小鱼儿唷,它们一生都不用洗澡,不过冬天会不会冷呢?嗯~~对了,阿伊,你有听过吗?那个啊,鱼不是养在水槽里?如果慢慢增加水槽的温度,就是不让鱼发现那样慢慢地、慢慢地、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增加,然后最后就变成热水了嘛。可是因为身体适应那种缓慢的变化,所以小鱼儿就可以在沸腾的热水中继续游泳呦,如假包换的事实。

那么,阿伊,我们从这则故事可以得到什么启示呢?」

「温室效应不会影响人类。」

「答对了!」

玖渚兴高彩烈地嘻笑。真是元气十足的女生啊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玖渚冷不防「吧哒」一声摔倒。没有任何防护动作,整个人正面扑向地板。连在旁观看的我都心里发毛。

「好痛唷~~唉唷~~」

那当然痛了。

「你在搞什么鬼」

「肚子好饿耶~~」

「刚才不是吃了一堆?」

「那种事才没有关系呢。人家令天早上、中午都没有吃,一定是吃的量不够。白天已经睡得很够了,所以到明天为止不睡也没关系。人类没有固积食物和睡眠是不行的喔~~」

「人类的身体才不是那样!」

「那人家就不是人类咯。走吧!阿伊,去找东西吃吧?不过,可不可以先帮人家重绑头发?」

「弥生小姐可能已经回房了。那个人起得很早,可能已经睡了吧?」

再怎么说,也不能把她挖起来做宵夜,不能忘记弥生小姐也是客人之一。

「小光应该还没睡吧?小光的料理也是料理,另有一番小光料理的美味呢。假如小光也在睡觉的话,阿伊!阿伊来做就好了呀。」

「为什么要我做?」

「因为阿伊做菜的背影很可爱咩。」

玖渚趴在地上咯咯怪笑。

「好好好好!我知道啦!懂了啦!不过先帮你绑好头,过来!」

「遵命!」

我先解开玖渚的头发,再帮她绑成比较松的辫子。我们于是离开房间,朝客厅走去。

「啊啊,对了,刚才抱歉。」

「什么事?啊啊,真姬的事吗?唔,没关系,原谅阿伊。可是跟以前相比,阿伊也变圆滑了呢~~人家也没想到一句话就可以阻止你,休斯敦的生活很辛苦吗?」

「是啊在那种砂漠住个五年,价值观当然会变或许跟砂漠也没什么关系」

「在那里发生过什么事,有空再告诉人家喔。」

「你也变了很多,外观姑且不论,我是说内在。」

「世界上没有不会变的东西,就像PantaRhei。」

「班田玲?」

「万物流转说咩阿伊的脑筋应该很好,可是什么都不知道耶。」

「只是记忆力不好啦!我也希望至少可以拥有正常人的记忆力。」

至少不会忘记快乐回忆的记忆力。

至少可以明了人生也有许多乐趣的记忆力。

「啊!发现小彩了。」

玖渚说完,便往前方走廊奔去。仔细一看,彩小姐的确在前面。不,就算距离没有这么远,我基本上就不可能区分出那是彩小姐还是光小姐,也可能是刚好摘下眼镜的明子小姐。可是,既然玖渚说是彩小姐,应该就是彩小姐吧。

玖渚跟彩小姐在我抵达前说了两、三句话,然后玖渚折回我身边,彩小姐则直接朝走廊的反方向离去。这么晚了,彩小姐还有工作没做完吗?倘若如此,那真是辛苦了我在心里胡思乱想。

「你们说了什么?」

「她说小光在客厅。」

「啊,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然而,人世间的事,往往无法尽如人意。

客厅里除了光小姐以外,还有逆木深夜先生,以及我的天敌——姬菜真姬小姐。三个人分坐在U字形的沙发上谈笑风生。

茶几上摆着酒、杯子和一大盘下酒用的起司。光小姐率先看见我们,举起手招呼。「啊,友小姐!」既然被发现了,那就莫可奈何,我们走到沙发坐下。

更不幸的是,玖渚迅速占领光小姐隔壁的位子,因此我只能坐在真姬小姐旁边。

当场离开不吝是挟着尾巴逃走,我是一万个不愿意,临阵脱逃欠缺武士精神。真姬小姐彷若在宣示她已完全看穿我的心思,做了一个促狭的表惰,再若无其事地说:「欢迎来到真姬俱乐部。」

