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旅途
“有没有什么事情还没做？有没有什么东西忘了带？”
罗琳一大早就站在自家门前，说出这种像是母亲叮咛小孩的话语。
我试着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解决的事，像是拿新的《龙血花》给萝拉，还有传话给莉娜。
这些事全都处理妥当了……我是这么想的。
应该没错。
至于有没有忘记带什么东西，忘记带什么东西这件事本身就是会被忘记的事吧……可是想到说不定有什么该想起来却又想不起来的东西没带，就会让人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
结果，我最后决定用“既然会忘记就代表应该不重要”的想法，把那股不安抛在脑后。
“……应该都没有吧。就算真的忘了什么，等回来再想办法就是了。”
罗琳听到我说出这种健忘者的经典台词，露出傻眼的表情。
“我是很想说你好歹也试着想一下，不过我们确实也不是出去这一趟就不回来了。就照你说的好了。那我们出发吧。”
罗琳说完话便推开大门。
我们就这样启程了。
目的地是我的故乡，哈特哈勒村。
◆◇◆◇◆
虽然说马尔特是边境都市，不过好歹也是个规模可以被称之为都市的地方都市。
当然，要跟王都之类的大都市相比是逊色不少，不过可以肯定是一个有相当人流往来的大城镇。
当然，在马尔特城门附近的驿站中也能看到许多马车停靠，还能看到像是车夫的人正拉扯嗓门招揽乘客。
那是一幅热闹且生气蓬勃的光景。
其中许多马车是要从这个边境都市驶往位在西方的都会，来此想寻找马车搭乘的旅客也不少，因此随处可见旅客跟车夫为车资大声讨价还价的光景。
而在这样的景色中，我跟罗琳走向一处彷佛与那种活力无缘的安静区域。
由于要前往什么方向的马车会停在驿站的哪个区域，基本上有一定的规矩，所以瞭解其中门道的人根本不用花太多时间到处确认。
车夫之所以要大声招揽顾客，主要其实也是为了让不熟悉马尔特这个地方的外地人容易找到正确的马车。
“……应该就是这个玩意吧？”
罗琳在一辆马车前面停住脚步这么跟我确认。
我点头表示肯定。
“没错……不过这个玩意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很让人不安呢。我自己每次也都会担心这个玩意是否真能撑到哈特哈勒……”
其实我也实际搭过不只一次，每次也都能顺利抵达目的地，但每次看都很难让人安心。
会这样说，是因为那辆马车负责拉车的动物并不是马，而是一只巨大的陆龟。
之所以称为“马车”，纯粹只是因为马是拉车的代表性动物，实际上还有许多马匹以外的动物会被用来拉车。
当然，大多情况都还是用马来拉车，不过因应路况与所需速度，还是会有其他动物被拿来使用。
仅次于一般马匹第二多的，是一种被称为龙马，外形与马十分相近，不过其实是相当于亚龙亲戚的动物，那种动物速度比马更快，耐力也更好，加上不会害怕魔物，因此也常被拿来使用。
可是龙马数量不像一般马匹那么多，加上体格要远比马要强韧，所以也很考验车夫的技术与体力，所以龙马并没有因为方便又快速而取代所有马匹，只有以速度为卖点的马车有在使用。
那种马车的车资也相对昂贵，所以主要服务的对象不是一般旅客，而是贵族或骑士。
相对的，我们正打算搭乘的这辆马车，是由一种名为大龟的生物负责牵引，而大龟就跟名称一样，是一种巨大的龟类，虽然是比马更有马力，不过却是脚程要比马慢的动物。
不过大龟速度虽慢，但有十分坚硬的龟壳，所以就算被魔物袭击也能缩到巨大的龟壳里避难，因此要穿越危险路线或常得翻山越岭的马车，就常会使用这种生物。
往哈特哈勒村的路线跟往西方都会的路线相比，自然比较欠缺整备，加上高低起伏也比较剧烈，所以大龟才是合适的驮兽。
只是……不管怎么看就是一只大号陆龟。
所以总会让人觉得让这种生物拉车，我可能过几百年都无法抵达故乡。
实际上虽然说大龟脚程慢，但毕竟是足以充当马匹的动物。
虽然是要比马慢一点，但其实也有相当的速度。
大龟的腿也比普通龟类要长，形状也颇为有趣。
“你以前都有顺利回去吧？所以应该可以放心吧……至于车夫……喔，有了。”
东张西望寻找车夫身影的罗琳，在看到一名老人之后点头说道。
那个老人不同于在驿站其他地方大声招揽顾客的车夫，只是靠在马车车斗旁抽着菸斗发楞。
从他身上看不到丝毫干劲。
好吧，我可以体会他的感受。
因为会特地从这个边境都市再往东走的人，根本没什么好招呼的。
那种人本来就少，而且几乎都是固定的几张面孔，大声吆喝也只是浪费力气。
“老先生，我们想搭车去哈特哈勒，您要收多少费用？”
听到罗琳这样询问，老人抬起头。
“……五枚银币。附带午餐，不过其他时间你们得在途中停靠的小镇里自己解决。人数到了才会出发，在那之前你们可以先到车斗上去坐着，或是随便找地方歇一下。”
老人这么说道。
很难去说五枚银币是否公道，因为哈特哈勒几乎是个相当于终点站的地方。
考虑到长达一周的行程，如果有附带午餐，那应该可以算便宜。
往西行驶的马车虽然收费较少，不过那是因为车道有经过整备，乘客数量也多，所以就算是去同样距离的地方，也只需要较短天数就能抵达的关系。
乡下地方就连在这些方面也很不便。
这也算是我之所以很少返乡的原因。
因为这实在不是一段可以为了省钱而徒步返乡的路程……
“那么两人就是一枚金币了。麻烦您了。”
罗琳说完话便立刻付了车资。
虽然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五枚银币打算交给罗琳，不过……
“回程换你付帐就是了。我用不到这么多零钱。”
罗琳这么对我说道。
罗琳的举动……好像比我更有男子气概。
是我自己太含蓄的关系吗？虽然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就按照罗琳说的，等回程再由我付帐好了。
再不然等到路上镇上吃饭的时候，我再请客还回去好了。
要说旅行的乐趣，自然就是可以吃到只有在当地才能品尝到的珍奇美食。
虽然基本上都是常见的乡村料理，不过偶尔也会有有一些意外的惊喜，例如当地人觉得稀松平常，但其实在其他地方十分罕见的食物。
像是大冬蛙的蛋，还有油炸的杀人螳螂幼虫……
虽然那两种东西都很好吃，不过由于外观的关系，我还记得自己在吃第一口的时候有多么害怕。
我们在半途会停留的镇上应该还是能吃到那些东西，到时也让罗琳尝尝看吧。
“那我们就等一下吧。这趟旅程还真令人期待。”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也点头附和。
“对啊，真是期待。”
我期待罗琳看到珍奇美食的反应。
这样想可能有些太坏心了点。
再怎么说罗琳都是都会人，可能会很难接受。
我边在脑中胡思乱想，边跟罗琳一起等待马车出发。
◆◇◆◇◆
“要出发了。上车吧。”
一段时间过后，似乎又来了几名乘客，因此车夫这么催促我跟罗琳上车。
我们登上车斗，不动声色地确认其他乘客的样貌。
包含我跟罗琳在内，总共有六个人。
这个数字不知是多是少……
只有一组年轻女孩与中年男子的组合，还有一对老夫妇。
如果那名中年男子不是冒险者，那么在这里的冒险者就只有我跟罗琳而已。
虽然那对老夫妇有可能出人意外的是两个本领高强的魔术师，不过我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丝毫魔力，所以八成不是。说不定他们的实力已经高深到可以把体内魔力全部隐藏起来……那太扯了。
话虽这么说，考虑到我们要走的路线，车夫应该多少也有些战斗能力。
虽然说像车道那类经过人手开辟的地方不太容易会有魔物出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而且旅途中的危险不只有魔物，也会遇到强盗，所以如果真有什么万一，大概就只能靠我们设法解决了。
毕竟再怎样也不能期待老人跟年轻女孩能够战斗。
罗琳虽然也能算是年轻女孩，不过她同时也是出色的冒险者跟魔术师。
让她战斗不成问题。
车夫正坐在车夫台上，手里拿着鞭子。
只见车夫拿鞭子往大龟的龟壳上一甩，反应迟钝的大龟就像是刚睡醒似地缓缓迈开脚步。
……好慢。
不过那也只是在离开城镇以前的事……
“……我是第一次坐大龟拉的马车，没想到还挺快的。”
罗琳有些感动地这么说道。
实际上从车棚往外望去，会看到车外的景色以相当快的速度往后流动。
这肯定是超越人类正常奔跑的速度。
如果从车夫台旁边探头往前看大龟的动作，会看到大龟的腿正快速活动，一点都没有龟类的感觉。
大龟虽然起步的动作比较迟钝，但其实是完成加速之后能发挥相当速度的生物。
加上又有充分的马力，也难怪会成为颇受重视的驮兽。
而且个性温驯，又相当强壮。
但话虽那么说……
“……今天就只能到这里了。虽然不太好意思麻烦大家在外面露宿，但是这一带城镇的间隔太远了。不过这里的魔物也少，所以应该很安全。”
车夫这么说完，便让马车停住。
听到车夫这么说，车上的乘客只有罗琳惊讶地睁大眼睛。
“……原来如此，乡下地方就是这样吗……”
她说出这种嘲讽乡下地方的发言。
虽然我是有些感到不悦，不过我也同时能多少理解罗琳的感受。
