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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迷宫的诱惑 The Labyrinth Seduction-章节

1

「……这是什么?」

我(おれ)看着不知何时理所当然地拿在手里的纸捆,歪起了头。

我再次确认了一遍纸捆。纸张本身很普通,因为附近的商店里也有卖的,所以并不能从中得到情报。问题是,我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得到这个纸捆的。

从文字上来看像是日记,所以大概是有人捡到了这个实际记录下来的东西,又或者是转让给了别人……但至少我完全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

而且——

我把纸捆放在桌子上,一边感到害怕一边注视着它。

最让我担心的是、上面的内容。

——《Sword Art Online》

这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恶名远扬、前所未闻的死亡游戏。是最终出现了四千名牺牲者的、史上最恶的大量杀人事件。

写在纸捆上的东西,让我想起了令人讨厌的事件。不仅如此——

这个纸捆简直像是在《Sword Art Online》里写的一样。

不,我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推测。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这里可是——

就在我摇了摇头、想要打消脑内的推测的下一瞬间,房间的门被猛地打开了。

「我回来了!有当个好孩子好好看家吗,助手君!」

在门口站着的,是一位打扮得很奇怪的少女。

少女的身上穿着大码(oversize)的男式斗篷大衣(lnverness coat)和猎鹿帽——也就是《夏洛特·福尔摩斯》的衣服。但是,猎鹿帽左右两边伸出了像是猫耳一样的东西,外套的臀部也伸出了像是猫尾的毛茸茸黑毛。

帽子下面溢出了乌黑浓密、看起来十分柔软的短卷发。还有在这个世界上十分少见的北欧风立体脸庞、显示出坚强意志的浓浓眉毛,以及表现出丰富好奇心的闪闪发光的大眼睛。

——猫妖精族(Cait Sith ケットシー)

我看到这位在九种妖精族中、视力最好的种族的少女后,吐出了安心的一口气。

在《Sword Art Online》中写的东西,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这里可是——《妖精乡Alfheim Online》啊。

2

假想现实——Virtual Reality。

在计算机中所创造出来的、另一个现实。

这是在20世纪时,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人类所梦想的不久的未来。在进入了千禧年后的2022年5月,梦想终于成真了。

被称为《NerveGear》的、可以将人类的思考和机器连接起来的特殊交互界面(interface)登场了,人类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真正的假想现实。

NerveGear可以利用电磁脉冲将穿戴者的大脑和计算机直接进行连接。甚至连传统的控制器(controller)都不需要,只要像在现实中用意识活动身体时一样,就可以在假想现实的世界中自由地移动。

如此一来,假想现实成为了人们身边的存在,在医疗领域也开始受到了关注……但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游戏领域。

因此,可以通过网络与全世界的人们一起游玩、为了假想现实而制作的假想大规模网游(online)——通称,VRMMO(Virtual Reality Massively Multiplayer Online)的游戏类型兴起并风靡一时。

现在,我们身处的《Alfheim Online》也是这种VRMMO中的一员。

ALO是以北欧神话为主题的RPG,玩家可以从九种妖精族里选择一种,在广大的世界中随心所欲地生活。

在空中自由飞行、和其他种族进行领土战争、处理每天追加的各种各样的任务……玩游戏的方式因玩家而异。

特别是最近,像我一样只是在《Alfheim Online》——ALO这样广阔的假想世界《妖精乡》中享受生活的休闲玩家似乎也在增加着。

那么,这里是猫妖精领首都《弗莉莉亚(フリーリア)》。在这灯火通明、幻想般的街道一角,有一栋仿佛避人耳目般伫立着的老旧木质房屋。

突然出现的猫妖精族少女——斯琵卡,刚从外面回来,就熟练地泡起红茶来。{译:スピカ 斯琵卡这个名字大概是来自于spica,也就是角宿一,即室女座α,为室女座的最亮星}

「其实呢,现在在街道上有一款成为了话题的奶油泡芙呢。刚才偶然经过了店门前,因为看到只剩下两个了,就忍不住买了哟。哎呀,运气真好呢」

虽然说是在泡红茶,但这里是假想现实的世界。泡茶并不需要烧开水或者是蒸茶叶。只需要准备好道具,用指尖操作呼唤出来的窗口面板后,日常的大部分动作就完成了。

桌子上立刻就出现了两个装满了赤褐色液体的上等茶杯。 从杯子里面飘出了热气的同时、也散发出了芬芳的香气。虽说五感已经完全转换成了数字信号,但这里的现实感却仿佛随时让人忘记这里是假想现实。

斯琵卡心情愉快地从自己的道具栏中取出先前在街道上买的奶油泡芙,同样放到桌子上。

「——哦呀?这个羊皮纸卷道具是?」

这时,她注意到了我刚才觉得不舒服而随手扔出的那个纸捆,

「什么什么……『如果,这份手记正在被除我以外的其他人阅读着的话——』这是什么?是助手君的暗黑中二病日记吗?」

「绝对不是……」能不能别给我加上奇怪的属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却出现在了我的道具栏中。我完全没有印象……大概是在哪里捡到的吧」

「唔嗯」

她很感兴趣似地哼了一声后,一边拿起纸捆端详着,一边在桌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翘起了被黑色紧身裤包裹住的美腿(形のいい足)。

顺带一提,夸张的外套下面是带有褶边的衬衫和深绿色基调的格子迷你裙,完全是一副女高中生的打扮,从整体的平衡感来看的话,是十分的不协调。

和我一样看了最初几页的斯琵卡却表现出了和我不同的反应:

「这……这是……!」

斯琵卡那大大的双眼像是满天繁星一样闪烁,脸颊因兴奋而泛红。背后露出来的长尾巴也心神不宁地摇晃着。她随后将头从纸捆上抬起,双手撑在桌子上、猛地向这边探出身子,

「这是事件的气味呢!不仅如此,也很符合本事务所所处理的第一个怪事啊!」

「——红茶凉了哦」

我冷静的插嘴后,斯琵卡像是很慌张一样地说道:

「姆……那就太浪费了。好不容易买到的奶油泡芙要是没耐久值了的话也很可惜。总之先享受一会下午茶时光吧」

斯琵卡重新坐到沙发上,一只手拿着奶油泡芙,另一只手拿起红茶开始喝了起来。

在ALO中,因为道具设定了被称为“耐久值”的参数,如果实体(object)化、也就是从道具栏中取出并实体化的话,耐久值就会慢慢减少。然后在耐久值归零的瞬间、道具就会消失。

幸运买到的人气奶油泡芙还没品尝就消失了的话,任谁都会受到打击的吧。

斯琵卡刚一咬下奶油泡芙,就浮现出了恍惚的表情:

「嗯——!蛋奶沙司(custard)和生奶油的高档甜味演奏着绝妙的和声!这可真是美好的事情啊……!难怪这个会流行呢!」

这个假想世界的味觉,是由叫做《味觉再生引擎》的系统所重现出来的。虽然在游戏内进食并不会真的吃撑肚子,但却会有不可思议的饱腹感,而且这种饱腹感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后也会持续一段时间。因此,也有很多人会为了减肥而利用假想现实……

我也学斯琵卡咬了一口奶油泡芙。在嘴里扩散开的鸡蛋、牛奶和香草的细腻风味,完全无法想象这是电信号所制造出来的虚假味道。

「……真好吃呐」

我不由得低语后,坐在对面的斯琵卡很高兴地把眼眯了起来:

「那就太好了!无论如何都要品尝一下呐。当然,我没想过收钱哦。因为这也是我们公司的福利待遇呢」

「虽然不管是工资还是奖金都从来没有发过就是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呐!不管是那个还是这个,都是没有委托人的这个和平世界不好!」

斯琵卡毫无愧疚地说完后,开朗地笑了起来。

她从小就偏爱叫做推理小说的充满谜团和侦探的故事,这种偏爱不断加深,她最终变成了一位深信自己是名侦探的麻烦女高中生。结果,在这个ALO的世界里,她开了似乎是常年梦想的,名为《真珠星侦探社》的侦探事务所。我们现在悠闲地喝着茶的破旧小屋正是那个事务所。

但,因为是没有任何实绩的普通人,所以不可能有委托人上门,事务所每天都冷冷清清的。顺带一提,因为我身为她的青梅竹马,所以才被迫配合着她的兴趣,被她称为《助手》。

「——比起那个」

早早吃完奶油泡芙的斯琵卡,一边喝着第二杯红茶,一边再次将视线投向了桌子上的纸捆,

「就算是恶作剧也太过用心了呐。而且,引用的居然是那个《Sword Art Online》……恶趣味也该有个限度」

她微微皱起眉头,从帽子里伸出来的猫耳也跟着晃了起来。

——《Sword Art Online》。

比ALO还要早,NerveGear发售半年后所公开的世界上第一个VRMMO{译:SAO是NerveGear上发布的第一款VRMMO,但并不是在NerveGear上发布的第一款游戏,在SAO之前有好几款游戏,详见进击篇第一卷}。

在被称作《巨大浮游城艾因葛朗特》的总共有一百层的巨城里,通过网络和全世界的人们一起,只靠剑的力量进行冒险的、相当困难的角色扮演游戏(RPG)。

SAO因为是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假想现实RPG而成为了话题,第一批的一万套转眼间就从市场上消失了。幸运的是游戏并没有成为倒卖的牺牲品,据说刚过了开服的下午一点,游戏的连接率就超过了95%,由此可见,人们是多么狂热地期待这款游戏。

但是——

开服几个小时之后、异变产生了。潜行进游戏中的玩家无法登出——也就是、无法从游戏内的假想世界回到肉体所在的现实世界。当然,运营方马上就知道了这个故障。他们打算立刻停止服务器,并让玩家强制登出,但……到了这个阶段,事态终于真正地严重了起来。

这个不能登出的事件,已经判明了是《Sword Art Online》——SAO的开发总监、茅场晶彦所设置的某种规则。在不能登出的基础上,一旦进行从外面切断连接线路、或是关闭NerveGear的电源等一切妨碍玩家游戏的行为,都会让NerveGear发出高功率微波,从而烧焦佩戴者的大脑。

虽然一时之间难以相信,但上述行为真的实施之后,结果就是在全世界出现的百名以上的牺牲者。所以,人们才不得不承认了这个噩梦般的现实。

由于茅场也参与了NerveGear的基础设计,因此可以看出这次犯罪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周密的计划。

根据茅场对运营方、警察和媒体所发表的声明,被困在游戏中的玩家如果在游戏中死亡,肉体就会因大脑烧焦而死亡。玩家如果想要平安存活并醒来的话,就必须克服游戏内不断袭来的试炼,漂亮地通关作为最终关卡的第一百层。

也就是说,茅场晶彦在自己所创造出的假想现实的世界中,囚禁了将近一万名人类。

成为了稀世的大量杀人犯的茅场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在两年之后的2024年11月7日、被囚禁着的玩家终于将游戏通关后,才在长野的深山里发现了茅场的遗体。

