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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章 胜利的使用方式(How to use victory)

祝我莱希,充满荣耀!

──无名帝国士兵

统一历一九二五年七月十日 帝国军布雷斯特军政管辖区

「报告!」

格兰兹少尉尽管充满紧张,也依旧以靠著义务感抑制语气起伏的语调,跑过来就开口说道。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状况已准备妥善的拜斯中尉也全身充斥著紧张感,连忙端正姿势面对他。

「拜斯中尉,大队已集结完毕!」

「辛苦了,格兰兹少尉。后勤状况有延误吗?」

「毫无任何问题!粮食、装备一应俱全!」

是万事俱备的通知。然而如此重大的通知,偏偏是越过指挥官提古雷查夫少校,由副指挥官的自己听取并做出判断。

考虑到事情的重大性,这本来该是由提古雷查夫大队长亲自做出判断的案件。但是,如今在场的最高阶军官是拜斯中尉。

感受到身为最资深指挥官的义务感与紧张感,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越过那个提古雷查夫少校由自己做决定」的紧张感难以估计。像这样的自己,大队长居然传话说可能会在年内不久后晋升,这世上还真是不可思议。

「……中尉?」

「不,我没事,少尉。」

不过,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是要求做出决定,以指挥官身分做出判断的瞬间。浇熄众人这份一触即发的紧张感与期待感,是身为将校绝对无法容许的过错。他的义务,如今要求他在此善尽职责。

「各中队指挥官回报各队状况!」

因此,他喊出这句话。

他询问状况的声音,有别于他身为专家想保持克制的努力,在掩盖不住的期待感下,不得不变成略为高亢的语调。

「全员集结完毕,已就第一级战斗位置!」

响亮的号令与万全准备的通知。

「回报状况!」

这是宣告战斗开始的吶喊。

「啤酒准备完毕!葡萄酒准备完毕!」

这是充满自豪的答覆。

「大鱼、大肉全准备完毕!」

这是补给表示「要是能吃光、要是能喝光,你们就吃光喝光给我看吧」的大手笔特别供应。是将偷偷摸来的各类品项库存一扫而空,毫不吝啬的战力集中投入。

「大海,准备完毕!」

然后,这是选出最棒场所的坚定自信。

「很好,各位,开始行动!」

清澈的大海,蔚蓝的天空,以及爽朗的初夏阳光。并列的铁板与料理台上,毫不客气堆放著小山高的新鲜肉类。当然,以箱计算的罐装啤酒也用复数的小型冰箱搬运完毕,而且还随处可见似乎是从某处弄来的香槟与葡萄酒。

今天,聚集在这里的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精兵们。这群士兵,今天为了享受海滩,毫不吝啬地献出全身精力。

这一切全是为了今天这一天。

「向胜利!」

「向战友!」

「向莱希!」

「「「乾杯!」」」

众人齐呼起响亮的乾杯怒吼。

插图008

同时喊著「今天就无分阶级狂欢吧」互相喷洒啤酒,香槟的软木塞往来交错,然后勾肩搭背高声齐唱「我们是胜过世间一切的莱希」的男人们。

他们在共和国的度假胜地毫不节制地从丹田发出宏亮叫喊。这是将亲手紧握住的冰凉胜利美酒,在毫无任何阻碍的大海上高声歌颂的最佳机会。

高喊著「向帝国乾杯」并同时将冰凉的酒瓶一饮而尽,他们以最大限度享受这歌颂的机会。当中数人在沙滩上豪迈挥舞铲子,不顾年纪地玩起沙子,然后在不久后开始分队对抗挖起沙坑。另一方面,有部分的人则是早早跳进大海,还有一些人高喊著「我要吃肉」冲向铁板。

