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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天

1

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我感觉到现场的气氛产生了明显的变化,像是在密闭的空间开了一个风穴,或是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出现了漩涡。

「千、千家先生……」

「千家!你怎么会来这里?」

在美星小姐的安排下聚集到观众席来的五个人——上冈、黛、石井、苅田和山村一看到他之后纷纷惊呼他的名字。有的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有人愣在原地,不过这些反应代表的全都是仿佛看到亡魂般的惊愕。

「大家早,两年不见了呢。」

千家谅遵守昨晚的约定,来到了位于Art-ery广场的大展览场内的第五届KBC比赛会场。

他穿着淡蓝色衬衫和茶色休闲西装外套,打扮得很正式,并露出爽朗的微笑向大家打招呼,但是没有任何人以友善的态度欢迎他。这也难怪,现在那些人的心里应该都浮现了与两年前比赛有关的记忆和伴随而来的情感吧。

「千家先生,你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率先提出质疑的人是苅田俊行。他充满敌意的口气像是告诉他不该来这里。

「是我请千家先生到这里来的。」

美星小姐走到千家身边代替他回答。

「为什么切间小姐你找得到千家先生呢?」

山村忍不住问道。

「前阵子千家先生正好来到我店里,我趁那个时候问了他的联络方式。」

「这样啊……为什么你会请他来这里呢?」

上冈的问题也隐约显露了她内心的复杂情绪。

「因为我觉得这次发生的两起添加异物事件和第四届KBC时发生的事之间并非毫无关系。既然比赛今天也会继续进行,又不能保证不会再发生新的事件,我认为还是让两年前的事件当事人千家先生也来到会场比较好。」

「你为什么要擅自做这种事啊?你应该不知道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吧?」

石井如此喊着,美星小姐仍旧冷静地回答他。

「我已经听千家先生说明事情的经过了。」

「那件事情最后是以千家先生自导自演结案喔。」

「但是当事人否定了这件事。」

「那还用说吗?怎么可能乖乖承认是自己干的啊?」

「——那么,难道石井先生不想知道妨碍你比赛的犯人究竟是谁吗?」

结果石井顿时哑口无言。美星小姐像是趁胜追击似地继续说道:

「就算两年前是千家先生自导自演好了,只要你不承认这次是你自导自演,就代表犯人另有其人。虽然无法确定两年前和这次的两起事件是同一犯人做的,但至少可以推测上次的事件诱使这一次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很高。既然如此,为了找出犯人,让他没办法再犯案,千家先生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就、就算你这么说,但昨天的事情不是已经全部解决了吗?」

「不,连两年前的事件也算进去的话,三起添加异物事件都还没有解决,只不过是分别举出了很有可能犯案的人而已。」

两年前的千家谅、浓缩咖啡项目的山村明日香,还有调酒咖啡项目的我吗?虽然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但也只能暂时屈就于现况了。

「要是继续让犯人为所欲为,说不定连要再举办KBC都会有困难。我们几个当事人有义务让这次的骚动不会影响下一次的比赛,所以只能设法让全部真相都摊开在阳光下。」

「切间咖啡师,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

上冈正想劝阻的时候,后方却传来了一道足以盖过她声音的大喊。

「对不起,我迟到了!」

丸底芳人从大展览场的入口飞快地跑过来并低头道歉。

今天规定的集合时间也和昨天一样是早上九点。因为要是像昨天那样让人进入准备室,可能又会发生添加异物事件,所以决定所有人到齐之前,把钥匙卡放在管理室。关于这一点,参赛者好像已经在昨天把所有必须用到的东西都放进准备室了,没有人表示反对。

现在是早上九点二十分。既然今天早上没有开幕典礼,就算在这个时间才集合也没什么问题,但还是无法改变丸底迟到了二十分钟的事实。明明大家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处于很紧张的情况下,他却还是表现得很从容。虽然已经不再戴着耳机了,但那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来不及在两天内准备新的耳机而已。

「既然人已经到齐,也该走了吧,上冈小姐。」

听到苅田的催促,上冈便先去管理室拿钥匙卡,然后就带着参赛者走进准备区后面的门了。我当然没有跟上去,因为我昨天已经保证过不会进去了。

千家则和他们一起进去,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都没有回来。当我再次看到他时,他似乎很感慨地环顾了舞台和观众席一阵子,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走到坐在最前排的我的右边坐了下来。

我想,他大概已经从美星小姐那里得知昨天和她一起听电话的人是我,所以才会坐在我旁边,但还是让我很在意。我对千家谅并没有那种称得上是崇拜的特别感情,但他对我来说仍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名人。要是不和他说话感觉很不自然,不过我还是只能像只为了避免被打中而不啼叫的雉鸡(注:日语有句谚语为「若是雉鸡不啼叫便不会被猎人打中」(雉も鸣かずば击たれまい),引申为「言多必失」、「祸从口出」之意)一样保持沉默。

大概是对KBC相关的纠纷不感兴趣,一抵达会场就不知跑到哪里去的藻川先生,也在这个时候乖乖回到了观众席。时间终于来到十一点,和昨天一样负责主持的女性高声宣布第二天的比赛正式开始。

「第五届关西咖啡师大赛第二天的比赛,现在正式开始。请来到现场的各位观众给予六位从昨天就持续进行激烈比赛的咖啡师温暖的鼓励!」

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上冈从舞台左侧走上舞台。她为了今天才来观看比赛的观众简单说明大致情况之后,我听到了开场音乐的声音。主持人立刻趁第一位参赛者准备时访问上冈。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进行第三项目,拿铁拉花的比赛。上冈小姐,拿铁拉花因为能带给我们味觉和视觉的享受,特别受到一般客人欢迎对吧。」

「没错,另外,目前大家好像都把在浓缩咖啡的表面上画图案统称为拿铁拉花,但其实拉花可以分为好几种类型,像是使用Free Pour,也就是直接倒入牛奶制作的技巧,或是以金属薄片在表面上画线的Etching技巧等等。这次的比赛会请参赛者制作三种咖啡,分别是只使用Free Pour技巧来绘制的一般的拿铁拉花、用比较小的杯子制作的玛奇朵咖啡,以及没有限制使用技巧,可以自由创作的创作拿铁。时间限制八分钟。比赛要考验的只有咖啡师提供饮品给客人的技术,而不是创造艺术品的能力,所以是以能不能在时限内快速地做出完成度很高的拿铁拉花来当作评分标准。」

当我正颇为认同地聆听时,右边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放心,没有任何异状。」

「咦?」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千家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但我还是听得出来他是在跟我说话。

「我已经仔细观察过准备室的情况了,里面气氛很紧张,简直就是所有人都在互相监视。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想在自己的材料里添加异物也很困难吧。」

「嗯……」我含糊地回了一声。完全无法从脸上仿佛覆盖一层薄膜的千家的笑容里看出一丝感情。

「你就放心地观赏比赛吧。看,第一位参赛者要开始表演了。」

我将视线转回舞台。石井春夫正站在吧台桌内侧。

虽然连续两次遇到添加异物事件,让石井在比赛的时候连旁人也看得出他表情僵硬,但就结果来说,他在比赛时并没有出现疑似发现第三起事件的举动。头一次顺利地结束比赛之后,石井无力地露出笑容,似乎是说比赛表现得如何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一般来说,拿铁拉花比赛不只是单纯地制作三杯画有图案的拿铁咖啡,而是会让三个图案具有故事性,来突显出每一杯咖啡的美。举例来说,第二个上台的丸底就以「绽放在干枯原野的希望」为主题,第一杯以水滴来表现雨水落在原野上的样子,第二杯以叶子来比喻植物发芽,第三杯则画了盛开的花。他以头戴式麦克风对会场的观众迤说故事,每当他告诉观众图案的意义时,台下的观众就会发出赞叹声和拍手鼓掌。

第三位参赛者山村明日香以比前几位更精细的技巧描绘出凤蝶或蜘蛛网等昆虫生活的世界。接着轮到了第四位,也就是美星小姐上台比赛。

「今天我想向各位介绍我工作的塔列兰咖啡店的伙伴们。」

美星小姐一开口就这么说,结果或许是因为和前面几位参赛者的故事主旨不太一样,一些观众好奇地向前探出身子。看来反应还不错。

「首先是我,我叫切间美星,目前在亲戚经营的塔列兰咖啡店工作,同时努力学习如何成为优秀的咖啡师。父母替我取的名字是美丽的『美』、繁星的『星』,『美星』。」

她手上拿着的小杯子表面画着星星的图案。那是用Free Pour技巧分别在五个方向画出弧形,由曲线构成的星星。

「接着是我们店里的店长兼我的舅公,藻川又次叔叔。嘴边的胡须和苔绿色的针织帽是他的注册商标。如果把帽子拿下来的话会看到什么呢?……这是秘密。」

观众席里传出了窃笑声。今天也戴着自己最喜欢的针织帽的藻川先生就坐在我身后,他心里现在应该很不是滋味吧。美星小姐在这段时间里完成的是叶子形状的拿铁拉花,代表着针织帽的颜色。

「除此之外,我们店里还有一位,不对,是一只小帮手。」

美星小姐继续往下介绍,同时仔细地打起了奶泡。充满了空气的奶泡几乎要从奶泡壶里溢出,看起来像棉花一样柔软蓬松,却又扎实到能立起尖角。美星小姐用汤匙把奶泡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拿铁咖啡表面,并调整其形状。然后再用先前刻意留下的少许浓缩咖啡替奶泡着色。

「这就是我们店里的吉祥物,暹罗猫查尔斯!」

当她将杯子转了半圈,当完成的创作拿铁展现在众人眼前时,会场内顿时一阵哗然。

普通大小的杯子里装满了拿铁咖啡。表面有一只以奶泡做成的猫,正从杯里探出头来。它的眼睛和胡须是以Etching技巧绘成,耳朵和眼鼻的轮廓则以浓缩咖啡一滴一滴地染上颜色较深的斑点,和真正的查尔斯如出一辙。

为了表现查尔斯的样子,美星小姐刻意挑战了立体拿铁拉花。虽然是为了让评审留下深刻印象才采用的策略,不过从观众的反应来看,效果似乎比预期的还要好。

「我的表演到此结束。」

在美星小姐行礼的同时停止的计时器显示着七分五十八秒。之前在练习的时候,美星小姐也一直强调立体拿铁拉花是在和时间赛跑。因为不仅要让奶泡比平常用蒸气喷嘴制作的还扎实,用汤匙雕塑奶泡形状的时候也需要精细的技巧,所以制作时要非常慎重仔细。必须经过缜密的准备和计划,像是另外两杯咖啡改画比较简单的图案来调整时间分配等等,以及不断地练习才能让表演成功。

