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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庭国补遗②-章节

三十四 〔汤原草子〕

「抱歉,我迟到了。」草子气喘吁吁地冲进研究室,于是室内的女生们一起看向了草子。草子按着胸口说道:「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汤原同学。」一名女生站起来,她晃动着长发,靠近草子身旁。「你迟到!三十分钟!你以为这是第几次了?」

「桧山同学,那个,很对不起。」

「你好好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被桧山这么大喝一声,草子挺直了背。今天的桧山似乎比平常更容易动怒。「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吼你吗?」

「没那回事,我说真的,请饶了我吧,桧山同学。」草子深深鞠躬恳求。「我不会再犯了。」

桧山地图子依然显露着愤怒的神色,这次开始抱怨草子的服装和头发,甚至是头皮的味道,最后还用自己的手拨弄起草子的制服。桧山感觉不知节制的啰唆程度,对于比一般人更不修边幅的草子发挥得特别严重,桧山到哪里都是这样吗?例如在被关到这个空间之前,也是这种啰唆型的吗?但感觉这好像也不太可能,说不定是在这里的生活让她变得有点不对劲,所以才会这么唠叨吗——草子是这么认为的。

「你们两个,就此打住吧。」领导者笑着这么说道。「就坐吧,那么继续报告。」

「是。」耳朵发红的女生停止嘻笑,咳了两声清喉咙。「关于光源调查的第五次报告。目前概估已经挖掘到地下一百一十公尺处,光源依旧位于地下方向,气温、光量等等在体感上也没有变化。以结论来说,我们认为巨大光源应该还存在于遥远的地底下。关于今后,我们计画暂且停止挖掘现在的洞穴,尽可能拉开距离,试着挖掘同样的洞穴。这么做的理由是想确认石造空间的一致性,还有目前的洞穴出现太多意外,因此我们想以能够更加安全地进行工程的挖掘方式重新开始,以求提升效率。」

「原来如此。」

「关于地上,过去—未来方向,朝左右两方开拓的场所,无论哪边都会出现的影子,还无法测量出差距。还不清楚当真是有巨大的太阳,或是四处存在着细微的光源点。只不过这种光是能够透过不透明石头的强力光芒,因此挖掘到某种程度后,采光量应该会出现肉眼可见的变化。虽然无法将明亮度数值化,但我们认为迟早能够以肉眼确认差别。以上。」「那接着按顺时针方向报告。」「是。关于死亡条件的第二次报告——」

研究的发表持续进行,草子感受着隔壁的地图子的热度,同时也集中精神聆听内容。进行了几个详细的调查报告,众人交换意见,仍旧没有丰硕的成果,这周的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基本上解散后是自由活动时间,因此草子也离开小房间,来到已经开拓的石造空间。草子感觉到地图子的热气从后方靠近,所以她战战兢兢地走向过去方向。

「汤原同学。」感觉听见了地图子的声音。「汤原!你有听见吗?」

「抱歉,我现在听不见。」

「别说那种严厉的话。」草子突然被抓住手腕,但没有遭到制止,两人一起继续前进。草子心想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因为十分滑稽,草子就这样继续前进。「睡过头是骗人的吧,过来时我确实把你叫醒啦。你平常都在哪做些什么?」

「什么在哪,我们不是同一组吗?」草子耸了耸肩。「我明明跟桧山同学一起进行调查。」

「像今天这种时候。」奴隶毕业生从旁边过来,草子她们停下脚步,让出道路。在有些距离的工地,可以看见身为领导者的女生,大概是高村奈度子正在前线指挥的小小身影。大家似乎都很忙碌。「哎,汤原同学,我们研究组啊——」两人四目交接,迈出步伐。「我们不需要像那样用自己的手去挖石头,是多亏有那些当奴隶的女生吧。如果开拓土地是她们的工作,找出逃离方法就是我们小组的工作吧。我要你有所自觉的就是这件事,我们可是在领上级给的时间喔。」

「嗯……」

「我并不是觉得你当真很懒惰才这么说的。但一个人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来是怎样的人,看到你迟到或是红着眼睛且头发乱翘的模样,说不定会有人断定你很无能,可能会想要把你剔除,跟新的女生交换也说不定。」她有些用力地握住草子的手腕。「事情变成那样的话,我会无法忍受,因为我知道你其实很聪明。你可以嫌我啰唆而讨厌我也无妨,但即使在这种地方,也要在意别人的眼光。纵然这里没有天地,还是有谁在看着你的。」