最终,游戏通关的时候所死亡的人数,据说一共超过了四千人——

「但是,实际上,在SAO的世界中所写的文本,会不会因为某些原因而混入到ALO这边的世界中呢?」

「不可能呐」猫妖精少女一脸若无其事地断言后,优雅地小口喝了一口红茶,

「说到底两者从系统上就是完全独立的。虽然ALO似乎用的是和SAO一样的《卡迪纳尔系统(Cardinal System)》,因此系统之间有很多共通的地方,但像是道具之类的用户数据(user data)并没有混入到这边的余地哦」{译:结衣:我没意见}

既然说的那么有自信,所以那一定就是事实吧。

「那么,这个纸捆最开始是在ALO的世界里写的吗」

「理论上来讲就是这样呐。但问题是,究竟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而写的呢」

斯琵卡那如同繁星一般的双眼闪烁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归根结底,这份手记用上面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了。因为我没有通读一遍,所以还不能确定,但写下这份手记的人似乎想主张在SAO里发生了未知的杀人事件。不管这是事实又或是虚构,为什么要特意伪装成是在SAO内写下的呢,这才是最大的谜团呐。助手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了这份手记,这一点如果要说奇怪的话也确实很奇怪,但……嘛,“在道具栏中出现了不知道在哪里获得的道具”这种事在游戏中是很常见的,倒也没必要在意」

斯琵卡愉快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焦褐色的烟斗并叼在嘴里。烟斗的前端噗噗地冒出了烟——其实并不是烟,而是肥皂泡。那只是为了耍帅的烟斗形肥皂泡吸管。

在游戏中是很常见的——被这么一说,确实可能是这样。在迷宫和任务的途中获得好几个道具的时候,是记不住印象较浅的东西的,怪物掉落的物品在连续战斗的时候也没办法一一确认,在很多情况下就会这么忘掉。

「但是,在那个前所未闻的死亡游戏中,如果真的发生了不为人知的连续杀人事件的话,那就是很严重的事情了啊」

「发生在死亡游戏里的杀人事件……真的有意义吗?」

我提出了直率的疑问后,自称名侦探耸了耸肩:

「这个嘛,一开始可能就没有什么意义。但实际上,在SAO的攻略中经常发生PK,所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哦」

PK——Player Kill。PK不仅表示杀害玩家这件事,同时也表示杀害玩家的人。和字面意思上一样,就是攻击除了自己以外的玩家、将他人的HP——生命值归零的《杀害》行为。虽然有很多游戏认为PK有悖人道而禁止PK,但也有不少游戏为了追求真实性而允许PK。

实际上,我们所玩的ALO在曾经也相当推崇不同种族间的PK。这恐怕是为了煽动种族间的对立,借此推动当时的目标——攻略世界树吧。

如果是普通游戏的话,被杀死的惩罚也就是失去一部分道具和经验值之类的,过了一段时间后就会《复活》,但是……在玩家死去就是肉体死去的那个SAO里……PK就是和普通的杀人完全没有区别的犯罪。

「人被杀就会死呐。这在现实里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将这种理所当然的设定导入到游戏后的结果,就是名为PK的犯罪四处横行,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恰当,但这个设定相当有意思呢。说到底如果只是想把玩家关到游戏里并让他们攻略的话,是不需要PK这种设定的。随着游戏的进行,玩家本来就是会不断减少的一方,而玩家减少的话,迟早有一天连攻略都不可能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PK的设定本来就只是束缚而已」{译:卫宫士郎.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
}

「虽然我也这么认为……那么,茅场为什么还要加入PK呢?」

斯琵卡一脸微妙地把茶杯放回到了桌子上:

「SAO事件被认为是茅场晶彦为了创造出真正的异世界才引发的。“到底是什么驱使他做到这个地步”,这到最后也没有弄明白……但总而言之,PK对他来说,是构建异世界时理所当然的设定,这么想是自然的」

创造出真正的异世界什么的……是想要成为神吗?身为凡人的我无法理解这种思想。

「无论如何,有事件的地方就会有名侦探哦,助手君」斯琵卡意味深长地将双手合十,「不管是事实又或是虚构,总之有必要先看一下这份手记。因为这份手记的作者似乎有想要传达给读者的东西呐」

虽然我对斯琵卡的侦探爱好感到为难,但如果说我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在意那也是假话。所以我抱着一有什么发现就告诉我、这样的轻松心态,但——

她拿来放在事务所的一捆崭新羊皮纸,然后高兴地开始复制手记,我因此歪头表示不解:

「……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我在复制手记啊」

「不是,不复制手记也行啊,直接拿着那份手记去不就行了吗」

「那样的话你就没法读了吧」

少女理所当然地如此说道。

「……为什么我也要读?斯琵卡你自己读不就好了」

「我说你啊……」斯琵卡停下手上的工作,投来了仿佛是嘲笑我一样的目光,「哪个世界上有独自面对案件的侦探啊。侦探和助手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起经历案件、齐心协力解决问题才是常识哟」

我不知道这种常识,就算有,也希望你别把创作中的常识带到现实中来。

「第一,这次既没有委托人也没有其他相关人员。当我(仆 ぼく)察觉到案件的真相时,我能向谁展示我的推理呢?又有谁会听了我的推理后而感到惊讶呢?」

「你只是想要观众(gallery)吧」

虽然我的指摘极为恰当,但自称名侦探却露出了得意洋洋的厚脸皮笑容:

「这才是所谓的——《名侦探》啊。……就是这样,助手君!你一定也要好好地读一下这个手记哦!」

斯琵卡把复制完的纸捆塞到了我的手里后继续说道,

「但今天已经很晚了,所以就明天再开始吧。啊啊,真可惜这个手记没办法拿回到现实里。嘛,不过一想到明天的乐趣增加了就会很开心呢。库呼呼……我已经等不及了哦……!撒,助手君!这可是《真珠星侦探社》最初的工作哦,打起精神加油干吧!」