「刚才真抱歉耶好象不小心踩到你的痛处。」真姬假惺惺地道歉。「我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喔。那么痛的地方被人踩到,任谁都会生气的嘛。」

「其实也不是什么痛处。」

「对呀,应该是心痛之处」

真姬小姐对我嗤嗤调笑。她喝醉了吗?不,这个人就算没有喝醉,也是这副模样,喝醉说不定还比较好。真姬小姐咕噜一声将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伸向我。

「来!你也喝一杯,少年郎。酒精是个好东西唷,可以让人遗忘所有烦忧。」

「我没有什么想要遗忘的烦恼。」

「也没有想要记住的欢乐。」真姬侧头嘻嘻一笑。「我觉得你不是因为没有记忆力,才记不住快乐的事。人生里没有太多快乐的事,也没有太多悲伤的事,啥~~~都没有!空空如也!啥都没有比黑暗更可怕,是吧哇哈哈,人生真快活!」

回知过去,他心通。

那块招牌看来并非只是虚张声势,甚至还兔费奉送千里眼咧!

「饶了我吧,真姬小姐。这简直是欺负人嘛!」

「就是在欺负你呀,来来来,快干一杯。」

「我还未成年,不能喝酒的。」

「真是个乖宝宝耶。啊不管!不管!故意装冷漠。哗~~~阿伊酷毙了!你想要我这么赞美你吗?啧,真是夏天也要被你给冷死了。」

真姬小姐无趣地将杯子移回自己面前。

玖渚不知是否饿过头,狼吞虎呒地吃着下酒用的起司。双手并用,很不雅观。我知道劝也没用,如今也提不起劲来纠正她。

「这是至尊(Supreme)、瓦兰西(Valencay)、马罗瓦尔(Maroilles)、森林起司。」

光小姐亲切地向我介绍,听说都是跟红酒很合的起司。我试着取一块放入口里,的确很好吃,但能够猛吃起司不喝水的家伙,大概也只有玖渚吧。

「佳奈美怎么了?」

过了半响,深夜先生一手拿着起司问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态度。

「模特儿的事情顺利吗?」

「嗯嗯,还好,没发生什么问题。」

「那家伙个性很差吧?」明明是他的老板,深夜先生却没皮没脸地说道。

「不,没的事」

「是吗?至少我没见过个性比她差的女人。」

我见过。如今就在隔壁大口喝酒的人。

「没发生什么麻烦啊!不过,被她突然砸画的举动吓了一跳。」

深夜听完后苦笑。

「啊啊,那个对对对,我去画室的时候,她还在那儿说『深夜,把这个垃圾处理掉』『你以为你是毕加索啊』真抱歉,那种行为就像是那家伙的派头,别放在心上。她是几乎没什么努力就成功的类型,才会那么不可一世。要是不耍耍威风,她就活不下去。」

「派头吗?」

「嗯,做了那种行为以后,看起来就很像一流艺术家吧?她有没有说那些艺术家派头的话?应该有说那些装腔作势的话吧?那家伙就是那样。」

「呃,的确有可是,那应该是佳奈美小姐的真心话吧?我是这么觉得。」

「当然是真心话啦,铁定是真心话。不过,那种话没有必要说出口吧?如果是真正的艺术家,就不会说那种话了。佳奈美虽然是天才,但不能算是艺术家,那样只不过是在摆架子,至少我是如此认为。所以,我真的希望佳奈美能够再剥掉一层皮」

