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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伪装与真实的面貌-章节

「───!」

房间内响起一阵敲门声。

尽管能听见讲话声,无奈意识还很朦胧,令我没办法听清楚是在说什么。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即便想从床上爬起来,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

总觉得浑身无力……

「弗洛斯特同学!你怎么了!?还是单纯尚未起床!?」

至此,彷佛被浓雾笼罩的大脑才逐渐清晰,开始可以辨识声音。

在门外呼唤我的人似乎是白川同学。

「为何他喊得那么焦急───」

当我低声抱怨的同时,脑中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

「现在几点了───!?」

我连忙拿起手机一看,顿时脸色刷白。

因为再过不到十分钟,就是他平常出门上学的时间。

「对、对不起……!」

我赶紧隔着房门大声道歉。

毕竟我才刚睡醒,没办法直接开门面对他。

因为我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太好了,幸好你只是还没起床……」

明明我都睡过头,没能守住帮忙准备早饭的约定,结果他别说是生气,甚至还像是终于放心似地关切我。

或许他是见我迟迟没有起床,便做好最坏的打算也说不定。

所以才会像这样拼了命地因为我而用力敲门……

「对不起,我就只是不小心睡过头了……」

「毕竟你老是那么用功念书,疲劳也会不断累积。话说你的身体都还好吗?」

白川同学大可对我发脾气,可是他却特地安慰我,并且关心我的身体状况。

这份温柔令我觉得胸口一阵苦闷。

「你放心,我真的只是不小心睡过头而已。」

其实我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莫名沉重,但是为了避免害他担心,我只好撒谎搪塞过去。

更何况这股不适感足以证明是我没能做好自我管理。

我又岂能拿这种事来当成自己睡过头的借口。

「是吗?那就好。话说你不必急着完成上学的准备,现在距离你平常出门的时间还很早。」

因为白川同学必须参加社团晨练,所以比一般学生更早出门。

基于此因,平常直到我出门上学之前都有充裕的时间。

「比起这个……对不起,我没能为你准备早餐……」

「安啦安啦,我只需白饭配香松就行了。话说回来,我也有件事必须向你道歉。」

必须向我道歉?

这又是为什么呢?

「你犯了什么错吗……?」

「那个,我想说你可能身体不太舒服,于是用网路查来的知识勉强把白饭煮成粥,偏偏我的厨艺仍有待加强,可能会做得不太好吃……当然我有先尝了一下味道,姑且是能入口……抱歉喔,都怪我太鸡婆了。」

在听完他诚心的道歉之后,我的心情相当复杂。

明明他早上得赶着出门,却为了我特地把饭煮成粥,这份体贴真的令我好开心,不过一想到自己至今是如何对待他,甚至没能履行做早饭的承诺给他造成困扰,罪恶感便如同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是为了我特地花时间煮粥吧,谢谢你喔。」

我光是佯装镇定地从嘴里挤出道谢的话语就已费尽心力。

令我打从心底庆幸有隔着一道门。

若是当着他的面,我恐怕会内疚到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基于好意下厨的他之所以想向我道歉,明显是因为我平常总会针对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他发脾气……

「能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情轻松多了。那我先出门啰,如果有任何状况随时都可以联络我。另外若是粥太难吃的话,可别勉强自己吃完喔。」

语毕,传来一阵匆忙远去的脚步声。

八成是与我聊太久的缘故,让他快迟到了。

我虚弱地倚靠在房门上,接着慢慢往下滑坐在地板上。

并且用双手掩住自己的脸。

「我真蠢……真的是蠢死了……」

我回想着与他相见至今的各个片段,就这么陷入自我厌恶之中。

假如可以的话,好希望时间能回溯至暑假期间。

但如今已无法回到过去。

于是我不断重复这句话来责备自己。

「───既然如此,我非得尽可能想办法弥补不可……」

经过大约十分钟左右,我重新抬起头来。

尽管我真的好想就这么从世上消失,却也明白再如何懊悔也无济于事。

因此我决定好好去弥补自己犯下的过失。

幸好现在还有时间。

只要从现在抓紧时间下厨,应该能赶在迟到前抵达学校。

为了赶紧洗米,我匆忙前往一楼的厨房。

在洗好米并设定完电锅之后,我便立刻回房间做好出门的准备───在此之前,我决定先享用放在桌上的粥。

毕竟这是白川同学特地为我做的粥,冷掉的话就太可惜了。

「───真好吃……」

虽然他说可能会做得不好吃,但是里头的米粒煮得软硬适中,盐巴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如果把放在一旁的梅干也加进去,附加的酸味更是让这碗粥变得更美味。

想来他是希望能为我做一碗美味的粥,才会特地上网搜寻做法。

「你这么做……只会令我感到更苦闷啦……」

一想到他伤透脑筋地直盯着手机萤幕,拼了命地想为我煮粥的模样,就有一股无比纠结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唉~今天也累死人了,总觉得教练最近莫名特别来劲耶~」

在晨练结束离开社团室之后,翔太有气无力地低语着。

「毕竟下下周就是县大赛了,代表教练对我们充满期许。」

分区预赛将于本周结束,下周是各分区的亚军角逐仅剩的晋级名额。

等名额全部确定以后,再下一周就会立刻展开县大赛。

教练自然是干劲十足。

「可是明天就有比赛喔~?犯不着把我们操成这样吧……」

「───你若有意见的话,大可直接退社啊。」

位于我和翔太身后的柊斗一脸淡然地加入对话。

翔太听见气得横眉竖眼。

「你又来了……!如果少了我,守备能力可是会大打折扣喔!!你确定真要这样!?」

翔太是先发游击手。

他应该是想强调这个位置会出现空缺吧。

「假如真有空缺,也不过就是轮到其他人递补,反正我们棒球社不缺人才。」

这就是强校的优势之一。

不光是挖角人才,由于找来的都是些自动自发渴望打进甲子园的优秀选手,因此各个守备位置都有好几名足以成为他校先发选手的社员在互相竞争。

即便当真出现空缺,依然有人能够递补。

「若你对教练的训练方针有意见,大可直接退社走人喔?」

原来柊斗是听不惯翔太说的这句话啊。

别看他那样,其实他很仰慕教练。

所以被翔太对教练的抱怨给激怒了。

「为啥我得被你赶出社团啊……!」

「那是因为你对教练有意见───」

「啊~你们吵到这里就够了吧?」

感觉这场争执即将升温,于是我挡在两人之间。

大概是我经常扮演这种角色,九条院学姊才会说我是保母吧。

「先说刚刚的事,翔太是因为觉得很累才会吐苦水,但他其实并非真心认为教练的做法有任何不妥,我没说错吧?」

「唔、嗯,那当然啰。」

我将目光对准翔太,只见他点头如捣蒜。

这点小事光从他的语气即可听出来了。

「问题是他才稍微被操一下就喊累,代表他缺乏毅力吧?」

尽管柊斗最在意的部分已解开误会,但他依旧略有不满地继续找碴。

「所谓的感受总是因人而异吧?更何况要是就连稍微抱怨都全面禁止的话,将会导致更多社员因为压力太大而出走喔。」

虽然我并非无法理解柊斗想表达的意思,但还是开口反驳他提出的论点。

纵使对人抱持期待,终究不能强人所难。

「想走的人就随他去啊……」

「这么说就不对啰。包含翔太方才的发言在内,我认为柊斗你最好多瞭解一下队友的重要性。」

「什么……?」

柊斗状似对我的发言相当不满,眉头紧皱地瞪向我。

「至少我是因为有翔太负责担任游击手,才有办法放心采取应该能被他接杀的配球方式,要是换成其他人的话,我恐怕得调整成尽量拿下三振的配球方式。这么一来,柊斗你的投球数将随之增加,比赛打到后期就会更疲惫,最终导致你能够上场的次数也会跟着下降喔。」

虽说柊斗绝对是我们队上的第一王牌,不过负责配球的人是担任捕手的我。

因为他极少反对我的决策,所以应该没有对我的指挥抱持不满。

基于此因,他大概也就没思考过何谓指挥,但我自然是会依照战力来调整配球。

倘若真如柊斗所言任由队友退社离去的话,整体的守备水准势必会大打折扣。

届时就只能仰赖他的投球能力,如此一来我们又能晋级到何种程度?

老实说,至少我是觉得进不了甲子园。

原因是疲劳一定会累积,导致身体出状况的风险也会随之升高。

「嘿……难得看贤人你说教耶。」

柊斗冷笑一声,视线直勾勾地对准我。

尽管他的态度乍看之下好像没在听人说话,但既然没有提出反驳的话,就代表他认同我的意见。

「如果犯了明确的错误时,我当然还是会说啊。况且翔太他不光是负责守备,甚至还被安排担任第一棒,表示他在我们队上堪称是脚程最快的人,如此宝贵的战力岂能眼睁睁放跑呢?」

空缺确实有人能够递补,但问题是透过一番角逐才获选成为先发的选手当真退社,再怎么说都还是会导致战力下降。

既然前往甲子园的前提是必须在县大赛中夺冠,就表示我们非得跨过这道门槛不可,也只有笨蛋才会做出让己方战力下滑的蠢事。

「唉~……意思是队上少了这种货色也会伤脑筋啰。」

「这种货色!?」

柊斗无奈叹息抛出的怨言,让翔太气得大声吐槽。

真拿他们没辙……

「此事也能套用在其他人身上,我是很欣赏柊斗你严以律己的态度,不过把这点强加在他人身上就得另当别论了,其中最不该提的就是叫人退社,因为有些人是按照自己的步调在努力向上喔。」

「……嗯,我知道了。」

柊斗先是稍微想了一下,结果他没有提出驳斥而是点头肯定。

《你说按照自己的步调,问题是当事人真的有在努力吗?或是自认为很努力,但最终只是在追求所谓的自我满足而已吧?》我本以为他会这样反驳我,但大概是料到我会继续辩驳就作罢了。

看他姑且算是被我说服,这个话题至此应该算是告一段落。

「呼~感觉没人能在斗嘴中赢过贤人你耶……」

在一旁担任听众的翔太如此低语。

「呃,我并不觉得自己的口才很好喔?」

毕竟我每一次都吵输弗洛斯特同学。

重点是我并不喜欢争吵。

「真要说来是我无法想像贤人你跟人起争执的画面,感觉你与任何人都有办法好好相处,我看你在家也和弗洛斯特同学相处得很甜蜜吧?」

翔太一脸羡慕地看着我。

明明我之前都解释过那么多了,他还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啊哈哈……拜托你别乱说,这样会害我回家又挨骂的。」

翔太之所以会这么说,恐怕是因为弗洛斯特同学之前提过的那个传闻吧。

最近好不容易似乎有与她稍微拉近距离,倘若我们很恩爱的谣言继续扩大,难保又变回以前那种疏远的关系。

我可是说什么都不想变成那样。

「───咦,那是?还真是说人人到……站在那边的不正是弗洛斯特同学吗?」

「咦?」

我往翔太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金发美少女躲在社团大楼的转角处正窥伺着这边。

那人的的确确就是弗洛斯特同学。

「她在做什么啊……?」

应该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跑来操场这里。

重点是她还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令我感到有些恐惧。

印象中我应该没招惹到她吧……?