能够顺利结束表演真是太好了。我听着感觉特别响亮的观众喝彩声,像是自己在参加比赛一样地松了口气。

第五位上台的苅田依旧表现得中规中矩,感觉排在美星小姐后面上台对他比较不利。他的表演也很顺利地结束,接替他上台的是顺序第六位的黛冴子。

「她是最后一个人了吧。」

千家注视着前方说道。

「真的就像千家先生你说的一样,什么事也没发生呢。」

我如此回答他。站在舞台上的黛正表现出可说是身为上一届冠军的自信从容态度,张开双臂对观众打招呼。

「千家先生认为这个项目的比赛结果会是如何呢?我觉得美星小姐表现得很不错。」

我因为想听听对KBC了如指掌的千家的感想,便主动询问他。千家没有思考很久就回答了。

「我不知道他们制作的拿铁味道怎么样,但是只针对拉花来说的话,目前切间小姐是表现最好的。不过,在看到冴子的表演之前,我没办法下定论。」

他这句话似乎并不只是单纯地表示还有一个人尚未比赛。

「黛小姐很擅长拿铁拉花吗?」

「非常擅长。如果只比这个项目的话,我也曾经输给她。总之,她的手很巧,反应也很快,所以能够比别人画出更多线条,或者是图案更加细致。虽然切间小姐以创意取胜的策略成功了,但是要比基础实力,我想冴子还是远超过其他五个人喔。」

换句话说,黛很有可能特别重视这个项目。我想起石井在他擅长的调酒咖啡项目受刘妨碍的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现在想展现给大家看的是海里的世界。」

黛说完这句话后,便着手进行作业。这也是个能引起观众注意的主题。她会以叶子的图案代表珊瑚,或是以Free Pour技术画出鱼来吗?我在心里预测了起来。

黛以利落的动作冲煮浓缩咖啡之后,便从吧台桌上拿起某个东西。千家看到之后喃喃自语:

「她要直接从纸盒里把牛奶倒进奶泡壶吗?真是奇怪呢。」

黛手里拿着的是装牛奶的纸盒。那是一个容量一公升的纸盒,从她试图打开的举动来看,应该还没有开封过。其他参赛者基于方便,都会先把牛奶倒进有盖子的随身杯等容器再参加比赛,所以千家看到她直接用牛奶盒才会好奇吧。如果要再叙述得更详细一点的话,黛所使用的牛奶也不是赞助商提供的。

「哦,那是——」

当知道内情的我正想对千家说明的时候。

「呀啊!」

黛发出一道尖锐的叫声之后,纸盒从她的手里掉到了地上。

里面装的东西洒在舞台上,像是拥有生命般逐渐扩散开来。众人的目光都被这副情景牢牢锁住了。

从纸盒里流出的液体并不是牛奶的颜色。

不对,正确地说,液体里还含有它之前可能是纯牛奶时的白色。不过,现在却混入了鲜艳的红色,呈现非常可怕的色彩。

如果要以我看过的东西来比喻的话,应该是类似牛奶加上草莓果汁的颜色吧。黛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液体,双手掩住嘴巴,不停颤抖。明明现在应该有更优先的事情要做,但无论是主持人、上冈、其他工作人员或参赛者,全都站在原处动弹不得。

「有人在里面加了异物。」我说出了无论是谁都一目了然的事情。「竟然又发生了。」

「这怎么可能……」我听到千家如此低喃。

2

一直在观众席发呆的我,在事件发生十分钟后,被以身为相关人士的理由叫到了等候室。

拿铁拉花项目最后以除了视为弃权的黛之外的五个人为对象进行评分。美星小姐首次拿下了第一名。

我和来观众席找我的美星小姐一起穿过准备区后面的走道。一打开比赛相关人士所待的等候室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放在桌上的红色食用色素的瓶子。

「这是千家先生在房间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犯人应该是把它混进冴子小姐的牛奶之后就把它丢在这里了吧。」

听到美星小姐的解释,站在镜台前的千家点点头。看来他在拿铁拉花项目结束之后,就和其他参赛者一起前往后台调查黛的牛奶发生的问题了。

我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瓶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的液体只剩下一些。所以牛奶是被红色食用色素染红的吗?虽然不太可能被喝进肚子里,但是就算真的有人喝了那个牛奶,对身体的影响也几乎是无害的,和前两起事件一样。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明明看到发生那么多起事件了,还不在正式比赛之前检查牛奶是否有问题啊?」

石井眯起原本就很细小的眼睛,责怪着黛。有资格对她说这种话的也只有同样身为受害者的他了吧。

「我觉得全新而且未开封的牛奶比较安全啊。」

虽然黛故作坚强地回答他,但看到她发白的脸颊,我忍不住有些同情她。

「不过,犯人究竟是怎么把红色食用色素加进未开封的牛奶呢?」

我一提出疑问,美星小姐便拿起了放在装有食用色素的瓶子旁的牛奶纸盒给我看。

「请你看一下牛奶盒的开口部分。」

我照她说的看了看牛奶盒的开口内侧。内侧边缘贴了一条长约一公分的双面胶带。虽然使用的手法简单到令人想笑,但若能让人误以为是未开封的话,或许真的在打开之前都不会发现被动了手脚。

「犯人按照一般的方式打开牛奶盒,加入红色食用色素之后,就用双面胶带把开口黏起来,伪装成未开封的样子?」

「应该就是照你所推测的吧。」

「不过,这盒牛奶究竟是哪来的呢?和我提供给大家的牛奶不一样喔。」

大概是因为要顾虑赞助商的观感,上冈皱着眉头问道。

黛的眼睛往上看了我一下。既然事情已经演变到这个地步,再继续隐瞒下去也不妥当吧。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主动代替她向其他人说明。

「昨天我在看守准备室的时候,黛小姐带来了那盒牛奶。」

房间里顿时起了一阵小骚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冴子,你昨天中午进入了准备室吗?」

石井追问道,黛转头看向一旁回答他。

「是啊,不过,我要先澄清一件事,在你的瓶子里放胃药的人不是我。」

「对不起,我不该隐瞒这件事。」我低头道歉。「不过,黛小姐说得没错,她只是把这盒牛奶放进冰箱而已。」

「可以请你们详细说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美星小姐以压抑着情感的声音催促我继续说明。

「大概在我开始看守之后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我看到了黛小姐出现在走道的另一头。」

她提着白色的塑料袋,感觉不是很介意周遭有没有人地对我说道:

「可以开门让我进去吗?我有东西想放进冰箱里。」

如果我跟她说「请自便」的话,就等于没有尽到看守的任务了吧。我一边用钥匙卡打开准备室的门,一边问道。

「你拿的是什么东西呢?」

「是这个。」

黛从塑料袋里拿出了纸盒。

「为什么要准备牛奶呢?主办单位不是会提供吗?」

「这个嘛,我今天早上在浓缩咖啡项目的时候用了主办单位提供的牛奶,可是在做蒸气奶泡的时候感觉和平常不太一样。该说是奶泡不够细致吗……明明上一次没有这种感觉的。」

在制作拿铁咖啡或卡布奇诺的时候,不只是浓缩咖啡,牛奶也会对质量有很大的影响。举例来说,制作蒸气奶泡的时候一般都是使用成分无调整的牛奶,因为要是使用调整过成分的牛奶,就没办法制作出像丝绸般滑顺细致的奶泡,口感和甜度也也会比较差。这次赞助商提供的牛奶当然是成分无调整的,但可能是因为新鲜度或保存状态等问题,让味觉敏感的咖啡师感觉到异状。

「无可奈何之下,我浓缩咖啡项目只好将就使用那个牛奶,但拿铁拉花项目我绝对不想用那种感觉的奶泡。所以我跑去附近的便利商店,正好看到我习惯使用的牛奶,就买回来了。」

「使用其他公司生产的牛奶没问题吗?」

「应该没问题吧,以前也有人说自己使用的是直接从哪个牧场送来的牛奶。」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拿铁拉花项目虽然是明天才要比赛,但我可以明白黛觉得能买到需要的东西就先买下来的想法。

黛打开冰箱的门,把牛奶盒藏在冰箱内侧。应该是因为要是被发现的话一定有人会有意见,让事情变得很麻烦吧。

「你不换装到其他容器再冰吗?」

我看浓缩咖啡项目的时候参赛者都会把事先计算好用量的牛奶装进随身杯等容器,接着平均地倒进摆在吧台桌上的数个奶泡壶之后才会使用。这大概是因为在比赛时没有时间测量用量吧。不过,制作拿铁拉花时使用的牛奶本来就多半是以奶泡壶的尖嘴部分为基准来推测用量,而且在画完图案的时候,奶泡壶里剩下一点牛奶反而是刚刚好,所以大家都认为就算没有准确计算用量也不会影响比赛结果。

「直接放进去就行了。因为比调酒项目的时候我不会用到牛奶。而且,要是能让赞助商因为知道我用了不一样的牛奶而注意到质量的话,那就更好了。」

听到黛笑着这么说,我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她说:「不要告诉别人我进来过喔。」并性感地对我抛了个媚眼,然后就离开了。我回到走道上,关好门,在所有参赛者一起现身之前都没有再打开门锁过。

「……事情就是这一样子。时间大概是五分钟左右吧。我可以保证黛小姐在这段期间内没有做出任何可疑的事情,更不用说我很确定没有其他人趁着这个空档闯进准备室。」

但我叙述完昨天发生的事之后,却听到石井「啧」了一声。

「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们啊?」

「因为我以为这件事和第二起事件没有关系。真的很抱歉。」

「不过,这样一来,能犯下第三起事件的就只有一个人了不是吗?」

丸底说道。他今天一改先前的态度,也参与了讨论。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呢?」

「还用说吗?就是你啊。你昨天中午在黛氏离开准备室之后,就分别在石井氏的小瓶子和黛氏的牛奶里添加了异物对吧?」

嫌疑愈来愈大,我都快哭出来了。话说回来,原来丸底会用「氏」来称呼别人啊。

「原来如此。因为在那之后,除了所有参赛者一起进去的那几次之外,准备室一直都是处于密室状态啊。能做出这些事的人果然只有你。」

石井也认同丸底的推论。我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可怜。

「如果我是犯人的话,又何必掩护黛小姐呢?我之前根本没料到后来会演变成由我负责看守的情况。别说是胃药了,连食用红色色素和双面胶带我都不可能带在身上,不是吗?」

「说不定你早就把那些东西藏在准备室,只是我们没想到而已。」

苅田显然对目前的情况乐在其中。哪可能这么刚好啊——当我正想这么说的时候,等候室里响起了一道听起来很严肃的声音。

「但是,不管怎么说,第三次事件青山先生是不可能单独犯案的。」

是美星小姐。她终于站在我这边了。

「你这是在袒护自己人吗?而且昨天说这家伙很可疑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石井一脸愕然地骂道,但美星小姐并未屈服。

「我只有说在第二起事件中青山先生有嫌疑而已。这样的情况到现在还是没有改变。但是,第三起事件青山先生是不可能独自犯案的。」

「这是什么意思?第二和第三起事件明明就能够同时完成犯行,怎么可能只有其中一起有嫌疑,另一起却是清白的呢?如果你想说他不太可能随身携带食用红色色素或双面胶带,其实有点牵强喔。」

丸底提出了质疑。虽然我很想反驳说哪里牵强了,可是这么做的话,讨论就会变得没完没了。但美星小姐却摇了摇头。

「不是的。食用红色色素的瓶子是在等候室的垃圾桶里发现的。但是青山先生今天早上根本没有踏进等候室半步。这代表他没有机会丢弃食用红色色素的瓶子。」

「这是为什么呢?等候室的门并没有上锁,他只要在昨天中午的休息时间结束后偷偷拿进去丢就好了吧?」

发现食用红色色素的千家好奇地插嘴说道。但美星小姐也对他摇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从昨天傍晚到现在这段时间里,至少会清理一次垃圾桶。我说的没错吧,上冈小姐?」

上冈被点名之后点了点头。

「Art-ery广场在每天早上开馆之后都会有清洁人员来收馆内的垃圾。只有准备室我请他们这两天暂时不要进去。」

我想起昨天早上在通往后台的门前和一位女性清洁人员擦身而过的事。所以当时那个人是刚收完等候室的垃圾吗?