在场不论是谁都老实陶醉著。陶醉在胜利、陶醉在生还的喜悦,以及陶醉在达成义务的成就感之中。

同时间/帝国军布雷斯特基地

看完副官递交的通讯文件后,她就像感到头疼似的按压著额角发出呻吟。然后,帝国军魔导大队指挥官暨参谋军官的谭雅-冯-提古雷查夫少校,就寄望著重看一遍或许结论就会改变的乐观推测,再一次看向手边的通讯文件。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埋首重读内容也毫无意义。毕竟手边的信件内容上,只记载著明确到毫无误解余地的参谋本部的正式通知。

「……不好意思,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我稍微离席一下。」

因此,谭雅在向拿通讯文件过来的副官说一声后,就不耐烦地将军帽戴起并缓缓起身,随后走向邻接大队司令部的官舍个人房间。

抬头望去,天空是有别于自己心境的晴朗。

「……就快是夏天了呀。」

虽然还不到酷暑时期,但也差不多要夏天了。认可拜斯中尉与其他大多数的大队魔导师一齐请假享受假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兼作为部下的慰劳,他们要以准许由大队公库支出少许金额的形式,在海滩上举办一整天烤肉派对的事,谭雅也早已同意。

这样,也还好。

这是因为他们终究只是从事野战的魔导将校。至少,在现况下享受胜利美酒的权利,是他们应该被认可的当然权利。就谭雅来说,她也不吝于极力尊重他人的权利。因为她很清楚,就算是部下,侵害他们享乐的权利也是身为长官所不被容许的态度。

因此,谭雅毫无责怪现场人员庆祝胜利的念头。这样,倒也还好。毕竟他们在他们的岗位上把事情做到最好了。

问题是──谭雅勉强压抑著宛如在地狱深处沸腾高涨的愤怒,仰天在心中长叹……就连高层也感染到同一份乐观的无药可救的现实。

而不断累积的郁愤与不信感全因方才参谋本部送来的那封愚蠢的「庆贺胜利的通信文」完全突破极限。这假如是私信也就算了,但偏偏是以对全军发送的正式声明、偏偏是参谋本部的俊杰们,在近乎天真的赞美这场大胜利?

理解到这点的瞬间,谭雅就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靠著仅存的自制心才勉强没有当场爆发开来。不过,所谓怒不可遏的愤怒正是指这种情况吧。

「该死!说什么……胜利的……美酒!我们……可是让结束战争的机会……溜走了啊!尽管知道胜利的方法,却不知道胜利的使用方式吗!」

于是,一关上个人房间的房门,谭雅就顺著情绪将帽子砸在房间地板上发出吶喊。

靠著脑袋还清醒的部分,谭雅也很清楚大吼大叫「别开玩笑了」是不像样的行为,也还保留著所以至少要顾忌他人观感在个人房间里喊出这些话的理性。

不过,旦在房间里开骂后,谭雅就难以克制地继续大骂:「『明明战争都还没结束』,就因为这场大胜利欢天喜地起来,参谋本部那些人的脑袋究竟是有多单纯啊?」所谓,真不懂他们在想些什么。于是,她一面吶喊一面顺著冲动破口大骂。

「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参谋本部没有活用这场胜利!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最高统帅府没有进行外交交涉!他们真的有心要结束战争吗!」

战争可分为数个阶段。没错,目前帝国军将兵们至少已在前线尽到充分的义务,最终对这场大胜利做出了贡献。所以,他们身为达成义务之人可以歌颂这场胜利,他们拥有这种权利。

但要是就连应该要负责战争指导的参谋本部与上级单位的最高统帅府,也跟著天真地大肆庆贺起胜利,喝起胜利的美酒──

这就是怠惰。

这就是失策。

不对,比这些还要恶质。这是犯罪般的毫无作为。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参谋本部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突然知性就钝化了?