深夜先生的神情略显寂寞。他咳了一口红酒,又接着说:「事实上啊。」虽然没什么关系,不过他这个人跟红酒杯十分相衬,我有一点羡慕。

「拜托你当模特儿,也是基于那个理由,因为那家伙很少画人。」

「是吗?可是她跟我说,她是不挑题材的。」

「尽管不挑题材那是好恶的问题,那家伙很讨厌人,不管怎么画都会抱怨。以前是眼睛看不见,加上现在双脚不便,更重要的是她那种性格,所以跟别人处不来。」

「天才就是那样子啊。」

善于跟人打交道的天才,我也只听过高斯而已。米开朗基罗据说就相当惹人厌,啊!不过米开朗基罗好象是因为本身不喜欢人,所以才会被人讨厌。

「即使不是天才,有些人也很不会跟人相处哪。」真姬小姐悠悠讥道。

啊啊,或许正如她所言。

「那家伙一直都是自己走过来的,她对此也很自豪我想应该是这样,才会跟园山小姐处不好吧。」

的确,在ER3系统内、在团体中施展长才的赤音小姐,跟终极的个人主义者佳奈美小姐,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天才。两人会如此不对盘,应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吧。

「教佳奈美画画的人就是我。」

深夜先生说道。

「那家伙的眼睛后来治好了但是那家伙当时一无所有,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擅长的才能,所以我才教她画画。原本只是希望让她有个慰藉没想到她一个月就超越我了。」

「深夜先生也画画?」

我头一次听说。

深夜先生害躁地耸起右肩。

「被佳奈美赶过以后,就放弃啦!韦罗基奥一发现自己被达文西超越,便停止作画了。那种心情,我那时终于明白了。既然身边就有那么厉害的家伙,我也没有提笔的必要了。」

今天早上,深夜先生对我说:「你跟我还真像。」当时不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我懂了。

伊吹佳奈美之于逆木深夜,那就犹如玖渚友之于我。

纵使嘴上讲得很难听,但深夜先生对佳奈美小姐有一种可以称为绝对的好感,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深夜先生也是替别人紧张的类型呢。」

彷佛解读出我的内心想法(晬!真是讽刺的比喻),真姬小姐说道:「不过呢,跟某某人不同,我倒是相当喜欢深夜先生。」

「为什么?」

「因为深夜先生不会把责任推给别人。」

这个人说话真是句句不入耳。

「那、那个」光小姐一脸为难地替我和真姬小姐调解。「要喝什么饮料吗?」

「有果汁的话,什么都可以。」

「好,请稍待片刻。」

光小姐从客厅一隅的迷你冰箱中取出姜汁汽水的小瓶子,旋即折回,笑咪咪地绕到我旁边。

「请用请用。」

「」

这个人果然是饱经风霜。此刻跟真姬小姐吵嘴,总觉得对光小姐很抱歉,因此我拚命抑制激动的情绪。

啊啊我的确是把责任推给别人

妈的

就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小光,人家也想喝果汁耶。」

「好,马上来。」

光小姐立刻绕到玖渚身边。真姬小姐看着她们说「说起来玖渚也是未成年嘛。」

「不过无所谓吧?如何?就喝一杯?」

「请不要鼓励她喝酒。」

「哎呀呀,摆起监护人的架子啦?」真姬小姐怪笑。「真好!真好!年轻真是太好啦。」

「真姬小姐也还很年轻吧?」

「我已经二十九了。」

真姬小姐轻描淡写地应道,可是我有一点诘异。她老是穿得跟小孩子一样,因此我以为她顶多跟伊梨亚小姐差不多。

「哟!那就跟佳奈美同年了。唉,姬菜小姐,那的确还很年轻,不像我已经三十二了。年过三十以后,就感觉岁月不饶人,跑个步都喘得跟什么似的。」

「光小姐几岁呢?」我赶紧把握这个机会问道。

「二十七。」

「换句话说彩小姐也是二十七吗?」

「啊啊,是啊,我们是三胞胎嘛。」

二十七那个数字不停在脑海盘旋。二十七岁,彩小姐跟光小姐都二十七岁啊这么说或许有些失礼,但实在看不出来。莫非这座岛上流窜着阻止成长的古怪空气。

「」

当然不可能。

又不是梦幻岛。

「赤音记得是三十岁,弥生也应该差不多吧?这么说来,大家都很年轻哩~~伊梨亚一定是喜欢年轻的女天才唷。」

「那还真是诡异的兴趣」

「对呀。」玖渚点点头,将起司塞进嘴里。她好象不小心拿到辛辣口味,突然就着瓶口猛灌汽水,结果汽水似乎不慎流进气管,叉开始咳个不停。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