「刚才我在千家先生检查完垃圾桶之后也查看了一下,才察觉到这件事。因为原本应该丢在那里面的耳机不见了。」

我听说丸底昨天傍晚在盛怒之下把耳机丢进垃圾桶之后就离开了。看到那么显眼的东西不见了,应该会马上联想到是垃圾被收走了吧。

「既然今天早上已经有人来收过垃圾,就代表食用红色色素的瓶子是在那之后被丢掉的。青山先生自从昨天傍晚被请出准备室之后就一直被禁止进入后台,他是不可能把食用红色色素丢在等候室垃圾桶的。所以第三起事件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青山先生一个人做的。」

「但是,你也可能为了像现在这样替他解危,而和他合作,代替他丢掉瓶子。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是一个人犯案的理由。」

苅田似乎是已经察觉到美星小姐的言外之意才这么说的。既然如此,美星小姐也同样已经料到他会如此反驳了。

「是的,而且,可能帮助他的共犯也不只有我一个。因为每一位参赛者在利用贿赂等方式拉拢青山先生之后都能获得好处。换句话说,现阶段所有人都是有嫌疑的。」

「不过,如果想不到其他犯案手法的话,还是改变不了他是犯人的事实吧?」

「如果是冴子小姐自导自演的话,青山先生就是清白的了。」

「少胡说!我才没有做那种事!」

黛歇斯底里地叫道,美星小姐便开口安抚她:

「我也是这么想的。拿铁拉花好像是冴子小姐擅长的项目对吧?在第二次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也说过了,如果在自己擅长的项目自导自演的话,我觉得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在比拿铁拉花项目的时候千家跟我说的事情,美星小姐好像早就知道了。因为她昨天和黛聊得很热络,或许是当事人告诉她的。

「不过,我也同样深信青山先生并不是那种会妨碍他人比赛的人。既然如此,该努力的方向就只有一个——我接下来打算仔细地调查、研究是否还有其他添加异物的手法。」

「切间咖啡师……你是认真地想要找出犯人对吧?」

上冈半放弃似地叹了一口气。美星小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上冈闭上双眼,皱起眉头,考虑了几秒钟。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说道:

「我知道了。这次的事情全都是有义务让比赛顺利进行的主办单位的责任。已经在观众面前上演这么严重的丑事了,要是不设法找出真相的话,KBC也就到此为止了。话虽如此,我却没有调查实情的余力和解开真相的聪明头脑。所以,为了表示负责,我决定拜托切间咖啡师负责解决一连串的添加异物事件,请各位尽可能地协助她调查。既然各位都说不是自己做的,这种程度的协助应该是办得到吧。」

上冈拿出准备室的钥匙卡,放到了美星小姐的手里。全部的人都愣住了,只有苅田冷静地提出质疑。

「如果她是犯人的话该怎么办?要是允许她以调查为借口自由走动的话,说不定还会发生第四起事件。」

「我的意思就是连这些事我也会负起全部的责任。放心吧,今天千家也过来帮忙了,你们也会一起监视,她没办法随便动手的。」

接着,上冈便凝视美星小姐的双眼,对她说道:

「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

美星小姐用力地点点头,然后转身面对在场的参赛者,以强而有力的声音宣告:

「万一真的发生了第四起事件,请大家不要犹豫,尽量怀疑我。我向大家保证,我会怀抱着这种觉悟,努力找出真相的。」

其他参赛者纷纷露出困惑的神情,并观察起彼此的态度,但最后还是默默地接受了美星小姐的话。

「不过,开始调查之前……说不定已经发生第四起事件了。现在请所有人先前往准备室,再检查一次大家带来的东西吧。一个一个轮流检查,不只是自己而已,也要确认其他人的东西是否被添加了异物。」

所有人都赞同美星小姐的提议,我们非常仔细地检查了每位参赛者放在准备室的材料和器具。结果所有的东西部没有被添加异物的迹象,除了我、美星小姐和千家以外的六个人便各自离开准备室,自由地度过中午的休息时间。

3

「为什么上冈小姐会相信你呢?」

准备室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我开口询问站在身旁的美星小姐。她小心不让本人发现地朝千家瞥了一眼,答道:

「因为我第一次参加决赛吧。至少我看起来不像是和两年前的添加异物事件有关的人。」

「哦,这么说来,切间小姐认为两年前的事件和这次是同一个犯人所为吗?」

千家冷笑着问道。从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还不能下定论。不过,上冈小姐大概是觉得我连第四届KBC时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所以不太可能第一次参加比赛就策划犯案吧。」

「话虽如此,她也不能保证你一定不知道上一届比赛发生什么事吧?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或许还是查得到。」

「你说得没错。现在我和这位青山先生其实都有嫌疑。为了证明我们的清白,也为了不辜负上冈小姐的决定,我打算抛弃一切先入为主的观念,只以客观的事实来寻找真相。」

她的话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可靠。没问题,美星小姐一定能找出犯人的。

「对不起,我一直隐瞒黛小姐的事。」

我一道歉,美星小姐就摇了摇头。

「我觉得青山先生你发自内心解释冴子小姐清白的样子很令人敬佩喔。害我有点羡慕起冴子小姐了。」

「从现在开始,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线索都告诉你,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你不要客气。」

我说完后便牵起美星小姐的手。我们互相对视的双眼看起来有些湿润,我的手忍不住握得更紧——

「咳咳!」

直到听见一阵有点刻意的咳嗽声,我们才猛然回过神来,松开手转头看向一旁。

「所以,前来帮忙的我有什么事情能做的吗?」

千家现在正以非常冷淡的视线看着我们。美星小姐满脸通红地回答:

「呃,我们先从这个房间调查起吧。如果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

她说完之后,我们三个人便开始进行搜查。我先走向窗户确定准备室是否真的是间密室。仔细观察之后,发现窗户的边框贴着压得很紧实、像是棉布的东西,没有任何缝隙。大概是因为这里是用来保管食物等东西的,所以必须让房间处于密闭状态吧。这样一来,就没办法使用从窗户的缝隙用线操控锁扣的传统手法了。犯人应该不是从窗户进出房间的。

千家则是一下子探头检查桌子下,一下子打开房间的橱柜。只要慢慢地看过整个房间,就找得到能让一个成年人躲藏的空间。说得极端一点,犯人如果在比赛开始前就闯进准备室,比赛时也一直躲在房间的话,的确是有可能犯下三起事件。幸好千家打开橱柜之后,并未发生有人从里面冲出来的恐怖事情。而且我也事先告诉过他,其他人在昨天傍晚已经确认过有没有人闯进准备室的事了。

美星小姐从冰箱里拿出了石井带来的东西。大概是想检查被添加异物的器具吧。装了盐的小瓶子构造很简单,她稍微看了一下就把它放在平底盘旁边。一旁还有一个形状完全一样的小瓶子,只有软木塞上贴的金属奖章图案不同,奖章的图案是一个西方人的侧脸。如果其中一个瓶子里装的是盐的话,那装满这个瓶子的白色粉末应该就是砂糖了吧。

接着美星小姐又拿起了第一起事件发生时石井使用的黑色罐子,打开上面的盖子。我靠过去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还是跟昨天看的时候一样。美星小姐只是用手指稍微拨开上面的咖啡豆,就可以看到瑕疵豆和圆豆均匀地混在一起。

「石井先生还没有丢掉这些咖啡豆耶。」

一般来说不是会想立刻把这种东西丢掉吗?我一边这么想,一边说道。

「比完第二个项目之后就不会用到的东西,应该是可以在昨天就先拿回去的。不过,昨天傍晚的气氛实在太紧张,所以没有半个人敢这么做。」

听到美星小姐的解释,我觉得很合理。以当时的气氛,要是轻举妄动,说不定又会招来不必要的怀疑。

「话说回来,瑕疵豆是烘焙过的,有些奇怪耶。」

美星小姐也对我的质疑表示赞同。

「既然里面的瑕疵豆这么多,唯一的可能就是犯人为了犯下这起事件而刻意烘焙瑕疵豆。」

瑕疵豆通常会在烘焙之前就以手工挑拣的方式被筛选出来。虽然也是有在挑拣的时候疏漏了,或是在烘焙后才发现那是瑕疵豆的情况,但是只要在烘焙前仔细地进行手工挑拣,就可以让烘焙后的瑕疵豆变得非常少。也就是说,既然混进石井罐子里的瑕疵豆这么多,会设想犯人是刻意拿以手工挑拣的方式挑出的咖啡豆来烘焙也是很自然的。

「在第三起事件中,犯人身上应该不可能正好同时带着双面胶带和食用红色色素,他显然是早就预谋要犯案了。」

「虽然我们认为瑕疵豆应该不是石井先生自己放进去的,不过……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试着说出自己突然想到的推测。

「就是在混入了瑕疵豆的圆豆上面覆盖一层薄薄的圆豆。然后先找机会让我们看到罐子里装满了圆豆,再趁隔天把罐子从准备室拿到准备区的时候稍微摇晃一下,让上面那一层圆豆散开。这样一来就不用一直摇晃容器,换句话说,可以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下若无其事地让瑕疵豆露出来。」

「我觉得这个方法的确是挺不错的。不过,有一个地方不太符合现实情况。」

既然美星小姐都说了,应该就是如此吧。我向她询问理由。

「因为那个罐子是石井先生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如果那一层圆豆薄到只是在走道上行走就会散开的话,无论他有多小心,在来到会场的路上,那些圆豆就会散开了。」

「不过,要是他进入会场之后再偷偷在罐子上动手脚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还有一个问题,石井先生两天前在这里拿出罐子时,曾经把纸袋横放在桌子上。在那种情况下,不管他是怎么把罐子放进纸袋的,当时罐子倾斜的角度一定都会和他提着纸袋时相差九十度。如果在那样的情况下,罐子的上层还是覆盖着圆豆的话,就代表那一层圆豆的厚度应该是稍微摇晃一下也不会散开的。」

也就是说,如果上面的圆豆很多的话,就没办法在我们看过罐子之后轻轻摇散;如果很少的话,他在让我们看罐子的时候肯定早就散开了吗?原来如此,虽然这个计划不至于不可行,但是的确不太符合现实情况。而且,因为石井把纸袋横放在桌上,要在取出罐子之前在纸袋里把那一层圆豆弄平也很困难。