不管是为什么,现况都让谭雅不禁搔抓起头发,并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点起房间内备有的酒精灯,一面煮水一面拿起磨豆机。

边将前几天在攻略完巴黎士后弄到手的高级阿拉比卡豆慎重磨碎,边准备滤滴用的滤纸,再用充分煮沸的热水稍微闷过之后慎重注入热水,最后将咖啡倒入咖啡杯中,让谭雅一面闻著香气寻求安宁,一面深呼吸让情绪冷静下来。

「参谋本部没能理解事态。这是为什么?」

这是单纯的疑问;是为什么会这么做的质问。帝国军本来应该是近乎偏执,就连下级军官也会让他们彻底学习企划立案与计画拟定的效率主义集团。军大学的教育可是彻底灌输了我们,遭遇未知事态时的对应计画拟定与处理方法的当机立断,以及为了让战争迷雾最小化而进行最大限度的事前准备。

「……我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因为如此,虽说只是暂时,但谭雅恢复冷静的理性,无法理解帝国军参谋本部竟会因为胜利而高兴到失去分寸的这件事。

参谋本部应该就连在帝国军当中都是格外彻底的理性主义者集团,所有参谋突然全员一起失常这种事,就机率论来讲实在是不太可能吧。

不过既然如此,他们是为什么会一齐陶醉在胜利的美酒之中?

「果然是难以理解上头的变质……啊,够了,百闻不如一见,就只能亲自走一趟了。」

因此,一面品味一面咽下咖啡的谭雅就做出决定。认为既然如此,就只能亲自去一趟参谋本部询问了。

对决定要这么做的谭雅来说幸运的是,大队目前正解除快速反应的待命指示。指挥官离开自己的部队尽管是不太值得嘉许的行为,但预定前往参谋本部数日的程度应该是不成大碍。

既然如此──谭雅做出决定。既然时间这项资源有限,就不许浪费。只要一度决定好方针,就唯有迅速行动。

于是在拿起房间角落备有的基地内用内线电话后,谭雅就立刻呼叫起大队司令部的电话。

「你好,我是值班军官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

「少尉,是我,提古雷查夫少校。」

「是的,少校。请问有什么事吗?」

谭雅佩服著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响两声铃就接起电话的机敏,一面享受著些许满足感,一面简短地告知要件。

「我要去参谋本部一趟!在我向司令部取得许可的期间内帮我准备行李。我还有贵官的份。这件事帮我传达给拜斯中尉。」

「遵命。休假中他人应该外出了,我就先传话给他。请问要订长距离火车的车票吗?」

「啊,他要是没办法来,用通讯联络也无访。还有不用订车票。这次我们要取得飞行许可直接飞往参谋本部。不过要确保在帝都的住所。」

既然赶时间,就没那个闲暇悠哉搭乘长距离火车过去。所以谭雅早在脑内决定,要横越过去的莱茵战线上空直接飞行到帝都。该说是幸运吧。倘若是九七式,就能保留充分的体力飞到帝都。战斗飞行还另当别论,但如果只是要横越友军制空圈,就十分有可能办到。

「收到,少校!请问要在帝都停留几天?」

「应该不会太久,帮我订三天的房间。」

毕竟杰图亚阁下也有自己的行程,重点还是多估算一点时间确保住所吧──谭雅很快就做好长期抗战的觉悟。

当然,本来的话是不想离开工作地点太久……不过谭雅已在心中做好决定,若有必要,她甚至不惜要在帝都展开激烈论战。

「收到,我立刻照办。」

很好──谭雅迅速将整套装备与第一种军装塞进行李箱,以自己还有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的名义撰写两份飞行许可申请手续文件,同时提交以直接前往为前提的飞行计画书,并在不久后获得认可。

然后,接获命令的维夏也以不逊于谭雅的速度著手前往帝都访问的准备。

在联络对方帮忙准备魔导将校用的将校级客房两间后,顺便活用参谋本部直属大队指挥官副官的官衔,从参谋本部的后方单位确保一辆客车作为帝都内的代步工具。

虽然总是在这种时候,不过维夏切身感受到,就直属参谋本部这点上,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果然是作为相当特殊的部队备受尊敬吧。一般来说,上头的人都讨厌隔著看不到对方的电话沟通。尽管如此,对于像自己这种年轻军官的要求,后方作业人员竟然会慷慨地欣然应允,可说是相当罕见呢。

