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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5)——本心杀人事件

玖渚盾

KUNAGISA JUN

我。

0

你就当是被骗了,试着去骗一骗人吧。

(爸爸的戏言系列之47)

1

做为一个普通地哀悼一位普通少女之死的人,我要说一句非常普通的话,那就是:推理小说的解谜场景绝对是疯了。那是该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的时候吗?应该赶紧报警才对,而且应召前去的犯人也是相当缺乏危机感。

遇到名侦探召集,应该躲闪着说:

“等我方便的时候就去。”

然后准备逃亡海外,这才是智慧生物该采取的行动。“真是的,在这么忙的时候搞什么把戏,下不为例哦?”这种台词不过是傲娇的模板,感觉说这话的人不会做什么坏事。

爸爸的戏言系列之27

不要被你发现的真相发现。

若是按照普通现实,应该趁犯人不注意形成包围网,固定证据,这才是固定套路。

不过,仅限这次情况,不用担心犯人逃跑。一点也不。反而是我想要逃跑……因为玖渚机关不仅不报警,反而满心想要掩盖事件。即使把犯人抓起来,说不定也会当天释放,如果把事情闹大,还可能有名侦探反被收监的危险——我认为这里正好有可以钻的空子。

所以,我不去固定证据,也不去印证证言,而是鲁莽地开始演说——作为玖渚友的女儿。

或是作为戏言玩家的女儿。

2

虽然是强人所难的要求,同时也不讲道理,但从结果来说,雪洞小姐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了——花了不少时间,特别是要给在外部寻找犯人的直舅舅重新调整时间表,费了不少工夫。不过由于显微切片和头颅在世界遗产的井里被发现,概率的优先顺序下降了——看来玖渚近被杀的动机,不是其他企业复合体想要黑进人造卫星“玖渚”。那么十三岁的少女为何会被杀?

……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犯罪动机。“那个人”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我完全不清楚……不止是不知道,甚至意义不明。

可以说我是因此才要发表演讲。

为了摸清意义。

刚才把小远当成犯人的时候,我努力想要装成是对动机没有兴趣的名侦探,但我无法成为那种人。所以,只能让我指出的犯人直接说明……只能用名侦探的演讲来暖场,期待真犯人的演说。

只能祈祷犯人不会行使缄默权。

因此——在天守阁最城层。

玖渚家族加上女仆和我。

隔着帘子的名誉机关长玖渚羸,同样隔着帘子而且连声音都没听到过的女城主玖渚绊,现机关长也是玖渚机关的最高权力者同时也是妈妈的亲哥哥玖渚直,双胞胎妹妹被杀的青发碧眼克隆人玖渚远,纯粹的女仆一族千贺雪洞。

蓝色学者与戏言玩家的女儿玖渚盾。

我是玖渚盾,鬻矛誉盾的盾。

“感谢各位今天齐聚一堂。接下来我想要针对我的表妹之一玖渚近被杀事件的真相,提出一个有力假说,请各位倾听。希望能够有幸得到各位直言不讳的意见——”

咦,我怎么这样僵硬。

感觉开头的方式就错了——这和学校里的发表会可不是一个风格,而且现场也根本就没有活跃起来。

准备出场地的雪洞小姐担心地看着我,小远虽然是作为玖渚友的克隆到场,正在假装天才看着不相干的方向上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她内心其实也在打鼓吧……我对他们两人也没有事先告知这个有力假说,请她们验证是否合理。

这是为了警惕情报泄露而贯彻秘密主义——并不是。到头来,虽然是我的自我满足,但我是想要将第二个事件防范于未然。

在小近之后,不能让小远也被杀——要说心里话,也不想我被杀。

直舅舅正微笑着从旁边看着我……也许是不必再为世界和平担心,有了些余力。说不定他的心情就像是去看可爱外甥女的文艺表演。

就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他的这份余力能够保持到什么时候吧。

和今天早上一样,大家在天守阁的最城层围坐成一个圈(只有雪洞小姐站在我的背后待命),从位置上来看我正好面对羸外公。看到外孙女突然开始模仿推理小说,他会有什么想法呢……是不是并不把我看作是外孙女,而是感觉在听新成立的风投公司的年轻董事长来上门做报告呢?