「唔……看样子还是放弃自导自演的可能性比较好呢。」

美星小姐并未回答我,而是陷入了沉默,好像在思考什么的样子。就在此时,把整个房间都翻遍的千家好像终于满意了,便走到了我们身旁。

「什么东西?也让我看一下——」

「啊!」

当千家把手指伸过来,想看看罐子里的东西时,罐子突然从美星小姐的手里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石井精心准备的圆豆和混进圆豆里的瑕疵豆瞬间洒了一地。看起来就像是刚经历过节分(注:在日本,节分指的是季节变化的时候,也就是立春、立夏、立秋和立冬的前一天。但从江户时代以后多是专指立春的前一天,会进行许多传统活动,如洒豆子、吃惠方卷等等)的洒豆子活动一样。

「对、对不起!」

美星小姐慌慌张张地在原地蹲下,开始捡起咖啡豆。千家也在说了声抱歉后帮忙把散落在各处的咖啡豆收集起来,我则走去拿滚到远处的罐子。

我弯腰捡起撞到准备室的墙脚才终于停止滚动的罐子。黑色的罐子表面刻着四道沟纹,听说印在中间的银色「ISI」标志是石井工作的店家名称。乍看之下长得有点像罐装咖啡,但是罐子底部的构造像是覆盖了一个平坦的圆盘,与其说像罐装饮料,其实更像罐头。我和前天的印象对照之后,并未发现罐子的外观有什么改变,就下意识地朝变得空荡荡的罐子里看了一眼。

「……咦?」

「怎么了吗?」

我不自觉地发出惊呼,被耳朵很尖的美星小姐听到了。

「啊,没事,只是罐子里面还有一颗圆豆——」我甩甩罐子后又朝里面看了一眼。「好像黏得有点牢,甩不掉。」

我直接走向美星小姐,把罐子交给她。

「……美星小姐?」

她以仿佛想再烘焙一次似的灼热视线盯着那颗咖啡豆。

「青山先生。」

她反过来叫了我的名字,我不由得伸直了背脊。「什么事?」

「我有一件事情想确认一下。能请你帮我从冰箱里拿出我的平底盘吗?」

我照着美星小姐的要求把贴有她名牌的平底盘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美星小姐拿起盘子上的咖啡罐,开始把自己的咖啡豆装进已经空无一物的石井的罐子里。当她把罐子装到九分满之后,又使用准备室里的料理秤测量它的重量。扣掉罐子本身的重量,秤出来的数值是六十五公克。

「使用咖啡豆冲煮浓缩咖啡的时候,一杯大约会使用七到十公克的咖啡豆。因为在比浓缩咖啡项目的时候必须冲煮三杯浓缩咖啡,所以分量可以说是十分充足。」

我不用心算就得出了以上结论。不过,美星小姐却没头没脑地这么说道:

「……我刚才宣布自己要抛弃一切先入为主的观念。」

「嗯,我听到了。」

「但是,我在想,我说不定早就被某个非常愚蠢的先入为主的观念给影响了。」

我呆呆地「喔」了一声。

她猛然抬起头,看着进出房间的门说道:

「走吧,我想找人问话。」

简单地收拾洒到地上的咖啡豆之后,我们就离开了准备室。

一穿过走道进入等候室,美星小姐就突然尖叫了起来。

「哎呀!」

「哇!」

一名把头钻到镜台下、只露出屁股的可疑男人被美星小姐的声音吓到,后脑勺撞上了镜台内侧。我听见一道感觉很痛的闷响,忍不住皱起眉头。

「痛死了……啊,是你们啊。找我有事吗?」

丸底芳人一边用左手摸着后脑勺,一边站起来。

「美星小姐,你想问话的人是……」

我偷偷询问美星小姐,但她摇了摇头。

「不,我要找的不是他。」

「你是叫丸底对吧?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是这个啦。」听到千家的问题,丸底举起了他右手拿着的东西给我们看。那是一个宝特瓶的瓶盖。

「我想喝茶,结果转开瓶盖之后瓶盖不小心掉下去了。我想捡起它的时候,你们三个正好进来。」

我看到桌子上放着应该是他刚才在吃的超商便当。旁边还有一个瓶盖已经转开的宝特瓶。

「刚才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你的头没事吧?」

美星小姐担心地问道。丸底一边说着「我的头本来就很有事」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一边看向自己的左手手指,然后就愣住了。

「哇,流血了!」

「哎呀,好严重!要快点去医护室包扎才行!」

美星小姐慌张地叫道,丸底急忙挥了挥手。

「不,不用包扎啦,血好像已经止住了。」

「希望镜台内侧没有沾到血。」

我这么说完后,就学刚才的丸底趴在地上,查看镜台的内侧。

「哇!」

「哎呀!」

美星小姐被我的声音吓到,又发出了尖叫。

「你们实在很吵耶,这次又怎么了?」

千家皱起了眉头。我指着镜台内侧说道:

「那里有个奇怪的东西。」

美星小姐也低头看了看,然后惊呼了一声。

有个打火机大小的黑色机器黏在那里。从机器旁延伸而出长约两公分的突起,看起来像是天线。

「这是窃听器吧。」

「窃、窃听器?」

美星小姐没有理会因为听见意想不到的名词而哑口无言的我,而是把机器拆下来检查它的外观。这么说来,它侧边的小洞的确很像麦克风,还有一个表示启动中的红灯正在闪烁,但是并未看到类似电源线的东西。

「这应该是使用干电池的。如果一直开着的话,靠电池可以撑大约一星期,大概是为了这次的比赛而设置的吧。我觉得它的收讯范围顶多只有半径三百公尺而已。」

美星小姐这么说道。我先是纳闷她为什么会这么清楚,然后才想起她曾有被人跟踪过的经历。或许是在那个时候正巧有机会接触窃听器吧。

「不过,这个东西也不一定是以KBC为目的而设置的吧?也可能是产业间谍以哪个食品业者为目标而设置的。」

丸底提出质疑后,美星小姐便站起来询问千家。

「KBC一直都是使用这个房间当等候室吗?」

「嗯,自从第二届比赛改在Art-ery广场举办之后,连准备室也都是固定使用同样的房间。」

「既然如此,为了窃听KBC相关人士的对话而设置的可能性比较高呢。」

「犯人说不定是为了推测添加异物的适当时机,才会利用窃听来掌握其他参赛者的行动。」

丸底立刻针对我的话提出疑问。

「如果是那样的话,犯人应该会把接收器接在耳机上来窃听声音吧?能够正大光明地做这种事的只有耳朵被头发遮住的人……女性的话除了三位参赛者之外,连上冈氏也有嫌疑喔。男性的话就是苅田氏和那边那个人。哇,几乎全部都有嫌疑了嘛。只有我和石井氏不符合这项条件吧。」

「喂喂,你自己不也是正大光明地戴着耳机吗?」

千家笑着提醒丸底,丸底也半开玩笑地回答:

「不不不,既然是窃听,应该要更偷偷摸摸地才对啊。」

「如果犯人是比赛相关人士的话,根本不用窃听,只要待在等候室就可以听到大家交谈了吧。要连不在等候室的时候也能听到对话,所以才设置了窃听器。而且在等候室以外的地方要制造身旁没有相关人士的环境也很简单,所以应该可以随意地使用接收器才对。这样子缩小范围是没有意义的。」

美星小姐说得很对,但他们也不是很认真地讨论,所以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还跪在地上的我在站起来的时候朝镜台内侧看了一眼,又惊叫了一声。

「哇!美星小姐,你看!用来贴窃听器的双面胶带和黏住黛小姐牛奶盒的一样耶!」

美星小姐立刻弯下腰检查还贴在镜台内侧的双面胶带。虽然双面胶带这种东西不管是哪家制造的大概都差不多,不过它长一公分的宽度和表面的棉絮触感都和贴在牛奶盒上面的一模一样。

「窃听器果然是添加异物的犯人装的!」

我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丸底却冷淡地回道:

「那又怎么样?设置窃听器的家伙和利用添加异物妨碍比赛的犯人,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吧。」

但是美星小姐却看着我,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

「不,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青山先生,谢谢你。」

虽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我好像帮上忙了。我自豪地伸出手指摸了摸鼻子下方。

「不好意思,打扰你吃午餐,我们要先离开了。」

美星小姐好像已经达成目的了,向丸底点头示意后就迅速地离开了等侯室。

「祝你们调查顺利。」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是丸底的态度看起来好像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们穿过走道的时候,在我身后的千家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两个人还真像」,感觉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但我并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说什么事。

4

我们一走到舞台旁,就在整齐排列的摊位之间看到藻川先生仍旧不死心地跟在黛身后到处跑。黛好像已经决定无视到底,但我还是不禁有点同情她。

「不阻止他没关系吗?」

我忍不住开口提醒美星小姐。她便大步走向藻川先生,朝他的头用力打了一下,并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藻川先生就好像突然有急事的样子,不再跟着黛,而是朝别的方向快速离去。

「你跟藻川先生说了什么吗?他突然变得好有干劲。」

我对走回来的美星小姐问道,她朝藻川先生快步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回答:

「我拜托他帮我调查一些事。因为那个人愈是闲着没事就愈容易惹麻烦。」

所以如果反过来给他一些事情做,他说不定会表现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干劲。不过,藻川先生不可能这么老实地答应美星小姐的要求,我想他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动机吧。

「你要找的人也不是黛小姐对吧?」

「对,呃——啊,来得正好。」

我顺着她的视线朝大展览场的入口看去,只见山村明日香正朝着我们这里走过来。美星小姐想问话的对象似乎就是她。

「喂,明日香,切间小姐好像有话想跟你说。」

千家第一个走过去向她挥手。山村的态度显得有些畏怯,但她并未表示抗拒,还是向我们走了过来。

「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昨天早上的开幕典礼开始之前,你曾经离开过等候室对吧?还因为这样子被怀疑是第一起事件的犯人……当时你去了哪里,又是去做什么呢?」

美星小姐直接了当地问,山村明日香的目光明显地开始游移。当她的视线一瞬间停留在千家身上,就像是鸟发现了能用来休息的树枝一样时,我以为她是在向千家求助。

「我收到了一封信。」

她以微微颤抖的声音回答。

「信?」

「对。正确来说是一张写得很潦草的纸条。我检查有没有忘记带东西的时候,在我的托特包(录入注:Tote Bag,一种容量很大能装很多东西的包。包的旁边有两条带子,呈长方型或是横向长方型)里发现了它。我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应该还没有那张纸条的。因为我的托特包没有拉链或扣子,是敞开的。」

「也就是说,是有人把它偷偷放进你的袋子里了。上面写了什么呢?」

「其实就是这张纸……」

山村好像把它收在和昨天一样的衣服口袋里。她拿出来的是一张边长大约十公分的正方形纸片,她说得没错,与其说这是信,其实更像是一张便条纸。

我们看到上面写的字之后,全都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有话跟你说,希望你在开幕典礼开始前到外面的便利商店来一趟。  千家谅

「真伤脑筋,我不记得自己写过这种东西。」

千家一边抓着头一边苦笑。山村则是一直低着头。

「等我冷静下来,再看一次之后,才想到千家先生的字不会写得这么潦草。不过,我第一次看到这张纸的时候吓得慌了手脚,也不管它是不是恶作剧,只想着先去便利商店看看再说。毕竟自从两年前千家先生下落不明以后,我就一直联络不上他……不过,很可惜的,我没有在便利商店看到任何人。」

「所以是犯人冒充千家先生的名字,把山村小姐约出来的吧,大概是想把第一起添加异物事件的罪名嫁祸到山村小姐身上。」

虽然是自己说的话,但我说完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和山村不可能涉及第二起事件的情况不一致了。在连续发生好几起添加异物事件的情况下,如果每一起都嫁祸给不同人,一定会有人觉得哪里不对劲。犯人为什么要做这么不干脆的事呢?是因为情况演变成由我负责看守准备室,犯人来不及想办法应付吗?