「代替海滩的休假吗……既然能回去帝都,或许能去看一下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吧?」

因此,虽然只有瞬间,但也让她觉得「只要好好安排时间,说不定能不用透过信件,直接与朋友报告近况吧?」稍微期待起享受休假的可能性。

只不过,这些全是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之后的事。因此,维夏就依照顺序处理该做的事项。准备住所,也确保好移动手段。交接报告姑且就作为部队日志与详细的业务报告书汇整起来。倘若是拜斯中尉,应该只要看一遍就能掌握住必要事项。

提古雷查夫少校有说她知道拜斯中尉正在休假,所以维夏只要跟他联络一声就好。

「打扰了,我是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请帮我找拜斯中尉。」

很好──她一拿起长距离电话,就姑且打到之前通知的休假去处的度假设施,透过电话呼叫拜斯中尉。

「是的,我是拜斯中尉。」

「中尉,我是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真是不好意思,难得休假还让你特地过来接电话。」

所以──就先这么说吧。当时维夏本来只打算通知拜斯中尉「少校请你联络她」这句话。

「哎呀,维夏,你也打电话哭诉想来海边玩吗?也对,我们这边玩得可愉快了呢。」

没错,这只是个偶然。

当平时会稍微稳重一点深思熟虑的拜斯中尉,不小心趁著醉意说溜了一句多余的话时,让维夏顿时有点火大。

在这之前顶多是「我当然也想去,但既然副指挥官出面带队,自己的长官少校要留在基地的话,身为副官的自己也只好担任值班任务了吧」这种程度的心情。

不过,这全是他运气不好吧。

「……不,跟这没关系,是事务联络。少校表示她有事要前往参谋本部,需要空出三四天左右的行程。」

所以,维夏就稍微忠于自己火大的情绪,顺著对方说溜嘴的话,将事实平淡地说出口。

「是交接联络吗?」

「是的,她要我通知你这件事。」

这是提古雷查夫少校所吩咐的全部内容。由于要前往帝都,所以要告知拜斯中尉此事进行交接业务。既然这是吩咐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的任务,她这句话就是毫无虚假的事实。

「……听到这句话,我看来是必须要返回基地与少校调整业务吧。」

「请随意。恕下官僭越,既已告知必要的联络事项,下官就不该再说多余的意见了吧。」

很可悲的,这可是毫无虚假的事实。维夏在心中「呸」的吐著舌头,稍微报复回去。

长官是说「不要勉强把人找来」。这换句话说,就是提古雷查夫少校并没有明确说是要人「过来」还是「不要过来」,因此揣摩长官的想法可不是维夏的工作。虽然功利主义的少校,大概是觉得用通讯联络就好了吧。

不过告知这这件事的义务,对现在的维夏来说稍微有点不足。

「我明白了,少尉。这确实是我该直接询问少校的事项。很好,格兰兹少尉!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至于我吗?可是收到美女的邀约呢!」

因此,似乎是一个人擅自接受什么事的拜斯中尉,就以前所未有的略为开朗的语气,将之后的事托付给格兰兹少尉,让隔著听筒听到他们对话的维夏嘻嘻笑了起来。

「是的,中尉!请尽管放心!我们将紧咬著这些强敌直到最后一人,坚守岗位奋力战到最后一刻!」

然后,隔著听筒想像起对面情境的维夏就稍微觉得「啊,拜斯中尉大概是真的喝醉了,才会理解得这么慢吧」。

「该死,有著这种好部下,我还真是开心啊!」

「要去跟女性见面,我劝你先醒醒酒喔,中尉!」

「嘿,你们这些家伙,全都给我宿醉到挂吧!」

丢下这句话并拦了一辆前往基地的车,一面醒酒一面回到基地的拜斯中尉将便服换成军服,迅速前往大队司令部。

长官会在这种时期突然前往参谋本部,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倘若真是这样,恐怕是跟前几天大队长差点因为独断行动犯下的违反停战命令未遂有关。或许是因为这种猜测,让他有点想太多了。

