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 不可视的少女与荒诞的命运-章节
Summy Fes结束,回到家已经是当天的傍晚。
解散时,大概是因为束缚着每个人的枷锁——催眠术消失了,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就连不怎么表露感情的片桐真友也显得十分喜悦。
我也完成了和片桐真友的契约,终于重获自由之身。虽然并没有被束缚,但特殊的牵绊消失了,这么说应该也没错吧。
大家都回归了日常生活。回归了没有催眠术的和平日常。
我也一样,日常生活恢复原状了。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还有,欢迎回来,濑织」
『嗯,哥哥也欢迎回来。太热了,我去开空调了—』
果然还是没有恢复原状。倒不如说,有个像不讲理的集合体一样的家伙跑进了我家。甚至可以说是情况恶化了。
一回到家,濑织就理所当然地走向客厅,启动了空调。
明明大家都通过幼女化解除了自身的催眠术,唯一,只有濑织的透明化没有解除。
原因不明。我对大色狼催眠术不了解,虽然可以思考,但无法得出答案。
所以,我试着询问大色狼催眠术以外的部分。
「接下来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是我对自己的疑问。
事情的起因是濑织『想要让家人恢复原状』的委托。
从片桐夫妻的角度来看,他们已经和长女重逢了,所以委托已经完成了。
从片桐真友的角度来看也一样。
另一方面,提出委托的濑织却依然处于透明状态,只有她一个人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唯一能认识到濑织的我,立场却很微妙。虽然我能认识到因催眠术感到困扰的濑织,但我已经不再是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协助者了,所以根本没有理由继续执行这个委托。
目前,如果把濑织排除在外那么问题就等于得到了解决。作为当事人的濑织,以及能看见她的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之前也说过了。如果委托无法达成的话,永住系美少女女仆濑织酱就会诞生,永远住在这里』
「当时我也说过你还是出去吧」
『那么,要继续当时的讨论吗?』
按现在的情况,我觉得只要和她讲道理,就能把这家伙赶出去了。
但是比起这个。
濑织在这种状况下还想继续留在这里,让我觉得有些异常。
「倒不如说,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
「家人三人都恢复了原状,只有你一个人被排除在外,这样真的好吗」
『好与不好,不都已经无能为力了吗。既然如此,我只能像以前一样,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只有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是两个人呢』
濑织喝了一口水后,继续说道。
『所以,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办”的问题,我的回答是什么也不做』
真的无能为力吗。真的束手无策吗。
Sammy Fes第二条早上,片桐真友和片桐夫妻确实是对濑织的声音做出了反应。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濑织的透明化确实是解除了。
那么,我想一定有什么方法。我们不知道的什么方法。
或许应该再咨询一下专家更好。
在那之前,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让她继续留在这里了吧。
「濑织,总之今天就先住下吧」
『哇啊,可以吗!太好了—!那么那么,我会继续负责家务的。也会做超美味的料理,请做好觉悟哦』
剩下的就全部交给她吧。
幸好,我的朋友是一位乐于助人的大色狼催眠术师。
虽说契约已经结束了,但听听我的情况应该没问题吧。
说到底,这本来就是大色狼催眠术师和她家人的问题。
至于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就继续寻找解除这家伙的透明人状态并让她回到片桐家的方法吧。
理由嘛,想把这个麻烦的人赶走就足够了。用让她能心服口服的方式,从我家离开。
*
第二条傍晚,我约了片桐真友,想和她谈谈关于大色狼催眠术的事情。
「抱歉,昨天才刚发生过那种事,今天就把你叫了出来」
「没关系」
看来她上午已经和家人决定好了今后的各种事情。
总之,在高中毕业之前,她会继续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毕业后打算在某个地方买房子,和家人三个人一起生活。至于出国的计划,似乎暂时被搁置了。
在曾经光顾过的那家隐蔽的咖啡店里,片桐兴高采烈地讲述着这些事情。
寒暄结束后,
「这只是一个假设」
以这样的开场白,我切入了正题。
