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节
走上四楼的启太与和树,暂时先躲进讲义室。这一层也有士兵巡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剩下最后四十五分钟,但因为有士兵在,无法自由行动。这里之前检查过,没有电池记号。两人看准在走廊上巡逻的士兵背对他们的时候,改前往三年级教室。先到D班,接着到C班,然后才到B班。这三个教室都没有电池记号。士兵已经下楼,所以启太与和树走进三年A班。
「这样的话……」启太一时语塞。
「有可能会时间到对吧……」和树也说不出话来。
A班教室还是跟启太他们被带走前一样没变。黑板上写着「三年A班同乐会」,讲台上还摆着奖品——新型的游戏机。课桌全往中央靠拢,上头摆满了点心和果汁。书包等私人物品仍原封不动,罗伯特写有「干事」的彩带掉在地上。
「我第一个到。」
启太一时间觉得龙次仿佛会奔过走廊,冲进教室里,忍不住望向门口。爱理一身性感的女仆装,逐一发配爬楼梯比赛的顺序名牌,那模样浮现眼前。女生看了皱眉,男生则是个个色迷迷的模样。那痴傻的平日光景是如此令人怀念。启太拿起搁在桌上的手机,上头显示「收不到讯号」。
「那东西不能用。」和树道。
「我知道。不过上头总留有资料吧。」
启太望向手机里的照片,偏偏第一个出现在萤幕上的是大地的笑脸。
「对不起。」启太道。
还有之前放入,和朋友一起参加的电玩展照片,接着是学园祭的照片、暑假时独自旅行的照片、父母的照片、妹妹做鬼脸的照片。看着看着,突然热泪盈眶。
「仔细想想,当时还真是幸福呢。」和树低语道。
「不过也才三天前的事。」启太道。
「我们生在日本这个安全的国家,每天都过着幸福的日子,逐渐不懂幸福的价值为何。会遇上这种事,或许是老天对我们的惩罚。」
「开什么玩笑。我们为什么非得受这样的惩罚不可。」
「一定是那些悲惨国家的人民,以及拼了命求生存的动物们,向八百万神抗议,说只有日本人过着悠哉的生活,实在太不公平。」
注:八百万神,日本神道里的众神。
「我也是拼了命在过日子啊。真想叫那些动物们闭嘴,不要讲这些歪理。」
「等到了那个世界后,我会跟它们说的。」
「为什么你能坦然接受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启太的逼问下,和树低垂着头,无力地摇了摇头。
「时间不够了。我们也该离开这儿了。」和树道。
「说得也是。」
启太前往教室后方,找寻彩香的书包。
「你在做什么?」
「彩香的手机。」
「咦?」和树一脸困惑。
启太找到彩香的书包后,将她的手机放进口袋里。
「你要拿它做什么?」
都走到这一步了,只好全部告诉和树。就是因为彼此都对对方有所隐瞒,才会话不投机。
「我要交给彩香。」
「她怎么了?你们没一起行动,应该是有什么理由吧?」
和树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表情。
「彩香被玲奈击中倒地时,脚受了伤。」
「伤势很严重吗?」
「可能是扭伤或骨折,无法独自行动。」
「她人在哪儿?」
「我不能告诉你。」
「……我就觉得奇怪,原来是这么回事。」
和树鼻孔微张,双臂盘胸,展开思索。
「你该不会想连同彩香的点数一起搜集吧?」
「嗯,情势所逼。我要是搜集到十三点,就能转赠她三点。」
「这样彩香还是只有五点。无法离开这里。」和树道。
「剩下的五点,可以到图书室、教职员室、餐厅去搜集。」
「不可能的。要带着脚扭伤的彩香走在到处都有士兵巡逻的校内,一定会被逮住的。」
「但我和她约定好了。」
「等凑齐十点,你就自己一个人到地下室,搭电梯离开。」
「你终于又恢复为原本那位模范生啦。」
启太像平时一样调侃和树。
「虽然对彩香很过意不去,但你还是放弃她吧。能逃离这里的只有男女各一人,奈绪子可能已经集满十点了。」
「果然没错。」