在我来回思索之际,弗洛斯特同学从转角处现身,缓步朝我们走来。

看来弗洛斯特同学已察觉出我发现她了。

「啊、喂,她走过来了……!」

「你是在爽啥啊,怎么看她都是来找贤人的。」

相对于眉飞色舞的翔太,柊斗大感傻眼地发出叹息。

翔太听完立刻板起脸来,感觉两人又准备要斗嘴了。

不过───弗洛斯特同学先一步走近我们,令两人不得不闭上嘴巴。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一如柊斗所言,在场的三人之中最有可能被她找去的就是我。

所以我先开口询问。

「方便借用他一下吗?」

弗洛斯特同学并未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态度冷漠地对着翔太与柊斗说出这句话。

「欢、欢迎欢迎!你想把他带去红烧或清炖都没问题!」

大概是对于弗洛斯特同学主动攀谈一事感到很高兴。

翔太笑脸盈盈地把我往前推。

这小子居然因为事不关己就在那边随口瞎说。

要是她真把我带去红烧或清炖的话,你打算如何负责……?

「是不方便在这里讲的事情吗?」

不同于翔太,对女生没兴趣的柊斗冷眼瞪向弗洛斯特同学。

感觉弗洛斯特同学在一瞬间显得有些畏惧。

毕竟柊斗的身高是182公分,身为女生的弗洛斯特同学被他一瞪会感到畏惧也是难免。

但她很快就回以一道冰冷的眼神。

「是家人之间的事情,这与你无关吧?」

弗洛斯特同学果真是个坚强的人。

虽然柊斗长得很帅气,不过他这个人眼神凶狠且说话粗鲁。

绝大多数的女生光是被他瞪一眼,就会怕到根本讲不出话来……弗洛斯特同学竟然能像这样正面回应。

「此事有重要到特地跑来操场谈吗?」

我能明白柊斗想表达的意思。

既然是家人之间的事情,等回家以后多的是时间能聊。

偏偏弗洛斯特同学特地大老远跑来操场找我。

话虽如此───

「你别凶她,她想找的人是我吧?」

像这样质问一位女生实在是说不过去,于是我伸手抓住柊斗的肩膀制止他。

无论弗洛斯特同学是因为何种理由来找我,柊斗都不该摆出这种态度。

「这个女生就是赫赫有名的孤高之花,如今已是贤人你的妹妹吧?然后她跑来这里想找你聊家人之间的事情是吗?」

明明我都已经出声劝阻,柊斗仍不肯退让。

明白自己为何被取了这个外号的弗洛斯特同学,听完之后马上板起脸来。

「所以你想怎样?」

为求谨慎,我移动至能把弗洛斯特同学护在身后位置,挡在她跟柊斗的中间。

「你想袒护她吗?」

在场所有人自然都明白我这个举动的用意,柊斗又对此提出质疑。

「因为我们是……家人。」

我双肩一耸,在脸上挤出笑容。

我自认对柊斗的个性有瞭解到一定程度。

他并不会毫无理由地开口伤人。

但只要有明确的理由,他不管对手是谁都会据理力争。

无奈我恰好想到一个他恐怕会与弗洛斯特同学针锋相对的理由。

他这个人一凶起来是毫不留情,无人能保证弗洛斯特同学不会为此伤心。

所以有必要让柊斗的矛头全指到我身上。

「…………」

柊斗直视着我的双眼。

或许是想透过观察看穿我的心思吧。

尽管我与他的交情只有一年左右,不过我们相处的时间很长,并且曾以最认真的态度面对过彼此。

正如我对柊斗有一定程度的理解,他也同样满瞭解我的。

「哼,是选择袒护而非疏远……原来如此……」

柊斗独自在那边不知是想通了什么。

由于他是喃喃自语,因此我没能听清楚内容。

当我注视着柊斗的一举一动时,他忽然将嘴巴贴近我的耳边说:

「你是从何时起这么重视她啊?」

「───!」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我倒吸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

「还想装蒜啊,那倒也无妨啦。」

柊斗从我身边退开,将视线对准弗洛斯特同学。

「你这女人确实一如传闻,我本想说要是会干扰到贤人的话───结果好像并非这么回事啊?」

柊斗这次换成对弗洛斯特同学发问。

「你究竟想说什么……?」

弗洛斯特同学理所当然被问得一头雾水,于是困惑地歪过头去。

「柊斗,你别继续在那边胡言乱语。」

我立刻出声制止他。

「这不算是胡言乱语吧?而是很重要的确认。」

柊斗果然对我们的关系存有疑虑。

「放心,我们之间并非你想的那样,而且我一定会遵守承诺。」

柊斗在意的是关于《我被弗洛斯特同学迷得神魂颠倒而疏于棒球练习》的这个约定。

因此才会对弗洛斯特同学特地跑来操场,以及我袒护她的举动耿耿于怀。

「啊~承诺自然是必须遵守,但我在意的事情并非如此───不过看这样子,想来是我多虑了。」

语毕,柊斗便转身背对我们。

此举的意思八成是对话到此结束。

───我原本是这么认为……

「……但我还是提醒一句,假如你胆敢妨碍到我们,我可不会放过你喔。」

柊斗回头瞪了弗洛斯特同学一眼。

这令弗洛斯特同学反射性地用两指揪住我的袖子。

幸好这个小动作没被柊斗以及翔太发现……

「你没必要这样吓唬人啦。更何况我们的事情与她无关,你我之间的问题别擅自把她牵扯进来。」

倘若一如柊斗所言,我当真被弗洛斯特同学迷得神魂颠倒的话,一切都只能怪我自己。

跟弗洛斯特同学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然弗洛斯特同学有可能故意来找我麻烦───不过她是个本性认真的女生,基本上不会蓄意为之。

就连精神上造成的压力───感觉她这几天也有收敛许多。

「……我大概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如此大动肝火耶。」

柊斗罕见地双肩一耸,对我说出这句话。

「呃~我并没有动怒喔……」

「是吗?」

柊斗一脸困惑地歪过头去。

看来我刚刚好像表现得很生气。

「反正只要没添乱子就好,而且目前看起来似乎有建立挺良好的关系。」

柊斗摆摆手道别之后,便朝着校舍的方向走去。

「那个人是怎样……简直是莫名其妙。」

面对单方面撂下狠话的柊斗,弗洛斯特同学气得柳眉倒竖。

说起刚刚的情况,我会挨骂也算是自找的……

「那、那我也先去教室啰!等等见啊!」

或许是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翔太像是紧追在柊斗之后地快步离去。

尽管此举动对翔太而言相当罕见,但他大概是觉得与其跟心情不悦的弗洛斯特同学待在一起,倒不如去追赶柊斗还比较好吧。

换言之───我现在就是与足以令翔太落荒而逃的弗洛斯特同学两人独处……一想到这里就令我觉得胃痛。

「那个……抱歉喔,柊斗说话就是那么冲。」

眼下还是先开口道歉。

这种时候最好是先发制人。

「再怎样也轮不到你来道歉呀……那个,而且你也有护着我……谢谢喔……」

老实说我并不觉得先道歉会管用,但没想到弗洛斯特同学挺吃这一套的。

她不仅没有冷嘲热讽,甚至还向我道谢。

假如又发生类似的事情,如法炮制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柊斗的言行举止容易令人误会,但其实人不坏……希望你别因此对他抱有偏见。」

「你说他人不坏……?就他那种态度……?」

我姑且替柊斗说点好话,却换来一个发自内心对此抱持质疑的表情。

想想也是,光凭我的一句话很难令她信服。

但柊斗的本性确实不坏……

他就只是视棒球如命,绝不轻饶任何妨碍到他的存在罢了……

「他是黑金同学吧?真亏你有办法和那么可怕的人组成搭档……」

可怕?

听见她说出这个一反平日作风的字眼,我不禁感到纳闷。

「原来弗洛斯特同学会觉得男生很可怕呀。」

另外我颇意外她居然知道柊斗的姓氏。

「那还用问……毕竟男生全都很可怕……」

问题是从她平时的态度来看,完全没有给人这种感觉……

难道她是基于这个理由,才把周遭的人都拒于千里之外?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她理应能跟女生们好好相处吧……果然她身上还有许多我没搞清楚的部分。

「比、比起这个……现在可以换我说了吗……?」

原本气势凌人的弗洛斯特同学忽然降低音量,并且表现得扭扭捏捏。

尽管能看出她是担心拖太久会来不及赶在上课前进教室,于是想尽快切入主题───但她为何突然显得如此紧张……?