「那个,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山村好像恨不得快点离开这里。就在这个时候,美星小姐突然用手肘朝我的侧腹顶了一下。意思应该是「想办法拖住她」。

「呃,话说回来,山村小姐,你这次比赛表现得很不错耶。已经有两个项目拿到第一名了,第一座冠军奖杯应该近在眼前了吧?真是厉害啊,还有……呃……」

我在这个时候向她攀谈实在太不自然了。因为我不小心表现得太过热络,山村皱起了眉头。

「是啊,如果可以顺利比完最后一个项目就好了。」

「我记得两年前你差一点就拿到冠军了吧?结果在最后一个项目输给黛小姐。咦,不过,同样是浓缩咖啡项目,昨天比赛时你却赢过黛小姐,获得了第一名呢。是不是上一次比赛时出了什么差错啊?」

「我那个时候因为千家先生的关系,情绪不是很稳定……」

「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掰不下去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朝后方偷看了一眼,美星小姐和千家正背对着我窃窃私语。没办法,接下来只能绕到山村身后,挡住她的去路了——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原本正窃窃私语的两人突然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切间小姐要说的话好像已经说完了,话说回来,明日香,我们好久没见了,要不要找个地方两个人好好叙叙旧呢?你以前一直说自己是我的徒弟,现在却一副把我当成陌生人的样子,也未免太见外了吧?」

千家以有些刻意的语气询问山村。这应该是美星小姐的指示吧,不过他的演技实在太过拙劣,害我必须费尽力气才不至于笑出来。

「喔……可是我待会要去吃午餐耶。」

「我陪你吃好了。我们走吧。」

「等、等一下,千家先生!」

为了阻止即将迈出步伐的千家,山村实时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但是千家的反应却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他好像觉得很厌恶似地,粗暴地甩开了山村的手。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千家立刻露出像是在说「糟糕了」的表情。大概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调整了一下西装外套的衣领。

「抱歉,我吓了一跳,所以反应有点大。」

「不、不会,我才要说对不起。」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山村完全吓坏了。千家为了掩饰失态,急忙转身对美星小姐说:

「那么,切间小姐,不好意思,我要先离开了。」

「我知道了,明日香小姐,谢谢你的协助。」

美星小姐向两人告别后,他们便走进后台了。我对笑着挥手的美星小姐问道:

「你跟千家先生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昨天在彩排的时候,苅田先生说明日香小姐和两年前比起来好像不太一样。如果他说的是事实的话,她说不定是受到第四届KBC的影响才会改变的。可以请你帮我委婉地向她打听原因吗?』」

「那刚才千家先生的反应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的反应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曾经和对方很熟的样子。」

「其实我也吓了一跳,不过,对千家先生而言,两年前发生的事情让他打击大到甚至放弃继续当咖啡师对吧。我们昨天聊到这件事的时候,千家先生的说法听起来就像在说连明日香小姐也背叛了他一样。所以就算他表面上装得很冷静,激昂的情感却在内心沸腾,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关于两年前发生的添加异物事件,千家完全没说过哪个人很可疑。不过,他会不会其实早就察觉到什么了呢?如果添加异物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妨碍最后一个项目的比赛,那拥有动机的人就有限了。既然如此,犯人就是——

我甩了甩头,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我不应该随便做出结论。美星小姐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我的动作的意思,一脸若无其事地对我说:

「接下来我们去管理室吧。」

当我们走向大展览场的入口时,我感觉到有人正偷偷地看着我们。

「那个,可以和你们说几句话吗?」

果然,当我们正想穿越大门时,就被人叫住了,我和美星小姐转过了头。

叫住我们的是负责担任工作人员、昨天给我们名牌的大姐姐。她们三个人并排靠在一起,感觉应该是其中一个人当代表来叫我们的。

「有什么事吗?」美星小姐亲切地回答。

「刚才你们是在和千家先生说话对吧?千家先生为什么今天突然来到会场呢?」

她们询问的态度不是很严肃,真要说的话给人的印象比较像是粉丝。

「我和千家先生有私交,所以今天才会请他来这里。」

美星小姐说了一个不算是说谎、但也没有提及内情的答案,结果那些大姐姐异口同声地大叹羡慕。

「你们是千家先生的粉丝吗?」我问道。

「是啊,我们从KBC在Art-ery广场举办以来,就一直负责担任这个食品展的接待人员。」

代表发言的大姐姐说道,其余两人也不停地点头。

「千家先生总是很开朗地跟我们打招呼,又是个每次都让其他咖啡师可怜地输掉的天才,更重要的是,他长得超帅的。只要看到他骑着机车潇洒地出现在会场的样子,一整天都会高兴得飘飘欲仙。我们可以说是为了见到千家先生才会每年都来应征无聊的接待工作的。」

唔,身为一个男人,我应该觉得眼红吗?我只能苦笑了。

「但是去年没有举办KBC,今年千家先生又没有参赛,我们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结果今天早上就看到他出现在会场,吓了我们一跳。我们三个就讨论了一下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马上就发现千家先生人在会场里了呢。对了,如果是其他KBC相关人士的话,你们也认得出来吗?」美星小姐问道。

「嗯,当然可以。如果是之前就看过的人,只要一出现就会知道是他。」

「就算那个人稍微改变装扮也认得出来?」

觉得这个问题很突然的人并非只有我。大姐姐的脸露出了明显的疑惑表情。

「你指的是帽子或太阳眼镜之类的吗?这个嘛,我想应该还是认得出来吧。因为我们必须逐一确认入场的人是不是都别着名牌。检查的时候自然就会看到对方的脸。离开会场的时候倒是不会每个人都检查,所以可能会看漏就是了。」

大姐姐大致说明完之后,美星小姐便微笑着说道:

「谢谢你的说明。我会把你们的心意告诉千家先生的。」

我一边转身背对正兴奋地交谈着的三人,一边对朝着管理室迈出步伐的美星小姐问道:

「你从刚才她说的话里得到了什么线索吗?」

「我还不太确定。不过,最好还是把刚才听到的话放在心上。我们现在知道,如果犯人是穿过大展览场进入准备室的话,她们一定会在这里看到他的身影。再搭配时间带等因素,就有可能成为找出犯人的有利线索。」

原来如此,不愧是美星小姐,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当我正感到佩服的时候,我们到达了管理室。并在一旁看见了上冈和美。

「怎么样,切间咖啡师?搜查有进展吗?」

「嗯,算是有些进展。上冈小姐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的目的应该和你一样吧。就是来确认有没有人违规使用钥匙卡。」

她用指甲敲了敲隔开管理室和门厅的窗户,请待在里面的管理员出来。

「不好意思,我想调阅一下我借的钥匙卡的借用纪录。」

「借用纪录?你看那种东西要干嘛?算了,你等我一下。」

管理员以混浊的声音说道,走向了房间内侧的橱柜。他是一名个子矮小、上了年纪的男性,剃成平头的头发有些斑白。大概是因为每次举办KBC的时候都会见面吧,他和上冈交谈的时候,两个人的语气都比较随兴一点。

管理员走回来之后,把一本像是大学生在用的大笔记本拿给了我们。看来是每把钥匙都准备了一本册子来纪录。方式比我所想的还要传统。上冈接过笔记本,翻到她想查阅的那一页。

「今天九点过后只有一个人借用钥匙,昨天八点多的时候有一个人借用,在晚上七点前归还。前天则是各有一个人在下午借出,晚上六点归还。借用时登记的名字全都是『上冈和美』。也就是说,在这三天内只有我借用了准备室的钥匙卡。」

「真的没有办法不留下纪录就把钥匙拿走吗?」

我抱着一丝希望问道,管理员顿时瞪大双眼。

「那是不可能的啦。钥匙卡之类的东西全都保管在这个房间的钥匙盒里。而且钥匙盒的钥匙我都片刻不离身地带着,如果不在笔记本上登记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把钥匙借出去的。」

「如果是之前借出去的钥匙没有还回来的情况呢?钥匙卡总不可能只有一把吧?」

「那也不可能。虽然每个房间的钥匙卡都有好几把,但是在闭馆的时候我一定会检查是不

是所有的钥匙部归还了。因为要是弄丢就麻烦了哪。」

「如果是伪造一张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钥匙卡,再把假的钥匙还给你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那叫什么来着,镭射标签?反正就是上面贴了防止伪造的贴纸,我在钥匙还回来的时候都会看那个标签来检查那是不是假造的。所以就算有人拿假的钥匙来还,也会立刻穿帮。」

这时美星小姐也跟着补充道:

「除了把钥匙借给其他人的时候,上冈小姐一直都是把钥匙放在透明的证件夹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偷偷拿出来使用之后再放回去,或是在借用的时候先把真的钥匙和假的替换,之后再把真的还回去吧。而且,上冈小姐一直待在舞台四周,所以我认为她也不可能自己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入准备室,然后在参赛者的东西里添加异物。」

「哎呀,原来我也有嫌疑啊。」

上冈苦笑道。美星小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对不起,因为你可以自由使用钥匙卡,所以没办法把你排除在外。」

「不,你说得没错。交给你处理果然是对的。」

「对了,管理员先生,我听说晚上的时候防盗系统一直都是开着的。请问昨天晚出现什么异状呢?」

「不,没有耶。如果有的话我这里一定会收到通知的。」

我们向管理员低头道谢,然后远离了管理室几步。美星小姐说她有一些事情想问上冈。

「除了千家先生的添加异物骚动以外,第四届KBC还发生过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事情吗?特别是与明日香小姐和冴子小姐有关的事。」

她这么问的目的很明显。如果两年前的添加异物事件不是千家的自导自演,就很可能是其他参赛者在妨碍名次比自己高的千家。

「这个嘛……但我一直认定那是千家的自导自演就是了。」

上冈事先声明之后,美星小姐便要求她继续说下去。

「那也没关系。」

「如果真的要举例的话,山村咖啡师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山村明日香——千家甩开她的手的情景在我脑里复苏。

「她之所以在最终项目输给黛咖啡师,是因为她的浓缩咖啡的香味评价非常差。但是,她在第三届KBC的浓缩咖啡项目却有一定水平的表现。当然了,我这么说并不是表示黛咖啡师一定会获胜,而是当时的情况无论谁赢过另一个人都不奇怪。不过,就是因为那样,看到山村咖啡师获得那么糟的评价,我才会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也受到妨碍了吗?不对,如果是这样,当千家说自己的东西被添加了异物时,她一直保持沉默就很不自然了。

「所以呢,我就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山村咖啡师会不会是因为差一点就可以获得冠军,所以忍不住妨碍千家比赛,但是却因为太过良心不安而在比赛时不小心失误了。不过,评审说山村咖啡师的浓缩咖啡『可能是咖啡豆选得不好』,再加上我们根本没找到千家主张的添加异物的迹象,我马上就放弃这个想法了。」

「那么,如果只看浓缩咖啡项目的话,千家先生的实力如何呢?」

美星小姐好像对上冈的话很有兴趣,但她接下来问起的是千家的事情。

「那当然是优秀得没话说了。不管怎么说,千家之所以那么厉害,就是因为最基本的浓缩咖啡质量非常高。说真的,我认为上一届比赛的时候,在最终项目开始前,所有人都深信千家会获胜,就算看到他在之前的项目表现得有些失常。」

「表现得有些失常?」

「大概是因为他临时决定要参赛的关系吧。该说是有种被其他参赛者紧咬着不放的感觉吗?总之就是不像平常那么从容。他本人大概也相当着急吧,在第三个项目输给山村咖啡师的时候,他竟然反常地和评审争辩了起来。说这样的评分是不恰当的。」

「只因为有一个项目输给山村小姐,就找评审抗议?」

这可是没办法当作没听见的异常事态。我又想起了千家对山村做出的粗暴举动。看来即使他们以前是熟人,但在第四届KBC决赛开始的时候,千家就已经对山村没有什么善意了吧?