自认为是名侦探的青梅竹马、带着如同夏天的向日葵一般的笑容如此说道。

噗的一声,又有一个肥皂泡飘到天空中去了。

3

第二天。

我像往常一样在七点钟起床,吃完母亲做的早饭后,向着学校走去。

因为选择的是步行就能到达的高中,所以早上总是比较悠闲。

我一边享受着令人舒适的微风和春日的阳光,一边心情平静地向前走着。我并不喜欢手忙脚乱。我听着电线上麻雀们可爱的叫声,充实着自己的心情,很快就到达了校门。

我看到校门前面站着好几名学生。写着『学生会』字样的深红色袖章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

恐怕是早晨问候周之类的活动吧。这么一大早可真是辛苦啊。

我装作没有注意到,正打算走进学校的时候,却有一名女学生站在了我的面前,像是要妨碍我前进一样说道:

「——早上好,圆堂君(えんどう)」

一丝不苟地穿着制服的女学生,一边浮现出完美的微笑,一边优雅地歪着头。乌黑亮丽的直发从她的肩头上倾落下来。

——月夜野雫(つくよのしずく)。

在这所高中里,没有一名学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就是文武双全、才色兼备、质朴刚毅、当机立断的学生会长大人。

自从入学以来,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运动神经也很超群,作为运动部的帮手也很抢手。不仅如此,她人缘也很好,有着对谁都很温柔的沉稳性格。最后,她还有着不输给偶像的标致容貌,简直可以说是完美超人。

在升上高二后不久的学生会长选举中,她还拥有着“近乎百分之百的有效选票”的传说。简直就是为了成为学生会长而生的、学生会长中的学生会长。

因为她那不知何处散发着高贵气息的美丽脸庞,以及像是体现着一本正经的整齐刘海,学生们在私下里仰慕地将她称为《辉夜姬》。

——但是,我并不是憧憬学生会长大人的学生之一,所以我拼命忍住马上要摆出来的臭脸回应她:

「……早上好,会长」

「好的,早上好。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的问候可是一整天的活力哦。今天一天也请加油哦」

比我矮一个头左右的会长,终于像是满足了一样点了点头,给我让开了路。我正想匆匆走过去的时候,后背却被温柔地拍了一下。

「背弯了哦。请再挺一下胸膛。不然就浪费了难得的帅气哟」

在那一瞬间,周围的人因大家憧憬着的学生会长拦住了一个像是路人甲的学生并主动攀谈,而不禁向这边投来了疑惑与嫉妒的目光。

我带着些许歉意点点头后,逃也似的跑向了教学楼门口。

我从一大早就被难以言喻的疲劳感包围着,刚一钻进教室的门,就又被同学缠上了。

「哟圆堂!听说会长找你搭话了?你这家伙真让人羡慕呢!」

朝我搭话的是将头发染成金黄色、制服穿得乱七八糟的上田。

「消息灵通也要有个限度……」我无精打采地垂下肩膀,「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哦。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

「真烦人!啊——!我也想要美丽的会长大人在我眼前微笑啊!」

他揪着用发蜡竖起来的头发。真是个从早上开始就很吵的家伙。老实说希望他别这样,会给其他同学添麻烦的。另一个高个子男生似乎看不下去了,向这边走了过来。

「就到此为止吧,圆堂在困扰呢」

这么说的是同班的山下。他是戴着金属框眼镜的所谓理科系男子,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因为经常说出一针见血的话而让人另眼相看。平时的话他就会警告吵吵闹闹的上田,但不知为何,他今天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道:

「但是,我也想知道那位身旁完全看不见男人影子的完美会长,为什么像是只关心圆堂一样。果然连那位才女也敌不过《英雄》的魅力啊」

「……才不是那样」我对难得多嘴的朋友所说的话叹气道,「还有,拜托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圆堂英雄”。写作《英雄》,读作『忒修斯(テセウス)』。当然,这个名字的来源正是希腊神话中登场的雅典大英雄——忒修斯。

真是惊人的稀奇名字(キラキラネーム)啊。嘛,据说在这世上还有写作《皇帝》,却读作『凯撒(シイザア)』的情况呢,如果我的名字要是能和凯撒比一下的话、那大概会是一场不错的较量吧。

……虽然一开始就不想进行什么不错的较量就是了。

在这时正好响起了预备铃。上田和山下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时机帮了大忙,我也不想这件事被别人深究。

不久,物理老师出现在了教室里。第一节课就是物理……老实说很累。

从物理老师嘴里编制出来的、如同睡眠咒语一样的话语变成了摇篮曲,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4

好不容易熬完了提不起劲的上午四节课,终于到午休时间了。我婉拒了同学的邀请,单手拿着母亲给我做的便当,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教室。走廊里早就热闹起来了,似乎要去小卖部的学生们脸色大变地往楼下跑去。

真是辛苦啊。我一边用余光看着他们,一边穿过主校舍,进入位于附楼的社团活动室楼。这个时间的社团活动室楼果然很安静,十分的舒适。

我穿过两侧挂着各种社团名牌的走廊,在目的地《哲学部》门前停了下来。

即使是ta也还没来吧,我虽然这么想,但保险起见还是在敲门之后才打开了门。

「欢迎你圆堂君。今天也是我先到呢」

「……」

已经有先到的客人了。而且,ta并没有表现出很匆忙的样子,而是悠闲地喝着红茶。

真是奇怪呐……我下课后应该是最快来到的才对……

我虽然感到无法接受,但还是反手关上门并乖乖接受了现实:

「……打扰了,会长」

舒服地坐在社团活动室沙发上的人,正是那位完美无缺的学生会长、月夜野雫。顺带一提,她也是这个哲学部的部长。

我带着些许茫然,像往常一般隔着桌子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为什么你总是比我先到活动室啊……明明我也相当快了」