「像桧山同学一样?」

「我说真的,」地图子很明显地感到愤慨。「你别闹了啦。」

「谢谢你为我生气。」草子笑着转过头去。「呐,你陪我去个地方。」

草子带地图子在敞开的石造空间中前往过去方向。宛如洞穴般的空间逐渐变得狭窄,可以看见房门被拆除的四角形出口。前方是无人的废墟,往回走大约一公里后,两人到达目前已经不再使用的蚂蚁窝型住处。

「之前的居住区?」地图子像是难以掌握情况似地握住草子的衣摆。

「我来祭拜的。」因为这里有骨头——草子这么说道。「研究室总是位于最前线,所以距离一天比一天远呢。」

「你总是会来这里?该不会也去了其他地方?」

「我说不定也曾是奴隶。」草子对着单纯的垃圾坑双手合十。「虽然连坟墓也没办法盖,但我想至少像这样祭拜一下,因为是这些女生让我活下来的。」

「总有一天,一定——」草子用坚强的眼神注视着地图子。「总有一天,我们要大家一起逃离这里,包括那些奴隶在内,真的是大家一起——」

桧山地图子的热度对草子而言非常舒适。她轻松地回答「加油吧」。

伤脑筋的是地图子提出一起祭拜的要求,变得会更早把草子叫起床这件事。在那之后,常有人频繁目击到睡迷糊但衣着整洁的草子被地图子拉着手移动的身影。

哲学的发生

奴隶制度的发展让许多开拓民从肉体劳动中获得解脱,开始出现某种由于空闲而沉溺于思索或头脑劳动者。大多是尝试理解关于这个以石头打造的空间,是怎样的架构与如何成立,并试图找出逃离方法,这些人的行动与开拓土地的运动不同,另外被称为研究组,之后众人积极地组成研究组。

根据研究组的调查研究,确认了几件事情。无限延伸下去的房间,左右两边至少是延伸到几公里前方的一块巨大岩石,还有即使在几公里前方的地点,也会接收到天地的光源,连接起相连房间的门,无论哪一扇至少都是以毫米单位有着相同尺寸,而且正式厘清房间是实际并列于一直线上,没有发现蛇行或弯曲的状况。此外,无论前进多远都存在着新鲜的毕业生,而且一开门她们就会醒来这点虽然众所皆知,但觉醒条件也逐渐被锁定,例如在不开门而是钻墙侵入房间的情况下,即使对房里的毕业生施加危害,她也不会醒来(即便切断她的手脚也没有任何反应),不过从隔壁房间打开门的同时,被实验者便会清醒,且强烈地诉说着疼痛。从这件事可以推测房里的女生会与房门的开关产生连动,在门打开的同时重新开始活动,而且房门的开关并非根据门把这个构造来判定,已经确认到即使破坏铰链也有效,另一方面,如果是以钻洞的方式侵入,便不会有任何反应。门打开的定义大概是房门离开墙壁这点,但不分房内外,都没有发现疑似让这一连串机关成立的什么东西。也有人进行房间的研究、布告的研究(经过判断后,与其说是用超常能力将墨水滴到纸上,不如说是用印表机普通地影印出来。采集透明胶带并加以比较后,发现显而易见的差异,令人惊讶的是从采集结果来想像,应该是用类似人类手指的东西一张张撕下并分别张贴到门上,但另一方面,却找不到在表面或背面有指纹的胶带,以及可以看出是起点和终点的胶带,也跟学生一样看不出有劣化的现象),还有试图确认光源的真相。无法捉摸其真面目的光源是一个巨大物体埋藏在天与地之间的说法、是由更细小的多数将石头覆盖铺满的说法、石头本身就会发出微弱光芒的说法——虽然有各种主张,但无论哪种说法,结果都无法确认真伪,关于这块彷佛是无限大的土地,出现了地下论、梦境论、并非日本论、也非地球论、其他宇宙论、电脑世界论等说法,但无论是哪种说法,结果都无法加以确认。也试着向醒来的毕业生探听情报,询问她们之前生活的场所,也就是在所谓的外面世界的住处,还有班级、隶属社团与委员会等等,根据不下数千名毕业生的申报制作了地图,也尝试让住处非常相近的两人会面,但果然还是没有找到彼此认识的人。关于班级,也发现许多即使同班也彼此不认识,或是学号重复的人,关于同样是立女学生这个一致性,也重新明显地遭到否定。出现了存在着跟女生数量一样多的极为相似的时间与空间论、只是自己等人拥有某种记忆论、自己等人实际上并不存在论等等,例如岂止是此刻在现场的同学们彼此不认识,关于各自待过(不在现场)的六个班级,总计两百十几名的成员,也找不到共通的认识;另一方面,关于不同年级的学妹、已经毕业的学姊,还有负责各班的班导,甚至是校长立川野田子等人,则是几乎有一致的认识,关于有名的学姊或教师群,不光是外表和名字,即使是就学期间中发生的插曲,也以相当准确的精密度(除了「我跟某位老师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以外)共享着一样的记忆。因此认识之墙横跨宛如社团活动般的年级,在少人数的活动中尤其显著,学校活动、大会结果等等也在分歧的范围内各自相异,与其说是存在着多数类似的学校,感觉更像是所有人被迫一起分享某个范围的学校情报。面临到「陌生人用难以想像是谎言的准确度,述说着她跟相同的学姊学妹在相同场所度过相同时间」这种状况,也有不少女学生因为失去归宿和现实感而发疯。

