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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主人的秘密

1.

“像你这种货色,用一根手指就能废掉!。”

“你、你说什么!”

“因为嘎比是废品嘛。”

辱骂着对方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做黛西·斯托科。

黛西很毒舌。虽然从外表看上去是个有着松软栗色头发的可爱幼女,但内在既好胜又顽固还任性。

“我、我我我、我可不会、报废的。”

正做着无力的反驳的,是一个比黛西还要迷你的机器人。半球形的头部,胖墩墩的上半身,然后下面是老式的履带。这个堪比旧式机器人活样本的机器人,它的识别番号是HGP·10β——通称“嘎比”。

“区区废品还嚣张!”

从黛西丰润的桃色双唇间,吐露出了恶毒的话语。与之相对的,在慢了一拍之后,嘎比反驳道:“我、我我我、我才、才才才,不是废品呢。”发声装置早已出问题的嘎比,无论怎么发火都毫无魄力可言。

“我、我我我、我。啵嘎比。”

从嘎比的脑袋中咻咻地喷出了白烟。他一兴奋的话就经常短路。在这种时候所发出的声音就成了他绰号的由来。

仿佛在夸耀胜利一般,黛西刷的将她那可爱的手指指向嘎比。

“看吧,坏掉了!果然是废品呢!废品!废品!”

“不、不是嘎、嘎嘎嘎比。”

嘎比一边不成声地反驳着,一边冲向黛西。但他的突袭被轻易地闪躲开了。

“呀咿,大笨蛋!”

“可、可、可恶!”

——真是的,又来了。

“好,到此为止。”

我站到两人中间。

“黛西,不要欺负嘎比了。”

“才没有欺负呢!”

“主人也这么教育过我们吧。‘凡事莫相争’、还有‘和谐相处才是真善美’”

“我们是在和谐相处呀!”

黛西对我反唇相讥。这孩子真的个性很强。

“嘎比,没事吧?”

我很担心的查看嘎比。他脑袋一边咻咻地冒着烟,耳朵附近还时不时BiuBiu地飞出螺丝来。

“我、我我我、我没、似。”

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算了,过会还是去维斯卡莉亚那儿看看吧。”

我捡起螺丝让他拿好。

“谢谢哔、阿玛嘎莉丝。”

嘎比仍旧运作着它那问题百出的发声装置,向我道谢。

“这种废品,还是早点报废的好。”

“喂,黛西。不能说这种话。”

“本来就是嘛。之前还想吃我的拟似油糖呢。”

“不是一直说不能独占的么。这种时候就要‘对半分’。”

“哼。”

“说起来你们吵架的原因是什么。”

被我这么一问,黛西就把事情经过以及怎么吵起来的,原原本本流利地说了出来。

黛西说,今天早上他们两个就一直在玩“骑马游戏”,嘎比当“马”,黛西就骑在他身上喊着“驾,驾,吁~!”这样玩。但是,在第三次“吁”的时候嘎比失去了平衡,黛西一下子落马把头磕到路上了。

“为什么要玩骑马游戏呢?”

“是节目哦。”

“节目是指?”

“当然是祈愿祭的节目啦。”

“啊啊,是这样。”

祈愿祭是一年一度的祭典,是为了祈祷沉睡在“白雪姬”中的主人们复活的例行仪式。

“阿玛莉莉丝表演什么呢?”

“嗯。大概是摇篮曲吧,和去年一样哦。”

“和谁一起表演?”

“这还没有定呢。”

祈愿祭有舞台,村民们会在舞台上表演各种各样的“节目”。内容不限,唱歌也行跳舞也行魔术也行——当然“骑马游戏”也没问题。

“我今年一定要获得奖牌!看我的吧阿玛莉莉丝!”

黛西自信满满地笑着抱了过来。“是呢”,我也回以笑容。

“我也嘎、加油比。”

嘎比一加入对话,黛西就马上喊道“练习咯!”并骑上了他。比起“骑马游戏”,看上去更像是单纯的肩车(骑脖子)。

“等下,嘎比要先修理啊。”

“反正没两下子就会坏掉的。”

“即便如此也要优先修理维斯卡莉亚!维斯卡莉亚!”