「所谓的学生会长,就是要始终作为学生们的榜样而迅速行动哦」

然而这并不是问题的答案。在我感到困惑的时候,会长把茶杯放回到茶托上,不知为何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禁止说『会长』,我一直都这么说吧。像平常一样就行」

「……但是,在学校会在意别人的视线吧。而且,对前辈用敬语也很正常吧」

「现在是午休时间哦。谁也不会到这个位于文化部角落的社团活动室里哦」

虽然可能是这样……但不知道会不会像早上一样、万一被某人给看到了的话。

虽然内心越来越纠结,但我看到眼前那悲伤地摇曳着的眼眸时,我那多余的明哲保身就不知道烟消云散到何处了。

「——知道啦,雫」

我早早地放弃抵抗,刚一用名字叫她的时候,会长——雫就非常高兴似的,嘴角浮现出了新月一般的笑容。

「做得真好!圆堂君真是个好孩子呐!要吃糖糖吗?」

「才不要……」

她一如既往地把我当成小孩子来对待,这一点让我很为难。从小时候开始,这种对待就没变过。

没错,身为完美超人的学生会长大人、月夜野雫——正是我的青梅竹马。

也就是说,这位德高望重的学生会长大人,就是《真珠星侦探社》的自称名侦探的猫妖精族——斯琵卡。

因为外表和性格相差太多了,所以一时之间难以相信……但很可惜,这毫无疑问就是事实。即使是了解这两种状态的我,有时候也会觉得雫和斯琵卡是不是真的是两个人。

雫瞥了一眼正在感叹世间不合理的我后,从书架深处的暗门里取出了两台次世代VR头显——AmuSphere。AmuSphere是相当于NerveGear的后续安全机型。

虽然我也并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事情,但哲学部的活动室里配备了两台用于玩ALO的VR机器。

「诶?你在干什么?还没吃饭吧?」

面对我率直的问题,雫则是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如果是吃饭的话,在那边吃就可以吧,话说,比起吃饭,我更想快点读那份手记」

「…………」

就算是游戏废人也该有个限度。即使在VR空间中饮食会刺激到饱腹中枢,但因为体内并不会吸收到任何营养,所以对身体并没有好处。

我带着一声叹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帮雫准备AmuSphere一边说道:

「……知道啦。先去那边看看那份手记,然后早点结束,在这边好好地吃饭吧」

「唉唉——」雫像是不服气似的,又撅起嘴来,「饭可以不吃,但游戏要玩哟。健康什么的是次要的」

「闭嘴,游戏废人。既然身为学生会长,那就要成为学生的典范」

「嘁——……我知道啦」

雫虽然还在闹别扭,但还是不情愿地接受了提议。这就是集全校学生羡慕于一身的美丽学生会长大人的本性,怎么说呢,真让人想哭。她只是个会全身心投入到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孩子而已。她并没有资格把我也当成孩子看待。

迅速完成准备后,我们重新在各自的沙发上坐正,然后放倒沙发的靠背。虽然坐着也没问题,但靠着背可以在潜行中保持稳定。

我们两人都戴上AmuSphere后,为了让心情平静下来,在稍作停顿后,我们几乎同时低语道:

『——Link Start』

5

【迷之手记·第1节】

{译:人名在第一次出现时会给出英文,第二次开始就只给出中文}

我们在这座被诅咒的石头和钢铁所铸成的巨城《艾因葛朗特》的角落里,发现了这座迷宫的时候,已经是开服差不多一年后的9月23日了。

我们每一天都深切地体会到《没有比站在一旁看别人玩角色扮演游戏还要无聊的事了》这种游戏玩家们的共同认知是多么地浅薄。

最近,玩家们也差不多都接受了这个被囚禁的现实,大家都干着自己想要干的事。

有梦想着被解放之时,而深处险境推进攻略的人。也有梦想着解放,却背对眼前的死亡、躲在《圈内》的人。也有做出其他选择的人——

我们的公会《ARGONAUTAI(阿尔戈英雄)》在广义上或许属于攻略组吧,但严格意义上并不在最前线。凭借锻炼出来的能力值去击败楼层BOSS,这是只有极少数的最前线玩家的工作。

而我们的使命就是为了那些最前线玩家们而收集《情报》,哪怕只是稍微提升了一点他们的生存概率也好。

这一天也是,我们为了收集情报而前往已经攻略完成的第二十层进行调查。

在大家还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只是攻略完第一层就花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而在那时就已经出现了两千多人的牺牲者。但最近牺牲者的数量急剧减少,攻略的进度也加快了。根据楼层的不同,仅仅几天就攻略完一个楼层也并不奇怪,攻略组的最前线玩家们的熟练度确实提高了。

另一方面,由于花费在一个楼层上的时间减少了,在各楼层广阔的地图中,除了攻略所必须的地方以外,未被探索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了。

但是,在未被探索的地方里,可能存在着虽然对直接攻略没有帮助,却依然很重要的道具或者任务。

听说支配着这个《艾因葛朗特》的《Cardinal系统》具备着《任务自动生成机能》。据说是让AI通过互联网收集世界各地的时候传说等内容,并以此为基础而自动导入原创任务的机能。{译:这里有些bug,详见22卷,桐人在通关之后才知道Cardinal系统能自动生成任务,连桐人这个游戏狂人都不知道,别人知道的机率就更小了}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每天都会生成任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现能够提高攻略组生存概率的物品或任务。因此,我们一直十分认真地四处收集情报。

