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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挚友扫帚-章节

大家应该都和我有过相同的经验。

例如说,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

「话说回来,昨天人家放在冷冻库里的冰棒被妹妹吃掉了!」

我的同学沙耶噘着嘴抱怨:「讨厌啦~妹妹真伤脑筋。」

她说着家人间常常发生的事情。

平凡无奇的闲聊话题之一。

「明明都看见她洗完澡在吃了,人家问美奈她居然说『蛤?谁知道啊~』想装傻。受不了,随便把人家的东西吃掉还假装不知道,太过分了。」

话题接着转移到妹妹美奈在家里的样子,然后变成刚洗完澡的美奈多么邋遢又不设防。随着叹息说出口的各种形容,让人不难想像美奈在学校看不见的真正样貌。

「这样啊。」

这时的我边听,边想着截然不同的事情。

重复一次刚才沙耶说的话。

『话说回来,昨天人家放在冷冻库里的冰棒被妹妹吃掉了!』

各位在听见毫无关联的话题时,有没有突然想到「啊,话说回来上次在便利商店买的布丁是不是忘在冰箱里了?」等等的经验?

此时的我正处于这种状态。

(布丁……!)

布丁突然没来由地从记忆深处闪闪发光地浮现。明明想吃才买,却直接遗忘的布丁。

一回想起来,我脑中就充满吃布丁时的幸福感。

等回家就开来吃吧。就这么做。甜美的喜悦渐渐充满我的脑袋,表情自然而然地崭露笑意。

于是,我边听沙耶的话边点头,始终面露微笑。

「──离题一下,伊蕾娜同学,你觉得刚洗完澡有点热,所以穿得很少到处乱晃怎么样?」

「呵呵呵……」

「咦,为什么看起来有点高兴……?」

看见想像着布丁的我,沙耶脸上露出略显困惑的表情。先别说那个,这一天我突然想到布丁的存在,回家路上幸福无比。

各位有过这种经验吗?

「欢迎回来,伊蕾娜。」

然后我和沙耶说完再见,剩下自己一个人后偷偷跳着步走在夜晚的路上。打开玄关大门受到妈妈迎接,我便露出比平常还要耀眼的笑容说:「我回来了。」

心情好到轻松吹散一天的疲劳。

「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我「呵呵呵」地回以笑容,直接走向冰箱。

光是想起忘记的布丁就这么幸福,这个世界为什么还有战争呢?

我想着莫名壮大的事情打开冰箱的门,终于和引颈期盼的布丁重逢──

「奇怪?」

静止。

我打开冰箱的门直接定格。

冷空气吹拂我的脸。视线尽头毫无疑问是我家的冰箱。里头装满牛奶、优格还有鸡蛋等食材,以及不少煮好的菜,内容平凡无奇。

话虽如此,却缺少了一样最关键的物品。

──布丁。

「妈妈……冰箱里的布丁……跑去哪里了……?」

我用僵硬的动作回头。

吾母「?」地侧了侧头。

然后若无其事地说:

「已经没有了呀。」

难怪这个世界会有战争。我终于明白了。我静静关上冰箱的门,叹了今天最大的一口气。

明明那么期待沉睡在冰箱里的布丁,回来却发现已经被吃掉了。

各位,你们有过这种经验吗──?



我那么期待今天能吃到布丁,怎么会被吃掉了?至少可以先跟我说一声吧?

就算那本来就是用妈妈给的零用钱买的,也希望她能尊重那是我挑选后买的东西。我鼓着脸颊,用沉默来抗议,仿佛忘了自己刚刚才想起布丁的存在。

可是妈妈对我不但丝毫没有愧疚的态度,甚至还一脸平淡自若地说:

「咦?不是你自己吃掉的吗?」

什么?

「现在不是开那种玩笑的时候吧。」我哼地一声撇过头,明显就是在闹脾气。最起码可以跟我说一声对不起才对。

难道她想装傻吗?