而绊外婆则是:

“……………………………………………………………………………………………………………………………………………………………………………………………………………………………………………………………………………………………………………”

对自己的外祖母,也就是妈妈的妈妈产生这样的想法也许不够严肃,但我怀疑她是不是在帘子背后已经去世了。

也可能只是放着一个巨大的雏人偶……实际上,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也有red herring的手法。

虽然记载在登场人物表里,但实际上没有登场的角色……妈妈的双胞胎弟弟玖渚焉也是这样吧?如果我是靠谱的名侦探的话,一定会被耍得团团转。

幸好我不是靠谱的名侦探。

“这次事件中有各种各样的要素和各种各样的谜题,但归结起来只有一点:那就是小近为什么会被斩首——”

话虽如此,我没有余力。

余力。

雪洞小姐能够像这样成功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最大的原因就是,不仅是犯人,玖渚机关也总是游刃有余,认为:“若是说了奇怪的话,只要抹杀掉她就好了。”若是说错一句话,我甚至有可能当场被斩首。

发表演说结果因为冒犯而被处死。

爸爸就是走过这条钢丝的吗……不过我听说爸爸并不经常像大家印象中那样发表解密演说……他似乎经常在住院时和护士小姐闲聊的时候才第一次公开事件的真相。

我也想早点住院。

“小近为什么会被斩首?她的父亲直舅舅推测是为了面部识别。为了解除显微切片……抱歉,个人终端的锁定,犯人需要带走被害者的脸。”

我依次看向直舅舅和雪洞小姐。

“可是,在井底同时发现了头部和终端,这个假说A被完全否定了。”

直舅舅被我这样说,也完全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或内疚。风度就是不一般。我推理错了的时候,还下跪道歉来着呢……这部分也不得不说出来。

“假说B是捐发说。我推测犯人想要蓝色头发这个‘特别的孩子’的证明,又或者是想要移植碧眼的虹膜。”

我并不是在虚张声势,但若是被人发现我只怀疑小远一个就不好,于是把碧眼也纳入了目标。

历史就这样被扭曲了。

……不过实际上,即使不是小远,也许也会有狂人想要‘玖渚友’那像天空一样闪耀的头发和像大海一样清澈的眼睛。

据爸爸说,妈妈在黑客时代非常讨厌洗澡,她的长发根本就不闪耀而是油腻腻的;作为家人我也认为她那时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眼神大概会被蓝光照得浑浊……就如同小近不是妖精那样,妈妈也不是妖精。

“可是,如果是想要头发或眼睛的话,只要剪下头发,或是挖走眼珠就行了。没有必要拿走整个脑袋。所以假说B也被否决了。”

虽然说得好像是拿来检讨就是为了被否决一样,但这个假说B是因为我直接拉过小远的头发,才回归乌有。不要这样,小远,不要用那种看肮脏大人的眼神看着我。

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说谎的……不,是为了保护我自己。只不过,现在确实也没必要提到双胞胎替换,把事情搞复杂。

“外孙女,这样一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确犯人的话比较好掩盖,所以余才听你说,但实际上斩首是什么原因余都无所谓……比起这个,差不多该进入正题,说说人造卫星了吧?”

羸外公插嘴,我想他应该不是因为前言太长而脚坐麻了(也不觉得他是在正坐)。

人造卫星啊。

这个过后再说。

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搞清楚斩首的理由才行。因为那是唯一能找出犯人的方法。

“假说C稍微有点荒唐,是说犯人的目的不是小近,而是这个世界遗产玖渚城本身。”

这里希望听众们能够给出“咦?!那是什么意思?!”一类的反应,但所有人都默默不语。

名侦探的心理真是坚定。

我感觉像是在完全冷场的舞台上表演单口相声一样……实际上,这个假说C就等同于笑话。虽然我不喜欢这个词,但这就是蠢推理的感觉……希望大家能笑着听。

但是这是通往假说D的必经之路。

“在天守阁斩首,令人觉得复古,却又是猎奇的杀人事件。动机就是通过这种事让著名景点的价值下降。也许最终目的是剥夺玖渚城的世界遗产资格——”

我以为城主绊外婆这次终究该说些什么了,偷偷看向帘子对面,结果她比想象中还没有反应。

既然这里没有反应,那即使说出假说D,也无法期待绊外婆有什么回应了。让我不禁觉得,虽说是商务会谈,但我好歹和外祖父有些交流,但跟外祖母之间则完全没有。

没办法。

不管是同学还是亲戚,都不可能和所有人都成为朋友。

“……但是,就算实际发生了猎奇杀人事件,游客也不一定就会减少。可能反而会引人好奇,涌来许多游客。”

若是发生了大屠杀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这个假说C是我被逼急了之后的胡思乱想。另外,即便发生了大屠杀。

“就像羸外公说的那样,只要玖渚机关加以掩盖,事件本身都会被当做是不存在,不会有任何影响。和二条城有关的人可能会因为羡慕玖渚城世界遗产的价值而有这样的企图,但实现的可能性为零。”

“并不是所有事都会掩盖哦,高贵的我们也——”

这次是直舅舅插嘴。虽然之前都放任我,但他大概开始想要找地方着陆了。

也可能是产生了“啰里啰嗦地说了这么多,这家伙真的有想法吗?”的想法。

“——我和父亲不同,想要知道高贵的我的高贵的次女被斩首的理由。盾小姐,差不多该告诉我们了吧?远,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唔咿。”

小远在父亲身边假装天才。一直——一生。

“……大小姐刚才非常突然地提起京都的二条城,这让我有些在意。是因为你是京都人,所以说到城郭就是二条城吗?”