如果是往西方的路线，在正常状况下，大约每半天行程就会有能过夜的城镇。
这种状况在往都会方向那些经过整备的路线上，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我们走的是一条通往偏乡地区的车道，所以这不仅是常见状况，而且第一天几乎固定是这样。
虽然说途中是可以考虑多兴建一座小规模的城镇，但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座几十年前还曾存在的村子，因为遭到魔物袭击而消灭。
虽然摧毁城镇的魔物在当时就已经彻底遭到讨伐，不过已经不愿继续居住在这片区域的幸存者，也都移居到了马尔特或在马尔特西方的都会。
而在那之后，这附近就一直没能兴建新的城镇，一直是一片荒地。
虽然关于那场灾难的记忆应该已经转淡，如果有人愿意起头，要兴建新的村庄应该也不是难事，不过愿意起头的人毕竟不是随时都有。
这是个困难的问题。
“你应该早就习惯露宿这种小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罗琳一听到我这么说……
“也是啦。毕竟以前常常被你拉着到处跑，被迫学会露宿的方法嘛。”
她立刻这么回应。
罗琳的说法虽然带有一点记恨的味道，不过她当然只是开玩笑。
但我拉着她到处跑这件事是真的。
毕竟当时的罗琳真的什么都不会。
虽然现在她已经可以用聪明的头脑与灵巧的双手处理大部分状况，不过当时罗琳连收集生火所需木材的方法都不知道。
虽然她知道不少魔术，不过却没有想过那些魔术该如何运用，也不知道要怎么让魔术在生活中派上用场。
所以当时的罗琳根本没有独自露宿的本事可以帮我省下不少事。
可是换成现在，露宿的时候有罗琳在，可说是相当方便。
“老先生，晚餐您打算怎么解决？”
罗琳向车夫这么询问之后……
“我这里是有一些肉干，不过……如果你想做就做吧。”
罗琳听到这个答覆……
“那我就不客气了。如果愿意给我三枚铜币，我可以顺便帮您准备一份。”
“唔……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车夫这么说完，便将三枚铜币交到罗琳手中。
罗琳接着也向其他乘客询问同样的问题并收取费用，然后……
“好，那来开始弄晚餐吧。雷特。”
罗琳出声向我示意。
我们在出发前买了许多食材。
而罗琳收取的费用也要比材料费高出一些，所以我们并不吃亏。
我立刻从魔法袋里取出食材、锅子，还有调理用的台子，开始处理食材，而罗琳则在地上画出魔法阵。
罗琳在咏唱简单的咒文之后，魔法阵里便出现一团火焰。
那个光景立刻吸引了乘客们的视线。
魔术师虽然不是多么罕见的职业，不过魔术师在一般人面前施展魔术的机会并不多见。
尤其是像这种生活用途的魔术，魔术师通常为了保留魔力，就算是露宿时也很少使用。
可是罗琳拥有相当充沛的魔力量，加上她利用魔法阵让魔术极端简略，因此能够大幅节省施展魔术的魔力，而且似乎也能仅用少量的魔力维持效果。
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我对罗琳运用魔术的技术并不算瞭解得多么详细，其中也有很多我搞不清楚的部分，但罗琳实际上也是相当随兴这样施展魔术。
她画的魔法阵其实也是以初步的知识构筑而成，但看起来确实画得特别漂亮。
我如果继续像罗琳学习魔术，迟早有一天应该也能有这种本事……应该啦。
顺带一提，如果要问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会怎样露宿，我就不会使用魔法阵，而是捡木材生火。
虽然我还是会用魔术充当火种，不过用魔力维持火焰燃烧实在太奢求了……尤其对以前的我来说更是如此。
当然，我这种方式也是冒险者较一般的做法。
毕竟保留魔力是相当重要的问题。
……看来我在想这种事的时候，已经把处理食材的工作完成了。
我把食材跟调味料一起放进锅中，然后……
“罗琳。”
听到我这样出声，罗琳便接着咏唱咒文。
只见地面的土迅速隆起，形成临时的火炉。
我把锅子放到火炉上头，罗琳便接着用魔术在锅中注入水。
虽然我觉得这个部分我似乎也能办到，不过为了避免没拿捏好分寸让所有人都泡在水里，所以目前还是交由罗琳负责。
罗琳在锅内放入符合需求的水量，在确认之后盖上锅盖。
这样让锅里的食材烹煮一段时间，程序简单但颇为可口的炖汤就完成了。
虽然在城镇里这是谈不上料理的料理，不过在露宿的时候可是相当令人垂涎的大餐。
烹煮一段时间后将锅盖掀开，香气立即伴随着热气飘散。
那对父女、老夫妻、车夫，全都迫不及待地看着那香气四溢的料理。
我们将装有炖汤的碗跟放有火腿跟起士的黑面包一一交到每个人手中。
“好，开动吧。”
一听到罗琳这句话，大家便开始享用餐点。
那对老夫妻在开动前似乎有先向神祷告，不过说的是我从未听过的祷告词，我猜八成是什么地方宗教的习惯。
由于这里是乡下地方，因此有不少村庄会祭祀一些莫名其妙的神灵。
话虽这么说，那并不是会遭到怪罪的事，通常就只会让人觉得这里的人都很虔诚而已。
我以前修好的那间灵庙，我甚至不知道祭祀的是什么神灵。
我们的炖汤似乎颇受好评，大家说就算有偿也没关系，希望我们在抵达目的地之前的这段时间，如果有机会可以再做一次。
由于我们原本就是抱着如此打算而事先准备各种食材，因此完全不成问题。
连巨大的塔拉斯库都能容纳的魔法袋容量，要存放能让六人吃一个星期的食材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吃过晚餐之后，便是进行守夜的时间。
虽然说这里是相对安全的区域，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魔物，因此无论如何都要有人负责守夜。
在这种时候，除非有两名车夫，不然都是由乘客中身体比较强健的人轮流守夜。
以这次的情况来说，就是我跟罗琳，还有那名跟女儿同行的中年男子。
老实说，在这些人当中最适合这个工作的人，就是尽管不睡觉也没问题的我，可是我也不能明说我是不睡觉也没差的不死魔物，守夜全交给我来就好，因此我们最后是正常以包含车夫的阵容，用四人轮班的方式守夜。
顺序是车夫、中年男子、罗琳，最后到我结束。
由于我睡不久，因此我只有在车夫守夜的时候稍微小睡了一下，之后就一直醒着。
而就在我跟罗琳坐在火堆旁闲聊的时候……
“……有不速之客的样子。”
罗琳这么说道。
而我也感觉到身后的森林内有人在活动。
◆◇◆◇◆
我接着往森林的方向注视了一会儿，很快就确认到让我有那股感觉原因。
“……那与其说是人，比较像是人类待在这里的下场吧。”
罗琳用带有同情的语气说道。
我附和道：
“虽说几十年前有被魔物袭击，但那可是跟不死魔物无关的事。如果是像我一样必须得摄取特定养分的魔物也是还好，可是……”
“嗯。”
——是活死人【僵尸】。
我这么说道。
◆◇◆◇◆
在我跟罗琳的眼前，是一群手持竹枪、锄头等武器，衣衫褴褛并浑身散发腐臭的人型魔物。
那是被称为活死人的魔物，是一种在类型上跟我我不同的不死魔物。
那种魔物跟我的差异是在于我应该算是吸血鬼系统，为了维持存在，需要藉由吸取外在血液的方式摄取能量，然而活死人则没有这类限制。
不过或许是也因为这样，活死人大多都欠缺力量，身体也很脆弱。
当然就算是那样，对普通人来说依旧会是一大威胁。
根据学者的说法，生物为了避免身体承受过大负荷，因此会有限制身体使出全力的机制，不过活死人因为没有生命，所以不会受到那种限制束缚。
活死人的身躯拥有更大的可动范围，脖子转上几圈也不成问题，手脚也像没有关节似地能朝诡异方向扭曲。
因为这些因素，因此活死人其实是连冒险者都感到忌惮的麻烦对手。
不过最让人忌惮的理由，其实是活死人肮脏的躯体与臭味……
因为这种魔物经常也会是疾病的媒介。
如果活死人只是胡乱在附近徘徊也就罢了，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们靠近营地。
应该要早早消灭它们才对。
我跟罗琳立刻得到这个结论。
问题是要用什么手段，不过关于这一点，我对罗琳小声说道：
“……该用魔术吗？”
听到我这句话，罗琳立刻明白我的意图。
“也好。不过如果让你来，肯定会把附近弄脏，所以我来就好了。”
罗琳说完便从怀中取出短杖，接着朝那群活死人走去。
只见罗琳在走近对方的同时随手挥动短杖，当我还在想罗琳究竟在干什么的时候，发现周围吹起一阵由我们所在位置往活死人方向的风。
那是无咏唱魔术。
虽然是相对低阶的魔术，不过能够如此自然地施展无咏唱魔术，其实也反映出罗琳的实力。
其实我也能施展无咏唱魔术，不过那是十年来反覆使用两、三种生活魔术才练就的本事，并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东西。
毕竟那些原本就是不怎么需要控制的魔术。
然而罗琳所施展的魔术却不一样，考虑到吹风这种现象的意义，代表罗琳必须用魔力维持这种状态，所以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罗琳应该是为了避免活死人身上的气味跟碎屑飘向我们所在的方向，所以才先吹起这阵风。