伴随着「在哪里」「像怎样」的调查,对于「为什么」的考察也兴盛起来。许多毕业生想知道为何自己等人会遭遇这种情况,即使没有答案,也想获得什么可说服自己的理由。就在寻找理由时,因为有一个报上名号的人格,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一般认为这块土地上的一切,与其说是偶然发生的现象,不如说是根据某个人格的意志从头创造出来的场所。至少从整体设备的成本来看,那存在就宛如拥有绝对力量的造物主一般——众人经常这么认为,基本上是冠以校长的名字,一贯称为立川野田子,但并没有非常重视那跟校长本人是不是同一个存在。关于为何的答案,一般认为就如同布告的内容,是为了让学生们直接互相残杀;为何会设置这些房间?为何不是同等(例如无限宽广)的大空间?为何把房门设置成无法回头的构造?关于这些问题,基本上主流思考倾向当成是意图助长互相残杀。

另一方面,要强制学生互相残杀的话,应该需要不得不那么做的状况,还有设计罚则惩罚没有互相残杀的玩家,但在这个空间当中,认为那种强制力功能非常薄弱的意见占大多数。尽管借由没有水与粮食,以及没有出口等状况来限制学生行动,但布告上的指示,还有不限时间等事项被认为是强制力的缺陷,就结果而言,遗留了转圜的余地,让学生能够采取开拓等预料之外的行动;以结论来说,从外部观察的话,现在的毕业生应该引发了某种机能不全。总的来说,具备意志的对象有目的地构筑了万物,但他的能力,更进一步地说是此刻存在的宇宙中出现缺陷——这是研究组大多数人的主张。

关于为何要让学生们互相残杀这点,意见出现分歧,基本上造物主被当成是会对自己等人造成危害的威胁,但偶尔也会出现主张其善良面的人,屡次引起了争论。虽然暂时冒出了代言者像是在猜测造物主没有说出来的意图,但没多久便收敛起来,逐渐平息。

跟「为何」相比之下,显得没有意义的自己等人「何时」被关到这里一事,也屡次进行了考察。每个人都在毕业典礼那天早上,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时遭到绑架这点是不证自明,但思考是何时开始待在这里时,假如未来方向与过去方向都有房间无限地延伸下去,照理说自己等人应该也是从很久以前就躺在这个石造房间里,等待着醒来的那一天;但大多数人无法顺利抽出转乘的时刻表而停下脚步,单纯地认为应该是想到办法解决了吧,而不去多想。无论是在时间或空间上,大多数毕业生至今仍丧失着关于起点与终点的直觉,基本上无法顺利地想像,被当成不是很清楚的事情。

三十五 〔久我山住子〕

「久我山同学?」

住子坐在前庭角落的椅子发呆,听到有人呼唤她而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很熟悉的藤村塔子可爱的脸蛋,住子慌忙地装出没事的表情,同时因为被搭话而感到松了口气。