这么看来,启太的邪恶推测没有错。启太现在也只有九点,但奈绪子却已经搜集到了十点,这实在太奇怪了。不过,和树会如此确定,一定有其原因。那就是奈绪子开枪射击和树,这样她就有六点了。剩下的四点,只要运气好,找到两个地方就能集满。
「开枪射你的人是奈绪子对吧?」
和树双唇紧抿。
「你喜欢奈绪子是吗?」
在启太的询问下,和树微微颔首。
「打从进这所高中后,我便一直暗恋她。」
启太也一样暗恋奈绪子,不过和树似乎是认真的。
「因为她真的很美,你说对吧?」
和树声若细蚊地说道,这次换启太点头应道「是啊」。因为迷恋奈绪子,而给了她可乘之机,就此同时失去恋情和性命。
「当我在二楼教室被击中而无法动弹的时候,大萤幕上刚好播出你解救彩香的画面。」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想帮我是吗?」
「我在校内徘徊时,视听教室正好在播放电影。我心不在焉地看着那出电影,正好那时候你走了进来。就这样。」
因为失恋的打击而变得自暴自弃,这点可以理解,但和树那怪异的言行似乎不光只是因为这样。他看透了什么。与其说他是自认难逃一死,就此死心,不如说他是坦然接受死亡。
「被困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奈绪子说她想和我一起离开这里。我相信了她的话。」和树道。
那天晚上,奈绪子也对启太说过同样的话,而两个小时前她又说过一次。该不会奈绪子也对大地说过同样的话吧?在「神鬼战士」的比赛前,大地与奈绪子有过一番交谈。她应该是以此诱惑大地,激起大地的意愿,所以大地才会像变了个人似的充满斗志……
「在翻牌游戏的比赛中之所以能胜出,也都是拜她所赐。」和树道。
「难道说,把明夫拉到你们那边的人……」
「就是她。她向明夫洗脑,说要是不背叛龙次,就没办法活命。」
「真不敢相信。」
启太并非怀疑和树,但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所心仪的奈绪子竟是这样的人。见启太沉默不语,和树叹了口气。
「就算我受到这样的对待,我仍旧喜欢奈绪子,而且我原谅她。」
「我们全是一丘之貉。」
「很像你会说的话。」
和树似乎又恢复成原本那位模范生,如此说道。
「我也为了活命而杀了大地,以卑鄙的手段赢过明夫和阳子,骗了龙次和美雪。就算奈绪子像你说的那样耍计谋,也没人有资格责怪她。在这里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活命。」
「说出来后果然舒坦多了。」
和树就像附身的邪灵退去般,露出他平时爽朗的笑容。但这样的笑容,也只能再维持短暂的四十分钟。
走进三年A班对面的电脑教室后,启太的平板电脑开始振动。
「这么一来就有十点了。」
和树就像是自己得到点数一样开心。他望着摆满电脑的桌子,绕了一圈。
「在这个座位上!」
和树像孩子似的大叫,叫唤启太前来。教室中央的电脑萤幕上有电池记号。启太将平板电脑的萤幕与电脑萤幕重叠,点数从九增加为十。
「这么一来就能到地下室去了。」和树道。
但启太摇头。他和彩香已约定在先。启太确认过点数后,也没看外头的情况,直接就想走到走廊上。
「要谨慎一点!」
和树挡在门前。
「我要你连同我的份一起活下去。」
说完后,和树打开门往走廊窥望,不见士兵的踪影。
「可以了。」和树道。
启太来到走廊,在阶梯前竖耳细听。士兵走路时会发出脚步声,所以就算他们位在死角,听声音也判断得出来。附近似乎没有士兵。启太与和树走下西侧楼梯,三楼还有没检查过的房间。
「应该没办法逛完每个房间吧。」和树道。
「也只能碰运气了。」
抵达三楼的启太,走进楼梯旁的地球科学教室,和树也跟着走进。空荡的宽阔空间里,贴着一张世界地图。平板电脑没振动。
「去下一间吧。」
启太马上做出决定。正当他准备开门时,传来脚步声。走廊上有士兵,又不能行动了。启太感觉到和树在看他,转头面向和树。
「干嘛?」
「你要决定好底线。就快要进入最后三十分钟了,你要放弃彩香,自己到地下室去。」
「我说过,我不要这样。至少我也要把手机送到她手上。」