真敏锐。

虽说是假装,但她果然是天才——不同寻常。也许小远这是在用她的方式辅助我。那这就是一脚威胁传球了。

“嗯。话虽如此,这和二条城本身并无关联。二条城的天守阁确实烧毁了,但从历史价值来说,那里也是世界名胜——”

哎呀,地域爱溢出来了。

要说的不是这个。

“——但是,小远说得对。因为是京都人,所以最先联想到了二条城,也就联系到了假说D。二条城——二条——二叠。”

我将手放到地板上。

地板——准确地说是铺在上面的榻榻米。

虽说爸爸曾经住过四叠公寓,但那里并不会实际铺着榻榻米。地下的座敷牢里也没有铺榻榻米——但是就和这最城层一样,给我准备客房,和一开始被带到的等待室一样,是像和风旅馆那样铺了榻榻米的房间。

“起身半叠躺下一叠——小近的尸体不是躺在被褥上,而是直接躺在榻榻米上。从断面流出的血渗进了榻榻米中……在清扫时,大概必须将整张榻榻米都换掉才行。”

“……大小姐,你难道想说这是犯人的目的?为了弄脏世界遗产中的榻榻米,降低这里的价值?”

“不是的,小远,重点是,只要换掉一张就行了。”

我的语气不小心放松了,连忙清了清嗓子,重新说。

“也就是说,小近被切断脖子,是为了将尺寸调整为一张榻榻米的大小。”

3

爸爸的戏言系列之88。

“嘲笑一块钱的人总有一天会因为一块钱而哭”这句话,原本是“嘲笑一分钱的人总有一天会因为一分钱而哭”。这句谚语为了配合现在的金钱价值而做了变化,但这才正是嘲笑一分钱的行为吧?

就算是爸爸,也不方便将自古以来就流传的谚语替换得简短,结果就成了全系列最长的戏言。不过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起身半叠躺下一叠。

这是古时就有的谚语,但是到了现在必须要升级才行。现在男女的平均身高都在不断增加——为了不从榻榻米上伸出来,必须调整尺寸,让身高相符才行。

不是调整榻榻米,而是调整人体。

经玖渚机关的管理,蓝色少女处于完善的营养状态,她的身高成长得比挑食的妈妈还要高……要将她尺寸缩小。

“咦?那你是说,犯人是为了尽可能不弄脏世界遗产的榻榻米,减少弄脏的张数,才斩首的?”

小远说,几乎要站起身来。她现在依旧在假装天才,但实在忍不住无法再保持沉默。听到妹妹居然因为这种理由被斩首的假说。

我们好不容易交上了朋友,也许会被断绝关系。我害怕会发展成那样。

“大小姐,这就矛盾了吧?如果不想弄脏榻榻米,那根本不要砍断脖子不就好了吗?”

“要这么说的话,就变成‘根本不要杀人不就好了吗’了。”

这是,直舅舅帮了我一把。但是现在还不能保证那不是咔嚓咔嚓山的泥船。

“即使不发生遗体损坏,只要杀人,就会留下某种痕迹。即使不由警察来鉴别,也能看出杀人的痕迹……不管怎样,榻榻米都不能再用了。就像独居者孤独死的时候需要清理现场一样。”

说得好像他精通独居者的孤独死一样。

在座敷牢里被监禁了十年的孩子……

有一句惯用语是“不会死在榻榻米上”来表示无法善终,我对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但要让特殊清扫工来说的话,大概希望大家能避免死在榻榻米上。即便没有出血,因为腐烂和液化,其他体液渗进榻榻米里,再长期放置的话,都无法处理。

“请等一下,盾大人。您该不会反过来说,是要负责清理现场的我,为了让打扫更轻松一点,才切断近大人的脖子的吧?”

“不是的,不是的。完全不是那样,雪洞小姐。我也想避免这个误会。你不会有这种偷懒心理,我是最清楚的。”

这个人为了给我治疗,毫不犹豫地跪伏在地代替手术台。她不可能为了在工作上偷懒,而想要将尸体的尺寸缩小。

我转换心情。

“不过,犯人想要尽可能不弄脏杀人现场,这一点没有错。为什么小近的浴衣被脱掉了?因为十三岁的少女被脱光,所以大家都不禁认定是由于某些猎奇的原因。但犯人的主要目的不是脱下来,反而是覆盖住、包裹住——切下来的头颅。”