「不是,我不是说那个。」

看见我明显开始心情不佳,妈妈的表情反倒越来越不可思议地说:「你不是刚才拿去自己房间了吗?我都说晚餐前不要吃点心了还不听。」

「什么?」

刚才是什么意思?「我刚刚才回家的说?」

「可是刚才你的确自己拿走了呀……?」

嗯~?妈妈沉吟道。

那副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们之间的认知或许有什么出入。详细询问后,妈妈说似乎发生过这种事情。

大约十分钟前。

妈妈正在厨房煮饭。

「您好。」

咚咚咚咚,菜刀和砧板合奏的同时,冰箱的方向传来这一声。那是个漂亮、清纯又美丽,人人听见都会脸红心跳的声音。简单来说,就是我的声音呢。

完美无缺的美少女就连声音都美丽动听。

「哎呀欢迎回来,快煮好了再等一下。」

妈妈理所当然认为是我回家了。由于她手上拿着菜刀,尽管面露微笑但没有转头。

随后冰箱门打了开来。

「哎呀!不好了,布丁先生很想被吃掉似地看着我。」

「晚餐前不要吃太多喔?」

「来吧,布丁先生,跟我来。」

不理会妈妈的制止,声音跟我如出一辙的某人就这样从冰箱里拿出布丁。她显然颇为期待,心情雀跃地哼着歌拿了汤匙,接着转身迈步离开。

她朝走廊走去。

「……?」

是要拿回房间吃吗?妈妈这么想,瞥了一眼。

映入余光中的是桃子色的头发。

总觉得跟平常不太一样……?尽管感到有些在意,到头来妈妈还是没有多想,继续做菜。

不久之后我就回家了。

「──所以我还以为是你自己吃掉了。」

「怎么可能?」

我困惑不已地回答。

哎呀呀真令人傻眼。看她一脸认真还以为会说什么,居然只是胡说八道。

「说谎前先打个草稿吧?」

「人家才没有说谎。」

「跟小女孩一样闹脾气也没用。」

「刚才真的有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女生。」

就算你斩钉截铁地说有也没用。

「假设妈妈你说的话是真的,就代表长得跟我很像的陌生人非法入侵我们家,偷走我的布丁,现在还潜伏在我的房间里的意思。」

「就是这样。」

「你觉得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我也不敢相信呀。但就是发生了,有什么办法。」

吾母不知为何骄傲地挺胸。

她是想将错就错吗?

我猜她八成是想编故事掩饰自己吃掉的事实──看样子她不打算承认自己的错。

此时我回想起只听沙耶说一半的抱怨。

你听好了喔,沙耶。我就来告诉你放在冰箱里的东西被家人擅自拿走时该怎么处理吧。

面对佯装不知的对象,只要这么做就好。

「我知道了。假设刚才你说的话是事实,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我哼地一声双手叉腰,凸显「我在生气」的意思后说:「现在一起去我房间,看有没有长得跟我很像的怪人吧。」

那个长得跟我很像的人应该就在房间里吧?

倘若真是事实,那就大事不妙了。

那么就来实际确认看看吧。

也就是透过实际证据戳破对方的谎言。

「可是妈妈,如果我房间里没有半个人──也就是刚才的话如果是你说谎,你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吧?」

「会怎么样?」

代表你想用胡说八道掩饰自己的罪行,所以必须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请你去帮我买布丁回来。」

「好好好。」

「我还要求增加零用钱。」

「居然顺便追加完全无关的要求。」

好吧,没关系。妈妈露出绰绰有余的表情说:「顺带一提,如果有的话怎么办?」

讨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没有意义,但我还是姑且回答她吧。

「到时候我会跟你道歉。」

「光是道歉还不够呢。」

「那要怎么办?」

「就请你买比较高级的蛋糕吧。」

「嗯。」

「还有请你帮我捶背好了。」

「嗯嗯。」

要求有点多──但我依旧点头。

「好吧,没问题。」反正根本不可能有跟我很像的怪人。「你要我在脖子上挂『我随便怀疑自己妈妈』的牌子,拍成照片到处散布也可以喔。」

我哼笑一声大大方方地说。

就在这个时候,某人走进客厅。

「谢谢招待~」

她手中拿着空布丁盒悠哉地说。

「咦?」

我发出呆愣的声音。

「啊。」

女子嘴巴半开。

她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袍。

桃子色的长发有些微卷,琉璃色的双眼注视着我。长相无论怎么看都是美少女,散发出明明没有人问,仍似乎随时都会听见「没错,就是我」,一脸得意莫名称赞自己长相的气氛。

「…………」

「…………」

换句话说,默默和我对视的她,外表和某位自称美少女的人如出一辙。

简洁明了地说就是长得跟我一样。

更直白地形容,妈妈口中形容的少女出现在我眼前。

于是我回头转向妈妈。

接着对她抗议:

「怎么真的有?」

「我就说是事实了呀。」



妈妈说的话是事实,就代表我们家不知不觉间遭到非法入侵。

「这下大事不好了,妈妈。」

我露出大功告成般的表情叹了口气说。低头俯视的视线尽头是一名少女。她的双手双脚被绳索五花大绑,嘴巴上贴了胶带,偶尔发出「唔嗯嗯」的呻吟声。

总之我迅速将她绑了起来,避免她这名罪犯脱逃。

「没想到真的有人非法入侵……而且还彻底模仿我的长相和声音……恐怕是惯犯呢。」

我以前在电视上看过。

独居在某民宅里的男子为不可思议的现象所苦。放置的东西自己消失,冰箱里的食物自己减少──男子怀疑是灵异现象在家中装设了监视器。

后来,他检查录影时发现。

原因根本不是灵异现象。

──录影中是一名从阁楼上偷偷跑下来偷东西的非法住户。

眼前的她恐怕是类似的人吧。她绝对偷偷生活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

「唔嗯嗯,唔嗯嗯。」

就先姑且不提她似乎想说什么。

「总觉得有种会找到很多别的罪行的气氛呢……」

就跟敲打阁楼会扬起灰尘一样,我有种预感她隐瞒了不少内幕。「要把她交给警察吗,妈妈?」

「嗯。」妈妈点了点头。「话说回来,伊蕾娜。」

「是。」

「蛋糕呢?」

「…………」

我把眼睛撇开。「直接把她交给警察有点太可怜了。她可能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们也稳妥温和地处理吧。」

就先暂时别去追究过去的错误吧?好不好?

「唉唉,蛋糕呢?」

「啊,现在不是那个时候不要这样。」

「还有什么时候拍照?」

「嘘!妈妈,现在是重要场面不要闹。」

「你也还没跟我道歉喔。」

妈妈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缓缓靠近。「既然做错事,就要展现诚意才行呀?对不对?」

「做错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佯装不知,逃离追究。

在此同时,被绑在我们脚边的她仍「唔嗯嗯」地呻吟。哎呀糟糕了,看起来真难受。

现在是争执的场面吗?不是吧?

「总之,先把假扮成我的她嘴巴上的胶带撕掉吧。到底是谁在年轻女孩的嘴巴上贴这种东西的啊?」

没错,就是我。

我啪叽啪叽地撕下胶带。

「你叫什么名字?」

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我打断和妈妈的对话问。

接着她缓缓开口,说出一句:

「我的名字是──」

她说出就人名来说稍嫌奇怪的名字。

那是物品的名字。

随处可见,平凡无奇的物品的名字。

「……咦?什么意思?」你叫那种奇怪的名字吗?

听了,她说了声「不是」摇摇头。

「与其说是与物品同名,我就是物品,伊蕾娜大人。」

她这么说。

她就是物品?伊蕾娜大人?

「具体来说,我是伊蕾娜大人的所有物。」

「????????」

这是怎么回事?

原以为和她说过话能够理解一些事情,结果我头顶反而浮现大量的问号。完完全全一头雾水。

困惑的我将视线转向妈妈。

母亲大人,请帮帮我。

「伊蕾娜。」

妈妈看着我的表情也十分认真。母女同心。她大概也明白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也有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好。」

我点头说。

然后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这么说:

「你什么时候才要让我拍照?」

「不是你很烦耶。」



「?怎么了,芙兰?」

我和同事席拉一起在餐厅吃晚餐时,手机通知声响起。

是跟工作相关的联络吗?

不理会侧着头的席拉,我看了一眼手机。

「…………」

随后我闭上了嘴。

「怎样?」

席拉又问了一次。

看样子直接给她看比回答还快呢。

「伊蕾娜传了一张莫名其妙的照片过来。」

我举起手机说。

画面上的伊蕾娜露出无比不情愿的表情,脖子上挂着写有『我随便怀疑自己妈妈』的牌子,薇多利加小姐则在一旁「耶~」地比出胜利的手势。

「那家伙在搞什么?」

「不知道……?」

由于不清楚意图,我姑且回了一句『看起来真愉快』。

已读后瞬间回复。

「一点都不?????」

看样子就是这样。

「那家伙生什么气啊?」席拉傻眼地说。

「不知道……?」

总觉得不太明白,但是很辛苦呢……



发完丢脸的照片后,我收起手机。

不,应该说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再说一次名字吗?」

我问被绑在我眼前的女子。

长得跟我很像的她露出充满深厚信赖的眼神点头说了声「好的。」接着回答。

「我是扫帚。」

她说。

…………

不管听了几次,都给人强烈无比的违和感。

「你是想说你是物品的扫帚吗?」

「正是。」

「有点难以置信的说……」

「顺带一提我不是普通的扫帚而是伊蕾娜大人您的扫帚。」

「真的很难以置信的说……」

到底怎么回事?