「拜斯中尉报告。」

认为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没关系的拜斯中尉,就一面担心自己嘴中有没有残留酒味,一面在走进房间时大声报告。然后他的眼睛就在走进房间的同时,注意到提古雷查夫少校与维夏已经戴上飞行用的护目镜并抱著行李。

「啊,中尉。你来得正好。状况毫无进展。参谋本部那些家伙只顾著大肆庆祝,完全没考虑帮战争收拾善后。实在是没办法,我就亲自过去一趟。几天而已,就麻烦你留守了。」

「遵命。」

是委托留守的通知。

这实际上就跟电话联络的内容一样。那么,接下来是要交代自己什么重要的通知吧──做好这种心理准备的拜斯中尉就全神贯注倾听著提古雷查夫少校接下来的话语。

「但话说回来,虽然我是找你没错,但也知道你正在休假。只要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事,真没想到你会特意赶回来。你是在担心我吧,打扰派对还真抱歉了,中尉。」

长官随口说出的话语,让拜斯中尉不经意乱了步调。该怎么说好,本来还以为她会交代重大的秘密命令,结果却是没有特别含意的留守命令。

……该说,正因为如此吧。拜斯中尉这时才总算明白自己完全是白紧张一场。

「啊,不,那个,这并不算什么。」

一面语无伦次答覆著不惜犬马之劳的话,同时也总算明白帮提古雷查夫少校传话的维夏,对于自己「是否该回去」的询问,回答「请随意」的意思。

「哎呀,怎么了吗,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

「没事,只是对拜斯中尉就连细节部分也不怠慢缜密联络的细心姿态深感佩服。」

毕竟,提古雷查夫少校并不是个会下达暧昧指示的长官,当维夏说出「请随意」时就该注意到了。

往后在联络时,还是别让酒精上脑吧──拜斯中尉总算是开始反省。只要头脑冷静,就算隔著电话,也应该能从维夏传达的话语内容中听出意思。

虽说是休假……姑且就算是休假期间,也还是该做好会被呼叫的准备吧──他做出反省。要补充的话,就是说不定只要别说多余的话就没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作为可悲的事实,对于拜斯中尉与其他大多数的帝国军人来说,「战时的休假」这种概念比较类似「在后方地区的疗养」与「战壕的非值班时段」,所以说到底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享受到真正意思的休假,这背后也确实存在著这种可悲的内情。

「嗯,这可是报告、联络、商谈的模范呢。那我就出门了。留守中你就放轻松吧。训练也只要能维持住水准就没关系。」

「遵命,少校。期盼你平安归来。」

「抱歉,那我就出门了。」

「……我是提古雷查夫少校,请帮我联络杰图亚阁下。」

「好的,少校,不过非常抱歉,阁下目前正在外出当中。」

觉得「哎呀,这还真是稀奇」,同时也想说「既然他军务繁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的谭雅就改变主意,「那么……」开口问道。

「那么,不好意思请帮我联络卢提鲁德夫阁下。」

就先去跟杰图亚阁下的好友见面吧──虽是以这种程度的轻率心情开口,不过谭雅随即就从值班人员的困扰表情上看出这也是办不到的要求,用眼神询问「怎么了吗」。

「不好意思,少校,那个……参谋本部的参谋们全都外出了……」

谭雅怀著值班军官或许会相当不愿回答的觉悟询问,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轻易就说出了答案。

「嗯,我明白了。那么他们是上哪去了?」

只不过,就算他轻易说出答案,对谭雅来说这种答覆依旧只会让她感到不对劲。毕竟,她有著参谋本部随时都会有人留守的确信。

这是因为谭雅基于经验知道,就算是突然登门,只要有重要案件,参谋本部就会优先处理。而这种通融性与灵活性正是帝国军参谋本部的强处,同时也是为了顾及军官之间的紧密联系这个作战指导的根基,正因为她清楚这件事,才会有著这种确信。