「嗯,你想说什么吗?」

「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弗洛斯特同学像是想先提醒我别想太多地说出开场白,同时不知怎么地低下头去。

我疑惑地注视着她,这才发现她手里除了书包之外还提着别的东西。

依照外观来看,那应该是个便当袋。

而且感觉像是男性会使用的款式而非女性。

咦……?

记得她跟我一样,平常都是在学校餐厅吃午饭吧……?

毕竟我曾在前往学校餐厅的途中跟餐厅内撞见过她,所以不会搞错才对。

重点是我从未看过她在家里准备便当。

当我陷入思考之际───

「这、这是早餐的回礼……!」

弗洛斯特同学把便当袋递给我。

她难为情地紧闭双眼,脸颊也染上绯色。

感觉光是将这东西交给我就已经令她濒临极限了。

难道她是特地为我准备便当吗……?

「谢谢……」

我看着递过来的便当袋。

「这是你做的吗……?」

「那个,嗯……这个,谁叫我没能为你做早饭……就算是补偿你吧……」

弗洛斯特同学果然是个本性认真的人。

不慎睡过头这种事有可能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她却仍在时间相当急迫的情况之下为我准备便当。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勉强自己喔……」

「对我来说,这点小事根本不会占用多少时间……」

「这样啊,你果然很有一套……谢谢,我真是太高兴了。」

「───!?」

当我再次笑着道谢后,她那原本就泛红的脸色变得更红了。

接着她便将脸转向一旁。

『真狡猾……!此时露出那种笑容简直太狡猾了……!』

她是怎么了?也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如果说是我现在的反应不慎惹她生气,感觉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纳闷地注视着佛洛斯特同学,只见她开始大口深呼吸。

她在调整好呼吸之后重新看向我。

不过她的脸色仍有些红润,还微微冒着汗,同时努力维持一个冷静的表情。

「───咳咳。」

弗洛斯特同学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

「因、因为我也特地帮自己准备了一份,所以想说借此机会来加深家人之间的───」

叮咚当咚~~-

叮咚当咚~~-

就在弗洛斯特同学终于开口的时候,上课钟声彷佛想打断她讲话似地随之响起。

「糟糕!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赶快进教室吧!」

毕竟我们还待在操场,再不抓紧时间会迟到的。

只因为交谈就迟到也太荒唐了,而且还会引来翔太等人不必要的误解。

「来,弗洛斯特同学也赶快回教室!假如迟到的话会很不妙吧!」

从她手里还提着书包来看,这意味着她尚未进过教室就来到操场。

想当然耳,再这样下去会被当作迟到。

『呜~……亏我为了挽回过失,努力想约他一起吃午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嘛……!这全都要怪那个叫做黑金的男同学拖到时间了啦……!』

在我们分头跑向各自的校舍时,弗洛斯特同学气恼地用英语不知在大喊什么。

难道她来不及讲完的事情有这么重要吗……?

但若是真的那么重要,相信她晚点会用通讯APP传讯息给我吧。

如此认定的我便不再多想,就这么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教室。



「───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我把自己做的便当交给白川同学当天,普通科的普通班女同学不知为何透过书信约我来校舍后侧见面。

明明早上起床时就觉得身体莫名沉重,外加上从操场赶回教室更是令我备感不适,如今又倒楣地被人找来这种地方。

如果寄件者是男生很可能是想要告白,不过换作女生的话───

「哟~居然敢来赴约而非逃跑耶~」

「啊哈哈,真是个死脑筋呢!」

「真无聊~你们想干么就尽快啦~」

「别那么说嘛,必须好好教训她一下才行。小栖你也一样本来就对她怀恨在心吧?」

在这里等我赴约的是辣妹四人组。

尽管信上只写着其中一个人的姓名,但她们大概原本就打算四人一起过来吧。

老实说我对信上的名字毫无印象,还在想究竟是谁寄的信,结果原来是每次在路上巧遇就会来找我麻烦的那群女生。

这几个人似乎特别讨厌我,一有机会就想嘲弄我。

由于她们前阵子刻意污蔑我,因此我一状告到老师那里。

「我与她之间也没什么恨不恨啦……」

「咦~你明明就因为贤人同学被她抢走而十分伤心啊。」

「你少在那边加油添醋……才没有这回事呢……」

厌世型辣妹边操作手机边发出叹息。

印象中每次见到她都总是在那边咳声叹气,给人的感觉明显与其他女生不太一样。

偏偏她又老是与另外三人一起行动,真是个奇妙的女生。

但我此刻听见一个更令自己在意的名字。

贤人同学……?

难不成她是白川同学的粉丝……?

其实白川同学在校内出乎意外地拥有一些粉丝。

由于他在暑假比赛当时活跃的表现,外加上平常待人亲切,经常会关心周遭的人,因此听说有些女生都被他的这一面所吸引。

相传人数是逐渐增加,所以总有人会看不惯我与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时就会收到抒发此类心情的信件。

想来她就是其中一人吧。

「像我就完全无法理解他到底有哪一点吸引人了~明明柊斗大人长得远比他帅气许多,而且又是棒球社的王牌投手喔。」

「「没错没错。」」

状似绿茶婊的粉红头辣妹讲完之后,除了厌世型辣妹之外的其他女生都点头赞同。

柊斗大人……我还是首次见到有人用这种方式来尊称同校的学生耶……

虽然我明白她们所指之人是黑金同学,可是对于今早刚与他对峙过的我而言,反倒才无法理解他有什么魅力。

那个男生只令人觉得可怕。

反而是白川同学远比他───呃,我什么都没说……

「既然是你们约我过来,就别自顾自地在那边聊天好吗?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明明急着要去其他地方,现在可是特地抽空过来赴约喔。

如果有话就赶快说吧。

「你别那么冷漠嘛,我们就只是想屏弃前嫌跟你打好关系呀。」

看似带头的辣妹露出一脸贼笑,口是心非地抛出这句话。

我知道这肯定是谎话。

毕竟刚才其中一人有提到《教训》二字。

「难道你们不以多欺少就什么都不敢做吗?」

我佯装镇定,像在鄙视人似地露出笑容。

原因是一旦动手有可能会被退学。

所以她们即便想教训我,能做的事情也相当有限。

「啐,这女的还是一样欠揍。」

「你就是这样故作清高,瞧不起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吧?」

「就是说啊,简直是差劲透了~」

三人缓缓逼近我。

我则是稍稍向后退。

「怎么?想逃跑吗?你果然很怕我们吧?」

「谁怕你们了,就只是若不保持距离的话,天晓得你们会做出什么事情,谁叫你们一看就显得很蠢。」

「你这女的还真是一开口就很欠揍。安啦,我们并没有打算动粗。」

「没错没错,我们就只是想要你道歉,而且是磕头道歉喔。」

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虽说大概就是想羞辱我,不过我没必要让对方称心如意。

「话说你明明是出了名的聪明人,结果竟然独自一人前来赴会,我看你其实是个笨蛋吧?」

「这么说就不对啰,小律,她就算想找人也完全没朋友,谁叫她是孤高之花嘛~」

「啊~对吼对吼,毕竟她性格那么恶劣,怪不得会没朋友啰~」

「…………」

这群人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在那边胡说八道。

所以我才讨厌这种轻佻的人。

「你那反抗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都死到临头了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吗?」

状似首领的辣妹先是露出一个恶心的贼笑,随后便换成想恐吓人的表情。

看来她终于露出本性了。

「喂,你们别动粗喔?要不然事后会很麻烦的。」

「知道啦,你不必在那边瞎操心,小栖,我们也不是什么笨蛋。」

她看向厌世型辣妹讲完后,就将手伸向我的衣服。

「不要……!」

我反射性地拍开那只伸来的手。

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好痛喔~呜哇,快看,我的手被打红了耶~?」

「哇,真的耶~!我们是不是该去跟老师说呢~?」

「呵呵,这么一来你就等于是对人动粗了,弗洛斯特同学───不,白川同学你可能会遭受停学处分喔?」

糟糕,被算计了……!

但一切都太迟了。

在我不小心动手的瞬间就已陷入不利。

「那是因为你将手伸向我的衣服呀……!」

「你有证据吗?」

看似带头的辣妹一脸无辜地歪过头去。

居然睁眼说瞎话……

「既然要证据……那你也无法证明是我打你呀!」

「不不不,现在有DNE鉴定?我没说错吧?」

「唉……是DNA鉴定。」

「对对对,DNA鉴定!真不愧是小栖,好聪明喔~只要用这个查一下,就可以证明是弗洛斯特同学你打的啰?另外───」

首领样的辣妹望向厌世型辣妹。

「只要剪辑一下拍好的影片,留下你动手打人的片段,看起来就是你单方面动粗啰?」

「───!」

被暗算了……

刚来到这里时,我没多加理会持续操作手机的其中一人,原来那是在摄影啊……

「如何?你不想被停学吧?那你就下跪磕头,只要你肯磕头道歉,我们就会原谅───」

「别说笑了,谁要向你们道歉了!即使剪辑刚才的影片,理应也能从我拍打的位置变相证明是你先将手伸过来!另外所有的老师肯定也会根据双方平常的表现判断,最终选择相信我的说词!而且你们逼我下跪,也足以构成所谓的强制罪喔!」