我通过无线呼叫村里首屈一指的维修师。绝大多数村民的精神回路中都内藏有无线接收器,只要在电波覆及的范围之内,就可以和任何一个人立即取得联络。

十秒后。

“怎么了阿玛莉莉丝?”

维斯卡莉亚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嘎比短路了,能不能稍微帮他看看呢?”

“什么,又短路了啊。OK,稍等一下。”

“拜托了。”

在结束了通信之后,我叮嘱黛西道“那么,在维斯卡莉亚来之前不可以练习哦。”,然后就离开了那里。

背后传来了“嘎——哔——”的声音。

2.

“阿玛莉莉丝,我要抱抱~”“我要背背!”“摸摸我~”

走进村子,孩子们就一齐靠了过来。每当此时,我就又是抱又是背又是抚摸他们。儿童型机器人不管男女,大多都很粘人爱撒娇。

在陪了他们五分钟之后,“抱歉咯”“过会吧”“下次吧”,我一边说着道歉的话一边将撒娇鬼们组成的波浪推开。如果全部答应他们要求的话就算到天黑也没个完。

“嗯好,那儿的小朋友,把手伸出来!”

用冰堆砌的屋子并排而立,组成了银白色的美丽街景。孩子们在保育园的庭院中做着某些游戏,距离祈愿祭还剩两周时间,大家都心无旁骛地练习着。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我一边聆听着孩子们可爱的歌声,一边思索着。

——问题是,那个规则。

祈愿祭每年都会有某种演出规则,而今年则是“男女配对”。

顺带一提去年是“和小孩配对”,前年是“三人以上”这样子。不多少改变一下规则的话每年的节目都会如出一辙了,虽然这是运营方想的点子,但稍微有点棘手呢。

搭档、不找不行啊。

要是像去年那样找孩子做搭档的话可以说是要多少来多少,但这次有“年龄相仿的异性机器人”这一限制。说起我的强项那必然是唱歌,所以必须得找能和我一起表演二重唱的成年男性才行。

“真是头疼呐现在就要找搭档,而且留给我的人选已经不多了”

就在我自言自语、心事重重的时候,

“不是还有我嘛。”

冷不防地、肩膀被搂住了。

“请不要随随便便碰我。”

我啪地打了下他的手。被打的艾斯班一边做作地喊着“噢,好痛”,一边梳理着他那自傲的金发大背头。

“别这么害羞嘛。”

“哈?”

“和我一起在台上热吻吧,这可是最棒的节目呢。”

“与其做这种事还不如变成废铁算了。”

我给了艾斯班一个白眼,他却只是开玩笑似的耸了耸肩膀,丝毫没有反省的样子。

“而且,我已经物色到一起表演的对象了。”

“诶,谁啊。”

“额比如说格茨。”

“傻瓜。那种硬家伙不行的啦,唱歌也好跳舞也好都一窍不通啊。”

“那村长之类的”

“老头啊我去!你明明一直都很积极的,在对待男人方面却这么晚熟啊。”

“吵、吵死了。我才不像你到处沾花惹草啊,再说了——”

就在这时。

“锃锃锃”,周围传来了响彻心底的轰鸣声。

“诶?”

是地震。是晃动了整个地下冰世界的,强烈的地震。我来不及想就趴到了地上。

摇晃持续了十秒左右之后就停住了。只是,久违的地震给村子带来了很大的骚动,随处可以听到孩子们的哭声。

“喂,没事吧阿玛莉莉丝?”

“嗯嗯,还好”

——很大的地震呢

环顾四周,附近的建筑物并没有明显的损伤。但是,因为大地震会引发塌方事故,所以明天可能要去四处奔波检查了吧。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全体评议员紧急集合,重复,全体评议员紧急集合——!”

收到了村长通过无线发来的命令,我们在一瞬间的眼神交汇之后,立刻飞奔而出。

3.