因此,谭雅才无法相信。

就算被告知参谋本部现在几乎形同空城,她也有点难以理解。

正因为难以理解,所以当然会假设这是受到某种必要性的驱使。比方说,被要求出席诸如在宫廷举办的大型活动,要不然就是去参加某种活动或庆祝会,做出这种天真的判断。

毕竟这群耿直的人,是不可能毫无理由就在这种重大局面下,做出让参谋本部唱空城计的愚昧之举。

「……我想应该是在啤酒馆。」

「啤酒馆?」

因此,她在这瞬间就只能复述对方给予的答覆。

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来著?

啤酒馆?

那是什么地方啊?

啤酒馆。

那是喝酒作乐的地方。

到底是基于怎样的必要性,让参谋本部的众人大举离开参谋本部前往那种地方啊?

「是呀,毕竟是喊著说要畅飮胜利的美酒。可以的话我也想加入,可惜要值班。」

「这样啊,军务辛苦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因此,听到这句话的谭雅就强迫自己保持面无表情,陷入几乎要费尽全力才有办法点头回应的窘境。

「是的,少校晚安。」

然后在一无所知的值班军官悠哉的送别下,谭雅几乎是怀著黯然的心情钻进被窝里。

等到隔天早上,谭雅-冯-提古雷查夫魔导少校就猛然闯进在阔别许久的痛快畅饮后,参谋军官们怀著甚至感到怀念的宿醉头疼,互相比拚故作没事功夫的参谋本部之中。

「阁下,恕我打扰了……」

她甚至怀著要在参谋本部的中枢,直接与杰图亚少将谈判质问一切的觉悟。

「啊,少校,舰队的事情我听说了。还有基地司令的抗议。不过就结论来说,我们认为双方在执行军务的过程中都有不对。」

然而,这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双方的坚持都没错,就只会发出要求双方自制程度的谴责。但话说回来,少校,贵官似乎做得有点过火呢。」

听到他随口说出方向错误的答覆,让谭雅尽管知道失礼,也还是忍不住笔直瞪起杰图亚少将的脸。心想,长官到底是怎么了?

「但你放心吧,少校。」

不过,杰图亚少将接著说出让谭雅更加错愕的话语。

「我们获得如此盛大的胜利。在即将终战的现在,是不会有人想把事情闹大的。」

然而在下一瞬间,终战这个发音就让谭雅忍不住全身僵硬。终战,光是这一句话就有著相当的破坏力。这是因为,就只有谭雅知道这件事。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难以掩饰表情,只好瞬间将视线别向窗外的谭雅,注意到自己犯了一个错。

往来参谋本部的军官们脸上带著充满欣快感的表情。眼角在捕捉到他们的这种表情后,谭雅就懊悔的心想「原来是这样啊」。不论是谁,都对这场大胜利欢喜不已。

不论是谁,都在莱茵战线的全面胜利下,因为成功攻略巴黎士而品尝起胜利的美酒。众人皆沉浸在欣快感之中,甚至还难得到啤酒馆尽情作乐的幸福瞬间。

原来是这样啊──谭雅就在这时理解了。

杰图亚少将毫无疑问是精通政治、军事的优秀长官,而且还是会以极为客观的角度,基于必要性用数据与统计看待事物的某种实用主义者。

这个杰图亚少将正陶醉在胜利的美酒之中。

……恐怕是因为这是合理的判断,所以他才确信已经获得胜利了。

认为再继续抗战下去,对共和国来说不仅没有意义,甚至还会造成伤害;认为这场战争既然已无利益可言,这场战争也就到此为止了。

……杰图亚少将肯定是无法理解。共和国的人们不顾一切打算、合理性以及损益得失也要抗战到底的未来。

不过在下一瞬间,谭雅稍微清醒的脑袋就客观地保守判断,自己只是知道让敦克尔克大撤退发生之后的未来走向,知道某种正确解答才会感到失望吧。

他们这些逃走的残党,是所谓的抵抗的种子。某些种子将会被击败吧。某些种子将会遭到帝国军的军靴践踏,或是在航空舰队的攻击下被摘除部分吧。

大多数的种子则毫无疑问会因为缺乏名为人民的水气灌溉,还未能长出抵抗的嫩芽就随即枯死。然而,抵抗的种子只要播种在殖民地这块柔软的土壤上,不久后就将会作为反攻势力开花结果。这是实际的威胁。