我滔滔不绝地拼命反驳。

理由是只要屈服于这种人一次,今后将会永远被对方使来唤去。

这种事我是死都无法接受。

「……小栖,这招根本行不通嘛。」

首领样的辣妹冷眼望向厌世型辣妹。

「所以我就说过啦,此招数对她这种脑筋灵活的人根本不管用,而且坚持这么做的人───」

「啊~够了,这种马后炮就别提了。我本想说能伪装成是她不懂得找人商量,所以才独自一人鲁莽闯祸的状况。比起这个,她刚刚提到犯罪之类的吧?」

「反正她没有录音,只要我们装蒜应该就不要紧。」

「啊、是喔。」

我隐约看出来了。

总是一起行动的这四个人并非十分团结。

她们不是因为感情要好才聚在一块,而是某种利害关系刚好一致罢了。

我就趁她们起内讧时赶紧逃走───

「唉~忽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首领样的辣妹朝着位于附近的生锈水龙头走去。

她究竟想做什么───在我如此警戒之际,她抓起连接在上面的橡皮管,然后一口气扭开水龙头。

「咦───呀!」

沿着橡皮管涌出的水猛烈地喷向我。

「小、小律!这么做会不会太超过了!?」

「当初说好就只是让她磕头道歉而已吧!」

此状况似乎彻底超出原先的预期,其他辣妹都吓坏了。

我也同样太小看对方了。

「真麻烦~……你这么做太超过了……肯定会被老师们发现的……」

「只要坚称是我们太热在玩水,结果她刚好跑来被水泼到的话,大不了只会挨顿骂就完事啦?比起这个,你可要好好拍啊,她的内衣照可是非常珍贵喔~?」

听见首领辣妹一脸邪笑说出的话语后,我连忙用手遮住胸口。

濡湿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导致胸罩隐约从衣服底下透出来了。

「来吧来吧,你们也要帮忙串供啊。」

「等、小律!?」

「讨厌!我们也全身湿透了啦!」

不光是我,除了操控手机的厌世型辣妹之外,首领辣妹也将水喷向另外两人。

接着她也把自己淋成落汤鸡。

她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疯子……」

厌世型辣妹轻声说出我的心底话。

由于另外三人被水淋得吱吱叫,因此并没有听见这句话。

那位首领样的辣妹是个危险人物。

继续待在这里,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我得赶紧逃跑才行───

「哎呀,你想上哪去呢?我们还没聊完喔?」

在我准备逃离时,有人从后方一把拉住我的手。

「放开我……!」

「难得淋湿成这样,让你溜了就前功尽弃啦~快给我好好拍啊。」

「不要……!拜托谁来救救我……!」

我情不自禁地出声呼救。

「呵呵,终于看见你露出这种表情了。谁叫你之前竟敢那样瞧不起我,看我继续───」

「───你想继续怎样?」

「当然是继续折磨───呃、咦……?」

恐怕所有人都发现情况有异。

因为现场竟传来本不该会有的男性嗓音,吓得首领辣妹连忙望向声音的源头。

「你们似乎闹过头了吧?」

我也看向发声处───从远处转角走过来的人,居然是眉头深锁的白川同学。

「白、白川同学……!」

在认出他的瞬间,比起大脑是嘴巴先喊出他的名字。

竟有一道意外的希望之光,照亮了眼下这本该无比绝望的状况。

「为什么……贤人同学会来这里……?」

厌世型辣妹脸色苍白地注视着白川同学。

白川同学则是边走向她边开口说:

「记得你叫做……龙胆有栖对吧?可以麻烦把将影片删除吗?」

「好、好的……」

名为龙胆的厌世型辣妹立刻依照吩咐开始操作手机。

既然白川同学知道她的名字……表示两人曾交谈过啰。

「等等!你干么删掉影片啊!?」

由于先前的付出全化成泡影,因此首领辣妹理所当然地气得大骂。

不过龙胆同学已完成操作───

「已经删掉了……」

如今再如何动怒也无济于事。

「唉……明明经常看见你来帮忙声援……真令人遗憾。」

白川同学没有开口道谢,而是稍微向龙胆同学点了个头,并冷眼看着她。

光是这个动作,就令龙胆同学双腿发软地瘫坐在地。

那冰冷的眼神和话语究竟意味着什么,聪明如她肯定是再清楚不过。

「那、那个,我们并没有打算做到这种程度……!」

「没错……!是小律擅自在那边暴走,我们只是受牵连而已……!」

「你们两个在说啥啊!?」

认出白川同学而自知理亏的两位辣妹,不加思索地选择与首领辣妹划清界线。

不过情况的确一如两人所言,单纯是首领样的辣妹失控后在那边胡作非为……

「事情的始末我全看见了,喷水的人确实只有那个叫做小律的女生,可是你们先前也有故意去找弗洛斯特同学的碴吧?」

我不清楚白川同学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躲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

不过确实如他所说,其他人也一样是共犯。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低着头瘫坐在地的龙胆同学如此低语。

毕竟她是白川同学的粉丝,像这样被仰慕者嫌弃,肯定会觉得很痛苦。

所以也能明白她想为自己辩解。

可是───

「明明旁观却没有上前劝阻就算同罪,而且是你提供点子并协助拍摄,无论基于何种理由都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呜、呜呜……」

龙胆同学听完白川同学冷漠的指责后,默默地流下泪来。

从她们刚刚的对话来看,白川同学恐怕已经听出这四人是基于某种理由才会一起行动。

我认为原因很可能是班级内的阶级关系。

但即便如此,也不该同流合污。

……不过我还是有点同情龙胆同学……

「你是在嚣张什么……?自以为是伸张正义的英雄吗?你又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们做的,现在你是打算怎样?还是你已开始后悔不该将刚刚拍的影片删掉啊?」

首领辣妹似乎还想继续挣扎,杏眼圆睁地瞪着白川同学。

「瞧你脑袋好像不太灵光,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即使只有目击证词也能当作证据,我没说错吧?」

白川同学将视线移向我。

于是我点头开口说:

「没错,目睹犯行过程的证人只要上法庭作证,就会被当作直接证据予以采纳。」

「你听见了吧。更何况你们现在都呈现落汤鸡的异常状态,别以为光靠狡辩就有办法脱罪喔?」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白川同学如此生气。

与此同时,这带给我一种可靠和安心的感觉。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害怕了。

「……啐,恶心死了。我们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干么要那么认真啊。」

首领辣妹像是想逃跑似地转过身去。

另外两位辣妹也紧追在后地迈开脚步───

「站住。」

白川同学喊住三人。

「怎样啦?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想跟老师打小报告就尽管去啊?」

首领辣妹似乎选择自暴自弃。

「因为看你毫无悔意,我就先把话讲清楚,弗洛斯特同学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家人),要是你们再找她碴的话,我绝不轻饶。」

「───!?」

听见他态度冷静却饱含怒意的放话之后,我吓了一大跳。

非、非常重要的人!?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在乱讲什么嘛!?

「恶心,简直是恶心死了。」

「啊、小律你等等嘛……!」

「别丢下我啦……!」

「吵死啦!你们刚刚竟敢出卖我,都给我走着瞧!」

辣妹们吵吵闹闹地离开了。

───不,还有一人仍留在这里……

白川同学朝着那个人走去。

……他没来和我说话……

「你现在很后悔吗?」

「那还……用说……」

「无论再后悔,犯下的过错都不会消失。」

我挺意外他会说出这么冷漠的话语。

原本还以为他是个无法狠下心肠的滥好人。

「不过还是有方法能够弥补过错喔。」

看来我对他的印象是正确无误。

尽管他的表情一样冰冷,却透过言语对龙胆同学伸出温暖的手。

「我该……怎么做……?」

「这就得靠你自己了,不能由我来告诉你。」

语毕,白川同学瞄了我一眼。

感觉这已经算是给出答案了吧。

「……说得……也是……」

龙胆同学心领神会后,起身向我走过来。

「很抱歉对你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我竟然为了自保而选择牺牲你……」

我不清楚她接下来会怎样,但按理来说她确实应该先向身为受害者的我道歉。

白川同学随之看向我。

「无论是害怕被霸凌,或是认为必须迎合旁人等等───以上心情我也并非无法理解,毕竟我经常是遭受排挤的一方,但我还是无法原谅你。」

如果以为道歉就能够得到原谅,根本是大错特错。

那只是加害者的一厢情愿,受害者即便得到对方的道歉也未必会消气。

「我知道……我也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轻易得到原谅……」

看来龙胆同学也明白这个道理。

「是吗?那就好,虽然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做,不过接下来就看你展现的诚意啰。」

是否能得到我的原谅,一切就端看她之后的表现。

这样就行了吧?

我如此心想地望向白川同学───却发现他露出相当意外的表情。

他那反应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认为我不会放过对方,当场就把人劈头臭骂一顿是吗!?

此反应绝对是这个意思吧!?

面对态度明显非常冒犯人的白川同学,我的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只能忍住怒火。

此时───

「谢谢……」

龙胆同学竟对我道谢。

令我有种十分复杂的心情。

至少我是不觉得自己有讲出什么值得受人道谢的话语。

接着她一脸愧疚地再次向我鞠躬才转身离去。

我愿意试着相信她并非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你还好吧?」

直到只剩下我们两人,他才终于跟我说话。

这小子应该不是故意直到现在才理睬我吧……?

「嗯,我没事……」

虽然我对他暂时置我于不顾一事有些耿耿于怀,但还是点头回应了。

尽管身体感到更加沉重,可是我不想再让他操心。

……话说回来,他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

「你要是不赶紧换衣服的话可能会感冒,但让你就这样走回去也不妥……你等我一下。」

在我准备提问的时候,白川同学不知为何往转角的方向走去。

然后从地面拿起手机并开始操作。

……为什么手机会放在那里?

「喂喂,请问是九条院学姊吗?其实───」

他拨打电话给某人并开始交谈。

想来是正在解释这边的状况,但他究竟是打电话给谁呢……?