「我真的很惊讶,就当场训斥了千家。现在想想,我当然不该那么做的。因为他原本打算不再参赛,等于是我硬要他出场比赛的。」

上冈垂眼看了一下手表。我觉得她说到最后声音好像有点发抖,或许是我听错了。

「不好意思,我差不多该回舞台了。」

「抱歉,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也谢谢你的帮忙。」

美星小姐一说完,上冈就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大概是完全没想到为了找出真相而代替自己四处奔走的美星小姐竟然会向她道谢吧。和上冈暂时告别之后,我对美星小姐问道: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钥匙卡方面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这样子密室之谜又回到原点了。现在就先回去准备室……」

「喂。」

从大门的方向传来呼唤声,我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

「你们的表情还真是难看啊。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吧?」

苅田冷笑着说道。大概是觉得有些丢脸吧,美星小姐的回答没什么说服力。

「也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不过,很可惜地,以目前的线索还没有办法解开所有谜团。」

「至少你们应该已经查到犯人是如何进入上锁的准备室了吧?」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现在正好想去准备室再查证一下。」

苅田听到之后便扬起单边眉毛,感觉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转身背对我们,二话不说开始往前走。

「那个,你要去哪里呢?」

我忍不住朝着他的背影呼唤,他停了下来,转过头对我们说道:

「跟我来,告诉你们一个有用的线索。」

5

苅田走出大门,绕到了我昨天坐在长椅上盯着看的灌木丛另一侧。灌木丛和Art-ery广场的外墙间隔很窄,大概只有五十公分左右。或许是被高度及腰的灌木丛挡住,所以不会有人看到的关系,土壤直接露出地面,也没有好好整理,长满了杂草。

我一边注意不去踩到脚边爬来爬去的蚂蚁,一边跟随着苅田往前走。在抵达建筑物的转角时,苅田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窗户。窗户里面应该正如我昨天猜测的是准备室吧。

下一瞬间,苅田往前踏出一步,将两扇窗户组成的横拉窗中较靠近自己的那一扇用双手抓住。然后就开始用力地上下摇动窗户。

我和美星小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过了不到十秒,苅田停下粗暴的动作松手放开窗户,一边拍掉手上的灰尘,一边说道:

「好,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不会吧?我的脑中闪过了这句话。苅田一拉窗户,窗户就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轻易地被拉开了。

我急忙探头往里面看。不锈钢制的桌子、营业用冰箱,以及长方形的置物柜。熟悉的摆设就呈现在我眼前。

「这个窗户的锁扣根本没用,只要从外侧施力就能打开。」

「怎么会……既然可以从窗户入侵,无论是谁都可以在任何时候犯案啊!」

「嗯,是这样没错。不管有没有在准备室的门前看守,或是防盗系统有没有启动,只要有心想做,随时都可以在大家的东西里添加异物。」

苅田好像觉得很有趣地笑道,我沮丧地垂下肩膀。至于美星小姐,则以责备的眼神看着苅田。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一直隐瞒着不告诉我们呢?」

「要是说出这么重要的事,想利用这点做坏事的人不就会变得更多了吗?」

听到他那目中无人的回答,让人觉得就算责怪他也无济于事。

「而且,要是被人发现我知道这件事,想也知道会被其他人当成犯人。如果被比赛负责人上冈小姐知道了,也会引起一些麻烦。所以在决定找他看守的时候,上冈小姐说『那就让他守在准备室的门前』,我听到了也没办法反驳。我原本其实是想说『让他在准备室里看守』的。」

也就是说,如果待在准备室里看守的话,或许就能防止事件发生了。

「总而言之,这样子密室之谜就解开了。我们从其他线索来寻找犯人——」

但是,美星小姐却在我话说到一半时摇了摇头。

「这个谜只解开了一半。」

「一半?」

「能够进去房间,却没办法出来。」

苅田的口气听起来好像是在笑我连这点都不知道。

「如果像刚才那样从外面打开窗户进入准备室,再从窗户出来的话,窗户的锁扣会怎么样呢?」

不用想也知道。「锁扣就会是松开的。」

「但是今天早上和昨天中午休息时间过后,锁扣的确是放下来的。」

我想起昨天我结束看守、打开准备室的时候,苅田马上就走向窗户的事情。那时我也亲眼看到锁扣是放下来的。虽然今天早上的情况我无从得知,但是美星小姐好像也和苅田一起检查过,确认锁扣是放下来的。

「很明显地,这里为了保管食品,必须维持密闭,所以窗户没有任何缝隙。就算摇动窗户也不会改变这一点。换句话说,就算可以从外面打开锁扣,也没办法从外面把窗户关上。」

「原来如此……而且也没有发现犯人在窗户上动手脚,让它可以自动锁上的痕迹。」

自动锁上。我说出这句话之后,顿时灵光一闪。

「不对,准备室的门不就是设计成会自动上锁吗!只要打开窗户进入房间,再从内侧把锁扣放下来,然后按照正常的方式从门出去,这样密室就完成了。」

「你忘了你自己就守在那扇门的前面吗?」

……对喔。只有在第一个比赛项目结束,石井检查了小瓶子里的东西后,到中午休息时间结束,所有的参赛者一起进入准备室前的这一小时内,才可能犯下第二起事件。而我在这段时间内几乎都在准备室前看守着。只有中午休息时间一开始大家在等候室交谈的时候才没有人看守,但是当时等候室的门是敞开着的,如果有人穿过走道的话,应该马上就会被发现吧。

「至于第三起事件,从昨晚闭馆后到今天晚上的时间,都启动了防盗系统,也拜托工作人员看守,所以没有人能够穿过准备室的门,从后台离开这里。我们今天早上也确认过了,没有人躲在后台里。」

美星小姐的说明让我苦恼地抱住了头。无论是昨天午休结束后或是今天早上,所有的比赛相关人士都是从维持密室状态的准备室或后台的外面出现的。如果犯人就在其中,而且是从窗户入侵准备室的话,以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还是无法推测出犯人是用了什么方法离开准备室。这的确是只解开了一半——不对,既然不知道离开的方法,那就等于连犯人究竟是不是从窗户入侵也无法确定,所以或许连一半都不到吧。

「还有其他人知道窗户可以从外面打开吗?」

我开口一问,苅田的眼睛便像是在搜寻记忆似地看向斜上方。

「真要说的话,我是在四年前第二届KBC的时候知道这扇窗户可以打开的。」

据苅田所言,在第二届KBC的第二天早上,有位男性咖啡师迟到了。他不想直接走进会场,然后被生气的上冈骂,所以就走到其他参赛者都已经在准备的准备室外,敲了几下窗户。但是当时参赛者之间的气氛很紧张,没有人愿意帮他开窗户。结果他就突然用力地摇起了窗户。原本以为他是想吸引大家注意,没想到窗户的锁竟然因为用力撞击而打开了——

「当时所有参加第二届KBC的人都待在现场。但其中参加这次比赛的只有山村和我。上冈小姐当时不在。」

山村的名字又出现了。我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山村被怀疑是第一起事件的犯人时,没有说出窗户的事情呢?只要说出这件事,就可以主张可能犯案的不是只有自己了啊。是单纯地忘记了四年前发生过的事了吗?还是说,她也觉得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不过,因为苅田接下来谈起了另一个让我认为有些意外的人,我的思考便在这时中断了。

「不过,或许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就是丸底芳人。」

「为什么是丸底先生呢?」

「把窗户的锁弄坏的男性咖啡师就是丸底芳人的哥哥。」

「什么?」我发出了夸张的惊呼。「丸底先生的哥哥也参加过KBC吗?!」

苅田用力地点点头,继续说道:

「丸底芳人的哥哥丸底泰人参加了第二届到第四届的KBC决赛。这次算是因为自己没能拿到冠军,所以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亲弟弟身上吧。」

我想起丸底芳人从前天开始就展现出不像是第一次参赛的从容态度。虽然没有实际参加过决赛,但因为哥哥的关系,KBC仍旧是个他很熟悉的比赛吗?

「既然如此,就算他哥哥曾经告诉他窗户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因为没有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这么说来,刚才千家先生见到丸底先生之后,也自言自语地说『两个人还真像』。那句话是在指他哥哥吧。」

当我正恍然大悟的时候,苅田却露出了相当苦涩的表情。

「他确实很像他哥哥。再加上那迟到的习惯,他们两个人恐怕连个性都很像。只要看到那个男人,就连千家先生也会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发牢骚吧。」

「咦?这是什么意思呢?」

苅田仿佛想望穿准备室的门,看向位于另一侧等候室似地眯起眼睛。

「两年前,发生添加异物骚动后,几乎快失去理智的千家先生从医务室跑出来,冲进了等候室。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沟通。毕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的东西被添加了异物。就在那个时候,有个男人勇敢地当面对着千家先生说:『其实这是你在自导自演吧?』——那个人就是丸底泰人。」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事实,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美星小姐好像也是同样的心情。

「现在想想,让千家先生放弃咖啡师这条路的,大概就是丸底泰人的那一句话。对丸底泰人而言,那可能也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吧。」

苅田带着感觉相当疲惫的笑容说道:

「我听说丸底泰人这次坚决婉拒了上冈小姐的邀请,连预赛都没有参加。他一定是不想再跟KBC扯上关系了吧。就连我也对这次的比赛有同样的想法。」

苅田的背影消失在Art-ery广场的大门之后,我们还是站在准备室的窗户外面。

「总觉得参赛者之间的关系比我想的还要复杂呢。」

美星小姐也赞同我的感想。

「愈是深入了解就愈觉得混乱。丸底先生的哥哥曾参加过KBC这件事,我应该曾经听说,过才对,结果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对喔,美星小姐到目前为止都一直在努力获得KBC的参赛权,会知道过去的参赛者是谁也不奇怪。事实上她也的确知道黛就是上一届的冠军。不过,如果不是冠军的话,会忘记一个只看过名字的人也是很正常的吧。