假设有人被大色狼催眠四十八手透明认减变成了透明人。
假设有人被大色狼催眠四十八手白纸涂料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抹去了。
「你觉得要怎样才能让一个像幽灵一样的人恢复原状?」
每次都以『假设』为前提,是因为如果我说出濑织的名字和立场,就会被她开玩笑成架空的陌生人妹妹之类的,导致对话无法进行下去。
「首先,前提就是,不会有人因此而变成幽灵」
片桐认真听完我的话后,喝了口冰茶润了润嗓子,然后重新向我解释了关于大色狼催眠术的事情。
透明认减,是可以使周围人无法认知到目标的大色狼催眠术。
白纸涂料,是可以抹除目标记忆的大色狼催眠术。
「佐治你对大色狼催眠术有误会」
「误会?」
「重要的是,主语和宾语。谁是加害者,谁是受害者。是谁对谁施加了大色狼催眠术。使用大色狼催眠术的人和被使用的人是谁」
使用了大色狼催眠术的人,只有片桐吧。
因此,濑织才变成了透明人。
「用大色狼催眠术让人一直保持透明状态几乎是不可能的」
片桐否定了我心中所想的前提,继续说道。
「能做到的,只是让被施加催眠术的人无法认知到特定的某物。因为大色狼催眠术本身,就是改写人的内心和认知的东西。如果一直待在一起的话也许可以做到,但不可能一直在一起吧?」
催眠术可以让周围人无法认识到特定的人物A。但这并不是让全世界的人都无法认识到A。
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能对当场施加催眠术的对象产生效果。
然而,濑织几年前被片桐真友施加了催眠术,至今为止一直无人知晓地活着。
那么透明人,究竟是『谁』对『谁』施加了大色狼催眠术的结果呢。
「另一方面,变成透明人是可以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只要不断地散播催眠术,让周围的人无法认识到自己,不要让自己留在他人的记忆中就行了」
片桐打断了我的思路说道。
信息整合起来了。
虽然不能让别人变成透明人,但自己可以变成透明人。
周围人看不见,只有拥有大色狼催眠抗体的我才看得见的原因。
片桐真友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
「假设真有这样的人,那么那个人并不是被别人变成了透明人,而是自己使用催眠术让周围的人无视自己,是这样吗?」
「是的」片桐点了点头。
如果完全相信片桐所说的话,那么濑织并不是因为催眠术才变成透明人的。
而是她在无意识中成为了加害者,散播催眠术,让自己被无视。
虽然考虑到濑织的情况我很想反驳,但这却是唯一能解释所有情况的答案。
Sammy Fes第二条早上,在场的人只有一瞬间对濑织的声音做出了反应,是因为那一瞬间濑织施加的催眠术解除了。然后在看到濑织的瞬间,再次中了催眠术。
通过摄像头可以看到,但搭话却被无视也是如此。因为看到了她的真实样子,所以产生了效果。
虽然这只是假设。
如果一开始濑织并没有催眠术的天赋,但在片桐真友使用「不要管我」的催眠术时,濑织恰好觉醒了的话。
如果她模仿姐姐,平时一直不断地散播着「不要管我」的话。
透明人就诞生了。
「假设真是这样,那就没有人能看到那个人。无法认知。即使可以使用大色狼催眠术,但如果无法认知到自己被施加了催眠术的话,那也没办法应对了」
片桐用食指指着我补充说道。
「如果有例外的话那只有佐治。佐治的情况与我和水连躲避大色狼催眠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是一种防御机制在起作用。只有佐治能看见。以上是我的观点。有参考价值吗?」
这正是濑织现在的状况。
「有阻止的方法吗?」
「只能让本人好好学习大色狼催眠术的使用方法。然后,想要被人认知到的话,就只能解除被施加催眠术的对象的催眠状态。让力量暴走,自作自受」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移开了视线。
并不是因为我无法直视片桐的脸。
而是因为我感觉到一直在我旁边的那家伙散发出的压迫感变强了。
「怎么了?」
片桐问道。
但她无法认识到我旁边的存在。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妹妹说了什么。
『全部,都是我的错呢—』
「怎么可能」
我否定了故作释然的濑织。
「……难道说,她在那里?」
片桐真友疑惑地问道。
『哥哥,这是』
「是的,她在。濑织,你的妹妹,就在这里」
「我的妹妹,架空的陌生人妹妹。佐治你之前说的并不是妄想……?怎么会,难道说。但是,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嗯—……」
嘟囔了一会儿,整理思绪后,片桐真友开口说道。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考虑一下佐治的妄想的可能性」
「这不是妄想啊」
「明天下午,我会去佐治家。到时候,也请你把那位透明人叫来」
「隔了相当长的时间啊。是要做什么准备吗?」
「我要稍微变回幼女一下」
应该不是突然想要撒娇,渴望母性了吧。
目前,片桐真友被濑织施加了无视濑织的催眠术。