「伊蕾娜大人,您小时候曾经用家里的扫帚模仿过飞天魔女吗?」

她说出口的话,让我脑中浮现某个画面。

一名活泼的小女孩在附近的堤防跨在扫帚上蹦蹦跳跳。那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妈妈!我长大以后要成为魔女!」

明明飞不起来,我依然不断尝试。

「呵呵!能当上就好了呢。」在笑着这么说的妈妈身旁,我试了好几次。

现实世界中明明不可能有魔法师,我却不知为何深信自己真的能够成为魔女。

所以我白天会带着扫帚出门,心想难得能够飞上天替扫帚绑上漂亮的布,晚上还把扫帚放在床边睡觉。

小时候我的确做过这种事情……

「难道说……那个时候我珍惜的扫帚变成了人吗……?」我独自一人沉吟思考。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

相较于我的半信半疑,自称扫帚的女孩嗯哼一声挺胸。

「没错,就是这样。伊蕾娜大人,我就是您珍惜的扫帚。」

「咦咦~」有够假……

「您似乎不相信呢。」

「你难道有什么证据吗?」

「恕我无礼,伊蕾娜大人。」自称扫帚不改得意的表情说:「我知道伊蕾娜大人从小就常常模仿魔女玩耍──这不就是我是扫帚的最佳证据吗?」

好,证明结束。扫帚似乎想这么说。

「不是,伊蕾娜小时候很流行主角是魔女的卡通,同年代的小女生大家都在模仿魔女的说。」

妈妈从旁轻而易举地一语道破。

「好像是这样喔,扫帚。」

「…………」

扫帚默默地鼓起脸颊。

她在闹脾气……

「顺带一提,你还有什么别的证据吗?」

我问。

呼出一口气让脸颊恢复原状后,她点头说了声「当然有的。」表情稍微阴沉下来。

「只不过现在说明过于荒谬,您可能不会相信……」

她说。

「不会不会,没关系。」

「……真的吗?」

「那当然。妈妈你说对不对?」

我瞥了身旁一眼。

「就是说呀。」

吾母点了点头。

(自称物品的时候就已经够荒谬了。)

姑且不提我现在的想法,扫帚接着说了声「那么……」呼出一口气,说:

「──我是物品,所以能够理解物品说的话。」

「是喔~」

我和妈妈同时点头。

顺带一提,此时我们的心情如下。

(听起来好假……)

(伊蕾娜身边怎么这么多奇怪的孩子?)

「看两位的反应,似乎并不相信呢。」

扫帚鼓起脸颊看着我们两个。哎呀哎呀,她难道能够看穿人心吗?真厉害。

「你有办法证明吗?」

「当然有的。」

「喔喔~那么你试试看。」

来吧来吧,请开始你的表演。我指向放在桌上的马克杯说:「你猜猜看这个杯子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买的吧。」

「没有问题,但是我如果猜中了,伊蕾娜大人您要怎么办?」

「呵……我就把我全部的财产都给你。」

反正一定猜不到!

「这个马克杯是伊蕾娜大人小时候去主题乐园玩时,不停央求母亲大人买给您的。」

「真的很对不起。」

我道歉了。

「哎呀,猜中了。」妈妈佩服地说。

「顺带一提,这个马克杯现在仍是伊蕾娜大人的最爱,马克杯先生开心地说清洗时非常细心。」

「哎呀呀。」

就说对不起了嘛。

姑且不论她是不是真的扫帚,总而言之她显然不是纯粹长得跟我很像而已。

妈妈也轮流看着扫帚和我,「唔嗯……」地露出复杂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跟扫帚变成朋友了?」

不是不是。

「我完全没有印象……」

所以扫帚露出从前就是我好朋友的表情让我略显困惑。毕竟我们是初次见面。

「怎么会……!」

我果断地说,扫帚就明显大受打击。「呜呜……您忘了和我之间无数美丽的回忆吗?伊蕾娜大人……」

扫帚落泪啜泣。

「说得也是,我终究只是这种东西……」

「你的说法有点下流。」

「对伊蕾娜大人来说,和我只是用完就能抛弃的方便关系而已……!」

「你的说法很下流呢。」

你是故意说得会引起误会吧?