「总而言之,为了不被多余的情报干扰,我们必须有所取舍,只专注在必要的情报上才行。举例来说,刚才青山先生你问苅田先生还有谁知道窗户能从外面打开,但是,只要无法保证那个人没有告诉别人,或是其他人并未自己察觉这件事,就算想用这个问题来锁定犯人也是没有意义的。」

「你说得也是……总而言之,现在必须思考能离开准备室的方法才行。犯人有没有可能在附近留下足迹呢?前天曾经下过雨,地面上的土壤到昨天为止应该还是很松软才对。」

我仔细地检查起地面。结果在自己的脚边,也就是窗户的正下方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会有人在这里堆盐巴求吉利吗?」

那是只有约小指般大的一小堆白色粉末。我用手一指,美星小姐就立刻在原地蹲了下来。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地用手指沾起粉末舔了一下。

不行啦,美星小姐,不可以随便乱吃掉在外面的东西。她丝毫不理会伤脑筋的我,抬起头来说道:

「这确实是盐。」

我马上就联想到石井的小瓶子。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是为了在小瓶子里加入胃药,所以把里面的东西倒了一点出来吗……美星小姐?」

发现她有些不太对劲,我慌了起来。

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她的表情,答案就是脸色惨白。美星小姐目光涣散地看着那堆盐,像是说梦话似地喃喃自语着。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不过,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请你振作一点,美星小姐,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然后美星小姐就站了起来,说出了让我更震惊的话。

「我知道犯人是谁了。刚才我的怀疑已经获得证实了。」

「什么!犯人究竟是谁?」

我抓住她的肩膀摇晃起来。

「请、请你冷静一点,青山先生。我想我的推测应该没错,但是还没有找到能用来质问对方的证据——」

「喂,你们两个从刚才就在那里做什么啊?」

一道温吞的嗓音响起,我们便转头看向灌木丛的另一侧。

「你们该不会是在玩窗户吧?不可以做这种事喔。」

站在远处呼唤我们的是负责指挥进出Art-ery广场的车辆的警卫。他是一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性,站在停车场的入口旁,身体面对着我们。

我和美星小姐很快地互看一眼,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我们对警卫用力地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我们想跟你请教几件事。」

「什么事啊?叔叔我还在工作耶。」

虽然嘴巴上这么抱怨,但或许是因为现在没有什么车辆进出,警卫还是走了过来。我们原本想走到他那边,但是这样子就必须从灌木丛绕一圈,所以请他走过来会比较省事一点。

「警卫先生,请问你是不是一整天都站在那里呢?」

美星小姐掌握了对话的主导权,警卫爽快地回答:

「哦,对啊。昨天和今天都有活动,所以进出车辆很多,从早上八点开馆之后到晚上七点闭馆之前都要一直站在这里。不过,一个人站这么久实在太累了,所以过了半天就会有人来换班。」

「如果以刚才的方向站在入口前面,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扇窗户对吧?请问你昨天和今天是否看到奇怪的人影出现在窗户附近呢?」

「有啊,就是你们嘛。」

警卫张大嘴巴笑着说道,但我们现在没心情听他说笑。

「我没有看到其他人耶。不对,应该说,如果只是有人开窗户的话,我应该连注意也不会去注意吧。不过,你们所说的奇怪人影,指的应该是从这个窗户钻进去之类的事情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叔叔我不管怎样都会看到的。毕竟这也是警卫的工作之一嘛。」

唔。我看了看挡在警卫和我们中间的灌木丛。即使犯人压低身子沿着灌木丛的阴影前进,只要窗户的位置高于灌木丛,在犯人入侵的瞬间,警卫就一定会看到他了。不过,警卫却说他没有看到任何人。

果然不该那么草率,认定犯人是从窗户入侵吗?当我正这么想的时候,另一位警卫出现了。

「还在奇怪你怎么都没有来叫我换班,原来是在这种地方摸鱼。时间到了啦。不过,要是你不想换班的话,我也无所谓就是了。」

「什么?时间已经到啦。那我不换班不行了。光是昨天和今天就已经害我站到脚都快变成铁条了。」

用同样的语气说话,身材又一模一样的两位中年男子。美星小姐没有理会被他们吓到的我,轻描淡写地问道:

「你们都是固定在这个时间换班吗?」

「对啊。从八点到七点,总共十一小时,分成一半的话就是五小时半换班一次。现在是一点半,正好是换班的时间。」

「这些年轻人是谁啊?」

「他们好像想知道有没有可疑的人从这个窗户闯进去。你有看到吗?」

「没,没看到。要是看到了,我一定会马上逮住他。」

「你们换班的时候都像现在这样子,由负责后半段的人在时间到了的时候来找负责前半段的人吗?」

美星小姐完全不管他们聊得正起劲,又接着插嘴问道。

「不是喔,基本上是工作结束的人去叫人换班才对。要是不这样子,就会有人时间到了却一直不来换班。毕竟薪水也不会比较多,站着的时间当然是愈短愈好啦。」

「早知道我今天就等到时间过了再过来,啊——真可惜。」

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看了看时钟,已经是一点四十分了。

「换句话说,昨天换班的时候,你们都没看到窗户的情况,对吧?」

美星小姐一询问,两人便露出了有些愧疚的表情。

「也是啦。不过也只有离开大约五分钟而已。」

「你们还记得昨天是在什么时候换班的吗?」

「我想应该是距离换班十分钟前,也就是确认时间已经到一点二十分的时候就离开岗位了吧。」

刚才先向我们搭话的警卫答道。

「对了,警卫的班表每年都一样吗?」

「是啊。已经大概五年都是这样了吧。」

听到这句话,美星小姐高兴地笑了笑,向他们低头行礼。

「谢谢你们,让我们听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要问的都问完了吗?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总之好好加油吧。」

两名警卫向我们挥手道别之后,一个人走向工作岗位,另一个人则进入了Art-ery广场。我转身面对美星小姐,说道:

「犯人应该知道警卫会暂时离开岗位,所以趁那个瞬间从窗户入侵准备室了吧。」

「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很高。对了,青山先生和冴子小姐是大概几点进入准备室的呢?」

「呃,我记得是一点半……咦,这样子犯人在那个时候已经入侵准备室了吗?可是我们在里面没有遇到任何人啊。」

「大概是先暂时躲在置物柜里,等你们两位出去吧。犯人后来为了在冴子小姐擅长的拿铁拉花项目妨碍她,就把食用红色色素加进了牛奶盒里。」

我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犯人竟然一直躲在置物柜里偷听我们的对话。

「冴子小姐在大约五分钟过后离开准备室,青山先生也关上了门对吧?在那之后,犯人就在我们来到准备室的一点五十分之前再次犯案。」

「然后再离开准备室……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

结果美星小姐像是陷入沉思似地喃喃说道:

「只有一个方法。」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呆站在原地。美星小姐面不改色地又说了一句「但是」。

「这个方法只能在犯人趁昨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入侵的情况下使用。所以我刚才才会说只解开了一半。」

原来她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苅田所说明的「虽然能够进去房间,却没办法出来」吗?她已经解开了第二起事件的密室之谜,却又在第三起事件因为同样的问题而苦恼不已。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假设犯人在同一时间完成了第二和第三起的犯行。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实在很难匆略食用红色色素的问题。为什么犯人身上正好带着食用红色色素呢?」

「虽然不知道你说离开房间的方法是什么……不过犯人应该是事先就预谋要犯案了吧。既然如此,把食用红色色素视为是犯人事先准备好的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正好相反。因为必须事先准备才能利用食用红色色素犯案,犯人的确是预谋犯案。但是,如果第三起事件是昨天中午犯案的话,犯人就没有机会准备食用红色色素了。因为冴子小姐之所以买了牛奶和把未开封的纸盒带到舞台上,全都是根据当时的情况而决定这么做的。」

我开始觉得头痛了。美星小姐仔细地向头脑转不过来的我说明。

「这么说吧,如果犯人是为了妨碍对方比赛才添加异物的话,照理说会选择更好的办法,而不是将食用红色色素加进牛奶里。因为在把牛奶倒进随行杯的时候,只要一看到倒出来的牛奶,就会发现里面添加了异物。受害者当然会因此被吓到,但是也可以实时准备新的牛奶。看是要跟主办单位反映或是去便利商店买都没问题。」

而且参赛者会把装了牛奶的纸盒直接放进准备室的冰箱保存,等到比赛前才拿出来,换装到随行杯里,所以事先把食用红色色素加进随行杯的方法也是行不通的。

「根据以上说明,食用红色色素不仅一眼就会被发现,也几乎不会对食材本身的味道造成影响,根本不适合拿来妨碍别人比赛,就算犯人事先准备了好几种东西,打算用来妨碍他人,也没有理由坚持选择食用红色色素。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理由能解释为什么犯人不太可能事先准备了食用红色色素.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卖什么关子啊——虽然我这么想,但她大概是不想把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说出来吧。所以我并未针对这件事追问她。

「话虽如此,犯人还是把食用红色色素加进了牛奶里。这代表犯人一定是听到了冴子小姐说自己打算直接把牛奶盒拿到舞台上,才会认为这么做或许能成功妨碍她比赛。」

「但是,在我和黛小姐进入准备室之前,换班的警卫早就已经抵达岗位了,犯人不可能先等我们离开再从窗户出去,拿到食用红色色素之后又回来犯案,而是在入侵准备室时就已经携带着食用红色色素了。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美星小姐像是在说「你做得很好」似地对拼命想跟上她的思考的我点点头。

「就算加进牛奶里的不是食用红色色素、而是其他代替用的物品,也是一样的结果。」

「原来如此,加进牛奶里的东西不一定是食用红色色素啊。」

「是的。不过,能够代替食用红色色素、而且平常随身携带也不奇怪的东西,顶多就是红笔一支吧。我不认为用那么少的墨水就能染红冴子小姐的牛奶。」

我也有同感。另一方面,针对同样是在第三起事件时使用的双面胶带,美星小姐则表示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大概是因为犯人在装窃听器的时候也使用了双面胶带,所以即使犯人随身携带着双面胶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且她曾经说过,我在等候室发现的双面胶带是很重要的线索。

「话说回来,昨天早上我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大致检查所有人带来的材料,当时我并未发现有人携带了能把牛奶染红的物品。」

「会场内没有可以拿到食用红色色素或类似物品的摊位吗?」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拜托叔叔调查了。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有结果了——」

说时迟那时快,美星小姐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接起了来电。

「辛苦你了。结果如何?……嗯、嗯。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

因为那些拥位到处都有长得很漂亮的接待小姐,藻川先生应该是相当高兴地答应帮忙调查的吧。当我正这么想时,美星小姐挂掉了电话。怎么看都不像是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

「虽然有几个摊位展示了或许能把牛奶染红的商品,但是他们好像都没有把那些东西交给KBC的相关人士。这种企业展示会,原则上不会在不知道对方工作地点等信息的情况下把样品给对方,所以如果隐瞒身分的话,就不可能拿到那些商品。」