当我们冲进村长室的时候,其他的成员都已经在了。

桌子上是只剩一个头的村长,旁边是“维修师”维斯卡莉亚。再旁边坐着用“铁臂”绰号的格茨。

“你们两个都平安是吗。”

格茨举起他那大树般粗壮的右臂,爽朗地朝我们打招呼。

“嗯嗯,没事哦。”

“那就好是也。”

大概是由于原本是演员机器人的原因吧,他拥有在语尾加上“是也”这种让人感觉像唱戏般的口癖,而且为了在舞台上能够扮演各种角色,剥除了脸上的人工皮肤。所以他的表情就只剩下眉宇间的蹙起以及嘴角浮现的一抹微笑,就算是很普通的坐在那儿也让人感觉有点毛骨悚然。就是这么一个戴着铁假面般银色面具的男子,因为身穿黑色立领的衣服,所以就像是穿上了军装的人体模型一样、散发着有点超现实主义的压迫感。

“抱歉,我们来晚了。”

“哪里哪里,鄙人也是刚到是也。”

格茨依旧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第一眼看上去有点吓人,但其实性情很温和。包括他在内,现在在场的五个人就组成了“评议员”的阵容。

顺带一提,评议员指的就是“评议会”的成员。在村子里,大致分成两种决策机关。像配给品的变更、诊疗日程以及祈愿祭的演出节目之类的日常事务就交由“评议会”决定。与此相对的,如果遇到能够左右村民未来的大问题,就会在被称为“村民大集会”的全民会议上决定。

“召集评议会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有关刚才的地震。”

村长说出了议题,那颗脑袋在桌子上骨碌的滚了下。

“首先请看下这个。——鸟瞰图”

以他的声音为信号,眼前的桌子发出了淡淡的光芒,一张像是蚂蚁巢穴般的示意图出现了。这就是被称为”鸟瞰图”的全村地图。

“啊!”

一瞬间发出声音的是维斯卡莉亚。

“‘右翼’堵住了?”

“没错。”

我们都把视线投向地图。确实,在通向“右翼”的道路上有红光在闪烁,这就是出现问题的信号。

在习惯上,我们把村子的全貌比作为一只“鸟”。地图正中的一大片区域就是“胴”(躯干),这里是居住了八成村民的核心地段。在“胴”的四周,以合围之势分布着“头”“尾”“右翼”“左翼”“右足”“左足”这六个分散区域。顺带一提,主人们沉睡着的“白雪姬”位于“头”部,而我们现在所在的村政府位于“胴”的中央。之所以要分这么多区域,不光是因为“胴”的空间不足以容纳所有人,还是为了预防由于塌方事故所带来的村民全灭的风险。

现在闪着红光的是分散区域中的一处、被称作“右翼”的居住区。这是昨天给卡特莱亚运送配给品的地方。

“完全堵住了吗?迂回路线(旁道)呢?”

“不行啦”,被我这么一问,村长一边骨碌骨碌地翻滚着一边回答道。

“直通到胴的路自不用说,就连从右足延伸过来的迂回路线也堵塞了。”

“右翼有联络吗?”

“卡特莱亚报告过了,虽然有若干负伤者,但经过修理已无大碍。”

“是嘛,太好了”

我暂且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单纯的塌方吗?”艾斯班把脚搁到桌子上发起了牢骚。“最近这种事不是家常便饭吗?我可以回去了吗?”

“喂,严肃点呀。”

“但是很麻烦耶。”

“你没有一点责任感吗?”

“你陪我一晚上的话或许会考虑。”

用手“唰啦”地抚了下金色大背头,艾斯班露出牙齿闪了一道光。没救了这家伙。

“遇到困难的时候要互帮互助此乃主人的教诲是也。”

格茨用低沉的嗓音一本正经地说道。

“吵死了,你闭嘴。”艾斯班瞪了他一眼。

“鄙人只不过是提出原理原则是也。”

“一天到晚是也是也的烦都烦死了你丫的。”

被艾斯班的蓝眼珠子一瞪,格茨的银色面具上也浮现出了严峻的表情。鹰派的格茨和鸽派的艾斯班发生冲突是常有的事。(注:原文是“硬派”和“软派”,日文中硬派也有不近女色的含义,而软派则有喜欢沾花惹草的意思)

“——回到正题!”