「对方说很快就会过来,要我们稍等一下,那我刚好可以趁现在把这个传给你。」

「这是……」

透过通讯APP传来的是把方才一事全录下来的影片档。

原来白川同学也有录影。

「因为我看情况有异,再加上曾经看过几次她们故意找你麻烦,于是为求谨慎便偷偷摄影了。」

明明有保留证据却刻意隐瞒───真不愧是棒球社的捕手,的确是不可小觑……

「只要把这个交给老师,就能够解释你们为何全身湿透,并且让那四人受到惩罚。至于她们到底会面临怎样的下场,全都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无论她们受到怎样的严惩,都完全没有同情的余地。

他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让你们久等……咦!呜哇,当真是全身都湿透了……!」

片刻后,一名留着黑色长发的美丽女子走了过来。

我曾在电视转播里看过,所以知道她是棒球社的经理。

关于名字,印象中好像是叫做九条院。

能看见她手上拿着数条毛巾以及一件体育外套。

「不好意思在午休时间这样麻烦学姊。」

「别这么说,没关系的,我刚好已吃完午饭,反倒很高兴你愿意像这样找我帮忙喔。」

九条院学姊的脸上浮现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虽然有听过她的传闻,但她看起来似乎是真的非常亲切。

……话说他们两人感觉十分要好……

「谢谢学姊,毕竟由我跟去只会引发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希望接下来的事情能够拜托备受老师们信赖的学姊你来处理。」

「嗯,此事在各种方面还是同为女生处理起来比较方便,另外我会去向老师借一件备用制服,你就别担心了。」

学姊对白川同学说完话后,便扭头望向我。

「这是我们第一次交谈呢。我是就读普通科普通班二年级的九条院抚子,听说是我们科系的学妹们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喔。」

九条院学姊深深地朝我一鞠躬。

「为何学姊你要向我道歉呢……?」

我无法理解学姊的举动,于是直接开口提问。

「我听白川学弟说是普通班的女生们做出这种事,身为学姊的我自然有必要代为道歉,而且我希望你能因此明白,并非所有普通班的学生们都跟那些女生一样对你抱持敌意。」

原来是这样啊……

人总会很容易就把隶属于同一个组织的人全都混为一谈。

若是其中一人犯了错,外界就会以相同的眼光看待该组织里的其他人。

因此校方也是为了避免传出负面风评,才会要求学生们谨言慎行。

「恕我稍微失礼一下。」

语毕,学姊将手中的毛巾轻轻盖在我的头发上。

接着开始温柔地替我擦干头发。

「那个,我自己来就好……」

「没关系没关系。另外你放心,这些都是没使用过的新毛巾,至于身体就等你换衣服时再擦拭吧。」

她似乎是个喜欢照顾人的学姊。

就连从不跟人打交道且生性冷漠出了名的我,她也一视同仁地帮助我。

「这是我的体育外套,虽说是备用的,不知你会不会介意穿别人的衣服?」

在用毛巾擦干头发之后,学姊将体育外套轻轻披在我的身上。

「咦,可是这样会害学姊的外套弄湿……」

「无妨无妨,尽管最好是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可是总会担心不慎被旁人撞见吧?」

在场就只有白川同学一名男生,只要他别偷看───可是话也不能这么说。

毕竟这里是户外,无法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经过,而且在室外更衣太令人害臊,我也不想这么做。

「因为制服湿了会有点透,就以这种方式稍微遮一下吧?」

真是一位顾虑十分周全的学姊。

难道是因为担任社团经理,所以让她懂得如何照顾人吗……?

「那我就陪她去找老师,贤人学弟你呢?」

在我穿上体育外套时,九条院学姊看向白川同学。

贤人学弟……看来她都是直呼白川同学的名字……

「如果我跟过去,就白费学姊跑这一趟了,所以我们还是分开走吧。至于录下的影片,我已经传给弗洛斯特同学了。」

「是吗?我明白了。另外你晚点应该会因为这件事被老师找去,到时再麻烦你解释一下。」

「好的,弗洛斯特同学就拜托学姊照顾了。」

于是我们留下白川同学,朝着校舍的方向走去。

途中───

「弗洛斯特学妹……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白川学妹是吗?」

当我们往前走没多久后,九条院学姊向我攀谈。

「无论哪个称呼都可以……」

「是吗?那我就用白川学妹称呼你啰。你和贤人学弟相处得还融洽吗?」

由于两人一起走却不讲话会让气氛变尴尬,因此学姊才决定和我小聊几句吧。还是说学姊很介意我与白川同学的关系───

「并不融洽,真要说来是关系恶劣……」

我老实说出答案。

毕竟这种时候撒谎也毫无意义。

「……尽管我并没有听信那些毫无根据且穿凿附会的谣言……但我觉得你们的关系并不算恶劣吧?」

我不清楚九条院学姊指的是哪些谣言,可是她似乎认为我在撒谎。

「为何学姊会这么觉得呢……?」

「算是女性的直觉吧。我在看见你们的相处情形之后就有这种感觉,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贤人学弟发那么大的火。」

白川同学从头到尾并没有破口大骂,外加上自九条院学姊过来以后他都表现得相当冷静。

不过看在学姊眼里似乎并非如此。

「贤人学弟不喜欢跟人发生冲突,虽然他站在负责整合队友们的立场上,不过我认为他讨厌与人交恶,因此碰上烦心事也会笑着蒙混过去,讲话时总会顾虑对方的感受……绝不会在事情发生后仍耿耿于怀,而他之所以会这样大动肝火,想必是因为白川学妹你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喔。」

「───!」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尽管他和我相处时的气氛都颇凝重,有时也会回嘴驳斥,但大多都得怪我过度刺激他了。

比起这个,重要的人───白川同学确实讲过这句话。

既然对他如此观察入微的人都这么说了,表示事实真的是这样吧。

怎么办?总觉得心跳越来越快……

「老实说我原本是有点担心,幸好白川学妹你现在看起来并没有讨厌贤人学弟。」

「怎么可能讨厌……好歹我才刚承蒙他的帮助───」

我说到一半突然惊觉一件事。

想想我根本没向他道谢……

「不、不好意思,我可以稍微回去一下吗!?」

「咦,是遗漏了什么东西吗?」

「那个,我还没跟他道谢……!」

「啊……」

九条院学姊听完我的话语后显得有些意外。

接着───脸上随即浮现柔和的笑容。

「嗯,这种心意确实必须传达出去。好,我们回去吧。」

我至今遇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但还是首次结识像她这种相处起来完全不会反感的对象。

曾听说学姊是校内最受欢迎的女生,我想理由不光只是因为她长相甜美。

如今我已明白她为何会那么受人崇拜了。

难不成连他也───

「───咦,人呢……?」

当我们回到校舍后侧时,却没有看见白川同学的身影。

他是上哪去了……?

「他在更深处的那边。」

九条院学姊似乎知道些什么,笑脸盈盈地指着前方的转角。

对了,想想白川同学就是从那边现身……

我往转角处走过去。

───咻!咻!

这阵物体划破空气的声音是……?

面对突如其来的奇妙声响,我不禁有些困惑。

此声响随着越接近转角处就越清晰。

当我从该处探出头去───

「哼……!」

看见穿着制服的白川同学在那边挥棒练习。

「他平常午休时都会在这里自主训练,虽然以往都是在学校餐厅吃完饭后才过来,不过今天他有带便当,所以一到午休就马上过来了。」

我听完九条院学姊所言再看一次,发现我交给白川同学的便当袋就放在角落。

原来他还没吃午饭……?

「为何他要像是躲起来一样地练习挥棒呢……?」

「事实上他的确是躲起来练习,因为他似乎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努力的样子。」

「这是为什么呢……?」

我一头雾水地望向九条院学姊。

「好像是以前发生了一些事情,再加上他只是为了自身的成长而非想获得赞美在努力,因此才透过这种方式来避免衍伸出多余的纠纷。」

付出努力会导致与队友发生纠纷吗?

我有点想像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不该带我过来这里吧……?」

学姊明知白川同学想隐瞒,却没有阻止我过来。

甚至还把地点都透露给我知道……

「或许这么做会惹贤人学弟不开心,但我依旧认为还是应该让人知道自己付出努力的一面。毕竟看他的外表和态度,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光靠才华而非努力就获得成果,当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故意想给人这种感觉啦。」

我忽然感到一阵心痛。

即使明白学姊没有其他意思,却不禁觉得这句话就是在说我。

实际上我的确是以貌取人在看待白川同学。

「学姊你经常来看他练习吗?」

根据学姊的讲法,我莫名有这种感觉。

「啊哈哈……尽管这么说可能会引发误解,不过我午休没事时确实是会跑来偷看,毕竟这样的他很帅气呀。」

……学姊口中的误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虽然我有点好奇,但又不敢继续追问。

「你不过去找他吗?」

「稍微再等一下好了……」

我仔细观察白川同学的挥棒姿势。

他位于后侧的那只手是将腋下大幅张开,球棒前端则是放低到几乎快对准位于前方的投手。

双脚稳稳踏于地面,在扭腰之际会用力将前脚伸直,后脚则会瞬间浮空地用力挥棒。

话虽如此,在他挥棒的时候,头部的位置几乎完全没有移动。

在我重复观看录影当时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他的挥棒姿势───果然与爹地是一模一样……

「……抱歉,你若是不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有可能会着凉的。」

「咦───」

「贤人学弟,方便打扰一下吗?」

九条院学姊无视我的疑惑,先一步出声呼唤白川同学。

「……不会吧。」

也许是非常专注的缘故,白川同学直到被搭话前都没察觉我们的到来,于是他尴尬地撇开视线。

确实一如九条院学姊所言,他似乎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在练习挥棒。

「请问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吧?来,白川学妹。」

学姊动作轻柔地从背后将我往前推。

于是我朝着白川同学走去,并与他对视。

「那个……我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怎么,原来是这点小事啊……其实你大可不必特地来向我道谢喔。」

白川同学用食指抠了抠脸颊,同时脸色略显红润地避开我的目光。

看来他是感到不好意思了。

「懂得表达谢意可是非常重要喔。那么,白川学妹,我们这就去教职员室吧?」

学姊大概是觉得目的已经达成了。

而且她担心浑身湿透的我会感冒,便开口催促我尽快随她离去。

不过───

「啊、那个……」

因为我还有话想说,不禁对学姊的提醒感到一阵犹豫。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白川同学看了过来,似乎有注意到我的异样。