罗琳来到那群活死人面前，活死人便开始缓缓将罗琳围住。
这群活死人应该是受到生者拥有的生命气息吸引而来到我们的营地，不过它们的视力似乎不太好。
它们几乎没有理会我所在方向，也是马车所在的位置，而全部被靠近的罗琳给吸引。
不过为了提防有其他伏兵出现的可能性，所以我还是待在原地对周围保持警戒，但目前并没有其他魔物靠近的迹象。
这也难怪，毕竟活死人根本不会有偷偷接近目标的技术与思考能力。
所以我应该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只是在较远的地方似乎还有其他活死人在活动……但不知为何，那样的迹象正逐渐减少，所以应该不成问题。
有可能是自相残杀，或是跟盗匪交战，也有可能是有其他冒险者在附近……
我还是保持警戒比较好。
而且比起那些状况，眼前罗琳的情况比较重要。
被活死人包围的罗琳开口说道：
“……嗯，大概要用这种威力吧。好像也没其他的了……好。﹃风啊，吹起来，火啊，燃烧。化为龙卷，将周围夷为平地。《小火龙卷》﹄。”
罗琳咏唱起咒语。
下一瞬间，罗琳周围出现几团彷佛灯火的火球，周围也突然刮起强风。
只见强风与火球互相缠绕，形成火焰龙卷。
那些活死人腐烂的脑袋不知是否还有些许思考能力，纷纷为了躲避火龙卷开始往外侧退开，可是火龙卷拉扯活死人的力量更加强劲，让活死人根本没法逃开。
所有活死人都被拉近火焰龙卷当中遭到烈焰焚烧，逐渐化为灰烬。
虽然在森林附近使用火魔术从许多方面来看都像是自杀行为，不过那种想法仅适用在功夫还不到家的魔术师身上。
有罗琳这种功力的魔术师，就算在森林里使用火魔术，因为能彻底控制火焰的关系，能够避免延烧，因此一点都不成问题。
只是如果是我来用，肯定最后会演变成森林大火。
想到那么可怕的后果，让我一点都没有想尝试的意思。
一段时间过后，活死人几乎全部都化为灰烬。
那个魔术的威力实在相当惊人。
不过罗琳应该已经将威力调低了。
她的咏唱颇为随便，而且甚至还加入了降低威力的咏唱。
只见火焰龙卷开始缩小，当完全消失之后，便只剩下罗琳站在刚刚还是火龙卷中心的位置。
罗琳转头对我说道：
“雷特，你来一下。”
不明白罗琳意图的我走近一看，发现在罗琳脚边有堆成一座小山的灰烬，里面还能看到魔石。
魔石自然是活死人所留下的，不过我原本以为罗琳的火龙卷会将这些东西全部吹散，但她看来是把东西全聚集在这里。
她控制魔术的技术还真是高明……
不过这也让我明白为何罗琳叫我过来的用意。
罗琳接着说道：
“我原本想说只要连灰都烧掉就不成问题，不过聚集起来才发现意外难烧。用圣水
也是可以搞定，不过毕竟有你这么好用的人在这里……你能处理吗？”
简单的说，活死人留下的灰烬跟魔石会带有邪气跟瘴气。
所以要用我的力量来进行净化。
◆◇◆◇◆
一般来说，不只是活死人，在击败需要净化的不净魔物时，冒险者还得面临一些选择。
好比说，像罗琳刚才说的那样，用圣水净化死骸。
像是在从事冒险者活动的时候，除非是某些特别强大的存在，通常用圣水就能充分发挥净化作用，所以这应该也是较多人用的方法。
不过最常见的状况，大概就是什么都不做。
因为圣水相当昂贵，会随身携带那种东西的冒险者也不多。
在处理讨伐不净魔物的工作时，如果是有良知的冒险者是会准备圣水，不过因为嫌麻烦或利益考量而不准备圣水的人相当多。
如果要问那样要如何处理净化问题，自然就是置之不理。
这其实是不太好的行为，因为留下不净魔物的死骸没有处理，会让那块地方受到诅咒，最后甚至可能会演变成像塔拉斯库沼泽那样的环境。
也就是说，会因此跑出一片人类无法居住的土地。
当然，如果只是活死人等级的邪气跟瘴气，就算放着不管，也只会让死骸所在的位置有几年时间长不出草木，但就算是那样也不该置之不理。
罗琳也是基于这个考量才特地把灰烬聚集起来。
虽然魔石应该单纯是想说之后能够卖钱，不过同样也需要净化。
其实如果像罗琳那样把不净魔物烧成灰烬的状况，有时甚至可以省去净化的功夫。
因为如果罗琳刚才用龙卷将灰烬吹散到四周，邪气跟瘴气也会被分散，不会有太多负面影响。
那种做法可能会出现的影响，大概就只是经过这附近的时候身体会感觉有些不适，植物生长的速度会稍微变慢而已。
虽然那样也不是好事，但现实就是那种程度的影响是在容许范围当中。
可是罗琳是一名有良知的冒险者。
她也会随身准备圣水，如果这里没有我在，她应该就会拿圣水来用。
只是现在我在这里，所以没有用圣水的必要。
毕竟圣水可不便宜。
能省下来当然是再好不过。
就这一点来说，我的圣气就是不管怎么用，也只要休息一阵子就会恢复。
这也让人明白拥有圣气的人有多么好用。
“那么，我就来净化吧。”
我这么说完之后，将手伸向堆积起来的灰烬与魔石，让圣气流进其中。
无论是净化还是治愈都可以靠感觉瞭解如何使用，这是圣气的一大优点。
虽然知道经过系统整理的用法应该会更有效率，不过只有加入宗教团体才有机会学习那些知识。
再来大概就是只能去找自由活动的圣气高手学习了。
虽然那种人并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我缓缓将圣气注入到灰烬与魔石上，感受到原本笼罩在上头的骇人气息开始散去，缓缓消散在半空中。
看到净化似乎顺利完成，让我松一口气。
虽然我知道圣气的用法，不过毕竟没有正式跟人学习，所以我总是会担心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
这次看来没出什么问题，所以应该是不用担心。
可是……
“……真不愧是活动肥料，原来在净化之后会变成这种模样吗……”
罗琳看着净化完毕的灰烬这么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
“……别再说我是活动肥料了。只是看到这种结果，我也必须说那种称呼还真有几分道理。”
我在回嘴的同时也跟罗琳一样望向灰烬。
从灰烬里正冒出几株带有双叶的新芽，那明显是受到我刚才的圣气影响所长出来的。
由于被邪气或瘴气玷污的地方会寸草不生，因此会这样长出嫩芽，也说明这里确实得到净化，并具备能让植物生长的环境，可是这种让我更像活动肥料的光景，实在让我难免有些错愕。
“……好吧，先不提那个了。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坏处，魔石应该已经可以拿了吧？”
罗琳放下刚才的话题，这么对我问道。
我看了看魔石，确认上头感受不到什么明显的邪气跟瘴气之后，对罗琳点头。
“可以了。不过活死人的魔石大概也不值几个钱吧……”
“也是啦。我看干脆我拿去当作研究死灵术的材料好了。这样大家都方便。”
罗琳虽然说得随便，不过死灵术其实是禁术。
虽然没有到国家禁止使用，还是如果使用就会有什么惩罚，只是在道德观念上，那被认为是不该使用的魔术。
况且死灵术本身就是属于传说性质的技术，据说现今已经失传了。
现在大概也只有留下一些让人怀疑的传闻而已。
虽然正是因为这样才会需要有人研究，不过想到罗琳如果认真致力于研究那种魔术，搞不好真能让死灵术复活，想想就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话说回来，罗琳会对那种东西产生兴趣，还挺令人意外的。
“为什么你会开始对研究死灵术感兴趣？”
我好奇提出这个疑问，而罗琳给我的答覆是……
“因为感觉会对理解不死魔物有帮助。由于那是已经失传的技术，所以老实针对现实存在的不死魔物进行研究应该比较有效率，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场。”
罗琳给了我这个答案。
听她这样一说，我也明白了她那么做的理由。
“……也就是说，都是为了我吗？”
听到我提出这个疑问，罗琳露出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还用说吗？不然就算是我也不会没事想去招惹那种禁术。不过研究死灵术也不会有什么惩罚，不用担心有太多问题也算是一个理由吧。”
罗琳这么说道。
感觉我好像一直给她添麻烦的样子，让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真不好意思。”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立刻开口：
“这种时候该说的不该是那句话喔，雷特。应该还有其他可以说的话吧？”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回道：
“的确……谢谢你。你总是在帮我。”
我这么说道。
而罗琳的回应是：
“这没什么，我和你是老交情了。别放在心上。”
她这么说道。
◆◇◆◇◆
在又经过一段时间之后……
“……好像又有人过来了。这次是活人吗？”
罗琳这么说道。
我也察觉到了那个人的动静。
正确的说，是刚才感觉在一段距离外的活死人动静全部消失后，应该是在那里跟活死人交战的东西靠过来了。
接近我们的气息只有一个。
由于刚才我感觉在远方的活死人数量相当多，如果是人类，那么就是能够独自击败大群活死人的高手。
这代表那个人相当厉害。
