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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话 暗杀者归来

我总算以卢各的身分回到图哈德领了。

「两年来变得可真多。」

跟两年前最大的差异应该是整片广阔的大豆田。

大豆在贫瘠的土地也能长,不需要费工夫照料,收获量又多,甚至有恢复地力之效。然而,世人把它当成家畜吃的东西,需求量便少。

所以,过去都是顺便种植而已。

但是在图哈德收购来当乳液的原料以后,价值就变得跟小麦差不多了。如今,因为好种又能赚钱,放眼望去都能看到广阔的大豆田。

塔儿朵从马车探出身,环顾外头。

「终于回来了呢,好怀念喔。不过换成现在,我会觉得像穆尔铎那样的大都会跟卢各少爷比较相配。」

「原来你是那样看的吗?我觉得自己的性情和这里比较合,能让心灵安稳。」

在穆尔铎为了化身成伊路葛而染的头发,已经换回与生俱来的银色。

当我们搭马车朝屋邸而去时,领民们就挥著手赶了过来。

「您回来了!不愧是少爷!神童果真不是盖的。现在大豆卖得到好高的价钱,把大豆做成怪东西的工厂薪水也很高,真是帮了大忙。」

「托少爷的福,我给家里多买了两头牛喔。」

「您即使到了外地,还是在为我们付出!」

「感谢归感谢啦,少爷不在,果然还是有很多头痛的事情。」

听他们一说,看来高价销售大豆的通路在父亲说明下都是由我促成的了。领民们异口同声告诉我他们的生活变轻松了。

……我重新感受到,幸好有安排卵磷脂从图哈德进货。

实际上,巴洛鲁商会应该也察觉到原料是大豆这一点了。

他们没有进一步揭底,是因为不明白要怎么把大豆制成卵磷脂,还怕惹我不高兴……或者可以说那是替功臣著想。

巴洛鲁身为商人仍相当讲情义。

在我当伊路葛的期间,那个人始终把我当真正的儿子对待。

唉,虽然像他那种情况,连情义都是为了做生意而盘算进去的,说来常有人误解为商之道,若无视他人感情而冷酷地只求效率,身为商人便是二流。

周围的人心不久将逐渐离去,长期下来绝对会亏。一流之人则是连人心都用得失来计算,若有必要就投入工夫及金钱收买。看著巴洛鲁,我学到了这一点。

「卢各少爷,请您带走这些吧。」

「请不要客气喔,因为这是谢礼。」

领民们陆续把农作物、起司、打猎获得的肉、熏鱼等谢礼递过来。

盛情难却地收下来以后,我跟塔儿朵很快都两手满满的了。

「卢各少爷,你好受爱戴喔。」

塔儿朵像是以己为荣地告诉我。

「是啊。正因为这样,我想让这块领地繁荣起来。」

就如父亲、祖父所做的一样。

虽然我是转世的暗杀者,但我更是图哈德的下任当家之主卢各。



回到屋邸后,母亲突然就抱了上来。

「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小卢不在让我好寂寞喔~~哎,是小卢的味道。你太过分了嘛,明明之前有回家,却只跟祈安谈完工作的事情就走了。」

「……这种事麻烦在没有人看著的地方才做。当著塔儿朵面前被娘这么对待,我的立场会很为难。」

「办不到。谁教我好久没有见到小卢了!嗅嗅嗅,好寂寞喔~~小卢,你不可以再跑到外地了喔。呼~~享受完毕。塔儿朵也是,欢迎回来。谢谢你陪在小卢身边。别看小卢这样,其实他很怕寂寞的喔。」