启太握紧他放在口袋里的彩香手机。虽然没看过里头的资料,但应该有她朋友和家人的照片。只要拥有手机,心情就会大不相同。他要多增加一些点数,好前往迎接彩香。
微微打开门,确认没有士兵在场后,启太来到外头。前方这段路有点长。非得从学校西侧跑往东侧,在L型走廊上左转,一路跑向北侧不可。学生会办公室就位在L型转角处。
「要一路跑到音乐教室喔。」
启太对和树说道,全力往前疾奔,中间完全没歇息。被龙次打伤的地方还没恢复,每次一跑就会全身疼痛。虽然只要一紧张就会暂时忘记,但每次脚一蹬地所传来的震动,都会令他像触电般全身麻痹。好痛。只要脚一触地,龙次对他拳打脚踢的痛楚便又再次浮现。
「士兵来了!」
虽然对自己的速度很有自信,但因为疼痛无法使出全力,最后还被和树超越。士兵的脚步声从后方逼近。已没时间往后看了。要是被逮住,一切就全完了。背后感觉到强大的压力。学生会办公室虽然就近在眼前,但无法直接进入,彩香从里头反锁了。他们绕过走廊后,看见音乐教室就在前方。
「动作快!」
早一步冲进音乐教室的和树打开门,等候启太到来。
「危险!」和树叫道。
启太猛然将身子往右一甩,士兵的手指从他背后掠过。
「哇!」
启太使尽最后的力气,冲进音乐教室,直接倒卧在地上。
「直接逃往学生会办公室不就好了吗?」和树问。
启太上气不接下气,无法回话。
「彩香在学生会办公室吗?」
「没错。」
启太简短应道,接着站起身,在室内绕了一圈。他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这里,却没有电池记号。
「这个房间也没有。」和树道。
「也许已经没有电池记号了。」
「不,至少还有一处。」
「为什么?」启太问。
「之前我们发现了两个关键字。分别是教职员室的『Japheth』和『Ham』。就一般的推理小说来看,关键字往往都有三个。」
「是这样吗?」启太问。
「这就像制式化的规矩一样。」
和树转过脸去,如此说道。启太对他的态度感到怀疑,模范生向来不擅长说谎。他或许对推理小说知之甚详,但关键字往往都有三个的规矩,启太从没听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和树会说有三个关键字?因为和树已从那两个关键字中发现了什么。
「没时间了。」
启太在思索时,和树向他唤道。音乐教室对面是化学教室。打开门后,眼前便是化学教室的门,他们可以轻松前往。走进后,启太的平板电脑开始振动。
「或许会有第三个关键字。」
和树就像在寻宝似的开心地在教室内来回走动。
「启太,在这里!」
在和树的叫唤下,启太前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里头嵌着萤幕。启太将自己的平板电脑与它重叠,由十点增加为十二点,这里是两点。
萤幕上浮现文字。
是启动电梯的关键字。
「Shem」。
「第三个关键字是『Shem』。」和树就像在提醒似的说道。
「Japheth」、「Ham」、「Shem」出现这三个关键字。
「这三个字的共通点是……」
启太感到困惑。从这三个关键字,可以联想到某个人物,但那个人所代表的含意是……
「你的推测应该没错。我也是同样的想法。」和树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能活下来,头目就会告诉你实情。」
「怎么会……这不是真的吧?这一定是游戏的设定,一定是这样没错。」
「没时间在这里思考了。你不是要去迎接彩香吗?」和树语带安抚地说道。
「说得也是……」
启太如此回答,但他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推测没错的话,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和树早已察觉此事,才会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