如果是冒险者还算好，但如果是盗匪什么的，那可就不妙了。
我跟罗琳也提高戒心，等待那个东西靠近。
◆◇◆◇◆
“……是小孩？”
罗琳在看到那个从森林中现身的身影时这么说道。
可是，不应该会有这种事。
“在这种完全没有人家，也没有经过整备的荒郊野外当中，不可能会有普通的小孩吧？”
所以我立刻出言否定。
虽然不能说一定不可能，但十之八九不会有那种状况。
那个身影光看外表确实就像是个小孩。
可是那个“小孩”有相当明显的特征。
那个“小孩”站在我们面前开口说道：
“……刚才有几个活死人往这里跑了，是你们帮我除掉那些东西的吗？”
那个小孩说话的腔调相当老气。
感觉就像是我们祖父母辈，甚至年纪更长的人会用的说话方式。
话虽这么说，我们还是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所以在沟通上不成问题。
在我的故乡那里也有一些会用这种腔调说话的老人，而罗琳自己也曾待过那种必须要跟老人打交道的世界。
罗琳开口答覆那个“小孩”的话语。
“是的……那些魔物可以算是我除掉的。堆在那里的灰烬，就是那些魔物留下的。”
罗琳指着地上成堆的灰烬说道。
“小孩”微微点头，理解了状况。
“会变成这堆灰烬……所以你是魔术师吗？你看起来确实是挺有魔力的样子。有这种实力，那种程度的活死人应该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不过那些东西会跑来这里，是因为我没来得及除掉它们的关系。真是不好意思……”
“小孩”用不怎么带歉意的态度道歉。
不过以这“小孩”的说法，那些魔物是这个“小孩”的讨伐目标吗？
对此感到好奇的我提出疑问：
“那些活死人是……”
“喔，那些是大约四十年前，这里一个村子被灭村之后的村民变成的东西。因为那些家伙就算不吃东西也没关系，所以只要没人讨伐就会一直留着。不过原本是村子的地方在灭村之后似乎就再也没人靠近，所以几乎都是处于休眠状态。”
活死人虽然不需摄取食物，但动作迟缓，而且在周围没有要攻击的目标时会完全停止。
那种状态被称之为休眠状态。
由于休眠状态会因为某些理由让活死人再次活动，所以这次八成是这个“小孩”进到废村里，才会导致活死人开始活动。
其实那种状态让我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想。
因为这让我不免想到所谓的不死魔物，其实就是这种诡异的东西。
“不死”跟“活着”感觉还是很难划上等号。
如果只是持续存在，但是却没有人记得，或许跟不存在也没有两样。
……这样想或许太悲观了。
或许是我的表情隐约透露出内心的挣扎吧。
“小孩”似乎误会了什么，对我开口说道：
“放心，我已经全把他们安葬好，所以不会再出现了。毕竟让他们一直处在那种状态没人理会，未免太可怜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圣术师，驱除邪气也是我在行的。那堆灰烬的邪气我也……嗯？”
“小孩”边说边朝那堆罗琳烧出的活死人灰烬走去。
“小孩”话语的内容虽然立刻让我感到不妙，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如果对方真的会用圣气，想瞒也瞒不住。
而那个“小孩”并没有说谎。
因为我可以看到那个“小孩”手上带有强烈的圣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个“小孩”能轻易解决大量的活死人。
“……这些灰烬的邪气已经被驱走了？就算是用魔术烧成灰，有这么多灰聚集在这里，邪气应该不会消失，你们有使用圣水吗？”
就在这个时候，罗琳立刻从怀中取出装有圣水的瓶子。
“没错，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准备的。”
听到罗琳这么说，“小孩”点头露出释怀的模样。
“喔？以最近的冒险者来说，这算很难得了。不死魔物不管到哪里都会有，如果解决之后没有妥善处理，是会变成灾难的。以前每个人都会随身携带圣水，但最近……喔，我不小心发起牢骚了，别放在心上。”
“不会……”
这里确实也有一个不死魔物在。抱着如此想法的我给出暧昧的回应。
虽然我没有特别要隐藏自己拥有圣气这件事，不过我也不想积极宣扬我有圣气，所以我很希望事情能就这样结束。
可是“小孩”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不过这些灰净化得还真是干净……而且净化得很均匀……圣水应该没办法……咦!?这是……草？为什么在灰烬里……而且还带有圣气！等、等等！你们一定有什么瞒着我吧!?”
她激动地这么问道。
我们原本抱着戒心跟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可是她却能一转眼就逼近到我们身边。
从她这样的动作让我能够确信不管她有没有圣气，这个人都是相当厉害的高手。
不过就算她突然攻击，感觉我们应该还有能力争取到足以反击的距离，因此还不成问题。
而且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感受到什么明显的敌意，因此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拔出武器。
罗琳决定先答覆“小孩”的疑问。
“……在说有没有隐瞒什么之前，我们根本就什么都没说，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没提过呢。”
这是相当合理的答覆。
虽然我们确实是隐瞒了我会使用圣气，而且用圣气净化灰烬的事，不过我们并没有说任何谎话，所以应该没理由被怪罪。
“小孩”看来也同意罗琳的说法，点头后说道：
“……你说得对。我们甚至都还没有自我介绍呢。这也是你们保持戒心的原因吗？”
从她刚才展现的洗炼动作，让我们明白她看似天真无邪的举止，全部都只是表象。
而且她的脑袋似乎也很灵活。
看到我跟罗琳点头作为答覆，她说道：
“……嗯，像你们这么精明的冒险者，最近已经很少看倒了。我开始想知道你们的名字了。话虽这么说，这种时候应该由我先报上名称才对。我叫艾尔希尔蒂丝。一个默默无名的冒险者。不过我可是金级喔！看！”
她说到这里，亮出她的冒险者证。
不管怎么说，亮出自己的冒险者证是冒险者互相介绍时最简单也最可靠的身分证明方式。
而那带着金光的冒险者证感觉确实是真货。
“小孩”……艾尔希尔蒂丝看到我们尚未放松戒心，大方地把冒险者证扔到我们手中。
“你们可以确认到满意为止。”
而且还这么说道。
她肯做到这种地步，感觉应该不会是假货。
不过偶尔就是会有假冒的状况。
例如伪造冒险者证假扮成冒险者，在博取信任后藉机洗劫财物的盗匪等等。
考虑到之前的状况，那种可能性其实相当低，不过我们还是为求慎重再三确认。
虽然这样好像给人感觉我跟罗琳实在太过多疑，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平常我们也不会多疑到这种地步。
但那个自称是艾尔希尔蒂丝的“小孩”，她的外观是个很大的问题。
我们仔细打量冒险者证，在确认应该是真货之后将东西还给对方，然后罗琳率先
开口：
“……不好意思，我们多疑了。不过希望你能谅解我们的反应。毕竟在这种边境地带，实在很难见到像精灵这样的种族。”
没错。
艾尔希尔蒂丝的外观十分特别。
尤其是在这个边境地带。
这就是我们为何会特别起疑。
她是个拥有彷佛带有亮光的半长金发，比天空更加深邃的蓝色眼睛，较人类更长的美丽流线型尖耳，还有那在年仅十岁左右的外表下，散发老成气质的人物。
就算她拥有模样可爱的少女外观，但要不启人疑窦是不可能的。
◆◇◆◇◆
“好吧，你们说得也对。毕竟我自己也是感觉到这里有人施展强力魔术，所以也是带着一点点戒心跑来这里的。我们这算是半斤八两呢。”
艾尔希尔蒂丝用轻松的语气这么说完，并笑了起来。
由于刚才她一直给人天真随兴的感觉，因此听到她这么说，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从她表明自己带有一点点戒心的叙述来看，看来身为精灵拥有这样的狡猾，可能反而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她拥有十分年幼……以人族来说，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岁左右的容貌，但在精神方面可能已经有几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历练。
如果年龄差距到这种地步，她的精神表现看在我们眼中，就算说是另一种不同的生物应该也不为过。
……虽然就其他角度来说，我确实也是不同的生物。
所以我、罗琳、艾尔希尔蒂丝，我们都可以算是不同种族。想起来还挺有趣的。