「唉~~」深夜先生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说:「我想假如带佳奈美来这座岛,过过孤独的团体生活,或许她会有什么改变呢!就跟带那些逃学的小朋友去露营一样。可是,这次作战看来是失败了,我也差不多要束手无策那家伙可能一生都只能那样生活吧」

不被任何人理解。不求任何人理解。

不依赖他人,只依赖自己。一边啃蚀自己,一边继续生存。

「那也是一种生存方式吧。」

「你在说谁?」

刻薄的台词出自于谁的檀口,已无须多加解释。

「话说回来,姬菜小姐是来这座岛做什么的?」深夜先生问真姬小姐。「我之前就很想知道,应该不是纯渡假吧?」

「嗯~~就是纯渡假。因为很快乐嘛,白吃白住,又有钱拿,真是桃园仙境哩。只要利用网络,在这里也可以占卜,真是便利的世界。快乐!快乐!快乐似神仙~~~」

无可救药的大人。而且是程度颇为严重的无可救药。

「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真姬小姐对无言的我抗议。「要批评别人的话,你自己又是来做什么的?玖渚叫你来,你就跟着来了~~你该不会说这种蠢话吧?」

明明知道答案,这个人真是够了!

真是的!她为什么要一直找我麻烦?说不定真的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在戏弄我,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才不是呢。」

真姬小姐对我如是说,接着又转向玖渚。

「算了,反正你这种家伙怎样都无关紧要。玖渚!玖渚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呢?」

「心血来潮呀!心血来潮!人家才不会对自己的行动一一找理由。」

「真的是这样吗?」

真姬小姐大有深意地笑了。虽然不知道别人怎么能够忍受她这种个性,可是除了我以外,真姬小姐跟包括玖渚在内的其它人都处得不错。

「其它人才不像你这么鲁钝。」

「哑口无言啦?啊啊,是放弃挣扎了吗呵呵呵,不过我可不会放手,就让我狭玩到烦腻为止吧。」

根本就是虐待狂的笑容。心境犹如被虏获的猎物。

「他心通吗?还是这么厉害啊,姬菜小姐。可是,偶尔也要让对方喘口气哪。」深夜先生无奈之余,替我打帮腔。「有不少天才就是因为你做这种事,才会离开这座岛。反正他也快走了,你也不用急着赶人吧?」

「每次我想玩一玩的时候,就会被大家厌恶,这是超能力者歧视!」

超能力

尽管大家都说得煞有介事,可是那种东西究竟真的存在吗?ER3系统既然提倡「大统合全一」,当然也有关于超心理学,即关于超能力的研究。诸如PK、ESP、皮肤视觉、空中飘浮跟隔空取物(teleportation),关于这些既无法解释,亦无法观测的能力,我参加ER计划时也多次看过相关论文,实际上也见过自称拥有超能力的人(不过最后发现那个人是冒牌货)。

而经过这些经验,我所导出的结论就是「终究满布疑云」,那些论文就像对「没有解答的事物」恣意加上自己的解释。

换言之就是DryLove,论文里盈溢着冒牌科学家们干润的爱,固然有其趣味,但也只是有趣而已。若要用来说服他人,少了某种关键性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的价值观太狭隘吧?」

「你没有隐私权的概念吗?」

「没办法啊!会看到的东西就是会看到,会听见的声音就是会听见。而且你想逃也逃不掉喔,不论你在哪里,我都照样感同身受。」

「那样的话,真姬就是有千里眼跟千里耳的能力咯~~」玖渚说:「人家也有很多超能力者的朋友,但好象是第一次遇见有那么多能力的人呢。多功能!多功能!好棒耶~~~」

即便是此刻,可能连自己的过去、未来和内心都被对方洞悉,玖渚却仍旧一派悠闲,莫非玖渚根本没有任何不愿被别人察觉的秘密?