所以在这一天——当我们在二十层《阳光之森》的角落里发现了陌生的洋馆时,大家都很兴奋。

「——从来没有听说过《阳光之森》里有这么不寻常的洋馆呐」

俄尔甫斯(orpheus)又说起了一贯的俏皮话。这个男人的打扮与其说是剑士,倒不如说是像吟游诗人一样随意,但作为活跃气氛的人,他是我们当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他一直维系着我们公会之间的关系。

但是,连这么机灵的男人都说“不寻常”了,可见那座洋馆确实散发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一带的森林相当幽深,阳光很难照进来,即使是白天的现在也十分昏暗。而在这样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了一栋无论怎么看都很古老的石质建筑,简直像是童话里的邪恶魔法师的住处,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洋馆的入口处贴着一块有些脏的金属铭牌,上面夸张地写着《迷宫馆》的字样。光从名字来看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民宅。

站在俄耳甫斯旁边的凯妮斯(caenis)无畏地扬起嘴角说道:

「——看那边的立牌。写着很有趣的内容呢」

我被那略带讽刺的沙哑声音吸引,将视线投向了设置在稍远处的看板。

在那块有些腐朽、明显是手工制品的廉价看板上,刻着一些文字。

『Abandon all——HOPEs——,those who enter in the labyrinth.』

俄耳甫斯看了一眼后,发出了像是悲鸣一样的声音:

「我不要英语啊——老师,上面写了什么啊!」

被称为老师的男人——阿斯克勒庇俄斯(asklepios)往前走了一步并推了一下眼镜的镜框:

「『踏入迷宫的人哟,舍弃掉所有的“希望”吧』差不多是这样吧。俄耳甫斯,你如果真的打算以音乐为生的话,也得好好学习英语哦」

「切——……老师真严格啊」

对于在现实中是医生的阿斯克勒庇俄斯来说,很容易就能看懂英语吧。但对于俄耳甫斯这位高中就辍学、去追求正式出道的乐队成员来说,似乎就相当困难了。{译:俄耳甫斯所叫的“先生”在日语中既有“老师”也有“医生”的意思,虽然阿斯克勒庇俄斯的职业是医生,但他的语气给人的印象更像是老师,因此之后也翻译为“老师”}

俄耳甫斯像是在寻求帮助一样,对年纪更小的少女进行套话:

「阿塔兰忒(atalanta)酱也看不懂吧?是这样吧?」

「——不,能看懂哟」阿塔兰忒平静地回答道,「我想这大概只有高中水平吧……俄耳甫斯先生真的有读过一半的高中吗?」

「唔嗯呀。几乎没去过呢。因为去高中就不算摇滚了吧?」

「……意义不明」

少女呆住似的叹了口气。看不下去的赫拉克勒斯(hercules)插嘴道:

「嘛,我也看不懂哦,所以别垂头丧气啊。只要有肌肉的话,就不需要什么英语啊」

「呜哇——!被肌肉脑先生安慰什么的,这不就彻底结束了吗!回到现实之后果然要好好学英语啊!」

伴随着俄耳甫斯的大叫,周围自然地流露出了笑容。我再次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团队。

实际上,这个《阿尔戈英雄》是非常平衡的队伍。

前卫是用双手剑的我,以及用单手剑的凯妮斯。

凯妮斯乍一看是个纤弱的女性,但却有着男性的内心这种略微复杂的背景。从系统上来说,凯妮斯被识别为女性,但在这个队伍中,我们按照他的期望而将他当做男性来对待。实际上,他的剑术刚强有力并豪迈奔放,和女性的优美是毫无关系的。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和我共同保护前线的伙伴。

后卫是用短剑的阿塔兰忒和用长枪的俄耳甫斯。

阿塔兰忒是身材娇小、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黑发少女。死亡游戏开始的时候似乎才高一。她的弓道十分优秀,甚至还参加过全国大会。但由于SAO中并没有弓,所以她现在主要使用短剑,同时也会用飞镖(pick ピック)之类的投掷武器进行辅助。

而俄耳甫斯是25岁的乐队成员。在独立乐队中拥有着不错的知名度,正式出道似乎也不是梦。染成金色的头发不修边幅地披到了肩上,乍一看虽然是个懒洋洋的男人,但实际上是个很认真为朋友着想的好人。

还有双手斧使的赫拉克勒斯,以及担当策士的细剑使阿斯克勒庇俄斯。

赫拉克勒斯是个肌肉发达的壮汉。因为主业是消防员,他那因此培养出来的在紧急情况下的判断力,已经成为了我们重要的生命线之一。虽然他身材魁梧,并且基本上沉默寡言,乍一看很有压迫感,但其实性格非常温和而且重情重义。是队伍里值得依靠的『大哥』一般的存在。

阿斯克勒庇俄斯是个面容清瘦的美男子。作为28岁的外科医生,在现实中似乎很受欢迎,但因为本人是个相当重度的游戏废人,似乎对恋爱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他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作为队伍的智囊而相当受到器重。

虽然SAO的视力和现实中的视力没有关系,但他却还是戴着金属框眼镜。据本人所说,因为在现实中也一直戴着,如果不戴的话心里好像就不踏实。他还说眼镜是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东西。顺带一提,眼镜是没有命中补正的纯纯装饰性道具。

大家曾经都属于前线的攻略组,熟练度也很高,无论是探索还是战斗都非常可靠。

身为他们的队长的我——伊阿宋(jason)却是个最一无是处的普通人,对此我深感抱歉……但值得庆幸的是,大家都很仰慕我。

那么——回到正题,我把目光投向那可疑的看板。

舍弃掉所有的希望、吗。

虽然有些夸张,但这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约定俗成的话了。恐怕一进入那座馆,就会开始特别的任务吧。该怎么办呢,我抱着胳膊沉思了一会。

在面对未知的任务时,必须要留出必要以上的安全余量。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人们稍有不慎就会轻易地——死去啊。