「好久不见,藤村同学。情况如何?」

「很辛苦呢。」塔子「啊哈哈」地笑了。「我已经是每天都在大叫着过活。」

「因为藤村同学很受欢迎啊,我真想再去观赏你的舞台呢。」

「谢谢你。真想就这样苟活下去呢。」被塔子看见没人的桌子与空着的盘子。「要我拿点什么来吗?」

「我肚子很饱。」

「这样啊。」塔子静静地坐到椅子上。有一大群女生在有些距离的阳台愉快地站着闲聊,住子所在的石墙附近则是人影稀疏。连根草也没有,空有其名的庭园只是单调乏味地广阔,尽管如此,一旦有人聚集起来,还是多少会觉得呼吸困难。这天的集会就在馆主没有露面的情况下漫无目的地持续着,歌手们发出高昂且曼妙的声音,不知是哪来的主意,唱的是学校的校歌。「久我山同学的执笔活动顺利吗?」

「之前告一段落了,如果读者能喜欢就好了。」

「真的?太好了。」塔子彷佛感同身受似地这么说道。「其实我内心一直很担心呢。」

「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件事。」住子瞬间联想到这跟什么不同吗?而闭上了嘴。

「羽田同学过得好吗?」塔子普通地这么询问。「虽然她今天好像不在。」

「说得也是。虽然我不晓得,但前阵子她看起来是没变。」

「大家都很担心喔,因为她朋友发生了那种事情。虽然我没直接见过,所以还没什么。」人群那边大声嬉闹起来,塔子看向那边,同时压低音量。「你跟若森同学聊过了吗?」

「若森同学?她有来吗?」

「没有来吧?」塔子说着「我也没看见她」,一口气喝掉杯子里的东西,蹙起眉头。「我果然对酸的东西没辙。我一直在找若森同学,因为不是这种时候,就很难去见她。」

「我也有点——」住子也内疚地含糊其词。「难以靠近她。」

「有没有人在后方协助她呢?她不要紧吧?应该有人会去关心她吧,毕竟她有天分。」塔子望着远方的眼神,大概是从人群中在寻找一个人的眼神吧,但住子发现自己看着塔子的表情,忽然觉得那是张冷淡的侧脸。「可以画出那么漂亮图画的人,要是被吃掉就太可惜了。」