村长拼命地打断了话题的不正确走向。这种奇怪的强硬态度也是每次都会出现。

“总之我们必须把切断的道路恢复原状,电池和配给品要是中断供给的话可是性命攸关的事维斯卡莉亚”

“什么事?”

维斯卡莉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边挠头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鸟瞰图。

“作为技术负责人的你,是如何看待这次的事态的?”

“我觉得啊”

维斯卡莉亚凝视着鸟瞰图回答道:“我认为应该先打通‘迂回路线’。”

“咦,不是‘直通路线’(主道)比较近么。”

我提出了理所当然的疑问。直接连接“胴”和“分散地”的道路被称为“直通路线”,是村里的主干道。与此相对的,连接各个分散地的道路被称为“迂回路线”,路面很窄,只有辅助的作用。

“我当然也很想使用直通路线啊”

维斯卡莉亚操作起手边的控制板,切换了画面。

“正如你们所见,通向右翼的直通路线距离‘白雪姬’的能源供给线很近。假设要通过爆破和溶解的手段将冰排除掉,就必须考虑到给‘白雪姬’带来的影响进行非常严密细致的操作。与此相反的——”

维斯卡莉亚又切换了画面。

“另一方面,因为从‘右足’通往‘右翼’的迂回路线周围没有任何设备存在,所以即便进行非常粗暴的作业也没有问题。作为技术负责人我推荐这个方案。”

“原来如此呢。”

我对她的说明表示赞同并进行总结。不能把会议的时间拖得太久。

“我赞同维斯卡莉亚所说的迂回路线修复方案。直通路线的修复放到之后进行也可以你们怎么看?”

“鄙人赞成是也。”

格茨点了点头、

“老朽也同意”村长说道。

“嘛,既然维斯卡莉亚想这么干的话,我也无所谓啦。”

艾斯班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很没干劲似的让脖子发出咯啦咯啦的声响。

“那就这样决定了!”

我站起身环视所有人。

“三十分钟后出发,各自做好准备在东南口集合!不允许迟到哦!”

4.

再次集合之后立即开始作战。

人员是我、艾斯班、格茨、维斯卡莉亚四人。村长留在村政府为突发状况做准备。

“这是”

我们通过长长的隧洞之后到达了“右足”,此时距离出发已经过了一小时。

一看到现场,我就惊呆了。虽然这次的作战是修复“右足”和“左翼”之间的“迂回路线”,但塌方比想象的更严重。后续通往右翼的隧洞完全崩塌了,几块大得需要仰望的冰块堵住了洞口。

“这可真糟。”

艾斯班惊愕地嘟囔着,用手敲了敲横卧在眼前的巨大冰块。如此严重的塌方事故已经有十年没遇到过了。

“这就轮到鄙人出场了。”

铁臂格茨跃跃欲试。

“那你好好干吧。”

艾斯班轻蔑地挥了挥手。

“喂,你也干活啊!”

“欸——真麻烦啊。”

“行了快点!”

我“啪”地把面对现场毫无干劲的同事推了过去。

——真是的。

“艾斯班负责右边,格茨左边!”

“好吧好吧”“了解!”

艾斯班和格茨两个人,分列左右和巨大的冰块对峙起来。

“诸行无常、万物流转”

格茨压低身体举起右臂,有女性的腰那么粗的手臂发出红光,可以看到里面奔流不息的能量。

“破!”

格茨大喊一声,右拳砸进了冰块之中。噼哩噼哩,蜘蛛网般的龟裂在冰块上蔓延开来,伴随着轰鸣声,冰块变得粉碎。这就是格茨的“铁臂”,村里的第一神力。

“艾斯班,你也干活!”