比起受到各种法律所保护的现实世界来说,这里要死去实在是太简单了。

我在日本这个国家出生长大,此前一直像普通人一样,对法律和政治抱有不满,但在被扔到这个没有法律的异世界之后,我才知道将我养大的世界是多么的安全而珍贵。

是人们从出生起就能理所当然地行使生存权利的世界。是就算走到大街上,也几乎不会被无理由地杀害、宛如梦境一样的世界。

但是,如此安宁的生活——突然就结束了。

毫不留情地、不容宽恕地结束了。

所以作为公会的队长,我必须冷静且准确地判断情况,以确保队伍里的大家绝对不会死去。因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判断失误,就有可能导致全员丧命,所以我必须要慎重。

但是,与此同时也不能太过于慎重。毕竟不管留了多少安全余量,也不能让某人死亡的概率降为零。如果不想让任何人死去的话,那就只能躲在由系统来保障安全的区域中——也就是《圈内》,但这样的话无论过了多久、攻略也不会有任何进展,我们从这个死亡游戏中获得解放的日子也只会越来越远。

也就是说,如果不承担一定程度的风险的话,我们就会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里。而且,据身为医生的阿斯克勒庇俄斯所说,也并不是会永远困在这里。

我们被囚禁在SAO的期间,现实中我们的肉体正处于完全的卧床不起的状态,但这种不自然的状态原本就并非人体所能承受的,有可能不到两年,就会有人因为超过肉体上的极限而死亡。

体力和免疫力似乎会因卧床不起而下降,接着褥疮——也就是所谓的压疮会引发感染症,最终导致死亡。

快的话两年,最长三年。

现役的医生给出了这样的判断……因此就不得不承担一些风险了。我可做不到坐着等死。

所以在慎重地预留安全余量的同时,有时也得大胆地做出判断。

作为肩负着大家性命的队长,我总是要做出极为极限的判断,但……

我一边凝视着眼前的可疑洋馆,一边陷入了沉思。

由于事先情报里并没有提到这个迷宫,因此几乎可以确定这座迷宫是没有被攻略过的,根据任务内容的不同,获得珍贵道具的可能性也很高。如果能拿到可以帮助攻略的道具的话……我们从这个死亡游戏中生还的概率也必然会变高。

而且更重要的是——完成未攻略迷宫的任务并带回贵重道具、然后为最前线的攻略做出贡献这件事,也能得到一点小小的荣誉感。

要是在这里退缩的话,说不定就会被其他队伍给抢先了。

——说到底,把这种事情也纳入判断标准的我,大概也算是个游戏废人了吧。

「……进去吧」

我的决断让大家激动起来了。

「果然还得是这样啊,搭档!」凯妮斯高兴地拍了拍我的背。

「我要把所有的道具都拿走!今晚由我请客哦!」俄耳甫斯也跟着说道。

相对的,阿塔兰忒则像是有些不安:

「……但是,没有进行任何准备就突入真的好吗?就算想暂时整顿一下,在这种边境地带也不会简单地被其他队伍发现吧……」

「也许是这样,但并不是绝对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又扶了一下眼镜,「而且我们可是有着足以在最前线的三十层后半进行战斗的等级和熟练度。二十层的迷宫什么的,肯定能轻松搞定吧」

「或许是这样吧……」

阿塔兰忒仍然不安地低着头。为了让她安心下来,我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没事的,相信我吧(大丈夫だ、俺を信じろ)」

这是我的口头禅。无论是多么不安的状况,只要说出这句话来,我就会涌现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大家肯定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所以都露出了一副“又来啊”的苦笑。正如预期的一样,阿塔兰忒的不安似乎也多少得到了缓解。

「无论如何,我都会负责守护大家的哦。如果出现了强敌的话,那躲到赫拉克勒斯的身后就好了。我们家的最强坦克可不只是好看而已啊」{译:阿姆罗.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
}

我满怀期待地看向赫拉克勒斯后,他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大肌:

「啊啊,就像伊阿宋说的一样,我不会让任何人死的」

这句话让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了苦笑:

「……我知道了。但是,我可不是只会被保护的人哦。要论拉扯的话我可是最强的,大家也要多依靠我呐」{译:拉扯的原文是“远间”,是剑道的专用语,为双方的竹刀刀尖相互触碰,保持距离的状态,这里意译为“拉扯”}

看样子队伍全员都做好了觉悟。

大家相互对视过后,各自点了点头,然后由我带头踏入了未知的迷宫之中。

——正如事前警告的一样,将所有的《希望》给舍弃了。

6

——读到这里后,我们就回到了学校的活动室。

午休时间很短。如果在VR世界里待太久的话,就会错过吃午饭的时间,所以我们早早地就撤出来了。

我给完全没有认真准备午餐的雫分了一半便当后,

「哇,是圆堂君的母亲亲手做的饭!这个玉子烧真是极品啊……!」

雫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一脸幸福地大口扒起了便当。明明刚才还说游戏比吃饭更重要,真是个现实的人啊。

因为时间很宝贵,所以我也一边心怀感激地吃着便当,一边回顾刚才比较在意的地方:

「那与其说是日记,倒不如说更像是回忆录吧。也就是说作者是预想到会被某人读到吗」

“是呢”,雫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章鱼小香肠,一边表示赞同。她的意识像是还留在那个世界一半一样,说话的语气变回了猫妖精族的自称名侦探的样子:

「虽然从系统上来说是不可能的事,但暂且就以那篇文章《真的是在SAO里写下的》为前提继续讨论下去吧,因为这样会更有意思呐。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作者是想特意在日记里增加详细的说明和描写,为SAO通关后留下一份记录呢」