不过我当然不能把这种想法说出口，所以决定继续装傻。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了。啊，我也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琳．维维耶。我是学者兼魔术师冒险者。这位是……”
“我叫雷特。我也是冒险者。主要是以剑为武器。”
说出自己的战斗方式，是冒险者自我介绍时的习惯。
艾尔希尔蒂丝的战斗方式，在她将冒险者证给我们看的时候就算让我们知道了。
在上面写的是魔术师，不过从知道她会用圣气这件事，就知道那不过是对外宣称的东西。
那其实没多大意义。
就像我跟罗琳也不是真的只会用魔术跟剑术一样。
我跟罗琳也一起亮出了冒险者证，不过就算看了上面写的内容，也不能多知道些什么情报。
那终究只是个方便证明身分的玩意。
“嗯，罗琳跟雷特啊。我会记住你们的……对了，关于我的名字，虽然自己这样说有些奇怪，不过艾尔希尔蒂丝未免太长了吧？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用希尔德或希尔蒂称呼我……”
听到艾尔希尔蒂丝这么说，我跟罗琳先是对看了一眼，然后……
“……那我就用希尔德称呼你吧。在辈分方面……”
由于希尔德是精灵，她的年龄很可能要比我们年长许多。
从她刚才说过的话……例如“以前的冒险者”等词句，也明显能感受到这个事实。
毕竟每个人都会随身携带圣水的时代，已经是我们祖父母时代的事情了。
换句话说，面对像她这样的年长者，我们现在的措辞是否恰当，这应该就是罗琳所顾虑的事。
不过希尔德立刻说道：
“你们就像现在这样说话就行了。况且实在有太多人把我当老人对待了。你们这样看应该也看得出来，我看起来应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吧？”
与其说年轻，根本就是年幼，不过要怎样去看精灵实际年龄与外表年龄的差距，我实在没有头绪。
罗琳看得出来吗？我抱着这个疑问转头望向罗琳，看到她也是一脸“我也不知道要怎么看”的表情。
不过既然她本人说年轻，应该是真的比较年轻。大概。
我在心里做出这个结论，而罗琳也点头同意我的看法，不过她也刻意用不去触碰年轻问题的方式说道：
“那我们就这样以冒险者之间的方式说话吧。那么……希尔德，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这是个可能会因为答案而被迫战斗的问题，不过说实在话，我们都已经这样表明过身分，我实在不希望得大打出手。
更何况希尔德虽然看起来不太正经，但肯定很厉害。
在冒险者这个圈子里，越是这种不正经的人就越是厉害到莫名其妙。
而且她不管怎么说都是金级，所以代表她实力与尼芙相当，甚至有可能在尼芙之上。
加上精灵特别长寿的关系，有许多精灵都精通多种技术，而且还能施展他们种族特有的精灵魔术。
以敌人来说，算是十分棘手的存在。
罗琳是打算先确认对方的目的，先让我们能够放心。
我也认为应该这么做。
不知希尔德是否知道我们这样的心境，只见她依旧用天真的语气说道：
“喔～这个嘛，这可能会有点说来话长，不过……我简单扼要的说吧。我是以王都为据点的冒险者，不过前一阵子有接到一个委托，委托内容是：为复兴特拉卡村，讨伐盘据在该处的不死魔物。我刚刚就是在做那件事……虽然魔物头子已经解决了，但活死人的数量实在太多，我让一些活死人给跑了……结果那些活死人跑来这里，就变成现在这样。关于这件事，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她这么解释道。
特拉卡村据说是几十年前在这一带惨遭灭村的村子。
我在故乡听过大人们说过这件事，所以会有印象。
罗琳似乎也从希尔蒂话语的前后内容瞭解到这件事。
希尔德刚才有提到特拉卡村是在约四十年前灭村，从她知道相对正确的时间来看，感觉也不像是在说谎。
况且是这里是偏僻的乡下地方。
让人难以想到有其他理由需要特地跑来这种地方，这也是一大因素。
“逃走的魔物跑来这里这件事，我并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也都已经搞定了。虽然搞定魔物的人不是我，是罗琳就是了……”
我话说到这里，罗琳接着说道：
“我也不会介意。而且那种数量的活死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如果换成是现在正在马车上熟睡的乘客，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状况，不过就算没有我跟罗琳，车夫应该也有办法解决。
只是说不定有可能会受伤，而且应该也没办法进行净化。
但是要在荒郊野外行走，就必须要有面对类似状况的心理准备，要说无奈也是挺无奈的。
“话说回来，除了普通的活死人之外，还有其他魔物吗？你刚才好像有提到魔物头子什么的……”
对于罗琳提出的疑问，希尔德答覆道：
“对啊，还有其他的。不过其实就是一只活死人士兵而已。我猜应该是那个村子的猎人之类的。因为那些魔物死后都还会运用生前的技术。不过那家伙的弓箭虽然高明，但也不是什么强敌……啊，那就不提了。总之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样。你们呢？”
我开口答覆希尔德的质问：
“我们不是为工作来的。只是返乡而已。”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是搭那边那辆马车，正在前往某个村子的路上吗？不过看你们这样一男一女，你们是夫妻还是情侣吗？”
看到希尔德有些期待地提出这个疑问，我立刻开口解释：
“不，不是。我们只是因为某些理由才一块同行……”
我这样说完之后，罗琳接着说道：
“刚才我有说过自己是学者。因为这家伙的故乡似乎挺有意思的，所以我才想说跟他一起去看看。”
罗琳虽然没有说谎，不过却巧妙转移了重点。
可是希尔德却对罗琳的说法展现出意外的共鸣。
“这种尚未被开垦的地区确实是会有些古老遗迹之类的东西，而且收集一些乡野传说也是挺有趣的。嗯，我明白你们的目的了。那么，也该说说正题了……”
我跟罗琳原本希望藉着胡乱闲聊混过去，不过听到希尔德最后说话的语气，让我们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
希尔德说道：
“你们是怎样净化这些灰烬的？还有这里长出的植物是……你们方便为我解释一下吗？”
◆◇◆◇◆
老实说，我实在不太想说。
听到希尔德的质问，这是我脑中率先闪过的想法。
毕竟尽可能多保留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牌，日后在面对许多状况时也会比较方便……
其实我会使用圣气这件事，我从以前就没怎么隐藏。
如果要问原因，是因为我过去拥有的圣气也没有什么多大的作用。
可是现在知道我那些能力可以发挥不少效果的人，除了那些我主动告知的人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考虑到这样的现状，让我对于是否该说实话相当犹豫，不过希尔德接着说出让我那些烦恼瞬间消失的话语。
“……话虽这么说，其实我已经知道大概是这样了。雷特，你拥有圣气吧？”
希尔德这句话让我有些惊讶。
会说只是有些惊讶，是因为希尔德已经说过她是圣术师，因此我原本就猜想她可能拥有某些我不知道的技术。
实际上希尔德也针对这一点继续说道：
“其实如果是在其他时候我也不会知道，可是要是不久前才用过圣气，仔细去看可以看出那个人身上带有圣气的残渣。不过那是要真的特别留意才会知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已经特别观察过你了。”
她说的是否是真话，我跟罗琳都无从分辨。
虽然我从萝拉那里弄到跟圣术有关的书，不过我还没看进多少内容，所以并没有多学到什么技术。
我原本以为只要阅读，自然就能多懂一些东西，可是书里的叙述不知该说是意外深奥，还是该说尽是一些让我雾里看花的内容。
如果是魔术我还能有一些概念，所以我可以透过书本学习魔术，但圣术书籍写的尽是一些我实在难以理解的内容。
其实在感觉上我可以理解的部分，我现在也能够实践，但主要是书里写的并不是那些我能理解的东西，而是主要在写某某人就理论方面编组出什么样的技术，这样也难怪我会无法看懂书中的内容。
正因为这样，如果我找不到人先帮我打好基础，我实在很难学会圣术。要不然也是得花上相当多的时间。
处于这种状态的我，自然不可能分辨希尔德话语的真伪。
而罗琳无法使用圣气，基本上她连看见圣气都办不到，所以更不用说。
换句话说，我们只能从希尔德的语气跟态度去判断她话语的真伪，可是……
没办法。
我跟罗琳对望了一眼之后，立刻就放弃了。
希尔德脸上完全看不出能让人分辨真伪的线索。
不知那是因为精灵长年累积的经验，还是希尔德个人的本事。
不管怎么说，我们在这方面实在太不利了。
而且就算希尔德完全是在唬弄我们，她对这件事也是抱有过半的把握。
因为用圣水净化会有一些不均匀的痕迹，确实是事实。
我在自己能明显感受到圣气之前其实也不太能肯定，我是到后来才知道随着圣气功力提升，对邪气与瘴气也会更加敏感。