“知道了啦!啊~啊,真累。”

他一边抱怨一边把右手举过头顶,直直伸出的手指尖迸发出蓝色的光芒,面对冰块斜着挥下了手臂。紧接着,冰块之中射出了一道光芒,滋滋地滑动着一分为二了。这是艾斯班引以为傲的“亡灵刀”,村里首屈一指的锋利。

嘣、蓝光又切开了好几块冰。在他旁边,伴随着红光和“咕沙”“咕沙”的声音,冰块也纷纷崩落。他们两个虽然关系不好但却意外的合作默契,真是不可思议。

“哎呀,那两个人果然厉害呢!”

维斯卡莉亚发出感慨。

“维斯卡莉亚才厉害呢。”

“诶?”

“因为今天的作战也好,三轮的维修也好,还有村民的体检也好,不全都靠维斯卡莉亚嘛?我们都是托你的福才活着的呀。”

被我这么一夸,维斯卡莉亚慌忙说道“哎呀,我才没这么伟大呢”并把贝雷帽扶正。在压得很低的帽子下面的那张脸微微泛红。虽然在村子里她是仅次于村长卡莫梅尔的年长者,但却不爱摆架子,这就是她的过人之处了。

“搞定!”“结束了!”

从碎冰堆成的山中同时传来两人的声音。在区区几分钟时间里就能把那样的冰块给粉碎掉,着实了不起。

“辛苦你们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我跨上三轮,轰隆地发动了引擎。从现在起就是我的工作时间了。

在确认了所有人都已经上了货架之后,我按下了方向盘上的一个开关。啪的一声,前轮的灯亮了。这是“通用性指向热波照射装置”——通称为“小太阳”,能够通过特殊机械让半球状灯泡散发出超高热量。

“出发!”

我让三轮缓缓前进。时速是两公里,是比走路还要慢的速度。

终于,碎掉的冰块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保持原来的速度让“小太阳”撞上冰块,随着“咻”的一声响,白色的蒸汽喷涌而出,巨大的冰块仿佛就像掉进了热水中一般越变越小。要想融化冰块果然非小太阳莫属。

“嗯,小太阳真好使。”

维斯卡莉亚很满意似的连连点头。

“好嘞我们上了哦!抓紧了!”

一边喊着,我一边握紧了方向盘。

5.

追随着灿烂闪耀的“太阳”,我小心翼翼地前进。堵在隧洞里的冰块在一接触到太阳之后就发出“咻咻”声融化掉了,视野中充斥着白色的水蒸气,能见度不到三米。

“啊~啊,真无聊呐。”

进了隧洞不到十五分钟,艾斯班就开始发牢骚了。他横躺在三轮后面拖着的货架上,一副消极的态度。

“还要多久啊?”

“嗯——,三小时?”

维斯卡莉亚简短的回答道。

“欸——”

艾斯班立马发出有点做作的声音。

“不可以再快点嘛?”

“再快的话就会有二次塌方的危险所以不行。”

面对维斯卡莉亚无情的回答,艾斯班只能回以“真是吃不消啊”

“喂,你在摸哪儿呢。”

“些许肌肤之亲而已。”

“住手。”

“痛”

维斯卡莉亚使劲拧了一把在她屁股上来回抚摸的艾斯班的咸猪手。

“切。当评议员的女孩子怎么都这么不可爱啊。”

“要你管。”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找不到男朋友啊,维斯卡莉亚。”

“我的男朋友就是机器。”

维斯卡莉亚把右手里的触手伸了出来。

——真是的,那个傻子。

我一边驾驶着三轮,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后面货架的情况。在我后面是聚精会神观察周围动静的维斯卡莉亚,再后面是横躺着的艾斯班。格茨在最后面,就像出征前的骑士一般紧闭嘴巴。这些都是一百年以来,未曾改变的光景。

“嗯,这里地势低洼,放低速度。”

“了解。”