「无论是谁都这么认为吧。」住子这么低喃,于是塔子也点头说「没错」。「我一直以为藤村同学讨厌她。」

「我?」塔子用眼神追逐送上来的料理。「说得也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

住子跟塔子道别,前往厕所。一旦到达羽田府这程度,厕所的等级也有相当的差距,比较安稳地上完厕所并离开后,在狭窄的走廊上偶然遇见了若森初子。

「久我山同学。」若森初子发现住子,而朝她挥手。「好久不见。」

「若森同学。」住子十分惊讶,心脏感到疼痛。「吓死我了,原来你有来聚餐啊。」

「你说那个?」初子指了指庭园的方向。「我来是因为其他事情。我是来见羽田同学的。」

「见羽田同学?」住子松了口气。「来协助她?」

「啊啊,不是的。」初子摇了摇头。「我想停止画画。」

「你说真的?」

「嗯。」初子用力地摩擦着短发。「毕竟赞助者也死掉了。」

「骗人的吧,若森同学。就算不是高村同学,一定也会有人愿意收下的。」

「是我自己的问题。总觉得好像泄了气一样。我好像有一部分是希望那个人开心才画的。因为只有那个人,愿意说喜欢我画的阴暗图画。」

「有很多人都喜欢你跟你的图画喔。」住子不禁抓住初子的肩膀。「藤村同学也是一直在找你喔。」

「真的?」初子腼腆起来。「真怀念呢,好想再三个人一起聊卷东的话题。」

之后的住子还是一样不断写着同样的故事,受到赞助者强烈的疼爱。

塔子也以一线演员身份在舞台登场了很长一段期间,但某天搞坏了身体,不得不退休。

停止画图的初子在小组间不断移动,似乎因为某些事情跟周围起了争执,被贬低到奴隶身份,至于那之后的行踪,住子就不晓得了。

娱乐的发展

借由奴隶制度的发展,娱乐也与哲学一同产生了。最初期是从保健组与奴隶和劳动者闲聊,作为心理辅导这件事开始;能够欢乐开心地畅谈关于现世发生过的有趣话题、看过的电影和漫画小说这点,在渴望娱乐的开拓民之间出现强烈需求,发挥了缅怀过去所待的场所,以及安慰艰辛现在的功能。过没多久,开始聊到没哏,或是因为过于憧憬而感到喘不过气,于是比起无论多么有趣却都无法看到实物的传闻叙述,更兴起了重视现有艺术的运动;例如肉眼可以看到实物的歌曲、舞蹈或是画出来的图。以歌曲来说的话,一切都成了怀念老歌,思乡的文脉、让人感觉到乡愁的作品,或是自然主义式的表现流行起来,重叠着幻想、空谈与飞跃的内容则不怎么受欢迎。

在虚构故事之外,说书人作为演艺受到大家喜爱。对于长期在这里生活,待到都快忘记现世景色的人,说书人能让她们历历在目地回想起昔日的自己,是十分宝贵的存在。听到就会想起,但无法自己主动挖掘出来的日常琐事跟学校或城镇的记忆——能够勾起这些回忆的饶舌话术,还有丰富且让人引起共鸣的话题哏——具备这些条件的人非常稀少,跟在歌唱与绘画方面具备顶尖水准的人同样大受欢迎。无论哪一种娱乐,一开始大多都是为了让劳动阶级放松,但没多久厌倦空闲的支配者阶层开始会扣留并独占擅长才艺者,或是赞助特别中意的艺人并加以庇护,或是借由拥有的艺人质量来显示权威,或是聚集这些女生来进行社交活动。也有人展示才艺而从奴隶阶级成功升等,这一连串的风潮产生出大量志愿当娱乐制作者的人,最终呈现出供给超过需要的状态,在光鲜亮丽的背后,产生出从不受欢迎的制作者依序被吃掉的生存竞争。虽然研究组和娱乐组都成了契机,创造出后面房间的毕业生可以脱离奴隶身份的系统,但这件事逐渐导致社会基础变得衰弱。

三十六 〔丸井桒子〕

有个坐在手推车上的妙龄女性通过,因此丸井桒子不禁停下了手,从挖掘工地注视道路那边。

「丸井。」细田时期子呼唤着桒子,并戳了戳她身体侧边。「监督在看喔。」

转头一看,只见负责监督的不知是白井同学还城井同学正瞪着自己,因此在被责怪偷懒之前,桒子重新握稳独轮手推车往前进。她与时期子并肩走着,就这样边聊边离开挖掘工地,两人一起朝大约要走十分钟的丢弃场前进。「刚才那个呀——」

「什么?」

「坐在推车上的人,细田你认识吗?」

时期子忽然看向背后,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是羽田路地子吧。」

「羽田?」

「就是那个啊,是这里的国王,老手们跟最伟大的那些人,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但应该是来观察各种情况吧。只要活着,也会有闲得发慌的日子吧。」

「她就是国王吗?」桒子心想,所以她才会坐在推车上啊。「看起来不像同年纪。」

「在这里活了十几年的话,总不可能永远都十五岁吧。」时期子用低沉的声音说出简单的感想,战战兢兢地往前进。桒子也连忙站稳脚步,推动独轮车。「听说她其实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十年的样子。」

「不会吧。」桒子不禁笑了。桒子本身才刚在这里醒来没多久。

虽然活到这么大还没推过堆满石头的独轮手推车,但最近逐渐变得就连搬运岩石也并非什么重体力劳动了。话虽如此,但这终究是笨手笨脚的桒子本身的情况,关于工作效率,时期子要比桒子优秀许多。以身高来说,时期子明明比桒子矮上一个头,但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桒子在很多事情上被迫认识到时期子蕴藏在体内的能量相当庞大,那样的想法不知不觉间培育出自我厌恶,还有对时期子的崇拜。

只是挖掘就能开拓土地,基本上是外面才有的事情;倘若是被封闭起来的石造房间,某处会堆积着挖掘出来的石头,面积不会变宽广也不会变狭窄。当然有必要将石头丢弃到不会使用的远方某处。位于过去方向几十公里处,被舍弃的开拓地,如今则成了大规模的垃圾丢弃场。现在有许多毕业生居住的这块开拓地,也挖掘并设置了许多小规模的垃圾洞,处理那些洞里的垃圾也是桒子等人的工作。