我推进话题。

不是脱掉——而是包住。

连内衣也没有,纯粹是因为她穿着和服……遵照传统。想想看,妈妈在留超短发时候的穿衣风格甚至还是光着身子穿大衣。小近也许继承的是那方面的传统。

“也就是说用浴衣打包,令头颅不会弄脏现场。那时小近藏在浴衣里面贴身携带的显微切片——个人终端也一起包在了里面。犯人就这样粗糙地将它们裹在一起,像墨西哥卷一样拿出现场,丢弃到了外面的井里。”

丢弃这个词对死者来说也许是选词不当,但从犯人的认知来看,没有比这更适合的词语了。

将无头尸体。将头颅。

只当成是脏东西——只当做是污渍。

我之前反复强调这是一个人的死亡,不是妖精的死亡,也不是人偶的死亡,但实际上在这一点上,最同意我观点的是犯人。

将尸体,无比正确地认知为尸体——会发臭、腐烂、僵硬、破损、碍事、难以处理。

人类的尸体,不是人类。

所以——不会将其作为人类对待。

“嗯。稍微有趣起来了。”

羸外公说。

这也是非人的感想——不,那也是常人的感想。

孙女之一被杀,他没有像标准和蔼老爷爷那样单纯地哀叹,并不是因为他是玖渚本家的重镇,是“家主大人”。

看远一点,这也是普通人的感性。

把别人的不幸当做蜜糖,每日消费着新闻的,不仅是老人,对流行敏感的女高中生也一样。只不过这次遭遇不幸的是自家人而已——换一种看法,像我这样展开解谜演讲,也许也完全是在开玩笑。

但是我。

不是在开玩笑。

“我兴致上来了,外孙女。但是,如果是斩首的目的不是让清扫范围停留在最小限度的话,犯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将你的表妹缩减尺寸?余之前虽然对斩首的理由不感兴趣,但现在却好奇起来了。”

他夸奖我目前为止的报告做的不错。

他果然觉得这是一场报告……算了。实际上这不是在向他报告,而是纯粹为了我自己。甚至是伪善。

“起身半叠躺下一叠,杀死后一叠正是真犯人的格言。”

我说。再次环视所有人。

玖渚羸。玖渚绊。玖渚直。玖渚远。

千贺雪洞。还有我,玖渚盾。

犯人就在我们之中。

“除了清扫范围较小以外,将杀人控制在一张榻榻米的范围内,还有其他优点。那就是,榻榻米是可以移动的地板。”

可以移动的地板。

我自己说出这句话,却差点笑出来。但我绷紧表情——因为这里是重点。

“刚才说到必须将榻榻米换掉才行,但反过来说,可以换掉也是榻榻米的优点。所以——犯人调换了。”

将榻榻米。

也就是——杀人现场。

“虽说是无头尸体,但并没有进行双胞胎的调换。犯人连同小近的尸体,将杀人现场调换了。”

我想起雪洞小姐为了让我吃抗生素,而将水壶放在托盘上拿来——简单的说就像那个托盘一样,真相就是犯人连同上面的尸体,将榻榻米整体搬运了。

不是精密地移动尸体。

而是动态地移动了杀人现场。

“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小近会在分给我的客房被杀?这个问题实在比不上她为什么浑身赤裸、为什么会被砍下头部、头部会什么会被拿走这些其他问题,因此被推后了……”

也许是因为小远指出了“我就是犯人”这个简单的解决篇,所以这个问题被推后了。也许只有知道自身清白的我认为这个问题是谜题。

“不过,这两者之间有密切的关联。小近根本就不是在客房被杀的。她是在别的房间被杀,之后连同留下来痕迹的榻榻米,被一起运过来的。”

我听说集装箱可以被推举为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在环球贸易中,将多种多样的货物统一为方格,简直是哥白尼式的革命……在现代的网购中,也会统一纸箱大小,方便装载到卡车上。为了一节电池装个纸箱乍看不合理,但总整体来看极其合理。

榻榻米是统一规格的尺寸。

为了装入这个尺寸而斩首——不是二条而是二叠,不是二叠而是一叠。为了收纳于一叠之中而断头切割。就像纸箱装不下时就稍微减少一些货物一样。

与其不自然地折叠,不如干脆切掉。

一张榻榻米和一具尸体,当然也有相应的重量,砍掉头部也能减轻一定的重量。在缩减尺寸的时候,不是切脚而是切头,大概也是基于这样实际的判断吧。当然,就好像发快递的货物不会把纸箱塞得满满的一样,榻榻米上也希望有些留白,所以肯定也有多切一些的想法……

犯人不是拿走了头颅和显微切片,而是将无头尸体拿进了无人的客房——连同杀人现场一起。

至于留在手边的头颅,那种尺寸随便就能处理,也就随便地处理了吧——只要离开杀人现场就好了,丢进深深的井里也没有什么太深的意义。不管是马上就被发现,还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都无所谓。

“当然,从客房取下的那张榻榻米,就带回了真正的杀人现场,塞进了空出来的位置上。像拼图那样……咔嚓一下。”

“那么,那个真正的杀人现场是在哪里?”