「记录?」

「因为,如果在SAO通关之后回到了现实世界的话,就有必要尽可能准确地向外界的人说明在里面发生的事吧?在他们被困在SAO的期间,根本无法保证自己的行动会被外界观察到,实际上也确实没有观察,毕竟要是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导致人质们的大脑被烧焦可就糟了,谁也承担不起这么重大的责任呐。所以从以防万一的角度上来说,就算有人写了详细的记录也并不奇怪哦。实际上,也出版过像『SAO事件全记录』这样的书哦」

在事件之后,由SAO幸存者、也就是SAO归还者所写的『SAO事件全纪录』据说在全世界引起了极大的关注。说不定,为了将来赚点零花钱,有不少人都在里面做了详细的记录。

但不幸的是,在游戏通关后,服务器里残留的所有数据就都被删除了,好不容易做的记录也没办法带出到外界了……但至少、做详细的记录这件事对巩固记忆还是有不少帮助的,所以这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举动吧。{译:其实服务器数据并没有完全删除}

那么这份手记,就是由ALO玩家中的SAO归还者所撰写的吧……?

这时,雫似乎终于察觉到自己语气的违和感了吧,她的脸颊像是害羞了一样染上了红色,随后她故意夸张地咳嗽了一下:

「——总而言之,无论怎么思考,目前也不知道这份手记的出处和来源吧。重要的是,要把这份手记的所有内容当做事实来看待。无论这份手记最终会到达怎样的结局,那都是我们这些抱着玩乐心态深入这件事的人的义务」

「不过我认为抱着玩乐心态的只有雫你而已……」

我正当的低语完全被无视了。

「这么说来,据『SAO事件全纪录』所说,游戏内的虚拟体并不是玩家创建出来的,而是用的玩家在现实中的容貌呢」

通常在MMO中,作为自己分身的虚拟体是玩家从游戏厂商所提供的各种样式中、挑选出自己中意的样式,然后像是拼接蒙太奇照片一样组合出来的。

SAO原本也能进行包括性别在内的自由度很高的捏脸,但似乎在成为死亡游戏的那一刻就变回了现实中的容貌。另外,好像有很多玩家伪装了自己性别,明明是男性却使用女性角色,所以在变回现实容貌的瞬间,就成了四处哀嚎的地狱绘图……

顺带提一下ALO的机制,ALO的虚拟体除了性别之外是完全随机自动生成的。就像斯琵卡长得和雫完全不一样,我的虚拟体也长着一张和我完全不一样的男性的脸。而且性别是按照肉体,也就是根据生物学层面而确定的,性别是不可能变更的。

「关于变成现实容貌这件事,我虽然也听说过……但这很可疑吧。这真的有可能实现吗?」

「说实话,我也是半信半疑,但……我认为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脸部被NerveGear所覆盖着,测量应该很容易,身体数据在最初的“校准”中应该也能收集到吧。实际上,在一部分VR游戏中,通过AmuSphere进行生物扫描,就能设置出与现实容貌相近的虚拟体。这从技术层面上来说并没有很高的难度」

所谓的“校准”,指的是为了让VR头显毫无差错地运行,而进行的差异化微调。

「恐怕这也是身为开发总监的茅场所执着的东西吧。如果想让VR世界变成真正的异世界的话,玩家自己做出来的虚拟体之类的就太过煞风景了」

也许就是那样吧。我理解不了那种执着。

但是——虽然这么说,我凝视着自己的手。虽然这是在现实中的、真正的自己的手,但从VR世界回来后,现实感就莫名地感到淡薄了,看起来简直不像是自己的手一样。这么一想,人类的大脑能正确地理解现实这件事,也不能说和自己的容貌完全没有关系。

就在这时,雫出其不意地触碰了我正在凝视着的手。一股温暖、柔软的触感传了过来。

「——没事的哟。这里毫无疑问是现实啊」

近距离看到雫那闪闪发光的双眼后,我突然感到内心的疙瘩都被解开了。

是啊……不管是传来的温暖、还是隐隐的芳香,这些全都是现实啊。

我现在才注意到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然后不知为何就变得有些害羞起来了。

我努力装作很冷静的样子,同时打算开个玩笑:

「……“这里是不是现实”什么的,真像是高中生会思考的哲学问题啊」

「哦呀,圆堂君可能是忘了吧,这里可是哲学部哦?思考哲学什么的倒不如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呢」

这么一说还真是。我还一直以为这完全就是VR游戏部呢……

「话说回来,为什么哲学部的活动室里配备了VR机器啊,而且还有两台」

虽然只是单纯的提问,但雫却像是“别问这种无聊的事一样”耸了耸肩膀:

「现在才问这个吗。VR机器当然是为了比较现实和假想现实、然后主观地认识从中抽取投射出来的现象差异,最后探索其中的现实性的本质啊」

「有点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呢」

随后,雫突然调皮地微微露出红红的舌头说道:

「——在对话过程中,把对方弄的晕头转向可是名侦探的特权哦,助手君」

噌的一下,雫用食指轻轻地戳了下我的额头,然后高兴地站起身来:

「那么,剩下的就留到放学后吧。后续也很让人在意呢。感谢你分给我便当吃,替我对伯母说便当很好吃哦。那就和往常一样在《弗莉莉亚》的中央广场的喷泉前集合吧」

雫说完想说的话后,就迅速地走出了社团活动室。

我只用视线目送着那纤细的背影离开,然后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头。刚才被雫戳过的地方,依然还残留着如同涟漪扩散开来的甜蜜触感。

我切实地感受到了无可置疑的现实感、并沉浸在了感慨之中——但这种不太习惯的哲学性思考,却被从远处传来的第五节课的预备铃给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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