「老实说,我还比较想拥有念力不像现在全部偏向ESP唷!隔空取物不是很方便吗?」

念力~~又称为PK,在学问上跟ESP分属完全不同领域的能力。现今的超心理学主流认为,倘若排除PK的存在,仅限定于EPS的话,超能力是可以验证的。

因为PK是属于非人类的能力,但ESP却只是实际感觉延伸上的一种概念。

「ESP大概也只能用来占占卜是没什么用的能力哪。」真姬小姐叹道。

如果要还用在实际生活,ESP确实只能用来占卜,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抱持怀疑态度。

「真姬小姐能够证明自己拥有超能力吗?」

「我觉得根本没有证明的必要就像你,要怎么向别人说明『我就是我』呢?给别人看驾照吗?假如我有超能力证照,你就会相信吗?反正怎样都无关紧要,不管是真的、假的,还是煮的,什么都不会改变。就像我,即使知道所有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是吗?」

「你的疑心病还真重耶是了!那我再帮你卜一卦吧?」真姬小姐突然如此提议,微笑地看着我。

不妙!这是出乎意料的发展。

「第一天给我巧妙地避开了好!就这么办吧。而且机会难得,我可是很少帮别人免费占卜的喔。」

「不用麻烦了。」

「回绝得真快啊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呵呵呵,我师父教我要『勇于尝试别人讨厌的事』,就这么办吧。」

「根据个人拙见,那句话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个大说谎家。」真姬小姐不理我,开始下达神谕。「不喜欢表露情感,可是又不善于控制情绪,所以经常做出后悔的事。虽然经常遵从他人意见,但其实主体性相当强。面对困难时拔腿就跑,但脑筋并不差。嗯~~所以你才不喜欢跟别人竞争吧?」

「那只是照本宣科吧?」我试着抵抗。「那种事情,爱怎么说都可以,套在任何人身上都适用。」

「是吗?或许是吧。既然如此,我来说说你跟玖渚的事吧?换言之,就是恋爱占卜你跟玖渚都是需要朋友的人。不过,为什么偏偏你们两个会黏在一起?理由就是哎呀呀,这小子相当偏差哪。你之所以待在玖渚身旁,是因为非常、非常羡慕玖渚。你非常羡慕可以随心所欲表露情感的玖渚;但即使如此,却看起来一点也不幸福的玖渚;明明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明明可以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一切,可是却依然不幸福的玖渚,你看着她,就有一种安心感。啊啊,就觉得自己的愿望无法达成也无所谓啊。」

「真的吗?」玖渚不可思议地歪着脖子看我。

不管那是真的,或者不是真的,我也不认为那种事情可以当着玖渚的面讲。我摇摇头回答:「不是。」

「真姬小姐,你似乎是误会了,我的人格并没有那么复杂,结构其实非常单纯。」

「天晓得或许是,或许不是。」

「喂!真姬。」玖渚移到真姬小姐旁边。「那人家为什么会跟阿伊黏在一起呢?」

「不好意思,我没办法解读玖渚的内心跟过去。」

真姬小姐缓缓地耸肩。

「偶尔会遇上你这种人,也许是八字的问题吧这种人周围的气息也会变得暧昧不清,有一点伤脑筋。就像到了昏暗处,内心有些不安,然后就会情绪不佳。」

所以才找我的碴吗?真差劲。

「姬菜小姐,利用这个机会,我也来问个问题吧可以看透未来跟人心,究竟是什么感觉?」

深夜先生说道。

「这个问题只是基于个人的好奇。」

「嗯~~这就像在问蜘蛛用复眼看到的景色是什么模样呢。假如要试着说明,对了!就跟看电视一样,感觉就像房间里塞满了电视,而我的手上没有遥控器。既不能关掉电视,也没有其它事好做,所以只能看着萤光幕。就像比普通人多了好几个大脑,这样听得懂吗?」

鬼才听得懂!