启太冲过走廊,来到学生会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彩香,是我。」
门开启,彩香从里头探头。
「打扰了。」和树率先走进学生会办公室内。
「为什么牧田同学也在?」彩香问。
「他说要帮助我们离开这里。」
走进学生会办公室的启太,对他与和树之间发生的事大致做了一番说明。只剩最后三十分钟,没时间休息了。和树负责监视,启太扶着彩香前往化学教室。这么一来彩香就有四点了。要集满十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三人走出化学教室后,和树前往确认没有士兵走下东侧楼梯后,回到他们身边。启太扶着彩香走下楼梯。抵达二楼后,三人进入教职员室。这里也有电池记号。带彩香前往那里后,她的点数增加为六点。
「接下来打算怎么行动?」和树问。
「前往视听教室和厨房。」
「就算在那两处存到了三点,也只有九点啊。」
「要带彩香上楼是不可能的,再来就只能看情势怎么发展了。」
要累积点数还有另一个方法,只要用电击枪射击就行了。真的没办法时,只要朝启太开枪,她就能凑齐十点。
走出教职员室的启太他们从走廊上往西行,朝视听教室走去。和树走在前方警戒。西侧有个楼梯,要是士兵突然从前方出现,就得赶紧躲进其他教室里。
「等一下。」
和树如此说道,竖耳细听。启太和彩香也为之停步,但他们什么也没听见。
「难道是我听错了?好像没事。」
在前方小跑步的和树打开视听教室的门,等候启太和彩香到来。启太扶着脚受伤的彩香缓缓而行,焦急的两人无法配合彼此的节奏,走得很不顺利。这时启太抬起头,看见士兵出现在走廊前方。
「和树,前面!」启太大叫。
走上西侧楼梯的士兵,朝和树走来。
「快进教室里!」
启太如此说道,但这时他感到背后有异样的动静。
「启太,后面!」彩香道。
转头一看,后方也有另一名士兵冲了过来。双面包夹。就算要躲进一年级教室,还是有些距离,该怎么办才好……
「启太,到这边来!」
不行,和树身后也有士兵。在启太他们走进教室之前,会先被逮住。前后皆已无路可逃。
「启太,再来就拜托你了!」
这时和树冲出,朝那名从西侧楼梯走上来的士兵撞去。
「和树!」
启太一面叫喊,一面扶着彩香往前走。和树鼓足全身之力,抱住那名壮硕的士兵,努力困住他。
「要连同我的份活下去!」
启太和彩香走进视听教室。投影幕上播出和树被士兵带走的画面。
「和树……」
启太低语道。再也看不到和树的笑脸了。
「我们非得做到这种地步才能活下去吗!」彩香声嘶力竭地喊道。
「可恶!」
启太使劲敲打墙壁,无限懊恼。泪水夺眶而出,但还是非走不可。彩香瘫坐在地上哭泣。
「这里也有点数。」
启太硬下心,带着彩香前往有电池记号的那面墙。
「我受够了!」
彩香这时闹起了脾气。要是这时候放弃,众人的牺牲便全都白费了。得想办法说服彩香才行,但启太最不会和女生沟通了。要怎么做,才能让她重现斗志呢?经过一番苦思后,他想到自己有样东西要交给彩香。
「我带回来这个。」
启太将他在三年A班教室发现的手机交给彩香。
「这是我的。」
彩香将手机握在手中,和启太先前一样,马上看起了照片。
「爸、妈……」
彩香看过照片以后,眼中噙着泪水。启太虽然想让她就这样沉浸在感伤中,但时间紧迫。奈绪子、玲奈、不比等他们三个人还没LOST。启太虽然不认为运动白痴不比等会比他早集满十点,但还是万万不能大意。自从与玲奈成为搭档后,不比等变得愈来愈有胆识,面对同学的死,一样可以不为所动,继续投入游戏之中。他会是匹黑马。
「现在比较想活下去了吧?」启太问。
「……嗯。」彩香点头。
「想传话给你爸妈的话,就自己说吧。」
启太带着彩香前往贴在墙上的电池记号。平板电脑与萤幕重叠后,彩香的点数增加为七点。还差三点。
「你等一下,我有个好东西。」
启太走进视听教室里头,拿来一个附轮子的椅子。只要让彩香坐在上头,推着她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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