小远已经连“唔咿”都不说了,认真地问——即便不假装天才,她也是玖渚本家的人,不会做出“太过分了!居然为了这种原因而践踏人的尊严砍掉头!”这种普通的反应。

明明这样做能够轻松许多。

“只要是在这玖渚城中,哪里都有可能。不,也不只限于玖渚城中。刚才提到的京都二条城里,我记得也有高级的榻榻米。”

“你的意思是,全日本所有的和室都是杀人现场候选吗?不,不对。东日本、中日本和西日本的榻榻米尺寸不一样。也就是说,杀害了高贵的我的高贵的次女的可恶犯人,可以限定为西日本的居民。”

直舅舅似乎还有余力说笑……至于小远,你不要那么在意二条城啊。

那只是我想到这个点子的契机而已。

“不,搜索范围并不需要那么大。不需要扩大到西日本、京都,甚至不需要扩大到整个玖渚城……因为虽说是代替托盘或担架,但那终究只是榻榻米。”

无法在楼层之间移动。

我看向来到这最城层时爬上的楼梯——说是楼梯,但角度和梯子一样陡峭,一点也没有考虑过无障碍,更何况是搬运尸体,恐怕根本没有想象过要有那种功能吧。

“虽然和要怎样把黑板运进教室有所不同,但榻榻米不管怎样都必须竖起来才能通过那个楼梯。但是竖起来的话,托盘上的无头尸体就会滑落。因为会留下痕迹,所以也不能用绳艺将她捆在上面——也就是说,能够托着尸体换到客房中的榻榻米,小田原城里也好名古屋城里也好二条城里也好都不存在,丸龟城、福山城和熊本城里也不存在,只能是在这玖渚城天守阁三层的房间里。”

“请等一下,盾大人。”

雪洞小姐再次说。

用和刚才完全相同的语气。

“那您的意思不就是,唯一一位为了随时应招而住在和盾大人原本该歇息的客房同一层的我这位贴身女仆,正是仅仅为了方便搬运就残酷地切断了原本应当效忠的玖渚家末裔近大人头部的犯人吗?”

“是的。犯人就是你,雪洞小姐。”

4

当时她责问我说得好像是为了更方便清扫而斩首时,我真的很焦急。之后的计划差点全都崩溃了。我原本的演讲计划是,为了方便搬运小近的尸体和犯罪现场,合理的做法斩首,而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雪洞小姐一个人。但没想到犯人先跳了出来——人类真是无法预测。

如果说众人对演讲做出反应是理想情况,那么犯人直到被指出来都默不作声也是理想情况——不管怎样。

“犯人就是你,雪洞小姐。千贺雪洞小姐。”

“您说得太过分了。我好伤心。我明明那样尽心尽力地服侍您,而且我也把盾大人当做是我的亲姐姐一般。”

来动之以情了……

明明被当做是杀人犯,她的表情却依旧满不在乎,只是略微伤心地皱起眉头……心好痛。我得再重复一次白天刚说过的台词,我再也不做这样的演讲了。真的,爸爸,你居然能做到这种事。

我要尊敬你了。

“那么我就回应期待,说些好似犯人的台词吧。您有什么证据?还是说您觉得,我不是玖渚本家的人,将罪名推到我头上比较容易?”

“我也不是傻瓜,在雪洞小姐准备这次会谈的时候,我已经对比过两个房间榻榻米的颜色了。古董榻榻米会因为日照而颜色不同。”

“是吗?可是,即便两个房间的榻榻米真的调换了,那也只能证明是有某人在我的房间里杀害了近大人,然后又将无头尸体运到了盾大人的房间里而已吧?”

如果她说:“因为听起来像是放弃工作,所以我没有说出来,但其实我也睡不着,就换了一层歇息。”我就难以反驳了,因为我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直舅舅、小远、帘子对面的羸外公和绊外婆大概心境各不相同,但他们都默默注视着我和雪洞小姐的对话。

大概是因为这个犯人令人意外吧。

从别处来修行的女仆居然是真犯人——就算时至今日已经没有“犯人不能是佣人或厨师”这样的规矩了,但也完全没有设想过玖渚本家的人会被其他人下克上杀害。

我虽说是被逐出家门的女儿的女儿,但好歹还姓玖渚,我是犯人的话大概还勉强能够允许吧——从根本上来说,玖渚本家即使是加害者,也不能成为被害者。

然而。

被当做不存在的——千贺雪洞。

“首先,盾大人。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就算你问为什么……我并不是觉得雪洞小姐是为了把罪名推到我头上,才趁我不在而将无头尸体运到客房的哦?大概只是单纯因为我恰好不在,又方便移动而已。”

虽然把尸体推到了我的房间,但并不打算连罪名都推到我头上……也许会被人说是天真,但我确实这样想。她并不是要让人怀疑我……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在问,为什么我非得杀死近大人不可呢?”