于是他主动关心我。

「你还没吃便当吗……?」

「嗯……抱歉,我打算练习完再吃,所以感想能晚点再告诉你吗?」

他好像误以为我是想询问便当的口味如何。

「不是的……因为我也还没吃……等我去找完老师,并且换好衣服之后,可以再过来找你吗……?」

我原本就打算趁着午休来找白川同学。

希望可以尽量弥补我对他的亏欠。

「「…………」」

对于我的提问,白川同学跟九条院学姊都愣住了。

恐怕是这个举动彻底超出两人的预料吧。

「啊、那个,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就只是因为我许久没有下厨,很好奇你的感想罢了……!」

由于气氛变得尴尬,因此我连忙找借口搪塞过去。

明明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却不由自主地如此回答。

「原来如此……不过时间上来得及吗……?」

白川同学姑且接受了我的说词,却又一脸伤脑筋地看向手机确认时间。

毕竟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大半,等我跟老师报告完并换好衣服以后,恐怕没剩下多少时间能用餐了。

「……要是当真来不及的话,我会提前通知你的,这样如何?」

在一旁听着的九条院学姊如此提议。

本该由我自己来联络白川同学,不过学姊大概是考量到有可能会发生我跟老师们聊太久的情况。

这么一来我就没空使用手机,有学姊代为联络自然是帮了大忙。

「说、说得也是……不好意思可以劳烦学姊吗?」

尽管白川同学仍有些踌躇,却还是点头接受此提议。

反观九条院学姊则是脸上浮现一个略显寂寞的笑容。

「嗯,当然没问题啰。虽说我本想着机会难得就来凑个热闹,但是很可惜我已经吃完中饭,也就无法参一脚了。」

无须多言,学姊似乎也想和我们一起吃午餐。

「…………」

「来,白川同学,若是再不加快脚步,可就真的没时间啰?」

我略有所思地望向九条院学姊,只见她一把牵起我的手。

「那么,贤人学弟,我之后再通知你。」

「好的,不好意思麻烦学姊了。」

「这没什么啦,而且也是为了可爱的学弟妹呀。」

学姊笑脸盈盈地回答后,便拉着我往前走。

───我在这之后向老师们报告此事,由于九条院学姊也帮我说话,因此老师们很快就相信了。

多亏九条院学姊已想好推托之词,于是顺利与老师们谈妥等放学后再详细解释来龙去脉,另外她还协助我借到备用的制服。

我多次向学姊道谢,便借用一下更衣室。

等换好衣服后,我随即去找白川同学───和他感情融洽地一同吃午饭。

在这里顺道解释一下此事件的后续,老师们根据录下的影片,认定四名辣妹的行径过于恶劣───于是首领辣妹被勒令退学,其余三人则是处以一个月的停学处分。

之所以只有首领辣妹被退学,理由是她的行为过于危险,校方认为不能纵容这种歪风。

毕竟这四人是自作自受,因此我觉得是罪有应得。

不过白川同学───

「难保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要是又碰上的话,你就别客气尽管通知我,毕竟我好歹算是你的兄长……对吧?但你最好还是与周遭的人打好关系,这样也能防患于未然了。」

───趁着我们一起吃便当时,一脸苦笑地用这种婉转的方式温柔地叮咛我。



「九条院学姊。」

社团练习结束后,我向正在清洗冷饮桶的九条院学姊搭话。

因为此举动,不光是九条院学姊,就连其他经理也同时将视线对准我,令我感到有些尴尬。

「啊、贤人学弟,练习辛苦了,有什么事吗?」

「午休一事真的很感谢学姊,另外……在你们两人独处时,请问她是否有冒犯到你吗……?」

尽管我是认为今天的弗洛斯特同学应该不会出问题,但还是姑且确认一下。

毕竟说起过去的她,即便对方是基于善意伸出援手,她同样会毫不留情地恶言相向。

「呵呵,虽然我不清楚你是在担心什么,不过她是个乖巧的好女孩,谣言果然都不可信。」

纵使学姊表面上是这么说,但她对我的担忧是再明白不过。

看来弗洛斯特同学没有失礼于人,让我松了一口气。

可是───

「咦,这句话难不成是在指弗洛斯特同学吗!?」

其他经理大感意外地望向学姊。

就算没指名道姓,她们还是猜出来了。

「确实是她呀?」

九条院学姊不解地歪过头去。

「乖巧的好女孩……?其实我之前曾主动找她聊天,结果一如传闻被她冷漠对待。」

「对呀对呀,她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感觉……!简直快把我吓死了……!」

「根本就像哪来的冰之女王……!」

不只是翔太,原来也有其他人发起如此鲁莽的挑战。

大家的交际能力还真优秀耶……

「是吗?尽管我的情况算是比较特殊,不过嘛───」

九条院学姊不知为何瞄了我一眼。

「也许是某位白马王子成功融化她那冰封的心喔。」

在讲完这句别有深意的话语后便朝我一笑。

「等、学姊!?」

面对这番爆炸性宣言,我的脸颊立刻发烫。

肯定是当时相约吃午饭的举动让学姊误会了……!

「「「啊~!」」」

经理们也露出莫名豁然开朗的表情点头肯定,并不约而同地看向我。

她们都是普通班的学生,恐怕已听见不少我与弗洛斯特同学相亲相爱的不实谣言。

「九条院学姊,拜托你别故意说出这种容易令人误解的话啦……!」

「你确定……真的是误解吗?」

学姊露出真挚的眼神直视着我。

「唔……我接下来还有事情,换好衣服就先回去了……!」

尽管情况与弗洛斯特同学截然不同,但我也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办法辩赢学姊。

既然学姊故意讲得意有所指,等我回神时大多就已着了她的道。

「他居然找借口开溜。」

「很明显是找借口开溜。」

「真难得呢。」

位于我身后的经理们开始瞎起哄,我决定当成耳边风。

反正大家到了隔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大概吧。

「唉……虽然应该并非是刻意为之,不过八成真被我猜中了……」

「学姊……?」

「没事,不必在意。那我们也赶快清理完回家吧。」

「「「是~!」」」

由于背后传来精神饱满的声音,因此我反射性地回头望去,发现经理们手脚俐落地继续完成清理工作。

看来关于我们的话题已告一段落。

「希望没有造成多余的误会……」

我走进社团室迅速换好衣服。

然后───前往补习班迎接弗洛斯特同学。

「…………」

「啊、出来了。」

因为之前已引人侧目,所以我没有理会他人的眼光等在补习班门口附近,一段时间后终于发现弗洛斯特同学的身影。

可是她看起来不太对劲。

她怎么好像摇摇晃晃的……?

感觉脚步走得不是很稳。

对了,她今天早上也一反常态地睡过头……

「弗洛斯特同学,你不要紧吧?」

我连忙上前关切。

「啊、白川同学……你来接我啦,谢谢你喔……」

弗洛斯特同学察觉是我之后面露微笑。

……我看她是真的发烧了吧?

她今天一整天都表现得很反常。

毕竟……只不过是来接她回家,依她的个性是不可能会对我露出笑容吧……?

「你好像很不舒服,该不会是发烧了……?」

我首先想到午休的泼水事件。

纵使现在是夏天,要是在身体有恙之际又被水淋湿的话,最终导致健康状况恶化到发烧也不足为奇。

「放心……就只是今天的课程比较困难,害我用脑过度而已……」

问题是看起来完全不像这么一回事喔……?

但即便继续逼问她,我也不认为她会坦率承认自己生病了。

反倒很有可能会恼羞成怒地坚持要各走各的。

倘若她在这种状态下闹起大小姐脾气会很令人头疼,我就暂时静观其变吧。

「晚饭要如何解决?吃饱了再回去吗?」

既然她身体不适,势必没办法做饭了。

如此心想的我开口提问……

「对不起,今天能先用超商便当将就一下吗……?」

这表示她难受到无法吃饱饭再回家。

她的身体状态果然非常不好。

我得赶紧带她回家,让她好好休息会比较妥当。

「明白了,我们就买个便当赶快回家休息吧。」

「嗯,谢谢……」

我们前往车站内的超商购买便当,再搭乘电车返回家中。

在换好居家服,坐下来即将开始享用便当时───

「…………」

弗洛斯特同学迟迟没有动筷。

「你真的没事吧……?」

「对不起,我目前没什么食欲,等晚点我再来吃……」

语毕,她阖上便当盒的盖子。

「如果觉得很不舒服,我就陪你去医院吧。」

总觉得应该在病情恶化之前,先去给医生诊断一下比较好。

现在的话应该还有夜间急诊。

不过───

「我没事……纯粹是今天发生太多事情有点疲倦,我先去休息一下。」

弗洛斯特同学说完便离开客厅。

她好像真的很不舒服……算了,既然她说想休息就顺着她吧……

那我就先去洗澡并清洗练习服吧。

于是我洗涤完自己的练习服,并在浴缸放好热水之后───

「弗洛斯特同学,热水已经放好了,你要洗吗?」

我隔着房门呼唤弗洛斯特同学。

毕竟平常都是她先洗澡,而且感冒的时候,我认为让身体保持暖和会比较好。

但我迟迟等不到回应。

该不会已经睡了吧?