只不过,就算将这些纳入考量以客观的角度来看,现在也依旧是无法否定的大胜利。毕竟,这不论是看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帝国的胜利。

就算联合王国发出介入宣言与最后通牒,也还是以电光石火的速度达成的伟业。

帝国转眼间歼灭共和国,开始对协约联合实施军事统治,对达基亚的军事统治也一帆风顺。世界只能瞠目结舌的注视著这份姿态。帝国的胜利、帝国的荣耀,在这瞬间是名副其实。

所以──谭雅亲眼目睹到,她怀著黯然心情「知道」的事实与现况下合理导出的结论背离的瞬间。

只要合理判断就会知道战争将在此结束──散发著这种态度的杰图亚少将是对的。这是因为帝国已获得胜利,成功歼灭了共和国军主力。这恐怕会是名留战史的历史性大胜利吧。对于在野战上获得如此压倒性胜利的帝国而言,值得担忧的要素是屈指可数。

胜利,喔喔,这是多么诱人的事物啊。帝国如今已取得陶醉在这份美酒之中的权利。

「听到你这么说下官就安心了。若有机会,还请务必给予下官机会,弥补这次给参谋本部带来困扰的过失。」

「很好。那就恭喜胜利。」

「恭喜胜利。」

然后,一面祝贺帝国的胜利,一面互相敬礼的谭雅就靠著自制心压抑感情,保持礼节地离开房间。

只不过,谭雅-冯-提古雷查夫魔导少校也是人。因此与谭雅擦身而过,带著要请杰图亚少将裁决的文件过来的雷鲁根中校,注意到面熟的谭雅脸上有著她从未有过的苦闷表情。

「打扰了……发生了什么事吗?提古雷查夫少校的表情有点奇怪。」

简直就像是符合她年龄的哭脸──雷鲁根中校难以说到这种程度。毕竟,这可是那个提古雷查夫少校苦闷著一张脸。不论是发生什么事,这都让他略感疑惑,不由得担心起来。

「啊,是雷鲁根中校呀。你说奇怪?」

「是的,杰图亚阁下。那个,虽然只有稍微看到,不过提古雷查夫少校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难过。」

「什么?……糟糕,她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想要进言。」

正因为如此,杰图亚少将并没有得知「谭雅绝望得就快哭出来」的事实。

而就算能察觉到她有事没能说出口,但纵使是杰图亚,也难以察觉到她未能说出口的理由,是因为她已经看破了。

「要我叫她回来吗?」

「不,等下次见面时再说吧。」

所以他告诉雷鲁根中校「如果有事她自己会来进言,就等她过来吧」,随后埋首处理需要自己裁决的无数文件。毕竟他身为副战务参谋长,还有著无数的重要工作堆积如山。

当时,所有人都相信。相信,战争将会结束吧。而且,还会是帝国的胜利。

然而,这绝不是能大肆欢迎的未来。所以为了阻止这种该说是恶梦的事态,其他国家──特别是首当其冲的联合王国皆举国一致发出要彻底抗战的怒吼。

逃离共和国本土的共和国军残党,以及与他们会合的协约联合军残党,也在同一时间以共和国的海外殖民地为据点,宣言要与帝国持续抗争。自称自由共和国的他们的抵抗姿态,很快就对帝国军在共和国本土的军事统治造成挑战,酝酿出不平稳的气氛,让帝国当局开始感到烦恼。