啊,她是这个意思啊——所以,就是那个。

“那是我要说的。为此我才让你把大家召集起来。并不是我想要发表演讲,而是为了让雪洞小姐说出犯罪动机。”

在我毫无计划地顺势将小远指为犯人时,我遭遇了重大失败。因为不理会动机,只从原理来思考,才犯了大错。怎么后悔都不为过。

雪洞小姐是犯人不会错。

既然榻榻米实际调换了,那就几乎不可能是毫无关系的外部人犯下罪行。如果只有我也就算了,要在我和雪洞小姐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调换榻榻米,而且是托着无头尸体的榻榻米,绝对不可能。

但是,为什么?

依旧看不出犯罪动机。

代代侍奉四神一镜的一角赤神家的纯粹的女仆一族,为什么非得杀死玖渚本家的末裔,而且是青发碧眼的“特别的孩子”的克隆、定制婴儿双胞胎之一不可呢?

和遗产继承、后继者之争、世界和平、亲戚积怨都毫无关系——说真的,到底有什么样的原因,才能将十三岁的少女脱光又斩首?

如果是随便谁都可以的话,那个“随便谁”又为何是玖渚近?

不是小远——不是我。

也不是玖渚友。

“……为了听听我的主张而特地准备了这样的舞台吗?我明明说过那么多次,不要做那些打探别人隐私的嚼舌根行为……盾大人真是温柔。如果我有姐姐的话,一定真的是像您那有呢。”

“……”

“可是,我不是犯人。即使询问我的动机,也不会感到激动。甚至还有可能状告您损害名誉哦?”

这个玩笑(kidding)可不好笑,雪洞小姐。

啊啊,不行吗?

这也难怪。我本期待在这种解密场景中若是我作为侦探角色表演一番的话,作为犯人(角色)的雪洞小姐也会顺势说出动机,但这种回报性原理不会发生。

如果能拿出无法撼动的证据的话也就算了,但我没有。

也许我不该比照推理小说,而是该按照悬疑电视剧的逻辑,在悬崖上进行解密。这附近有悬崖吗?我现在无疑就挂在悬崖边上。

“唉……”

无法撼动的证据……

没办法,事情变成这样,我只能拿出王牌了。

爸爸的戏言系列之77。

没有王牌正是最大的王牌。

妈妈的教诲——我第一次打破了。

我从澄百合学园的裙子口袋里,取出小远贴身携带的显微切片。

“啊……!那个,你是什么时候……!”

小远跪了起来,我立刻将显微切片的内置摄像头举向她。这样就解除锁定了。对,要解除面部识别,根本不需要砍下脑袋。即使脑袋还连在脖子上,即使人还活着也没问题。

要问是什么时候,那就是刚才在小近无头尸体的灵前,第二次友情拥抱的时候。虽然中途被雪洞小姐闯入,但那时将将来得及,成功从十二单衣的缝隙中抽了出来。

所以,如果要在叙述诡计上公平地描写的话,那时我就已经打破了妈妈的教诲。

妈妈的绝对法则。

不许碰机器。

帘子对面,外祖父也显示出了急迫。外祖母的反应则依旧看不出来——对。他们原本就是为了让我使用这个终端,仅仅为了这一个目的,甚至不惜委托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将我请到玖渚城来。

姥爷,高兴吧。

你的愿望现在实现了。

“我可以拿出无法撼动的证据,雪洞小姐。无法撼动的证据……你昨晚行动了的证据。通过操纵妈妈发射的九个人造卫星。”

人象卫星“玖渚”。

管理全人类人流的系统……能为所有悬疑推理画上句号的监视装置。能够字面意思地看穿伪造不在场证明、时间误认和调换——

“这个超科技实在太卑鄙,我尽可能不想用,但雪洞小姐一定要装傻的话,那也没办法。我要破戒了。”

“……如果那就是您的王牌的话,说实话,我很失望,盾大人。”

雪洞小姐像是真的失望了一样耸耸肩。

“您忘记了吗?昨天,您和家主大人会谈时,我也在场。是按照您的请求。人象卫星‘玖渚‘现在已经有一半都失去功能了。”

“是啊。所以你认为现在正是好机会对吧?”

“……另外,您并不是为了封锁遗传自母亲的宛如犯罪的卓越的机械工程才能,而是为了不走上同样的道路,才会仿佛被您的母亲阉割。哎呀……女儿是不能阉割的呢。”

雪洞说了句“抱歉”,不过这个比喻确实恰当又好懂。

可是……

“你难道这就信了?雪洞小姐。你真的以为玖渚友的女儿,那个蓝色学者的女儿,那个《死线之蓝》的女儿,真的真的是机械白痴机械过敏吗?”