「若是你不想洗澡,希望你至少把弄湿的制服放到洗衣篮里……」

今日向学校借来的制服,即使等到明天再洗也不迟。

毕竟明天刚好是星期六。

但淋湿的制服可就不能耽搁了。

不过依旧没听见里头传来声音。

「还是一样没反应……」

假如已经就寝,也就不用特地吵醒她了。

于是我准备从房门前离去───

「话说她真的是在睡觉吗……?」

我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

如果真的睡了倒还无所谓。

之后乖乖挨顿骂就好。

但假使她不是睡着,而是病重失去意识的话───一想到这里,我便战战兢兢地将她房间的门推开来。

结果───只见弗洛斯特同学趴倒在书桌上。

「呼~……呼~……」

「喂!你没事吧……!?」

因为她很明显正不停喘着气,我赶紧伸手摸她的额头。

「好烫……!你根本就在发高烧啊……!」

弗洛斯特同学的体温明显过高,搞不好已高烧到将近四十度。

「我……没事……就只是……感冒……罢了……」

她似乎已意识模糊。

她的右手仍握着自动铅笔,桌上则放有参考书以及写到一半的笔记本。

明明都生了重病……而且刚才也说要休息,结果居然又在念书……

「笨蛋!你为啥还要念书!?给我好好休息啦!」

这一幕实在令我太火大,令我忍不住大声斥责。

「因、因为……」

「少给我在那狡辩!撑着点,我立刻叫救护车!」

倘若只有发烧是可以叫计程车,但她状似还意识模糊,再不赶紧送医会很不妙。

于是我立刻拨打紧急电话,耐心等待救护车来接人。

然后陪同她一起前往医院───

「就只是得了感冒,加上疲劳才害她病倒,另外一度浑身淋湿才导致病情恶化吧。」

───幸好不是染上什么恶疾。

我听完终于松了一口气。

浑身淋湿一事是我主动告知医生的。

理由是他问我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病情恶化的。

「所以只需好好休息就行了吗?」

「服药后请静养休息,相信一晚过后就会退烧了。」

太好了……

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小丫头……

弗洛斯特同学已经入睡,我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不想再见到身边的人过世了。

因此我发自内心非常庆幸她只是得了睡一觉就会康复的风寒。

之后我便向医生道谢,前去缴清诊疗费并领药。

接着背起沉睡的她搭乘计程车返回家中。

「记得好好休息啊?」

我让弗洛斯特同学躺到她房间的床上,并且换好头底下的冰枕,然后再次轻柔地摸摸她的头。

「嗯……」

在我摸她头的下一刻,只见她微微睁开眼睛。

啊……糟糕……

都怪我乱摸,不慎把她吵醒了。

「白川……同学……」

「抱歉不小心吵醒你了……」

大概是高烧导致她精神恍惚。

能看出她现在眼神朦胧。

真对不起她,我居然把她吵醒了……

「…………」

随后她便一把抓住我准备收回的手。

「咦!?」

她、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气我吵醒她?还是针对我擅自乱摸她一事而动怒……?

在我如此心想之际───

「我……想这样……」

结果她别说是发脾气,反而不知为何牵住了我的手。

「弗洛斯特同学……?」

「索菲亚……」

「咦……?」

「我的姓氏不再是弗洛斯特……所以……直呼我的名字好吗……?」

她发出我平常绝无可能听见的音调,嗲声嗲气地说出这句犹如撒娇般的话语。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发高烧而成了个撒娇鬼吗……?

「你不排斥我这样称呼你吗?」

我本以为她排斥我直呼她的名字,所以我才会一直称呼她的旧姓。

基于此因,她的这个请求才会令我感到困惑……

「嗯……我想听你呼唤我的名字……」

结果似乎跟我的顾虑恰恰相反,她想要我直呼她为索菲亚。

想想既然姓氏早已改变,却继续被人称呼旧姓好像会不太舒服……

大概是她的性情使然,才迟迟没有要我改口。

「那么……」

因为我没什么机会直呼女生的名字,所以现在觉得满紧张的。

等我回神时,才发现自己感到口干舌燥。

不过───

「索菲亚……」

我努力把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啊……耶嘿嘿……」

她果真因为高烧的缘故而意识恍惚。

此刻竟在脸上浮现一个如幼童般的甜美笑容。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

只见她欣喜地点了点头,神情满足地闭上眼睛。

可是她依然紧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

「既然如此……也就别无他法了……?」

等到弗洛───等到索菲亚清醒之后,发现我待在她的房间里八成会发飙,但被她像这样抓着手也是莫可奈何。

强行挣脱难保会吵醒她,就等她自行松手吧。

而且即便医生表示睡一晚就会退烧,但她现在仍是高烧未退。

虽然经过诊断只是感冒,不过为求谨慎,我还是待在一旁照顾比较保险。

「呼……呼……」

或许是药效已经发作,能听见索菲亚沉睡后的呼吸声平稳许多。

照此情况看来,到了隔天应该是真的会退烧才对。

「话说回来……」

我情不自禁地仔细观察起眼前那张睡脸。

清醒时总是态度冰冷到宛如发出杀气的索菲亚,现在这么一看完全只是个符合其年纪的女孩子。

像这样观察已沉睡的她,能清楚看出她的长相甜美到就连偶像歌手都相形失色,怪不得大家一见到她总会骚动。

她真的是美若天仙。

其中又以她刚才那个如幼童般的天真笑容,令我想忘都忘不了。

「她的房间里装饰得比我想像中更充满少女情怀……我原本还以为会比较朴素……」

因为没事可做,我反射性地开始观察房间内的布置。

她似乎是偏好桃色。

无论是窗帘、垫子、床铺以及衣柜等家具,全都是以白色跟桃色为主。

另外还放有许多猫、狗或兔子等动物的布偶,真是很有少女感的卧室。

到时若要准备生日礼物,感觉买布偶送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咦,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她十之八九是不会收下我送的礼物。

下场就只会被她嫌恶心罢了。

……不过───在目睹她今天的反应之后……我的内心不由得升起一丝期待。

「假如她当真是因为发烧的缘故才判若两人……如此凄凉的现实着实会令人笑不出来。」

假如真是这样,再怎么说我还是会颇受打击的。

或许还可能因此变得不再相信他人。

「有办法将我牵着鼻子走的女生,大概就只有你一人喔……」

尽管有个原因是我本就几乎没有与哪名女生特别亲近,但撇开这点不提,我至今不曾受女生影响到如此地步。

自从与索菲亚住在一起之后,我的日常生活就彷佛移居至其他世界般变得截然不同。

而且今后恐怕也会继续被她牵着鼻子走吧。

「可是这样的生活……出乎意料地感觉还不赖……」

尤其是这两天,老实说我甚至觉得挺开心的。

明明当初共同生活时只令我感到郁闷,如今却并不排斥和她住在一起。

这表示我们有渐渐打好关系吧。

「你可要赶快恢复健康喔。」

语毕,我注视着索菲亚的睡脸。

等到她有些松开手,让我能够轻松摆脱并将手抽回来之后,我便起身前去把自己的事情做完而暂时离开房间。

我先是使用变温的水洗好澡,又将她弄湿的制服和自己的衣服洗好并晾干,接着把内衣裤与毛巾丢进洗衣机里洗涤。

等事情都做完以后───我返回索菲亚的房间继续牵着她的手,就这么一直坐在她的身旁。

───当然等到她明早清醒之前,我会先把手松开。



「───嗯……」

我在悦耳的鸟啼声之中缓缓苏醒。

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是何时上床就寝的……看来我是在不知不觉之间睡着了。

话说我为何───

「───你醒啦?」

「……咦?」

发觉有一张脸探头窥视我的瞬间,我的大脑是暂时当机。

怎么会?为什么?以上疑问不断在我脑中打转。

因为……白川同学居然出现在我的房间内……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在我的房间里!?』

「你冷静点,太激动的话难保又会发烧。」

『这叫我如何冷静……既然你出现在我房间里,那就一定有对我乱来───!』

说到这里我便回过神来。

与他的共同生活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绝对不会没长脑子地胡作非为。

不可能会做出夜袭这种愚蠢至极的举动。

既然如此,那就是基于其他理由───于是我试着回想「难保又会发烧」这句话。

…………唔~……总觉得大脑在隐隐作痛……

「啊、喂,瞧你用手扶着自己的头,难不成是头痛吗?」

体贴的白川同学看见我的反应后立刻开口关切。

「不是的……虽然确实是头痛,却又不是那种痛……」

「……?」

他无法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于是一脸困惑地歪过头去。

但我实在不想解释。

我之所以会头痛……是因为我竟然对特地照顾我的人口出恶言……

「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

就只是良心受到苛责,身体倒是完全康复了。

这都多亏他一直在照顾我吧。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按照他的个性,肯定是真的在担心我吧。

他对我露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

「───!」

令我不由得把脸藏进被窝里。

「啊、喂,你真的不要紧吗……?」

「我就说没事嘛……」

纯粹是不想让人看见我此刻的表情……

「可是我看你的耳朵很红喔?该不会是又开始发烧了……?」

尽管我已拉起被子将脸遮住,可是好像没能彻底遮住。

『笨蛋……』

虽然同样都是身体发烫,但这不是感冒造成的。

亏他平常那么善解人意,偏偏在这种时候就成了个大木头……

「……总之你别勉强自己,如果想睡就继续睡吧。」

白川同学似乎误解了我钻回被窝内的理由。

对我来说,眼下还是让他误解好了。

瞧他好像没打算离开房间,代表他想继续照顾我。

「你都没睡吧……?何不回自己的房间去睡呢……?」

「我晚点会再去补眠。」

「这样啊……」

毕竟他满顽固的,即使辩赢他,他应该也会等我睡着后才去休息。

所以我接受了他的好意,再次躺好准备入睡。

当然为了避免睡脸被他看见,我是转身背对他之后才闭上眼睛。

接着我又一次进入梦乡───直到我再度清醒时已是中午了。



「你又特地为我煮粥呀……」

见白川同学端着热腾腾的粥走过来,我不由得扬起嘴角。

可是我并不想让他瞧见自己毫无防备的表情,于是反射性地低下头去。

「虽然你已经退烧,但感冒还没有完全治好,也许我煮得没有很好吃,麻烦你将就一下。」

「你不必这么谦虚啦……」

毕竟我早已知道那碗粥有多美味了……

「身体还使得上力吗?」

「若我说使不上力,你愿意喂我吃吗……?」

我抱持期待地瞄向白川同学的脸。

只见他先是眼神游移,接着像是有些伤脑筋地用手指头抠了抠自己的脸颊。

「这个嘛~既然使不上力又想吃这碗粥,难保会不小心烫伤嘴,只要索菲亚你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喂你吃。」

白川同学的脸颊稍稍泛红,不难看出他在害羞。

表示即使是这样的我,他仍有清楚意识到我是个女孩子。

这一幕很不可思议地令我感到莫名开心。

换作是过去,我对于这种态度是非常排斥。

「也对……我并不想烫伤嘴巴───先等一下。」

因为我惊觉到一件事,于是立刻止住话语。

「怎么了吗……?」

尽管白川同学嘴上这么说,却迟迟不敢与我对视。

看他的反应根本就知道我会提出疑问。

「你刚刚叫我什么……?」

「…………索菲亚。」

白川同学这次是将脸撇开,神情尴尬地直呼我的名字。

他根本就是明知故犯吧!