而她──玛丽-苏身边弥漫的气氛,也同样逐渐充满著对帝国的敌忾心与恐惧。

她原本就是在逃离协约联合,待在安宁之地希冀恢复和平的人们围绕之下长大。而对于大多数的难民来说,与帝国对峙的众国之中,就连共和国也脱离战局这件事只会让他们大失所望。

他们期待著帝国的毁灭。所以才会由衷感激共和国的攻势。然后在目睹到他们的挫败时品尝到大失所望的滋味,接著在目睹到共和国军逐渐溃散的模样后,所有人都愕然失色。

难道就没有人能封锁住帝国的邪恶吗7──感受到这种冲击。

不过,他们无法承认这件事。正因为如此,难民随即反驳自己软弱的疑问反驳。

反驳说,这是不可能的事。相信正义不会漠视这种恶行的他们祈求,并且祷告。正因为如此,有许多难民异口同声的拚命高呼,不能再让那邪恶的帝国继续扩张下去。

『我们也要战斗。』

受到这份号召的鼓舞,或是说陶醉的人们,就开始自发性的志愿从军。于是,各国就以无法婉拒这份热情的形式开始接受志愿从军。

于是,不仅是难民,就连外国的年轻人们也顺应著这份狂热开始齐声高喊──现在就加入与帝国对峙的联合王国军与帝国抗战吧。

同时,许多报纸也伴随著有识之士的言论开始刊载畏惧「过于强大的帝国」诞生的论述,开始敲响著就连合州国也无法与大陆情势完全无关的警钟。

这是因为所有人都不容拒绝地,不得不理解到势力均衡的骤变期已经到来所导致的议论。于是基于不安的议论,就在不久后总结成为了自国安全而敦促要防备帝国的论调。

正因如此,所有人都对宣言要抵抗强悍的帝国,由共和国军残存部队组成的自由共和国军的存在,发自内心地送上声援;正因如此,所有人都对宣言要彻底抗战的联合王国新首相──马尔博罗公爵坚决的战争指导寄予期待,并更进一步为了与帝国交战开始聚集在他的指导之下。

她拥有力量。

这是她从父亲安森身上继承到的魔导师才能,而且还是明显超出周遭一个水准的优秀资质。要是没有爆发战争,这份资质或许会作为对本人没有太大用途的东西而遭到埋没也说不定。

实际上,她的父亲安森也经常跟家人说,就算拥有魔导师的才能,也没有一定要成为魔导师的道理。

玛丽如今也能回想起,父亲温柔说著「我不想让你的人生道路变狭隘」的声音。父亲就只是鼓励她「走自己所选择的道路吧」,并总是说「我会支持你所选择的未来」。然而,也正因为如此让玛丽下定决心。

而同一时间,帝国尽管不太愿意却也还是接受战争将会继续下去的事实,并为了在长期化的战争中再度大获全胜展开动作。

只不过──或许该这么说吧。

让帝国伤脑筋的是,联合王国有别于过往的敌国,怎么样都无法避免越洋作战。当然,对于曾以针对敌地后方的两栖作战截断协约联合补给线的帝国来说,并不是没办法选择登陆作战这个方案。

只不过,总是得在这种时候加上一句但书──仅限于确保制海权时。而要问到确保制海权的把握,舰队司令部的答覆一直都是赌上全舰覆没可能性,或许就有可能办到。

因此,帝国就在这里面临到深刻的困境。

要是寻求舰队决战,或是在局部但关键的局面排除或阻止联合王国舰队的抵抗,纵使只有瞬间,就说不定能登陆联合王国本土。

只不过,帝国军的大洋舰队一旦全灭,帝国军就会丧失进行下一次舰队决战的能力。这样一来,就算成功让大陆军主力登陆联合王国本土,后勤也会自然崩溃,然后就会跟之前歼灭的共和国军主力一样全军覆没吧。

尽管如此,要是放著联合王国本土不管,也等同是对敌军有力的作战基地置之不理。当然,联合王国陆军的兵力有限,并不是重大的直接威胁……只不过,这将会是个长打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