「那么,虽然话题被那里的某个呆子扯远了。玖渚啊,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来这座岛呢?」

「所以就说心血来潮咩。」

「不对喔,尽管我无法解读你的内心,不过至少还晓得不是那样。」

「唔咿~~」玖渚用很奇怪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她好象有一点为难。虽然对真姬小姐的质问方式不以为然,但那也是我所在意的事情。玖渚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才想来鸦濡羽岛呢?明明是无与伦比的终极自闭。

「既然这样,我就说了。」终于,玖渚一边用舌头翻滚着起司块,一边说道:「人家对这座岛以前发生的事件感兴趣唷。」

很可惜,我没有机会问玖渚那句台词的下文。

「事件?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意欲如此提问,可是差一点就咬到舌头,因此最后无法开口。即使奇迹性地说完,不但玖渚听不见,其它人也不可能听见,甚至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吧。因为被更大的声音掩没。是摇晃。

我立刻醒悟那是地震。

「呜哇!」惊叫出声的人是深夜先生。

基于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沉着以对的女仆职业性质,光小姐马上对众人下达指令,「请各位镇定!」但那实在没有什么效果。

真姬小姐彷佛事前就预测出会发生地震,从容自在地将浑身重量压在沙发上。

我想起中学一年级,仍在日本时所学到的地震知识小摇晃之后,应该会有大摇晃。至于哪个是S波?哪个是P波?哪个是垂直震动?哪个是水平震动?我的脑筋转速已经追不上了,但那些都无关紧要。

总之在小摇晃之后,立即出现激烈数倍的强烈震动。身旁的玖渚一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呆滞表惰,我急忙将她推向沙发,用身子护住她。枝型吊灯就在玖渚的正上方,万一掉下来的话,娇小的玖渚铁定完蛋。我如此考虑后才有此行动。

但那种担心似乎是杞人忧天,摇晃一下子就停了。然而,「一下子」本身乃是一种绝对性的时间,那段时间对于感觉「只比把手放在火炉上好一点」的我来说,地震彷佛持续了五分钟之久。

实际上的摇晃时间应该不到十秒钟吧。

「——结束了?」我压着玖渚问道。

「结束了喔。」回答的人是真姬小姐。

既然预言家这么说,应该可以信任吧。「呜~~~」脸埋在沙发里的玖渚好象很痛苦,我于是抬起身子。

「地震吗相当大哪。震度有多强呢?」深夜先生一面四下环顾,一面说道。茶几上的杯子和保特瓶东倒西杯,光小姐反射性地整理起来。

「对不起,光小姐,借个电话,我有点担心佳奈美。」

深夜先生指着内线电话,光小姐点头同意。深夜先生走向橱柜旁边的白色话机。

「光小姐,有没有收音机之类的?震度那些信息小友,可以用网络查吗?」

「应该会有快报呃,从都道府县来说,这里是京都吧?不是吗?」

「这座岛的震度是三或四,因为位置微妙,所以没办法限定。震央在舞鹤附近,那里的震度是五。」真姬小姐理所当然地说:「市中心应该没有灾情喔。」

「你怎么知道?」

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不过就一介正常人的反应,还是试着问问看。真姬小姐先「哎呀哎呀」一声,接着答道:「那还用说?就是知道嘛。你脑筋虽好,却没有理解力,也没有记忆力,哎哟?那不就等于脑筋差吗?总之,用成语形容的话,就是『洞若观火』啦!伊吹小姐跟其它人应该都没有受伤。」

「啊啊,千里眼跟千里耳啊」

既然如此,距离就不是问题了。既可以跨越海洋看对岸的电视,同时只要先预测出哪个位置有电视就成了;换言之就是ESP的复合技巧。

不过就如今的状况来看,纵使真姬小姐信口开河,我也没有办法确认。因为真姬小姐说的内容,都是可以在事后强加解释的范畴。

但这幢宅第没有发生重大灾情应该是真的吧,目前能够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深夜先生打完电话,折回来说:「佳奈美没事。」