「你装没事地直呼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你误会了!是你自己要求我这么叫的……!」

「我吗!?怎么可能有那───!」

把话讲到一半时,忽然有一段糟糕的记忆闪过脑中。

……唔  不对。

我本以为那是一场梦,因此打算当作没这回事。

虽然记忆十分模糊,但我好像确实有在梦里向他撒娇似地讲过这种话。

所以───那并不是一场梦……!

「~~!」

难为情到无法自拔的我立刻躲回被窝内。

讨厌啦!

我受够了!

为何如此丢人的事情非得发生在我身上不可嘛……!

我到底在搞什么鬼啦……!

「啊、喂,你不要紧吧……?」

白川同学如同我之前睡着那样,语气温柔地关心我。

『好想找个洞钻进去……』

真要说来是好想从世上消失……

简直是一生的耻辱……

「那个……如果你会排斥的话,我也可以改回原本的称呼方式喔……?」

白川同学见我表现得很害臊,误以为我对此感到十分排斥。

于是想确认我的意思。

「…………不用啦……事到如今已无须改口……」

「但是……」

「我说不用改就不用改……!」

若是换回以前的称呼方式,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虽然因为发烧害我出尽洋相,但是必须让他明白我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特别的想法……!

没错,我得维持平常心,维持平常心……

「嗯,既然索菲亚你不反对的话就这样吧……」

被人直呼名字,一股酥麻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既像是难为情,又好像很开心。

「要吃了吗?不然粥都要凉啰。」

正如白川同学所言,再这样下去粥都要放凉了。

毕竟这是他特地为我煮的,若是放到冷掉就太对不起他了。

「唔、嗯,也对……那、那么,因为我使不上力,一不小心可能会烫到,所以……」

我边说边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并努力将先前的话题拉回来。

至今不曾跟人撒过娇的我,对于撒娇的方式是一知半解。

更何况一直以来我对他的态度都那么恶劣,事到如今根本拉不下脸来向人撒娇───逼得我只能硬是找了个借口。

「我知道了……」

白川同学似乎非常紧张,动作僵硬地从我手中接下那碗粥。

然后他用汤匙舀起一口粥,在稍微吹凉以后才伸到我的面前。

「来,啊~~」

「……啊~~」

尽管真的被人喂食时令我感到非常难为情,但我还是乖乖地张开嘴巴。

当汤匙放进嘴里时,我便用嘴唇含住汤匙抿出里头的粥。

等汤匙从嘴里抽出去后,我开始慢慢咀嚼。

「真好吃……」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在我坦率说出感想后,白川同学开心地露出笑容。

光是看见那个笑容,我的心脏便开始怦怦跳。

「你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吃就好喔?」

语毕,他又舀了一匙粥伸过来。

舍不得让这段时光结束的我───决定承蒙他的好意,就这么慢慢地把粥吃完。

就在这段既温馨又舒适的时光来到尽头之际───

「谢谢款待。」

把粥全吃完的我双手合十低头道谢。

真的非常美味。

虽然妈妈做的料理也十分可口,但我认为这碗粥有着不一样的美味之处。

该怎么说呢?就是会让人觉得窝心……

当然我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他的。

「你客气了。话说刚吃饱不要立刻躺下来喔。」

「嗯,这我知道。」

「那我去洗碗,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叫我。」

他一讲完便从椅子上起身。

想想他还满会照顾人的……

「真的很对不起,明明都害你请假没去参加社团活动,又麻烦你照顾我───」

我还没把话说完,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闪过脑中。

换作是以往,白川同学这个时候都已出门参加棒球社的练习。

如果是往常,理应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不过今天───

「等等,今天不是有比赛吗!?」

今天是星期六吧!?

总不可能到最后才跟我说其实今天是星期五吧……!?

「……你知道啊。」

准备走出房间的白川同学,露出有些伤脑筋的苦笑望向我。

面对那张表情和换来的回答,我随即脸色刷白。

「那你赶快出门……!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依照赛程,今天是最后一场比赛才会轮到我们学校上场。

只要现在赶去的话,应该能在比赛开始之前抵达会场。

「你别慌,我已经通知教练说今天要请假了。」

「不行!你是先发球员吧!?一旦首席捕手没有上场,队伍的士气将会动摇……!而且比赛缺席的话,你也会遭受惩罚吧……!」

捕手是队伍的核心。

如此关键人物倘若于比赛当天缺席,或多或少都会让队友们旁徨不安。

至于在比赛当天请假的人───有可能不再受到重用而被贬为板凳球员。

「我们的队伍没有那么弱小。幸好目前只是地区预赛,又还是分区积分赛,所以今天的对手少了我也同样不会输,重点是依然有人能顶替我───」

「可是这么一来,你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先发资格可能会被取消喔……!」

「就算我因为比赛请假而被贬为板凳球员,到时只需再重新争取就好。比起这个,你那么激动难保又会开始发烧,先冷静下来吧。」

白川同学彷佛事不关己般,对比赛一事丝毫不担心。

纵使是不曾实际打过棒球的我,也能想像得出若要在棒球强校里争取到先发资格是何其困难。

结果却因为我的缘故……

「拜托你……快去参加比赛……就当作是我求求你……」

我爬下床,如同哀求似地抓着他的衣服。

「索菲亚……」

「像这样给你增添更多困扰……我是真的承受不了……」

我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话语,将我的心情表达出来。

「人难免会生病,而且都是因为普通班的那些女生才导致你的病情加重,另外老爸他们又不在家,教练也完全能够体谅我,所以你就放心吧。」

大概是白川同学见我哀求般地抓住他的身体,于是彷佛想哄我安心似地摸摸我的头。

尽管此举令我的心情稍微轻松一点,但我不能就这么依赖他的好意。

「我已经……不要紧了……再这样下去……我当真会一如黑金同学所说的那样,变成只会碍事的女生……」

毕竟白川同学心地善良,八成不会介意因为我的缘故而向社团请假。

并且会以得体的方式跟旁人解释清楚。

但这终究改变不了我拖累他的事实。

一直以来我都对他那么过分,如今甚至在他看重的事情上扯后腿……这是叫我如何承受得了。

「……我明白了,抱歉喔。」

他又一次温柔抚摸我的头。

看来我的感受有成功传达出去。

「不必向我道歉……白川同学根本没做过任何需要向我道歉的事情……」

他就只是温柔地照顾我。

而且不惜牺牲自己。

完全没有做出一丁点愧对我的行为。

「我之所以道歉,是因为我把自己的想法强行加诸在你身上。」

「这是什么话嘛……你也太死板了吧……」

虽然这句话应该是指他不惜在比赛当天仍想请假待在家照顾我,不过又有谁会针对此事去苛责他。

在得知他如此无私的付出后,即便是我也确实感到非常高兴。

单纯是不想拖累他的心情更为强烈罢了。

「对不起……都怪我害你得以没睡饱的状态去面对比赛……」

见白川同学终于肯去参加比赛,我为另一件非道歉不可的事情表达歉意。

若按常理来说,本该是在充分休息之后,以万全的状态迎接赛事,结果却因为我导致他睡眠不足。

要是害他精神不济在比赛中失误的话,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就算被人指责也不得有任何怨言。

「如果……我是说假设……万一出现最糟的情况……你就别顾虑太多,通通推说是我害的……况且罪魁祸首的确是我……」

当我把话脱口说出后,不禁很害怕自己的担忧会如实应验,于是以委婉的方式将心声传达出去。

「因为索菲亚你并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我无法将责任归咎到你身上。」

白川同学又一次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这个人真是无比温柔……

「不过───既然索菲亚你会担心的话,今天的比赛我说什么都不能输。」

「白川同学……」

「我向你保证,这场比赛一定会赢。」

他笑着讲完这句话后,便快步离开房间。

既然得在比赛开始前抵达会场,那他就必须抓紧时间。

虽然我也好想去现场观战……可是我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今天就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回来。

「……身体……好热……」



自白川同学离开家一段时间之后,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陷入思考。

截至今日的生活让我明白一件事。

白川同学的确是个好人。

绝非逢场作戏或想要追求我而献殷勤。

他是个如假包换的好人,并且非常温柔。

明明我是那么冷漠地对待他,可是他在我有难时仍会伸出援手,见我闯祸时别说是苛责,甚至还会提供协助。

若是平常总爱对自己冷言冷语的人搞砸事情,一般人都会提出谴责……可是白川同学却没有这么做。

乍看之下个性轻浮的他,如今再也不会给我这种感觉了。

明明外貌没有任何变化,我却觉得他与当初判若两人。

重点是我已经知道了。

他不仅是以认真的态度在看待棒球,背地里也付出许多努力。

要我讨厌这种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光如此,在回想起他截至今日为我所做的一切───

「不行,我不能继续想下去……毕竟那样就奢求太多了……」

回顾白川同学至今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无法对他产生更多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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