「不、不会。反而都是我在跟卢各少爷撒娇。」

「是喔?往后也请你多照顾小卢喽!这孩子啊,什么事都想一个人做,有你这样的女孩在,我就可以放心了。 」

「我、我会加油!」

塔儿朵满脸通红,还立正不动。

……感觉她似乎把母亲的话听成了其他意思。

「娘,爹呢?」

「啊,差点忘了。他要你到书斋一趟。小卢跟祈安讲话这段期间,塔儿朵要多讲一些小卢在穆尔铎的事情给我听喔。谁教小卢在信里也都不写关于自己的事。」

「好、好的!我会完完整整地说出来,一点都不漏!」

……要找离我最近的塔儿朵谈那些,就让人难为情了。

话虽如此,跟母亲说什么都没用,塔儿朵又禁不住母亲一问再问,要她保密也没有意义。

我早就对一切都认命了。起码,先祈祷塔儿朵别把那件事情讲出来就好。

当时的我出了毛病……虽说已经投胎转世,但我深切体认到自己才十几岁,在那方面是个会被生理冲动耍得团团转的生物。



我留下塔儿朵前往书斋。

进房间以后,父亲便看向我……或者应该说在端详我。

那是在确认两年来的成长。

「卢各,你长成大人了。」

「是,我在约一个月前成人了。」

在亚尔班王国这里,十四岁就已是成人,会被视为独当一面的男人。

能结婚的年纪。

若是贵族,可以说一般都会早早订婚,协调婚礼举行的日子。

……只不过大约从五年前开始,这个国家出于某种因素,主流做法变成了只先订婚,等到十六岁才让男女双方结婚。

「我不是那个意思。很遗憾,这个国家充满著大孩子。卢各你是在真正意义上成了大人……我命你在穆尔铎以商人身分出人头地,没想到你竟能有如此成就。伊路葛.巴洛鲁成立的化妆品牌欧露娜在贵族间无人不知。」

「我制作了乳液这样的招牌商品,也拟了将其散播出去的计画……不过,之后都是靠巴洛鲁的力量。他居然能以乳液获得的名声为武器,让其他寻常的化妆品也得到品牌价值,并改写化妆业界的势力版图。就近见识到那样的厉害手腕,我都打起哆嗦了。」

我描绘了以乳液为武器来向化妆发起革命的构想图。

可是,事业发展的规模比我预估的高了五倍以上。

我身为化妆事业的负责人,一直以来都看在眼底,也实际一路执行至今,从后头而来的庞大助力却让我受了惊吓。

如今欧露娜并不是乳液品牌,而是以化妆界的第一品牌驰名。

「那个男人很接近商人的顶点,你光是能拿自己与他比较就是了不起的事。卢各,我要你去累积商人的经验,是为了让你认识世界,为了让你塑造对暗杀行业有助益的面具,为了让你建立人脉,之前我如此说明过。那些都不是假话,当中还有另一层含意,你懂吗?」

我摇摇头。这次我实在是想像不了。

「我啊,是希望你找到除了图哈德以外的生存之道。卢各,是你的话就不用扛起什么暗杀世家,当商人也一样能成功。希望你那么做的人也很多。巴洛鲁曾告诉我,卢各最好别当什么暗杀贵族,专心做个商人会比较好。他说那样才是对你好……那家伙不只是用言语,还准备了相当于这个领地二十年税收的钱来游说我。他希望你今后就在巴洛鲁商会担任第二把交椅辅佐自己,将来则可以扶他的儿子一把。即使你要选那条路,我也不会拦你。」

「爹在说些什么?我从商累积经验是为了暗杀啊。」

「卢各,事到如今,我是无法用其他方式为生了。但是,尚未动手暗杀过的你还能选择以其他方式为生……我们图哈德至今都是以切除病灶的做法来守护这个国家,然而国家并不会保护我们。万一图哈德的暗杀生意见了光,以往利用我们的王室为了不在贵族面前露出把柄,就会把我们当罪人处分。对国家效忠是空虚的。」