以我现在的实力来看，圣水的净化能力与其说是比不上圣气，应该说在性质上有所差异。
圣水是比较适合针对重点部分进行净化的东西。
如果范围变大，就得需要大量圣水才能应对。
……我刚刚想到如果把圣水弄成瓶装喷剂的方式说不定可行，不过那样大概会遭天谴吧。
瓶装喷剂式的圣水不知道会不会卖。想立刻大卖肯定有困难。不过可以保证一定相当实用。得先做一点宣传才行。
算了，先不想那个。
我得先想要怎么应付希尔德的事情……既然她已经推测到这个地步，干脆说出来可能比较好。
一直被怀疑也不好受，而且这跟之前的吸血鬼问题不同，不是那种被人知道就可能送掉性命的情报。
虽然有可能会因此得多应付一些宗教势力的邀约，不过最多也就是那样。
经过一番盘算之后，我开口说道：
“……好吧，你说得没错。是我净化的。我会用一点圣气。可是我没有学过像圣术那样经过体系化的技术。尤其是我没有什么信仰心，因此并没有加入什么宗教团体……”
想到自己如果多懂一些圣气可能就能瞒到最后，就让我的语气更加充满遗憾。
而希尔德听到我这么说的反应是……
“跟我想的一样。不过没有信仰心这件事，可能不太妙喔。”
她说到这里稍稍皱起眉头。
“这话怎么说？”
被我这么一问，希尔德说道：
“跟我刚才说的一样，你拥有圣气这件事，有一定功力的人就能看出来。你自己应该也知道拥有圣气的人有多珍贵吧？而且无论是哪个宗教团体都会想要拥有圣气的人材。因为那些人是能在传教时发挥重要作用的圣人圣女。也因为这样，才会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有抢人大战……”
可是我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遇过这类邀约。
无论是在跟尼芙及缪莉亚丝见面的时候，还是跟莉莉安见面的时候。
所以说他们只是没有说破吗？
莉莉安有可能只是单纯看不出我拥有圣气而已。
至于尼芙跟缪莉亚丝……尼芙搞不好是因为个性太过强烈，所以没办法做拉人这档事。
况且以我们当时的情况，就算他们开口希望我加入他们教派，我也不可能同意。
“……那种事情不是只要拒绝就好吗？”
“你是可以拒绝。不过得要一一拒绝也很烦人吧？而且其中也是会有些手段激烈的团体。所以建议你至少要知道怎样隐藏圣气比较好。”
说得倒简单。
我就算去看关于圣术的书，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书中叙述的用词相当独特，我光是要看懂内容都有困难。
不过希尔德似乎也看出了我在这方面的烦恼。
“……我其实可以教你喔。反正我也是个不属于任何宗教团体的人。”
这件事应该不假。
据说精灵拥有自己的信仰，所以大多不会相信由人类建立的宗教。
而且据说精灵拥有的与其说是信仰，更像是融入生活的存在。
也就是《圣树》。
精灵们把《圣树》视为崇敬的对象。
不过据说也不是所有精灵都是那样，而且精灵也并非不承认有诸神存在。
这算是比较难去解释的部分。
不管怎么说，希尔德的提议对我来说似乎不坏。
可是，我们眼前还有有其他的事情得要处理……
而且她会白白教我吗？
应该没有那种好事……不知她究竟会提出什么要求，让我有些害怕。
“你应该会索取一些代价吧？”
听到我老实提出这个疑问，希尔德笑了起来。
“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我只想问长在那里的草可以给我吗？”
希尔德提出这个令我意外的要求。
她指的是从灰烬中长出的那些草。
那里有许多双叶的新芽。
我原本就打算不理那些东西继续上路，所以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损失。
虽然说没有损失，可是……
“为什么？”
我想知道她要那些草的理由。
虽然我大概能猜到是因为那些草带有些微圣气的关系，不过我不觉得那些草又能有多少用处……
希尔德说道：
“我认为随便说破人家的秘密不是好事，不过，雷特，你应该是曾得到植物系神灵的加护吧？所以你在净化的时候才会有那种东西长出来。以前拥有这类能力的人不算少，不过现在却少了很多……所以会制造圣气的植物也变少了。换句话说，我是因为那是少见的东西，所以想要。这样你能接受吗？”
我觉得有一些可疑的部分。
不过……如果她只是要这种程度的东西作为代价，那我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虽然她有可能拿那些东西去到处宣扬我拥有圣气，不过那种状况我想防也防不住。
况且就算没有证据，有本事的人还是看得出来。
所以我点头说道：
“……好吧。那些草你可以尽管拿。相对的，你可要认真教我圣气喔。”
◆◇◆◇◆
话虽这么说，我们之后还有事情要做。
我不认为能要求她现在立刻把我教会。
而希尔德自己应该也有类似的问题。
毕竟她目前正在处理手中的委托。
可是希尔德接着开口：
“……比较专精的东西我以后再找机会教你，现在就先训练你怎样隐藏圣气跟一些基础好了。放心，这用不了什么时间。我看你们应该是正在守夜吧？用你们守夜的时间就可以让你学会了。”
她这么说道。
真的吗？
总觉得她的说法很像我以前在镇上看骗子说要教人《怎样一个星期瘦十公斤》的套路。
《只要一个晚上就能学会圣术基础的希尔德式圣术》。
嗯～……太可疑了。
希尔德察觉到我怀疑的眼神，不悦地说道：
“我算是有点本事的圣术师，而且我也不是说要让你瞭解什么圣术的奥妙，一个晚上就很够了。魔术其实也有类似的东西吧？”
希尔德这样把罗琳拖进话题。
而罗琳似乎能够理解她的意思，接着说道：
“……是没错，如果只是要学习魔力操作，或是到达能用出生活魔术的水准，是可以短时间学会。”
罗琳说出这个我跟艾莉洁实际体验过的部分。
确实如果只是那种程度，能办到的人在一个晚上应该就能办到。
虽然说办不到的人就是办不到，不过这有一定程度的天分问题，这也没办法。
“总之试试看就知道了。虽然说是一个晚上，但现在距离天亮其实也没多少时间了。虽然可能只能让你有临阵磨枪的水准，不过只要知道感觉，以后你自己练也能进步。”
我能明白希尔德这样的说法。
由于圣术跟魔术有不小差异，因此我根本就连感觉都抓不到。
希尔德说如果今晚学不会，她人平常也会待在王都。所以最糟也就是再到那里去跟她学就好了。我这样想完之后，便开始让希尔德教我圣术。
◆◇◆◇◆
“……这样应该可以了。只要能藏到这种地步，就算是我也看不出来。其他水准平平的圣术师想看出你拥有圣气，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当希尔德身后的天空正逐渐从黑暗转为破晓的橙色时，她这么对我说道。
我在这一晚的时间内跟她学习圣术的基础，并反覆实践，现在我真的抓到了一些感觉。
我现在正为了隐蔽圣气而操作圣气，不过……这种技术的难度，让我忍不住怀疑这是否真的只是基础。
可是如果没学好这招，感觉以后会有不少问题，所以我也不能松懈。
“……我得一直维持这种状态吗？”
听到我这么说，希尔德答覆道：
“习惯之后就不会觉得难了。在习惯之前就当做是修行去练吧。快的话练一个星期就能像呼吸一样容易了。你看。”
希尔德这么说完，便释放自己的圣气。
她是圣术师，当然也有在隐蔽自己的圣气，只是我之前一直不晓得她究竟隐蔽了多少圣气。
可是现在这样看着她放出的圣气……感觉应该有相当于我圣气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分量。可能还不只如此。
太惊人了。
虽然尼芙也让我有类似的感觉，可是……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否真的能算有进步了。
话说回来，考虑到希尔德隐蔽这么惊人的圣气却不会在表情上透露任何痕迹，可以想像希尔德应该就如她所说的那样，是有相当本领的圣术师。
只是我对圣术这个东西认识得实在太浅，所以在这方面的感觉也很难去做评断……
“……规模差太多了，根本没法比较。”
这是我最直接的感想。
不过希尔德在这时摇头。
“要是我输给连圣术入门门槛都还没跨过去的小伙子，那可就太不像话了。不管怎么说，这样你基础技术大致都会了。再来你可以试着去钻研刚才你拿给我看的那本书。那里面的内容是正确的，而且你现在也大致能掌握感觉了吧？”
我也趁这个机会请希尔德帮我判断萝拉给我的那本书内容是否正确，如果练习书里的技术是否没问题。
结果希尔德给出了没有问题的保证。
“我会那么做的，不过如果又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到时候你就来找我吧。我平常是在王都干冒险者的工作，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来找我。这是我的联络方式跟我在冒险者公会的登记编号。”
希尔德在说完话的同时，将一张粗纸片递给我。
在我接过纸片确认过内容之后……
“……好，那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跟你同车的乘客要是突然看到我在这里，八成会吓到吧。代我向罗琳问好。就说我希望下次有机会能跟她聊聊跟学问有关的东西。那我这就先告辞了。”