我遵从维斯卡莉亚的指示,降低了三轮的速度。时速终于降到一公里,属于超缓慢驾驶。

隧洞内部的熔解作业切忌操之过急。以小太阳的性能,就算用较快的速度突进也能让冰融化开出一条道,但这样的话恐怕会造成因地震而松动的顶部崩塌。

“再稍微降低点输出功率。对对,就这个速度。”

维斯卡莉亚反复计算着向我发出指示。现在她的头脑中大概正此起彼伏的进行着无数的结构计算吧。行进方向、冰的强度、热波的输出功率、三轮的速度。要计算这些东西的话无人能出其右。

时常有不规则的震动传到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因为崩塌下来的冰块是各种大小碎片的集合体,所以每次撞到新的冰块上,都会通过方向盘对手造成强烈的反馈。我一边像驾驭发狂的马儿般控制着车体,一边以一定的速度驾驶着三轮。

就这样过了一小时。

“等一下!”

维斯卡莉亚大喊。

“什么事?”,我边问边刹车。

“——波动感知!”

“诶!?”

“来了哦!”

就在维斯卡莉亚叫出来的瞬间,轰隆一声大地颤抖起来。

——余震!

“阿玛莉莉丝!”

有谁在叫我的名字,然后——

世界破碎了。

6.

“呜”

重新启动电池,意识恢复。

——我。

上半身被什么巨大的东西压着,是崩塌下来的冰吗,还是说这里已经是死后的世界了呢。不,对机器人来说没有什么死后的世界吧——

“醒了吗,大小姐?”

我睁开眼,在离鼻尖数厘米处有一张男性的脸孔。

“咿呀!”

我嘭地把压在身上的男人撞开。

“痛死了!”

因为没有控制住力道,所以男人华丽地飞出去很远。

“你个流氓!色狼!不要脸!”

“怎么回事啊,我好心好意救你来着”

艾斯班摸着撞到的后脑勺,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啊”

我抬头一看惊呆了,在头顶上方一块巨大的冰眼看着正要砸到我,而它的表面被利落地切掉一个锐角。

“嘛,没事就好。”

艾斯班关掉了刺出右手的“亡灵刀”。喷灯火焰般的蓝色光芒慢慢变短,最后吸进手掌中消失了。

——啊。

“难道说,你保护了我?”

“你反射弧够长的。”

“谢、谢谢你”

“想道谢的话就用身体痛痛痛”

“别得寸进尺。”

我把他摸向我屁股的胡来的右手用力一掐。本想再认真地传达一些感谢之情,但看到他那张嬉皮笑脸就没了兴致。

“维斯卡莉亚和格茨呢”

“不必担心,看”

艾斯班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后。在侧翻的冰上三轮对面,能看到两道人影。

“啊嗒嗒”

我在面前忽的站起身的是维斯卡莉亚。现在的她把标志性的贝雷帽脱了,露出一头红色短发。

“维斯卡莉亚大人,无事否?”

向她伸出手的是银色的男子。维斯卡莉亚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回握住他的手。

“不必道谢是也。”

——太好了,大家都没事。

我松了一口气。如果没有格茨和艾斯班在的话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话说回来。”

我环视周围,小声嘟囔着。

“这里,是哪儿?”

这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空间。

室温很高,并不像是在冰中一样,地方也很宽敞。顶部开了一个巨大的洞,看来地震使得道路的“底部”塌掉了,我们掉入了这底下的空间。

为了推算出现在所处的地方,我从精神回路中调出了鸟瞰图。

——咦?没有反应?

为了以防万一,每个村民都内置有发信机,它会化作红色的光点在鸟瞰图上用标示出来,但现在哪儿都没有。

——怎么回事?村子里不可能会有电波传不到的地方啊。

“哇!”

欢呼声传来。

声音的主人是维斯卡莉亚。她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好厉害好厉害,万能终端是这样的啊!”“这是立体视频播放机?”如此这般兴奋地喊叫着。

“怎么了?”

我跨过崩塌下来的冰块,来到她身边。

——诶,这是什么!?