「她在画室。说什么柜子上的油漆罐倒了还是洒了,有点麻烦,不过佳奈美本身没有受伤。」

「你不去看看她吗?」

深夜先生毕竟是看护,即便不是,也应该会担心双腿不便的佳奈美小姐吧?「不去也没关系。」深夜先生两手一摊。

「我想她也不希望我去。」

「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她叫我别去。」深夜自嘲苦笑。「佳奈美那家伙好象正在工作。你知道的嘛,就是在画你的尚像,她说要画成一幅旷世名作,叫我别去打扰她。」

「就算是伊吹小姐,倘若模特儿不好,再高深的技巧也难化腐朽为」

「喂!你该不会是真的很讨厌我吧?」

「嗯!」真姬小姐很认真地点头。

哎呀呀

唉,也罢,反正我的人生也不过尔尔。

我转向光小姐。

「这座岛经常发生地震吗?」

「倒也称不上频繁不过深夜先生也经历好几次了,是吧?」

「嗯,可是这次特别强烈。」

「家具不知道有没有倾倒?我有一点担心。」

「搬家具的话,我可以帮忙。」

「不,那怎么好意思。我们明天会按照玲小姐的指示处理,请放心。」

光小姐嫣然一笑。倘使有这种妈妈的话,小孩子想必也会健全成长吧。假如不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相遇,我说不定会真的爱上她我不由得这么想,但也是因为理解那种事绝不可能发生,才会如此作想。

「唔咿咿,好久没遇上地震了。」玖渚终于从沙发上爬起,一边玩弄着蓝发,一边嘟哝。「嗯~~人家房里的计算机宝宝们没事吗?应该没事吧。震央在舞鹤的话,家里应该也没事吧。说起来,大地震还真令人怀念哩~~阿伊是那个嘛?那时已经在休斯敦了嘛?」

「嗯,是啊。」

好象在那边的小房间里看过新闻,又好象没有。

「人家那时可惨了耶;因为那时还是神户人,计算机类几乎都瞬间当机呦,害人家吓了一跳。」

那种程度的地震也只有「吓了一跳」而已吗?

「你不是担心房里的计算机吗?吃那么多起司也满足了吧,差不多该回房咯。」

我分析此刻是个好时机,便起身离开客厅。如果再跟真姬小姐纠缠下去,我也没有自信能够继续保持冷静。这种时候就是人们所谓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吧?

真姬小姐彷佛在说「我早已看穿你的老套技俩」,不怀好意的视线戳得我背脊生疼。我倾注所有心力无视那道目光,拉着玖渚的手臂返回房间。

玖渚房间里的三台计算机(错了!是两台计算机加一台工作站)因为仔细地跟整个架子固定住,所以完全没有受损。

「哈~~」玖渚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

「今天早点睡吧,吃饱饱就想睡觉了。阿伊,帮人家解开头发~~~」

「这种事可以自己弄吧?」

「解头发很难自己弄嘛!人家身体很硬。也不是不行,可是身体会痛唷,有一次还因此骨折呢。」

「好啦好啦你这丫头还真可爱。」

我从辫子上取下发圈,接着帮她梳理头发。「嘻嘻嘻~~」玖渚友发出色咪咪的笑声。等我梳好头,她就直接朝被窝扑去。一股脑儿倒进白色的弹簧垫,舒畅无比地滚来滚去。

「把大衣脱掉!我不是说过好多好多好多次了,你那样子不热吗?喂!」

「这是充满回忆的大衣,不行唷。」

「喔回忆啊。」

是怎样的回忆呢?连那个ESP系占卜师——姬菜真姬都宣告无法解读玖渚友的内心与过去是「集团」时代的回忆吗?

「话说回来,虽然不像佳奈美跟赤音那么明显,不过阿伊跟真姬的感情也很差耶!」

「不是感情差,是她在找我麻烦。」我一边想佳奈美小姐也说过类似的言论,一边说道:「就我个人而言,并不觉得真姬小姐很讨厌。」

「人家想也是呀。阿伊对别人不会有讨厌或憎恨这种积极的情绪,就算有,也顶多是『郁闷』这一类吧?」

「喔?你倒是形容得很有趣。」

「开玩笑的咩!」玖渚仍然色咪咪地笑着。「可是啊,阿伊其实也没有真正喜欢或者爱上谁的经验吧?」

「没有哪。」

「人家就是最喜欢阿伊这一点唷。」

她似笑非笑。

「」

不对劲!玖渚现在分明是在跟我调笑,莫非误把红酒当作姜汁汽水喝了?不过我没看过玖渚吗酒,所以也不知道她唱酒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对了,小友。」