唯一的希望也没了。美星小姐喃喃自语地这么说道,收起了手机。

「结果只有食用红色色素的问题到最后都没办法解决呢。如果犯人拿这一点来反驳的话,我们是没有胜算的。我目前已经推断出犯人的身分以及从准备室逃脱的方法了。但是,如果没办法查明犯人身上带着食用红色色素的原因,恐怕就会在只差最后一步的地方让犯人逃掉吧。」

这时,突然有一阵风吹起了沮丧地低着头的美星小姐的刘海。

不可以灰心丧气。我这么说道,试图鼓励她。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灌木丛外又传来了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你们还要在这里磨蹭多久啊?大家都在等你们了。」

这句冷淡的话是石井说的。看他独自一人前来的样子,应该是向苅田之类的人问了我们的去处吧。

「下一个比赛项目都快开始了。目前手上有准备室钥匙的只有你耶。昨天不是已经说好了要在比赛开始前十分钟集合了吗?你这样子让人很困扰耶,更别说我最后一个项目还是第一个比赛。」

我慌慌张张地看了看表。一点五十五分。我们太专注于搜查,结果一不小心就拖到这么晚了。最后一个项目的开始时间是两点。虽然石井好像是因为等得不耐烦了才来找美星小姐,但就算现在开始移动,要赶上两点的比赛还是相当勉强。

「所以,刚才你夸口说要找出真相,现在已经弄清楚了吗?真相到底是什么?」

听到石井的逼问,美星小姐以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不……很可惜地,目前还没有完全弄清楚。」

「看吧,明明什么事都不知道还突然说要多管闲事,结果还不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上冈小姐也真是的,竟然说出那种蠢话。」

石井尖酸刻薄地不断斥责美星小姐。虽然可以理解他在比赛时被人妨碍而焦躁不耐的心情,但他现在说的这些话根本就是在迁怒。美星小姐咬着下唇,一直默默承受着他的辱骂。

「不要再玩这种搜查游戏了,反正根本没有人期待你能找出真相,至少不要扯别人后腿——」

「你这样讲不太对吧?」

我忍不住开口反驳他。

「啊?」石井脸色顿时一变。「你说什么?这和你没关系吧?」

「石井先生你不也是添加异物事件的受害者吗?美星小姐试图找出真相的行动,也算是在弥补你和黛小姐的遗憾才对。你不该说这些话来鄙视她。」

「你这家伙到底懂不懂自己的立场啊?你不仅和比赛毫无关系,还是最有可能犯下第二起事件的人喔?不对,说不定根本就是你干的,然后她为了掩饰你的罪行,才会假装说要搜查,其实正在捏造事实想骗过大家。」

「你不要胡说!」

「你有证据证明我在胡说吗?」

「美星小姐只差一步就能找出真相了,她一定马上就能找出犯人是谁——」

「青山先生,不要再说了,在这里争辩也无济于事。」

听到美星小姐的劝说,我只好闭上嘴巴。但我心中的气愤完全没有收敛的迹象。

「哼!反正你快点过来集合就对了。」

石井一脸扫兴地说道,转身作势离去。

要是他就这样直接离开的话,我大概只会默默地目送他吧。但是,石井离去前抛下的一句多余的话,却让我心里已经快熄灭的怒火又瞬间燃起。

「多管闲事的笨蛋加上自以为是的笨蛋。还真的是一对笨蛋情侣呢。」

说我是笨蛋也就算了,事实上,我的确是做了一些就算被骂笨蛋也不奇怪的事。

但是,美星小姐却不是如此。她比任何人都希望KBC能够继续举办,一直以她那比其他人还要聪明一倍的头脑在努力地思考真相。

「喂,你刚才说什么——」

我从后方伸手抓住了即将离去的石井的手臂,但是……

「不要碰我!」

我根本没想到他会使出这么大的力气。石井用力地挥动被我抓住的手臂,被他推倒的我就直接脸部朝下撞上了地面。我倒下的地方正好是蚂蚁们行军的道路,四处逃窜的蚂蚁在我的鼻子和额头上爬来爬去。

「你、你没事吧,青山先生!」

美星小姐立刻蹲下来扶住我的身体。我想逞强说自己没事,但是紧贴着地面的脸颊和撞到地面的肩膀传来阵阵刺痛,让我没办法好好回答她。

因为我一直闭着眼睛,所以不知道石井究竟是带着什么表情离去的。他一句话也没说,我只听得见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痛痛痛痛……」

在美星小姐的扶持下,我撑起了上半身。她还替我拍掉了沾在身上的沙子。

「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这么难堪的场面。我刚才听到他说的话,忍不住就发火了。」

我一说完这句话,就因为与身体受伤无关的其他理由而顿时无法呼吸。

因为美星小姐伸出双臂,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我。

「你是在替我生气对吧?谢谢你。」

我们两个现在还坐在地面上,因为被灌木丛挡住,所以谁也看不到吧。但我还是被这预料之外的发展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任凭她一直抱着我。

「不过,和别人吵架是不好的,这样子谁也不会幸福。」

「……对不起。」

她松开拖着我的手,用手掌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她露出温柔微笑的脸有些泛红,但我并未对此多说什么。因为我觉得自己现在大概也和她差不多。

我们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已经两点了,必须尽快返回舞台才行。

但是,美星小姐在踏步往前走之前,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向拼命替我说话的青山先生道谢。」

「什么?」

她抬头仰望秋天晴朗无云的天空。然后像是想鼓励已经筋疲力尽的我似地以强而有力的声音说道:

「我终于明白了。」

6

当我们急急忙忙地赶回舞台时,比赛相关人士已经全都到齐了,正一脸焦急地等待美星小姐。美星小姐深深地低下头,然后所有人就一起快步走进后台了。留在观众席的只有我、藻川先生和千家。

「你怎么受伤了?」

我在位于最前排的千家身旁坐了下来,他看到我的脸之后便如此问道。

「受伤?」

「你左边颧骨有擦伤。」

我伸手去摸,顿时感觉到一阵刺痛。大概是被石井推开的时候受伤的吧。「没什么事啦。」我笑着敷衍他。

「对了,你后来从山村小姐那里问出了什么吗?」

虽然美星小姐说她已经知道真相了,但是能得到新的情报也没什么不好。我抱着这样的心态开口问道,结果却只得到一个苦笑。

「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反而是她一直追问我行踪不明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光是要回答她的问题就让我一个头两个大了。」

他们两个人能交谈的时间,实际上应该只有三十分钟左右。就算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也不能怪他。

「第五届关西咖啡师大赛的最终项目,滤冲比赛终于要开始了!」

伴随着开场音乐响起,女主持人那令听者情绪高涨的声音也传遍了会场。明明已经目睹了好几次因为添加异物而出现的混乱情况,态度却一点也没有改变,不愧是专业的主持人。

「在经过两天由六名实力不相上下的咖啡师展现精湛技巧、互相较劲的比赛后,KBC目前只剩下最后一个比赛项目了。根据这个项目的比赛结果,将会决定谁才是冠军,连在一旁观看的我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了,上冈小姐,请问滤冲项目有什么值得观察的重点吗?」

「在咖啡师职业的发源地意大利,所谓的咖啡都是专指浓缩咖啡,比较少人喝滤冲式咖啡。如果向店家点美式咖啡的话,喝起来虽然类似滤冲式咖啡,但那其实只是用热水把浓缩咖啡稀释而已,和滤冲式咖啡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但是在日本,无论浓缩咖啡或滤冲式咖啡都广受民众喜爱,可以说是相当常见的饮品。如果咖啡师不懂得滤冲的技术,却自称是咖啡专家的话,和我国的实际情况是有出入的。有鉴于KBC是我国的咖啡师竞赛,便特地设立了滤冲项目。」

上冈解说时的口气也和之前一样毫无迟疑。但是她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和把体重全都靠在单边腿上的站姿,却如实呈现了她因为昨天发生的一连串添加异物骚动而十分操劳的情况。

「滤冲项目最重要的应该还是在于使用了哪一种咖啡豆,以及是以什么方法来滤冲吧。是综合咖啡还是单品咖啡?是深度烘焙还是浅烘焙?是粗研磨还是细研磨?是用绒布还是用滤纸滤冲?或是两者皆非?不是只要使用质量好的咖啡豆就行了,找出最适合咖啡豆的烘焙程度和萃取方法也很重要。我们会在时限内请每位咖啡师分别滤冲两杯咖啡。如果煮出来的咖啡不只是直接饮用的时候很好喝,而是连加了砂糖和牛奶之后也能突显其美味的话,评价应该就会更高喔。」

正如当事人所说的,第一个上场比赛的是石井。虽然他受到了两次事件的妨碍,但在这个项目却顺利地完成了比赛。接下来是由曾参加过决赛的山村、黛和苅田依序上台,同样没有人发现自己的东西被添加异物。就连第五个上台的丸底也顺利地结束了比赛,仿佛先前发生的一连串骚动只是一场幻觉。

第六个人,也就是最后一个上台的是美星小姐。等到她结束比赛之后,第五届KBC的比赛就结束了,可说是肩负了最后压轴的大任务。因为一个比赛项目就要耗费三小时,时间相当漫长,所以多少会有一些在比赛中途就露出明显不耐的观众,但是当比赛已经进行到只剩最后一名参赛者时,他们又和开幕时一样以兴奋期待的眼神看着舞台了。

我想仔细地看着站上期盼已久的重要舞台的她直到最后一刻。我一边这么想,一边等待美星小姐的登场。但是当丸底从舞台旁离开,已经轮到她比赛的时候,她却还是没有出现在舞台上。反而是上冈拿着麦克风走到了舞台中央。

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那个,参赛编号三号的切间美星咖啡师,事先已向主办单位提出了放弃滤冲比赛的要求。」

上冈的话过了一阵子才渗透我的脑内。

「切间咖啡师本人选择弃权滤冲比赛,所以滤冲项目到此结束,由刚才的五位咖啡师角逐名次——」

等到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坐在观众席最前排的自己竟然站了起来。

背后是观众,前方则是上冈、主持人和工作人员,他们的视线就像千万支箭矢般刺在我身上。但是我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他们了。

我忍不住咒骂太过大意的自己。我以为这次的一连串事件是两年前的事件所引起的,所以从没想过与第四届KBC没有直接关系的美星小姐会成为犯人的目标。

但是现在犯人有充分的理由妨碍美星小姐——因为美星小姐为了找出犯人正在进行搜查。为了警告她或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犯人把她当成目标是非常合理的发展。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上冈以麦克风大声制止我,但我并未理会她,直接冲进了准备区。参赛者全都瞪大双眼,紧盯着我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我在准备区里没有发现美星小姐的身影。

「美星小姐呢!」

我对着他们叫道,苅田的态度虽然有些畏缩,但还是告诉了我答案。

「我想她应该在等候室里……」

「谢谢你!」

我穿过准备区绕到后面,粗鲁地打开门。以最快的速度冲进狭窄又阴暗的走道。

如果我能再可靠一点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当我拼命驱使着快被自责压垮的身体往前走时,却觉得眼前只有数十公尺的距离看起来像是一条远得吓人的漫长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