“……”

“你为何没有想到,修复老化的人造卫星,甚至溯源修复破损的数据这种小事,玖渚友的女儿哼着歌就能做到?我只是不想让人推给我这种简单的杂活儿,而随便假装出无能的样子,以此拒绝麻烦的工作而已……几乎一出生就会说C语言的妈妈,会从出生起就不让我碰机器是因为……”

害怕自己女儿的天才性啊——

当然是谎话。

信口雌黄,虚张声势。

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手里这个显微切片操纵哪里会发生什么,甚至连哪面是正面都不知道。虽说用小远的脸解除了锁定,但是不是真的解除了我也不能确定。即使给我一个真的显微切片,我也分不出区别。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

站如骗子,坐如欺诈师,行如诡道主义。

既是玖渚友的女儿——也是戏言玩家的女儿。

“不要让我做这种事,雪洞小姐。我不想用蛮力逼迫曾经照顾过我的你。请你自首吧。”

我不是警察而是女高中生,所以自首这个词并不正确,但这也是符合无头尸体的事件的词语。希望她自行送出首级。

“雪洞小姐。拜托。”

我说着低下头。

那是像妹妹一样的她经常做出的恭敬的礼仪——于是。

“……戏言不错,但毕竟缺少威信。”

她说。

雪洞小姐笑了——嘲笑了。

“姐姐,你根本比不上——我的父亲。”

“……我说过了你不要这样。”

“嗯。当然是开玩笑的(kidding),姐姐——”

说着。

然而雪洞小姐为了从我手中夺走显微切片,迈出优雅的步伐——像是在搬运首级一样,如跳舞一般优雅地——

就是在这个瞬间。

5

“————!”

刺耳的破坏声将我和雪洞小姐吹飞了。那冲击就像是被日本享誉世界的那个怪兽打了一拳一样。我是为了表达敬意才故意用了含糊的说法,若是被人当做我对它有隔阂就不好了,因此要明确地写出来,是指哥斯拉。我还以为被哥斯拉打了。然而,将我们打到房间拉门上的并不是突然从濑户内海登陆的怪兽,只是风而已。

是从格子窗外吹进来的,名为声音的暴风,不,是台风。

“唔——唔咿?!”

从位置来看,只有我和雪洞小姐遭到了破坏声的直击,但那个轰鸣声当然响彻了整个房间——将羸外公、绊外婆和我们隔开的帘子,也像是点了火的爆竹一样剧烈摇摆。

“唔咿——发生了什么?!”

最先站起来的小远跑到窗边。也许会有第二波,那样太不小心了。我反射性地站起来去追赶她——于是我们两人并排看到了窗外。

地球开了个大洞。

“啊……?”

准确的说是……玖渚城的三之丸广场上,出现了巨大的陨石坑。圆周的一部分和护城沟融合,大量的水正不断流淌进去——为什么?

玖渚城遭到了炮击吗?难道说我在进行不着边际的演讲的时候穿越了时空,跑到了战国时代?

不——这不是炮击的弹坑。更不是现代的导弹攻击。不是那些,而是更加单纯的,但是规模更大的——

“陨……陨石?”

令恐龙灭绝的那个?

不不,虽说地球上每年都会坠落相当数量的陨石,但它们大多数都会在大气层中燃烧殆尽吧?半瓶子醋的我可是知道的哦?为什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落到这种地方——是因为我太不中用,神决定要终结世界了吗?地球决定要腰斩了吗?

“不——不是的,大小姐。这不是陨石。”

小远和我看着同一个洞说——看着地球上的洞,然后又抬起脖子,仰望天空。

“是卫星。”

“卫星?”

“人造卫星。”

人造卫星?不等我回答,小远就从我手中抢走了显微切片。刚才虽然从雪洞小姐那里守住了它,但现在回到了原本的主人手里。

“大小姐——你到底做了什么?!”

“什、什么什么——”

小远瞥了一眼狼狈的我,继续操纵显微切片——玻璃表面上出了大量显示,在我看来不过是莫名其妙的各种语言混合在一起的文字,但若是原本的主人小远:

“不、不行——完全不受控制了!紧急通讯协议、自动处理、辅助功能全都失效——强制关机也不行!明明还维持着连接,却完全无法操纵——”

——似乎也觉得那些显示莫名其妙。

即便如此。

“坠落的是四号机‘四尸’——但是剩下的八颗卫星之后也全都会掉落到这里!这个玖渚城!”

人造卫星——九颗全部?

掉到这里?瞄准我们?

“为——为什么?”