「没想到会国中毕业就开始工作。」就在桒子随便喃喃自语时,远方传来镗镗的锣声,因此得知到了换班的时间。将最后一车沙砾搬到收集场,向监督报告工作量后,将作业交接给其他组的女生们。「麻烦你们了。」

「辛苦了。」丰田同学等人精神饱满地前往现场,桒子与时期子跟她们擦肩而过,前往土地的中心处。平时回程的路上并列着半地穴式房屋,在这条路的更前方有着不自然的墙壁与铁门,这间巨大的大厅应该也在那边暂且到达终点。

桒子并非伙食组,所以不曾仔细看过据说位于那前方,连绵不绝地宛如对照的镜子一般延续下去的风景;桒子原本应该走在前往讲堂的路上,却在陌生的石造房间中醒来,被拿着手工制枪枝的女生绑架后,被迫听说自己的现况与世界观;因为桒子知道有个半吊子地被开拓的废墟位于过去方向,所以对于这种现况与世界观,目前并没有感到太大的疑问。如果要说跟自己以外的一大群人一起顺着有些莫名其妙的趋势行动的期间,总好过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一个人醒来,桒子认为说不定是那样,姑且不论有多么不对劲,毕竟昨天跟今天都活着,而且桒子单纯地觉得既然在挖掘洞穴,总有一天可以到外面吧,因此她也不觉得自己按照被迫接受的条件在做什么错误的事情。

「丸井同学没什么进度呢。」在进入居住区前,担任组长的驹野同学看着帐簿这么说了。「很吃力吗?」

「我会加油的。」那天桒子也是歌咏着安稳和平,同时拼命道歉。

「细田同学很努力呢。」班长向隔壁的时期子这么说道。「但你好像有些憔悴?」

「是这样吗?毕竟没镜子可照。」时期子一脸不明白的表情,看向桒子。「你觉得呢?」

「你头发变长了呢。」桒子心想这应该是类似的话题,而这么说道。每天都在旁边看着的话,姑且不论内在,要评价外表有些困难的地方。

「你回去时到卫生所量一下体重吧。」驹野同学这么说道,解放了两人。两人按照指示,在其他帐篷将砝码与时期子放到天平上,完成这一切后,当天的工作便结束了。

室友的鼾声在阴暗的大房间里回荡着。

睡到翻身的女生碰到桒子的脚。睡通铺的桒子看着住处的天花板。制服的装饰扣就那样附在正上方拼缝起来的布上,反射着出口的光芒,十分碍眼。散发微弱光芒的石造房间不会有太阳下山,因此居住区的寝室采用了宛如帐篷般的简易遮蔽物。桒子忽然心想,以前明明连补习班的宿营也不想参加,却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与别人一起睡这件事。桒子将脸埋进曾经是某人穿过的上衣,如今则成了寝室共用的棉被里,一直听着隔壁女生的鼾声,听了大约一个小时。

「羽田家之类的地方好像有屋顶跟墙壁喔。」吃早餐时,时期子这么说了。说是早上,也是小组里的早上,桒子等人早就已经连日本标准时间也丧失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床铺。」

「墙壁?」「不知道是不是把我们搬运的石头像砖块那样切开堆积起来的,不过听说确实有房子,不是帐篷,而是有砌墙壁的喔。真好呢。」「没想到会打掉墙壁来建造墙壁。」「毕竟是日本人,应该会想在有墙壁的兔子小屋里睡吧。而且声音不会外泄,又有隐私。」「你听谁说的?」「会去那边当马的女生。听说好像是在叫醒女生时,发现她们口袋里有糖果什么的话,就会送到羽田或其他人家里的样子。听说那女生前阵子看到了羽田跟大家一起在吃大豆水果营养棒。」

「大豆水果营养棒耶,真厉害。」

「也就是说,她们在这里比我们还要伟大吧。」时期子一脸无趣似地这么说道。「虽然不晓得有多少女生会掉落大豆水果营养棒,但只有伟大的人也能吃到那种东西嘛,而不是肉什么的。虽然简单来想就是要不要出人头地,但听到这种事情,还是会觉得不满吧。」