「伊蕾娜,你……」结果害妈妈吓到了。

「不是,她只是比喻而已。不要当真啦。」

我叹了口气回应。

最起码我在过去的生活中,从来没有看过和我除了发色之外长相雷同,身穿长袍的人。

我如果记得没错,这应该是初次见面才对。

「嗯……」

但是妈妈在我身旁扶着脸颊,眉头紧皱。「的确应该是初次见面……但总觉得不是第一次遇见这孩子呢……」

不像是第一次遇见她。

就算你这么说。

「她长得跟我那么像,这不是当然的吗?」

「是呀,外表的确很像?可是回想起来,她好像一直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看的电视节目吗?」

妈妈侧着头说。

我和妈妈基本上都会一起看电视,我立刻就在脑中描绘出她心里想的画面。

「你是说那个偷偷住在阁楼的不速之客吗?」

「对,那个。」

妈妈颔首同意,看着扫帚说:「我说,你是不是以前就住在我们家了?」

回想起来,常常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

例如说我出门上学的下一刻,妈妈发现我忘了带便当,传讯息告诉我,就收到我说『便当装在袋子里』的回复。

应该放在桌上的便当盒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又例如说,在客厅打瞌睡的时候,曾经有人替她盖被子。朦胧间听见「小心感冒喔~」的声音跟我很像。

人的记忆颇为随便,就算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会自己用方便的解释补完。

用便当盒举例的话,妈妈心想「是我看错了吗?」自己做出结论。毛毯的事情她想「是伊蕾娜帮我盖的吧」,并没有特别起疑。

偷偷住在阁楼的不速之客的故事,居民也是在对方住下来半年后才开始怀疑。

人对视野之外发生的事情比想像中还要迟钝。

「简单来说,就是你平常都在幕后行动,不论如何都得出现在人前时就假扮成伊蕾娜──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妈妈如此替扫帚的行动总结。

「……不愧是母亲大人。」

扫帚露出「我投降了」的笑容。

接着她放弃抵抗似地说了起来。

「您说得对。其实我从前一阵子开始就在暗地里辅助伊蕾娜大人的生活。」

「你还做了不少别的事情吧?」

「正是。」

「具体来说,像是什么?」妈妈侧着头问。

「例如说今天,我代替伊蕾娜大人吃掉被遗忘在冰箱里的布丁。」

布丁!

我心中沉睡的怒火再次点燃。我都忘了,她抢走了我的布丁。这算是哪门子协助?

「扫帚,我原本想今天回来吃的。」

「伊蕾娜大人。」

「怎样?」

「有效期限已经过了。」

「你说什么……?」

我错愕不已。

仔细一看的确,放在扫帚身边的布丁盒上印着昨天的日期。

「我是在保护伊蕾娜大人,避免您吃坏肚子……」

「你不会有事吗?」妈妈侧着头问。

「因为我是物品……」

「这理由真难懂……」

妈妈苦笑着说。

顺带一提,我出于好奇问:

「你还帮我做了什么事情?」

刚才举出布丁的例子,只是我和妈妈知道的部分。从她的语气听起来,想必在幕后做了不少辅助的事情。

可是真不可思议。

「我不记得自己受到过辅助的说……」

即使照常生活,我也几乎从未感觉到她的气息。难道是我太迟钝了吗?

接着她「嗯……」地思考了半晌。

「我做过很多事情。」接着开口说。

「很多是什么事情?」

「我可以说吗?」

哎呀哎呀,还真爱卖关子呢。感觉起来就像是在隐瞒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该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干了不少坏事吧……?