希尔德手里抓着一把从灰烬中长出的草，在跟我道别之后便快步离开。
看到她那没有丝毫迟疑的步伐，反而让我涌起一股想将她叫住的冲动。
我明明昨晚才跟她认识，但她却已经让我对她抱有一股莫名的亲近感。
“……她已经走了吗……？”
罗琳或许是感受到希尔德离开的动静，揉了揉眼睛，对我这么问道。
罗琳直到刚刚都在睡觉。
虽然我就算完全不睡也不用担心身体有任何不适，但罗琳可不能那么做。
如果只是一个晚上没睡，或许还只是会多一点困意，可是后面的路况会更加崎岖，很难能在马车内补眠，而且遭遇魔物的可能性也会变高。
我可不希望发生罗琳因为困意导致魔法误伤自己人的意外。
由于罗琳也十分清楚这方面的分寸，所以尽管她还有许多话想跟希尔德说，但最后还是以睡眠为优先。
其实罗琳跟希尔德两人意外的投机。
希尔德似乎真的相当年长，她的知识与经验看在罗琳眼里，似乎是相当珍贵的东西。
虽然读书很有趣，但也有许多无法光靠读书瞭解的东西。
罗琳虽然爱书，不过她也是十分瞭解这个道理的人。
所以她会跟希尔德聊得如此投机，也让我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嗯，她有要我代她向你问好。还有说如果我对圣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王都找她。”
“……王都吗？我感觉自己很少会去那里呢。”
“这点我也一样。”
就我的状况，单纯是我就算跑去王都以冒险者的身分工作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才没去，不过罗琳应该主要是嫌麻烦。
如果罗琳想要什么得在都会才能取得的东西，都会写信请身在雷尔姆多帝国的朋友把东西寄过来。
至于像亚兰这种乡下国家的都会，对罗琳来说或许跟马尔特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虽然不算频繁，罗琳还是会抽空跑去都会逛逛，跟我这个纯粹的乡巴佬实在很难比较。
“好吧，虽然现在还没有那个时间去找她，但最近试着去考虑看看吧。我也不是说无论如何都不想去王都。”
“也好……那么差不多该去叫大家醒来了。现在应该到出发的时间了。”
我这么说完，我跟罗琳便分头把乘客与车夫叫醒。
如果不趁太阳一升起来就立刻出发，就没法移动够远的距离。
再怎么说，我可不希望连续两天都得露宿。
◆◇◆◇◆
其他睡醒的同行乘客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不管是昨晚有活死人出现，还是我们……不，应该是罗琳一个人把活死人搞定，还有希尔德在这里待到快天亮的事，感觉没有任何人发现。
基本上活死人或许因为是不死魔物，原本的生命早已死去，所以并不会带有生者的气息。
至于希尔德因为是高阶冒险者，懂得消除自己气息的技巧，因此就算只是单纯站在旁边，要让一般人难以察觉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从这些乘客的角度来看，只会觉得昨晚跟平常和平的露宿没有两样。
其实车夫似乎多少有察觉到，不过会愿意在这种欠缺整备的乡间路线行驶马车的车夫，通常也是有一定本领又具备强烈慈善精神的人。
所以车夫会察觉到昨晚的异状也算是在意料之内。
今天马车从破晓就开始出发，在近傍晚的时候抵达了能过夜的城镇。
由于这次路上完全没有发生任何状况，因此我跟罗琳都松一口气。
毕竟我们并不是在从事护卫工作，所以尽可能不想遭遇太多紧张状况。
尽管会在这种乡间道路上出没的盗匪基本上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就算是魔物，在车道上也不会出现多么危险的东西，不过当然还是能免则免。
“……呼，看来今天可以躺在床上睡觉了。”
罗琳在下马车的同时这么说道。
由于我们一直坐在车斗上的关系，身子有些僵硬，在边走边伸展手脚的时候，还会听到关节发出的声响。
毕竟路况不怎么平坦，一路上还挺折腾的。
如果换成是往西方的车道，就会经过细心整备，路上也不太会看到会影响马车行驶的石块，行驶起来会顺畅许多。
虽然会让人想抱怨这边的车道怎么没有相同的整备，不过考虑到得投入的费用跟人力，自然就让人不敢抱持期望。
尽管糟糕的路况会让人想干脆自掏腰包整修车道，只可惜我并没有那种财力。
看来我也只能认命了。
“比起睡眠，我其实更期待晚餐。尤其说到这里的料理……”
虽然大半都很普通，不过之前提到的独特食物，就是在这个地方吃到的。
我真想知道罗琳到时候的反应……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从罗琳口中说出令人意外的话语。
“喔，也对。我记得索列斯托跟戈坦巴都是这里的特产。我其实也挺期待的。”
罗琳这么说道。
正当我对其中像是魔术名称的神秘词句感到疑惑时，罗琳皱起眉头：
“怎么？你应该有来过这里几次吧？这里用大冬蛙蛋炖汤的料理叫索列斯托，用杀人螳螂幼虫做成的油炸食物就叫戈坦巴呀。”
罗琳对我这么解释。
……听她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是叫这些名字。
只是比起名字，食物本身的模样要来得震撼许多，所以我一下没有想到。
毕竟大冬蛙蛋是处在里面可以看到蝌蚪形状的状态，杀人螳螂幼虫的油炸品也是保持杀人螳螂完整的模样，以五六只堆在一起的方式端到面前。
能够面不改色吃下那些食物的女性，只有原本就住在这里的居民跟胆量过人的人，正常来说应该都会被吓到连要放进嘴里都办不到。
不过罗琳似乎没有那种问题。
“没想到你会期待那些食物，这还真是……该怎么说……”
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罗琳先推测出我想说的话并开口说道：
“你想说我像是寻找珍奇食物的饕客吗？好吧，其实也没错啦。最主要还是之前在路边摊买的那本书里有提到那两种东西，我看就在马尔特附近，所以一直想说要找机会试试。”
这样一说，这家伙确实是有买一本名为《魔物料理～教你如何享用珍奇食物～》的书。
我原本以为罗琳只是为了满足知识欲才胡乱购买各种类别的书籍，所以我实在没想到她会真的对那种内容抱持兴趣。
……不对，罗琳可能就是为了满足知识欲，所以才会有这种管他是珍奇食物还是什么玩意都无所畏惧的表现。
罗琳就是这种人。
罗琳的优点跟缺点都是她这个人没什么刻板观念。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那么容易接受我变成不死魔物的事实……
只是我实在不希望她连在食物方面也发挥那种博爱精神就是了。
我自己又能够承受吗……
毕竟我也很久没吃那种东西了。
我心中并没有不吃的选项。
因为味道确实很好。
……好吧，我还是先对餐抱持期待好了。
我抱着这个想法朝旅店的方向迈开步伐。
旅店似乎是事先就跟车夫有过联系，所以就算我们这个时间抵达城镇，也不用担心没地方过夜。
正确的说，其实不管在什么时间抵达，通常也不会有问题。
因为这里就是这样偏僻的地方。
◆◇◆◇◆
在热汤翻腾的锅子里，可以看到带有一层胶状物的蛙卵随翻腾的热汤滚动。
蛙卵里头能清楚看见特大的蝌蚪……
是索列斯托。
在锅子旁边的大盘子上，才不是只有五、六只。
而是有二、三十只油炸螳螂像小山似地堆在那里。
真是壮观。
壮观到我光看就饱了。
戈坦巴……我真不想伸手去拿那种东西。
然而在我身旁的罗琳却是面不改色的把那些食物装进自己碗里大快朵颐。
“怎么了？雷特，你不吃吗？……啊，是没掺血你就不会觉得好吃吗？”
罗琳这么说道。
她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
所以在说到后半段的时候还不忘压低声量。
可是我不是因为体质的问题，单纯是我难以接受这些食物的外观。
因为在我的故乡哈特哈勒那里，并没有如此具有特色的乡村料理。
或许也是因为到了哈特哈勒所在的地区后，无论是大冬蛙还是杀人螳螂，几乎都没有在那里出没的关系。
这里会把那些东西当成食物，也是为了趁那些魔物数量还不多的时候减少数量，因此这里才会常吃那些东西，可是在本来就没有那些魔物出没的地方，当然就没有那么做的必要。
“……不，并不是那样。我吃……我吃就是了……”
我边在心中落泪，边把少到像是当藉口的青蛙卵装进自己碗内。
虽然蛙卵已经软烂成一团，可是里面的特大蝌蚪看起来似乎还是会动。
对不起，你的命就由我收下了……
我一边在心中这样自言自语，一边把蛙卵送进口中，首先感受到的是蛙卵外头的胶状物。
虽然口感有些奇特，不过柔滑并吸饱汤汁香味的感觉，实在相当可口。
我硬起头皮继续吃下去。
当我的牙齿往蝌蚪的部分咬下，一股清爽的味道在口中扩散。
虽然模样一点都不清爽，但味道很清爽。
温和的甜味跟汤汁的香味巧妙融合，感觉不管吃多少都不会腻。
……如果外表没有那么奇特的话。
至于油炸杀人螳螂那里……
令人意外的是已经没剩多少了。