所以,她要先解除这个催眠术,带着『有透明人存在』的意识去见濑织。
如果事先知道自己会被施加无视的催眠术,片桐应该就能和濑织见面了。
我理解了她的意图。
话虽如此,真是随心所欲地变回幼女啊。她是不是还挺享受的。
就这样,明天,片桐姐妹终于要见面了……但是。
『如果姐姐能认识到我的话,那一切都结束了呢』
明明最初的委托就要完成了,但濑织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高兴。
*
离开咖啡店,我和濑织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中途,我们去了附近的超市。
『鸡肉肉肉真可恨ー、鸡蛋蛋蛋慌了神ー、卷心菜菜菜分居中~』(注:谐音。鸡肉ニクニクニクニクしー、卵まごまごまごついてー、キャベツベツベツ别居中~)
伴随着濑织独特的主题曲,我推着的购物车里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总觉得,她今天比平时更有干劲。
『哥哥,今天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濑织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
说来惭愧,这几天我的想法已经完全改变了。
虽然还是觉得花时间做饭-收拾很浪费时间,但最近我开始觉得,如果有人能帮我承担这些,就算营养稍微失衡一点也无所谓了。所以,只要是濑织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吃。
『真是的—。这种说法最让人头疼了—。不过,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就做一些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吧—』
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濑织如此充满干劲,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即便如此,我也觉得买太多了。
「哎呀哎呀沙慈君?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巧呢」
走在散发着冷气的瘦肉区时,有人叫住了我。
是水连。
「你回来了啊。老家怎么样?」
「老家?嗯—。……被催婚了。我一提沙慈君的事,就被他们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拿邻居小孩的话题说事,与其有空对男高中生下手不如认清现实。相亲啊,相亲大会之类的?让我去参加那种活动。真是的,简直就是地狱」
呜哇,不想听这种话题。
「用催眠术让他们闭嘴不就好了吗?」
「才不会做那种事。催眠术不是用来让家人闭嘴的东西吧」
水连爽快地说道。
「话说,你和真友酱去了Sammy Fes?一起去了催眠术的解除旅行?」
水连把每百克88日元的最便宜的进口猪肉特大包装放进了自己的购物车里。
「那个强制解除的催眠术,要是能早点让我知道就好了……。话说回来,黑山酱给我看了视频哦」
……有种不好的预感。
「哎呀,我再一次认识到沙慈君果然很可爱啊。不要总是那么冷冰冰的,像以前一样开朗地笑起来,换个发型,消除黑眼圈,眼神再好一点,就会更受欢迎的哦」
我的要素都没了啊。
「虽然这么说,但我其实也挺喜欢现在的你。毕竟你本身底子就很不错。就像以前喜欢蚕豆,现在喜欢纳豆一样喜欢你哦」
那不就是腐败了吗?
水连靠近我,抬眼继续说道。
「不知不觉中,你都长得比我高了,明明以前还会因为遇到困难就哭哭啼啼的,现在却变得会努力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了。虽然只是渐渐地,但你已经找回了以前的人性,作为一个人变得越来越优秀了」
「人性是指?」
「这是个哲学问题呢。我说的这个词的意思是,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做某事」
「你的意思是我在这之前不是这样的吗?」
「嗯。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我觉得你以前是根据『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来行动的,但最近是根据『自己想做什么』来行动的,不是吗?」
「那最终不还是根据自己的合理性在行动吗?」
「不要用合理这个词来掩饰自己的想法哦」
「我没有想要掩饰」
「不,你就是在掩饰。你可能是无意识的。也可能是口头禅吧。我认为,合理或不合理,本来就是为了说服自己或他人时使用的词语」
「说服?」
「前提是,人的行为一定有理由。可能是利益,也可能是感情,各种各样。肚子饿了就吃饭,口渴了就喝水,能赚钱就倒卖,肚子疼就去厕所。想吃巧克力就去买,之类的」
大概是因为正好路过零食区,水连把巧克力零食放进了购物车。濑织也不甘示弱地往购物车里扔零食。