布丁的事情也是,有效期限只过了一天,就算吃了可能也没有问题。换言之无法否定她以我保护我的名义满足自己想吃布丁的私欲。

因此我毅然决然地说:

「扫帚,请你全部说清楚讲明白。」

「……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嗯」地一声点头。

就来判断你是我的好朋友,还是跟我一样自私自利的人吧。

「我明白了。那么……」

接着扫帚深吸一口气。

004

说出了至今为止辅助过我的各种事情。

──例如说,某个春天的日子。

「只要变装成别人不就能无限买面包了吗……?」

有一个女高中生找到能重复购买一人限购一个面包的密技。更进一步说,只要不停变装购买,等卖完之后再自己出售就能获得稳定的收入了吧?如此发挥天才般灵光一闪的她究竟是谁?没错,就是──等一下扫帚那个故事不太好。

「……伊蕾娜?」

「没什么。」看见妈妈露出冷笑,我陪笑回应。「扫帚,可以换一个故事吗?」

「我明白了。」

然后扫帚说了起来。

──例如说,某个夏天的日子。

「在考试前烦恼的您,想不想避免被当呢?这里刚好有名高材生也就是本人写的笔记。」

一名女高中生在同学面前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充满收钱借别人看笔记的意思。她究竟是谁?没错,就是──等一下可以不要说那个故事吗?

「我说,伊蕾娜?你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

「没做什么。」喔呵呵呵,我干笑回应。「扫帚……!请你说点……更暖心一点的故事。」

「我明白了。」

然后扫帚说了起来。

──寒冷的冬天。

「那边的先生,你现在一定很烦恼吧……?」

一名女学生对在坏掉的自动贩卖机前伤脑筋的男子说话。她手中握着刚才在便利商店买的未开封茶饮。不嫌弃的话,这瓶给你吧?顺带一提,价格三百日圆。露出这种表情的她究竟是──等一下扫帚,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不是喝茶变温暖的意思吗?」

「是感动人心的意思。」

「感……动……?」

「不要偏偏在这个时候做出坏掉机器人般的反应……」

不就像是我完全没有做过感动人心的事情吗?

「目前为止在和我相关的事件中完全没有感动人心的故事。」

「不要说出来。」

讨厌啦受不了,我说。

可是多亏她举出的例子,我理解到了某个重点。

看样子她平常会在暗地里出手修正轨道,避免我做出奇怪的事情。

实际上,刚才举出的例子全部都没有成功。

譬如说,在面包店想重复买一人限购一个的面包时,变装想买第二个就不知从哪听见「不可以做坏事喔~」的低语,最后作罢。

我还以为是被店员盯上了,但那恐怕是扫帚的声音吧。

除此之外,笔记本的事情则是那天偏偏把笔记忘在家里,自动贩卖机也奇迹似地复活让男子购买。我的计划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要不是她,现在的我绝对铸下了某种错误,染指可疑的勾当。现在的我能干干净净可说是她的功劳。

「扫帚……」

是你暗中帮助我的吧……

「因为保护伊蕾娜大人是我的使命……」

我和她之间弥漫起一股不错的气氛。

看样子我误会她了。

万事解决,大功告成。她是我的毕生挚友。

「──伊蕾娜,刚才那些故事是怎么回事?」

万事解决!大功告成!她是我的毕生挚友!

母亲大人呵呵呵地露出恐怖的笑容看着我,我就全力把眼睛别开。

「啊,妈妈你放心,那些事情全部都没成功……!」

「可是你想做坏事吧?」

妈妈不断拉近距离。

「脸很近耶……」

「我先问清楚,你没做什么别的可疑勾当吧?」

「当、当当当当然没有。」

我支支吾吾地说:「我可是和清廉洁白的代名词一样喔。怎么可能做什么可疑的──」

就在此时。

我的手机发出轻快的音乐声。

来电。

画面上显示出美奈的名字。

……美奈?

这个时候打来做什么?

但这是逃离训话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可以接吗?」就利用来电让气氛变得不了了之吧。

「可以。」妈妈点头说。

美奈那么认真,一定是有认真的话想对我说。

我一点画面切换成扩音模式按下通话钮。

「美奈,晚安。怎么了?」

『……伊蕾娜。』手机传来冷静的声音。

「是。」

我等待她的回应。

然后她做好充足的准备,说:

『……色胚。』

「????????」

我家的客厅顿时凝结。更令人莫名奇妙的是,画面另一头的她感觉得到一丝难为情。

『今天的事情不要跟别人说。我在学校的人设是冷酷的角色。』

「…………………………」

『不要告诉别人我洗完澡很邋遢。那种样子只会让身边的人看见──』

「…………………………」

我挂上电话。

…………

受不了耶……

「才想你怎么那么晚回家……你在做什么?」

「不是,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是误会。母亲大人。这是误会。

大概是今天回家路上沙耶抱怨美奈的事情被她本人知道了──但是美奈令人起疑的说法却让气氛变得有点奇怪。

绝对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真的。

「伊蕾娜……?我知道你正值那个年纪,但是不可以让别人家的女儿丢脸喔……?」

「可以不要对我那么好吗……?」

奇怪的误会越来越深,改变话题会就别的意义上显得尴尬。这里是地狱吗?