其实罗琳跟其他同车乘客也都和我同桌共进晚餐，而他们全都理所当然地在享用桌上的食物。
每次听到清脆的断裂声响，我心里都会浮现“喔，原来那是有人在吃螳螂的声音”，不过这当然是废话。
我在无可奈何之下也伸手抓了一只。
……我跟螳螂四目相对。哇……
由于我无法再承受这种在沉默中对望的感觉，所以决定把那玩意从脑袋部分放进口中。
我铁了心猛力将上半身咬下。
下一瞬间，酥脆的口感与油炸之后的爽口味道在口中扩散。
真的很好吃……我心里闪过这个感想。
那是很适合下酒的味道，实际上车夫跟乘客里的中年男子也都不断在畅饮麦酒。
这样车夫明天还能驾车吗……我心中不禁浮现这个疑问，不过大龟其实是相当聪明的动物，所以车夫就算只是随便甩甩鞭子，应该也知道要怎样载我们抵达目的地。
如此这般，虽然我一开始还有些畏畏缩缩的模样，但之后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正常地吃了起来。
只是下次再来的时候大概又会变回原样了……
由于罗琳说还想再来吃一次，所以在回程的时候应该还会再到这里过夜吧。
然后又要吃这些东西。
我得努力利用这段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我在心中这么想道。
◆◇◆◇◆
“真是感激不尽。因为有两位在，我们才能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如果以后能在马尔特见到面，就让我们请两位吃个饭吧！”
年轻女性在离开马车的时候这么说道。
而在她身旁身为父亲的中年男子接着开口：
“我们父女真是承蒙两位照顾了。晚上有魔物袭击营地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这些钱虽然不多……”
中年男子说到这里，便想将一些铜币交到我跟罗琳手中，不过……
“……别这样，我们也是为了自保才那么做的。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做什么事情报答我们，就等我们以后有机会在马尔特见面的时候请我们吃饭吧。你以后应该还会回去吧？”
罗琳这么说道。
在我们跟那对父女一路上闲聊的过程中，得知两人是要返回母亲与祖父母居住的村子。
他们两人基本上是离乡到马尔特去工作，在偶尔能休假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回到村里。
至于母亲则是留在家乡照顾祖父母。
这是常有的状况。
“真的这样就够了吗？正常来说，如果要雇用银级的护卫，得要用银币才请得起呢。”
银级、铜级之类的称呼，也算是一种容易让一般人理解的名称。
简单的说，那算是支付酬劳的指标。
以前听说因为雇用银级的酬劳就是一两枚银币，所以才会这样区分，不过现在报酬要比以前更高。
因为物价是会变动的。
以前铜级的酬劳就是一枚铜币。当然现在也是更高。
话虽这么说，再怎么多，最多也就是一两枚银币而已……
铜级冒险者的荷包总是相当吃紧的。
“我们并不是受雇来当护卫，所以别放在心上。这也不算是什么善意，因为我们自己也很高兴能在旅途中遇到能陪我们聊天的人。有缘再见吧。”
“……像你们这样无欲的冒险者，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好吧，那就有机会再见了。”
中年男子说完这些话对我们挥了挥手，然后便跟年轻的女儿一起进到村内。
他们离开之后……
“好，那我们出发吧。”
车夫说完这句话，便催促马车前进。
现在只是这段旅程开始的第三天。
还有三、四天的行程。
车上只剩车夫、我们，还有那对老夫妇。
◆◇◆◇◆
“虽然我之前一直乡下乡下的说嘴，不过……我现在觉得那样说一点都不算过分。”
罗琳探头看着车外的景色说出如此感想。
对于罗琳那样的感想我也深有同感。
毕竟现在周围的景色就只能看到山地跟森林而已。
那对父女下车的地方，还有着会让人感觉距离村镇不会太远的车道。
可是现在……
只能看到山地、山地、山地、树森、山地而已。
至于车道……虽然有条宽度勉强能让马车通行的泥土路，不过还是让人觉得有些简陋。
由于车夫的熟练技术跟马车的坚固设计应该是还不至于无法承受，不过每次行经这个地区都会让我不免感到担心。
因为如果马车坏掉，就只能走路了。
顺带一提，老夫妇在昨天已经下车了。
由于马车在车道上的停车位置距离他们要去的村子还得走上一段距离，所以是我跟罗琳两人背他们过去的。
这也是因为车夫说愿意等我们的关系。
车夫还说如果我们没法在太阳下山前回来，他甚至可以在这里露宿，这种人情味或许也算是偏乡路线的一个优点。
如果是往西行驶的马车就不可能这么通融。
因为马车上通常都会载满乘客，而且往来都会的人也都是过着被时间绑住的生活。
如果抵达日期发生什么差错，满车的乘客立刻就会怨声载道，而且还会被吵着退还车资。
而在这条路线几乎不可能会有那种状况。
要说是悠哉也好，欠缺干劲也罢，车夫自己不急着赚钱，乘客也不怎么会计较。
“也是啦，如果不是这么偏僻，我也会更常回乡。就是因为这趟路程得花很多时间，我才会很少回乡。现在虽然不用为赚钱忙到没有时间，可是不久之前我如果不每天工作，可能连隔天买面包的钱都没有着落呢。”
铜级冒险者就是这样。
其实只要跟人组队，在工作上就会更有效率，所以还不至于那么穷困，但我有自己的问题。
不过我常常乱花钱可能也是原因之一就是了。
用途不明的魔道具是浪漫。
“你有过得那么穷困的时期，跟我说一声我可以无息借钱给你说。”
“我最好是说得出口啦。我比较喜欢跟你维持对等关系。”
俗话说的好，没钱没朋友。
如果我跟罗琳开口借钱，我猜她应该是会借我。
可是就算是那样，我实在不想开口跟罗琳借钱。
至少在我自己还撑得住的时候。
真的没有办法的时候或许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不过真的遇到那种状况，我想自己也会拚命努力把钱还清。
有多年交情的朋友可是很宝贵的。
“这种事明明用不着那么顽固的说……也好，或许你就是这样的人吧。”
罗琳点头给自己这个解释。
没错，这就是我。
我是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活的。
如果丢掉这个坚持，那我就等于死了。
也因为这样，在变成不死魔物的现在，我才会认为自己还活着。
因为我的意志还活着。
◆◇◆◇◆
之后我们大概又走了约半天的路程。
“差不多快到了。”
听到车夫这么说，我跟罗琳便探头往车外看去。
我们可以看到马车行驶的车道正逐渐变宽。
这里已经是哈特哈勒村村民会往来的范围，所以道路也整备得较为完善。
因为我记得这也是连接水源的道路。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
周围尽是我记忆中保有的景色。
“总算到了吗？”
罗琳满脸疲惫地这么说道。
看来就算是罗琳，一路这样被马车摇晃也不好受。
而且罗琳是在都市长大的人，八成很少有机会搭乘会摇晃如此频繁的马车，所以也难怪她会显得这么疲惫。
“……可以看见了。那里就是哈特哈勒村。”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也往马车前方望去。
“……那是木头围篱吗？我是不太想这么说啦，可是……感觉挺原始的。”
“光看外表是那样。其实那个围栏上面涂有药师婆制作的药水。驱除魔物的效果非常好。而且如果有什么万一，只要不是太夸张的魔物，猎人大叔也都会搞定……总之很安全的。”
如果出现太过强大的魔物，自然还是得找冒险者处理，不过如果是哥布林或黏液怪之类的魔物，会有一群要比以前的我强上许多的人负责解决。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够在这样的深山里生活。
“……这些我是听你说过，不过这座村子还是有些奇怪。能自力对抗魔物的自治组织，常听说的都是一些存在于各个国家的自治都市，可是在这种小规模的山村又有那种能力的例子应该不多。不，搞不好只是我不知道，说不定在这类深山的村子里，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
“这我就不清楚了。以前我也是觉得这没什么特别，不过……现在想想，确实是有些奇怪。药师婆的药效果似乎太好了一点，猎人大叔好像也厉害得不太合理。”
“而且还有让你获得加护的神奇灵庙吗……之前我对希尔德说的理由其实只是随便想的藉口，不过现在我感觉这座村子似乎真的很有意思了。我已经开始期待到时候会发现什么东西了。”
罗琳兴奋地这么说道。
她要兴奋是没关系，不过在我眼里，这就只是一座再平凡不过的村子。
除了灵庙之外，我猜罗琳大概也找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了……
总之等到了之后再想吧。
我抱着这个想法，跟罗琳一起等待马车载我们抵达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