父亲的话并无抑扬顿挫,只是淡淡地道来。

却有著让背脊冻结的冷峻,以及压迫胃袋的沉重。

「明确地说吧。暗杀败露之际,就连接受切割也是图哈德的职责。即使我们没有任何失误,委托方依然有可能泄底……从出生时就准备其他户籍也是一层保险,为了在遭受国家切割时可以逃走,改用他人的身分活下去。但是,我另有想法。何不从明知没有回报的暗杀收手,从最初就选择轻松无忧的方式为生。卢各,我再问你一次。即使如此,你仍要以卢各.图哈德的身分活下去吗?」

我从小就被教导图哈德的工作是尊贵的。

守护亚尔班王国的正是图哈德。

明明如此,父亲拖到现在才首度告知我令人寒心的现实。

不,并非拖到现在,而是因为此刻才更应该说清楚。

趁著我花了两年在外头广阔的世界游历过后,还来得及在执行暗杀前收手。

……投胎转世以前,我被养育成专门暗杀的道具,毫不思考地一直被利用。

毫无犹豫,作为一柄杀人的利刃。

可是,父亲不一样。他从小就教我暗杀技术,却也把爱教给了我。

我决定了。我不会成为道具,我要以自己的意志做抉择。

「爹,我……不,爸爸,我卢各.图哈德选择接下家业。有些事情非得由图哈德来做。」

我刻意不叫爹,而是叫爸爸,还用了我在这个家的姓名来说话。

为了表明这是我自己,以家中男儿身分做出的抉择。

「你说这话是出于正义感?表示你为了守护这个国家,有觉悟舍弃自身性命?」

「……那就错了。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重视图哈德的人们,也重视在穆尔铎认识的那些人,才希望这个国家保持和平,我不想要我抓住的幸福被破坏。首先,就算国家将我们切割也没有任何问题。让爸爸锻练过的我不可能乖乖就擒吧。逃过肃清后,再用伊路葛的身分活下去也不迟。遭到切割时的事,等时候到了再来思考就好。」

我挥动这柄利刃,还有暗杀勇者,都不是因为受了他人的命令。我是为了幸福,在自身意志下做的。

而且,我不会像第一次的人生那样大意。

哪怕委托人是王族、是女神,我都会保持怀疑。休想杀我第二次。

父亲无话可说地望著我。我继续说下去:

「还有另一个理由。有样东西非得是图哈德才能弄到手。」

「那会是什么?我心里倒没有数。」

「我迷恋著蒂雅.维科尼。我们到现在还是有书信往来,而且我其实每个月都会越过国境,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维科尼家跟她见一面。越过国境与伯爵家双方面的警备,对我来说是不错的训练。将来,我还考虑跟她结婚……想跟身为伯爵千金的蒂雅结婚,就需要相当的地位。」

我连在穆尔铎的时候都会找时间去见蒂雅。

甚至不惜运用【超回复】和莫大魔力以及我原创的魔法,在一天之内靠著飞速赶路往返那么远的地方。

我最喜欢跟蒂雅一起讨论新魔法,也喜欢一边看著蒂雅得意的脸一边写下她创出的魔法。

「咯……啊哈哈哈哈哈哈。受不了,原本我还以为把儿子生得优秀过头了,没想到会有傻成这样的地方。是吗,因为蒂雅啊?我懂了。那么,你就要继承暗杀世家。现在有项工作立刻就交给你去办吧……这是重要的工作,有个非收拾不可的贵族。对方是将军事机密卖给邻国,并且收受毒品当报酬,还散布到领地让民众受苦的人渣,必须尽早从这个国家切除。」

……真是夸张呢。居然出卖机密,还让自己的国家染上毒瘾。

「我会办成的。有两个星期就足够了。」

「嗯,交给你了。我不会出意见,用你自己的做法去杀了对方。」

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暗杀。

目标还是极为有害的贵族。

令人技痒。确实地处理掉吧,而且要不留任何痕迹。

跟重头戏(杀勇者)相比未免太过简单,但是以头一次暗杀来讲还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