「扫帚。」

我的挚友,帮帮我。

我用视线求助。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伊蕾娜大人。」

「是。」

「这有点无法。」

「放弃得好快……」

话说你完全没帮上忙嘛……

这算什么挚友?

「言归正传,伊蕾娜?你好像干了不少好事呢?」

而且完全没有转移话题……

回想起来似地拍拍我的肩膀,妈妈手中握着一个牌子。不难想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个……这次可以放我一马吗……?」

我战战兢兢地问。

妈妈莞尔一笑回答:

「我可是很烦人的喔。」



「怎么又来了,芙兰?」

我和同事席拉一起在餐厅吃晚餐时,手机传来通知声。

……这次是跟工作相关的联络了吧?

不理会侧着头的席拉,我看了一眼手机。

「…………」

随后我闭上了嘴,举起手机画面给注视着我的席拉看。「伊蕾娜传了一张莫名其妙的照片过来。」

我指着画面说。

画面上的伊蕾娜露出无比不情愿的表情,脖子上挂着写有『我瞒着妈妈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的牌子,薇多利加小姐则在一旁「耶~」地比出胜利手势。

我们目瞪口呆。

「她们从刚才开始就在搞什么啊……?」

「不知道……?」



「啊,话说回来扫帚,今天晚上你就住在我们家吧,好不好?」

发生了许多事情的一天最后。

我整理牌子的时候,妈妈自然而然地这么说。

和扫帚一起住吗?

「也是,应该没关系吧。」

我嗯嗯嗯地点头。

「咦咦咦咦咦咦咦……?怎、怎么可以,太不好意思了……」

在场惊讶的恐怕只有扫帚本人吧。我早就知道妈妈大概会这么说了。

虽然对看不见的地方比较迟钝,但是我隐约知道总是看得见的人在想什么。

扫帚大吃一惊,妈妈就伸手搭住她的肩膀笑说:

「以后也请你看着伊蕾娜,避免她乱来喔。」

那个笑容似乎含有一点压力。感觉也像是在说「伊蕾娜想做坏事就马上告诉我」。

她的语气仿佛早已决定我是会做坏事的人。真是太失礼了。

「让我住在这里令人感激……不过两位可以决定得这么轻松吗……?」

扫帚困惑地问。

她从前一阵子就住在我们家了,总觉得有点事到如今。

那么我就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吧。

「我们家其实还挺随便的。」

所以没关系喔,我说。

「对呀。」妈妈也点头同意。

就这样,扫帚在轻松无比的气氛中成为我们家的一分子。

「谢谢……谢谢两位。」

我好高兴……扫帚感激地说。感动一番后,她「啊……」地张开嘴,然后又马上闭了起来。

那看起来就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却又不敢说出口。

「怎么了吗?」

「啊,没有……不好意思,没什么。」

她看起来很犹豫呢。

我说:

「我们以后是要一起生活的家人,想说什么老实说出来比较好喔。」

「那么……我可以直言不讳吗?伊蕾娜大人。」

「尽管放马过来。」

我挺胸回答。

扫帚说:

「我还没收到伊蕾娜大人的所有财产。」

「…………」

「我还没收到。」

话说回来,我说过她猜对马克杯在哪里买的话要给她全部财产呢……

我好像说过呢……

「扫帚。」

「是。」

接着我一面后悔过去轻率的发言,一面伸手搭住扫帚的肩膀说:

「我们家里我特别随便。」

「那个……伊蕾娜大人?」

「约定什么的也会轻松作废。」

「伊蕾娜大人?」

「简单来说就是我没有印象。」

「咦咦咦咦咦咦……」

无论如何,发生了很多事情的今天宣告结束。

「如果无法接受的话,就用今天给你的布丁忍耐一下吧。」

「不是那个已经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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