「啥咪碗糕?」

「你相信世界上有超能力吗?」

「嗯~~就算真的有,人家也一点儿都不担心呀。」玖渚满脸笑意地说:「虽然人家不会想拥有,可是有梦最美咯~~~圣诞老公公也是有比没有好嘛,跟那是一样的呦。」

「你还真乐观」

就算有,也一点都不担心吗?

嗯的确,或许正如她所言。那种东西有也好,没有也罢,基本上跟自己的人生也没什么关系,今天只不过是个例外罢了。

因为在这座岛上

因为在这座岛上。

「我也要回房休息了,明天见。既然你现在就要睡了,我早上会来叫你起床,明天一起吃早餐吧。」

「喂~~阿伊!」

我正准备离开时,仰躺在床上的玖渚忽然叫住我。

「我们来『嘿咻』嘛~~」

她一面招手,一面说出那种台词。

我愣了一秒钟,回答:「不要。」

「怪~~人!没出息;胆小鬼!懦夫!懦夫~~」

「是是是。」我关上门,走下楼梯,朝自己那间仓库走去。心想祈祷着别在走廊上遇见真姬小姐,幸好也没有遇见,也许真姬小姐今晚打算跟深夜先生聊到天亮。

在房间前面,才发现这扇斗有附锁。因为这里本来是仓库,倒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总不由得会想,万一睡觉的时候被锁在里面,那就出不来了。况且仓库里的窗户高到用椅子也构不着,如此一来,就真的形同监狱。不过,把我关起来也不会为谁带来利益,那应该是无谓的操心吧。

走进房间,钻入被窝,我一面看着天花板,一面想着事情。

「」

想的事情当然是刚才真姬对我的批评

哎呀呀,这小子相当偏差哪。你之所以待在玖渚身旁,是因为非常、非常羡慕玖渚。你非常羡慕可以随心所欲表露情感的玖渚;但即使如此,却看起来一点也不幸褔的玖渚;明明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明明可以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一切,可是却依然不幸福的玖渚,你看着她,就有一种安心感。啊啊,就觉得自己的愿望无法达成也无所谓啊。

「唉」

妈的!

「真的被她说中了」

七愚人赤音小姐认为我跟玖渚的关系是「共存」,但真要说起来,真姬小姐的见解比较接近真实。

玖渚对我而言或许正是我最想变成的目标。

不!不是那样!虽然不是那样,玖渚对我而言,所以说

所以说?

「所以说是怎样啦」

不选神户,却故意选择京都的大学,是因为玖渚搬到了京都。就连从休斯敦回日本,也无法否认她是其中一个理由。

可是,我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正如玖渚所言,我没有讨厌或憎恨这种积极的情绪。即使有人来找我麻烦,那也只像是淋了一场雨,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就算真姬小姐再讨厌我,就算佳奈美小姐再如何恶言相向,我也不会对她们产生任何感情。

因此忍不住要想~~我真的是人类吗?

完全不了解别人的心情。

倘若真的存在倘若真姬小姐所使用的超能力真的存在,或许我很想拥有。

「不不需要吧。」

我推翻先前的想法。

别人的心情,知道多少就有多少郁闷。潘多拉的盒子整个打开的生活,我是敬谢不敏,我可没有足以忍受那种生活的强壮神经。

「纯属戏言啊,晬」

旅行最是磨人。老是想一些无谓的事情,尽管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无谓的

总之,很可能会毁掉自己,净去想一些危险的事情。

还有四天,倒也不是无法忍耐

我并不讨厌忍耐,至少已经习惯了。

辛苦,还有痛楚,那种事情早就习惯了。

「话虽如此毕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哪。」

真是的!真想早点回到大海对岸的正常生活,我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进入梦乡。然而,我第二天早上发现了一件事

这三天已经算是非常平静的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