我张口结舌。

决断迅速的直舅舅已经展开了行动,他走到帘子对面,让自己的父母赶紧去避难——他的情况判断力和生存战略真是不简单,但是依旧不可能来得及。不是从宇宙的另一边落下的陨石,而是在地球看来就在身边坏绕的、为了注视人类而让它们环绕在那里的人工卫星,接下来会落下来八颗之多。

“远——想想办法!你应该能做到!”

勉强还维持着功能的帘子对面,羸外公斥责似的命令——激励似的命令。也许这十三年来,羸外公还是第一次这样拜托不过是自己女儿的仿制品的孙女。

但是,小远现在自然不可能有余力因为这个事实而感动。她甚至无法假装天才,不管不顾地,仿佛要将其打碎一般不断操纵显微切片。

“大小姐!你到底做了什么!”

和刚才一样的问题。

即使她语气强硬地问,我也只能这样回答。

“什——”

“我什么都没做它就坏掉了!”

这不是谎话。从十二单衣的缝隙间偷出来以后,我都只是普通地将它装在裙子口袋里,就连刚才解除面部识别的时候,我都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成功了。也就是什么都没做。当然,我有可能不小心碰到,按下了某个奇怪的按钮,但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让九个人造卫星全部坠落吧?我怎么可能引发操纵遥控器却让电视爆炸的神奇事件。

就算再怎么机械白痴,也不可能光是碰到就让机器失控啊。如果我真有这种乱七八糟的能力,那周围的大人也绝对会有人阻止我——

妈妈的绝对法则。

不许碰机器。

“——雪洞小姐!”

我将操纵显微切片的工作交给小远,不,事情变成这样,我反而是最好和终端尽量保持距离。我折回到戳进拉门里现在还没站起来的女仆那里。

她因为冲击波现在还无法起身,正在发愣。我从两边抓住她的脸,剧烈摇晃。从医学上来看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但这个天守阁里已经没有安全这个概念了。

“雪洞小姐!告诉我动机!杀死小近的动机!”

“咦……?”

她惊呆了。

她仿佛在说:现在八个陨石,不,八颗人造卫星即将像雨点一样落下,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吗?——仿佛在说你到底是什么推理痴。

但是现在,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件事。

现在,我想做的就只有这件事。

“你就这样没有说出动机就死去真的好吗!被当做脑子不正常的疯子,不被任何人理解,就这样变成焦炭真的好吗!你要你说出来,我保证只用一秒钟就理解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

虽然无法像爸爸那样说话。

不管你吐出怎样的戏言——我都会不漏掉一字一句、一词一音,全都听到!

“所以——不要把你做过的事情说成是没有做!若是否定自己做过的事情,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吧!”

背后传来第二次暴风。第二个人象卫星早早地落到了玖渚城——太快了。

而且距离第一个更近。

明明已经失控,却精确地调整了坐标——不愧是能够掌握所有人流。看这情况,剩下的七个全部都会击中这个天守阁吧。不,即使只是擦过,身处其中的我们也不会平安无事。

会化作星星。

真可怕。

我正打算将玖渚家族一个不留地全部杀光——然而却在逼问只杀了一个人的女仆。

“您——后背。”

“……?啊。”

听到雪洞小姐说我才注意到,因为第二波暴风,窗格被折断吹跑,有两根扎到了我背上。

好疼啊。

听说澄百合学园的制服,以前是和防弹背心同样材料的……窗边的小远没事吧?

“请不要在意。我只是偶然像壁咚一样处在能够防御你的位置上,并不是在保护雪洞小姐。虽然名字叫做盾,但是我并不是要当你的盾牌。”

“……你是要将做过的事情说成是没有做吗?”

哎呀。

戳到了痛处呢,比背后还痛。

“在进行缝合手术的时候,你再借后背给我坐吧……也要给我抗生素。用嘴喂我……”

糟糕,视野变得模糊了。

我进一步靠到雪洞小姐身上。糟糕,这样下去会撞到头。雪洞小姐像是为了躲避头槌一样从拉门中略微抬起上半身,用身体接住我——抱住我。

抱紧我。

然后说。

“是我做的。我杀了玖渚近大人,砍下了她的头。动机是——”

——然而,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

独一无二的天才在过去为了支配人类而发射的星星中剩下的七个依次坠落,它们发出的巨响和冲击,足以将被视作不存在的佣人杀死没有基本人权的克隆人的小小动机完全掩盖。天守阁、渡橹、小天守、井、大门、座敷牢也好,事件、事实、证据、证言也罢,还有犯人、侦探、嫌疑人、有关人员,全都被消灭得无影无踪,没有剩下一根头发。

这一天,世界遗产少了一个。

拥有无数奇闻轶事的人类最强的承包人最为有名的传说之一,正是这个。凡是她踏入的建筑物无一例外全部毁坏——而继承了这位承包人名字的我,在今天再现了她的传说。

我是玖渚盾。鬻矛誉盾的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