「所以,从本质上说,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因为它是合理的。至少,对本人来说是合理的。
但这在社会普遍认知中可能是不正确的,可能会被他人的合理性推翻,也可能是不得不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或者是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让自己或他人相信这种行为是正确的,就会随便找个理由,让它看起来有必要性,然后用合理这个听起来像回事的词来掩饰。比如,那个,这边吗」
水连在超市里换了个方向,走进了酒类区,我也跟了上去。
「喝酒对身体不好,又花钱,是不好的事。所以不应该喝。
但是,适量的酒可以缓解压力,而且这个口味是期间限定的,现在不喝以后会后悔的。像这样找些看似合适的理由,然后主张这是合理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说实话,我只是想喝而已」
水连拿了一罐酎嗨,放进自己的购物车里。(注:酎嗨。掺汽水的日式烧酒)
「总而言之,这都是骗子常用的套路。用来欺骗自己或他人」
「被你这么一说,以后就更难说出口了」
「我觉得不说也没关系吧?世界上还有很多更好的词语。用各种各样的词语,来表达各种各样的想法吧。理性地思考一下吧」
水连开玩笑似的总结道。
结完账,离开超市,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空像打翻的颜料盘一样,一片通红。从侧面照射过来的阳光,拉长了我、水连和濑织的影子。
「话说,沙慈君,你买得是不是太多了?」
我手里提着装满大量食物的袋子。肉、蔬菜、零食,各种各样的东西塞得满满的。
「暑假刚好有很多时间用来做饭」
「哼—」
水连用鼻子哼了一声后,边走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上次见到沙慈君还是你发表萝莉控宣言的时候,之后,我从真友酱和黑山酱那里听说了。你说你能看到真友酱本应不存在的妹妹了?」
「……嗯」
「难道说,现在你也和那个孩子在一起?」
『哥哥,这个人,能看见我吗?但是,上次』
「关于这件事,我听说了不少。然后,试着稍微思考了一下」
『……看来并不是能看见我呢』
「我在意的是,这次到底是谁委托真友酱的」
片桐夫妻以为是片桐真友,片桐真友以为是我委托的这件事。
「片桐夫妻没有联系真友酱的手段,真友酱也没有联系片桐夫妻的手段。所以不可能是他们。
虽然最开始是沙慈君主动去见的片桐夫妻,但沙慈君也没有和片桐夫妻联系的手段。反过来也一样。那么,最初把沙慈君和片桐夫妻联系起来的是谁呢。说到底,就是最初采取行动的四十六岁佐藤是谁……。于是,架空妹妹酱就登场了」
架空妹妹酱。大概是架空的陌生人妹妹的简称吧。
「大概,最开始是她委托真友酱,但被无视了。然而,当时在场的沙慈君被她发现能够认知到自己的存在。所以她才会向沙慈君搭话,促使真友酱和夫妻采取行动了。不是吗?」
完全正确。真是惊人的洞察力。
「这样的话,沙慈君这几天的奇怪言行也能解释得通了。你和那个女孩子,更正,是女童一起行动了。这样一来,萝莉控宣言也能得到解释。是为了让那个孩子接受什么而情急之下说的。是合理的萝莉控呢」
『好厉害,全对了!这个人难道是超能力者吗!』
「然后,她也和你一起在店里,不停地往购物车里放东西,是这样吗?比起沙慈君买那么多东西,我更相信是有个透明人和你在一起」
「嗯,没错。她在这里。濑织就在这里」
真的好厉害。只是听人说了这些而已,就掌握了所有事情的真相。
这就是前大色狼催眠支援者的洞察力吗。太可怕了。
「对吧对吧。哎呀,太好了,知道沙慈君不是真正的神圣萝莉控,姐姐我真是要biubiubiu地发射喜悦射线了哦」
『这个人的说得话好像大妈啊』
住嘴濑织!就算她比你多活了一倍以上,也不能把水连当成大妈啊!
然后,我把濑织的事情告诉了水连。
我接受了委托,在活动上没有解除催眠,明天可能会和片桐真友见面。
「可以称呼你,濑织酱吗」
大致了解情况后,水连看向了濑织。不,应该说是看向了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那里只是透明化的濑织而已。即便如此,濑织和水连的视线也交汇了。
『……嗯』
「姐姐我下次打算和沙慈君、黑山酱一起举办烤肉聚会。类似于大色狼催眠术受害者的聚会」
『你在说什么?』
「等你能够被看见的时候……不,就算看不见也没关系。如果时间合适的话,就来吧」
「看不见也没关系吗」
我不由地吐槽说道。那样的话,只会变成肉凭空消失的恐怖现象吧。
「因为她是真友酱的家人吧?说不定她其实并不想恢复原状呢」
那应该不可能吧。
如果真是这样,『希望把四分五裂的家庭恢复原状』这个委托本身就很奇怪了。
濑织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水连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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