“好厉害!”

我不知不觉的和维斯卡莉亚发出同样的感叹。

一排排巨大储物架就像多米诺会场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成列在屋子最里面。在储物架旁边,是一字排开的沙发,上面放着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粮和循环式供水槽。

“难道说!”

我看向旁边,维斯卡莉亚“嗯嗯”地点了点头。

“不会错的。这是‘主人们’的屋子”

粗略的看一下,屋子足有二十平方米。以前从没有在村子附近发现过如此巨大的空间。

——真的好厉害。

我在屋子里走着,被这般光景所折服。虽然每天都能见到主人们所沉睡的“白雪姬”,但像这样的人类用居住空间已经有一百多年没见过了。主人看的书、主人喝的水、主人坐的沙发——

“啊啊,主人”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漏出吐息。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感动。平时很稳重的格茨连呼“新发现是也”“大发现是也”,而维斯卡莉亚则全神贯注地一个接一个观察着物品。就连平时喜欢斜靠在一边的艾斯班也边喊着“了不得、真的了不得”边像孩子一般东张西望。我们把自己被卷进塌方事故这事都忘了,深深地迷上了这个不可思议的屋子。

“喂,看这个!”

艾斯班格外大声的喊了起来。

“怎么了?”

“这个太牛了!”

他拿起一台万能终端,上面浮现出了一段影像。

那是一个裸女。她妖艳地扭动着腰,样子非常下流。

“呀!这、这什么啊!!”

“什么什么啊,这是工口本啊、工口本。”

“扔、扔、扔掉它!马上!”

“但这可是主人的东西啊。”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翻书般切换终端的画面。于是乎,女性更加激烈地——呜哇,诶、这么、一丝不挂、抱在一起、这姿势——

“这就是传说中的工口本啊。第一次见到实物呢。”

艾斯班就像是见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目光熠熠生辉。

“快看啊格茨,这可真厉害啊。”

“你刚才起就一直在说什么下流的咕”

格茨的目光就像钉子一样钉在画面上了。他嘴里一边说着“这太不像话了”一边操作着画面进行翻页。年轻女孩的裸体接连出现。

“喂,就连格茨都在干些什么啊!”

“哎呀,鄙人只是想检查一下里面有什么内容、那个、下流的兴趣我绝对没——”

“这个我没收了!”

我从格茨手上抢走了终端,在拿的过程中裸体女性又发出了娇喘,我慌忙把电源关了。

“格茨果然还是男人呢”

带着莫名赞叹的口吻,维斯卡莉亚从屋子深处回来了。

在她的手上,播放着两个裸体男人抱在一起的视频。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

“这是什么?”

继续搜索的我,在屋子的一角发现了一幕奇妙的光景。在那里,大型的显示屏并排占满了整个墙面,跟前坐着一台机器人。机器人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趴在桌子上。

“大家都快来!”

我用无线呼叫,另外三个人立马就赶来了。看到趴在显示屏前的机器人,“这到底是谁啊?”“没见过是也”两个男人皱起了眉头。

“这已经不行了。”关上机器人的胸部,维斯卡莉亚微微耸了耸肩。“彻底‘死’了。精神回路已经坏了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那就是说最初的七十年还活着么?”

“是的。”

“他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

在机器人前方有数个显示屏,影像全部都中断了。虽然维斯卡莉亚尝试过修复,但情况实在太糟糕需要花很长时间。

艾斯班也嘟囔了一句:

“简直就像监控室一样。”

在这之后,我们在屋子深处找到了绳索和梯子,平安无事的逃了出去。本以为逃出去会很棘手的,能够如此轻松实在走运。

只是,我本人还想再好好地调查下那个空间,因此颇有点遗憾。不过现在塌方事故的修复工作是当务之急,也不能再耽搁了。

我一边暗下决心过段时间还要来这里,一边跨上了冰上三轮。

就在这时。

——嗯?

忽然,我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好像有谁一直死死盯着这里。

——谁?

我迅速回头望去。

只是,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