「你真清楚呢,细田。你以前喜欢王室新闻之类的?」

「我喜欢新闻喔。」时期子咬了口肉。「像是羽田,她的跟班很惊人,根本是那个了嘛,好像有些人因为崇拜而在服侍她的感觉。如果讨她欢心且加入粉丝俱乐部,也会获得恩惠不是吗?例如可以分到大豆水果营养棒之类的。但相对的就不能在两人独处时向她搭话,或是聊天时限制在几分钟以内,好像真的有这些规定喔。」

「你听说的?」

「是啊。」很好笑吧——时期子这么说道。「听说好像有社交聚会什么的,好像也有人在那种场合给羽田私人信件,结果被批得很惨还被赶出去,说她明明不是粉丝还敢这样。」

「这样听起来,感觉很可怕呢。」桒子擦了擦嘴。「细田想出人头地吗?」

「我是不想永远都在做这种事。」时期子压低音量,说出她直接的想法。「如果说她一开始带领人前进所以很伟大的话,的确是那样吧。单纯就是挑对了时机。既然这样,我们应该也没什么不同。」

「你真有上进心呢。」

「我只是想变成觉得羡慕的人物嘛。如果感觉很无聊,就不想那么做了。」时期子这么说道,含住某人硬邦邦的手指。「丸井你不会这么想吗?一直这样的话,会弄坏身体喔。」

「我——」桒子放下骨头,犹豫着该说什么。「毕竟我成绩也不够好。」

「没人知道标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只要努力去做就好啦——时期子坚决地这么说道。

「我们一起吃好吃的东西吧。」

「我是很想那么做啦。」用餐时间结束,话题就这样打住。

桒子一边分类骨头一边反刍对话,在这种狭窄的地方竞争第一有什么意义?她慢了半拍,将这种异样感化为言语。虽然桒子并非想带头当牛马,但结果都是一样把同年纪的别人当作食物而活着。

「但也不用疯狂想去做吧。」桒子看着越是深处看起来越是狭窄的石造景色,一个人这么低喃。「毕竟现在又不是奴隶。」

没人去数之后过了几天,但在聊到这种话题后没多久,立刻决定了时期子的调动部署。调动部署这件事本身在小组里也非常频繁,但两人从醒来之后就认识,因此想到要分别,对桒子而言是相当震惊的消息。

「听说这次决定要开拓新区域了。」时期子面带笑容地说道。「听说很快就会放弃这里,要开拓下一块土地并迁移到那边。她们问我要不要当那边的开幕员工。」

「竟然是从明天开始——」知道事出突然,桒子这么低喃。

「有什么关系呢,等初期挖掘出空间之后,丸井等人也会立刻移动过来嘛。」

「嗯。」桒子这么应声,低下了头。总觉得突然呼吸困难起来,她不知不觉间按住胸口。「这样啊,那你算是升等了呢。」

「或许吧,虽然不晓得算不算升等,但应该是获得认同了吧?」时期子坦率地笑了。

「那么,恭喜你。」

「谢谢你。呐,你别摆出那种表情嘛。」时期子伸手碰触桒子侧边。「虽然认识的时间短暂,但我很庆幸能跟丸井变成朋友喔。」

「你努力出人头地吧。」桒子自己也不晓得这样是否算讽刺。直到昨天应该都看透了这个名为细田时期子的人物,一旦要分离,感觉她就像浮云一般。「拿到大豆水果营养棒的话要给我喔。」

「你有多想吃啊。」时期子「啊哈哈」地笑了。「那就这样吧,如果我真的变伟大,我会透过关系把你叫到上面来。虽然不晓得有没有点心,但我们再一起睡觉,一起醒来吧。」

「我——」一觉得她这样很过分,嘴巴就动了起来。虽然试图制止,却无法回头。「就算在这里也是很开心喔。如果拿日本跟这里比,虽然是日本比较好,但细田也在,即使是这里我也根本没问题。」

「真的?」时期子笑了。不过真的只是笑了而已。

结果之后桒子并没有跟时期子重逢。毕竟一群人花了比时期子所说的更长一段时间才从这块土地上移动,在这段期间内,除了时期子以外,跟桒子类似同期的女生也都跟别人替换了。桒子后来偶然被看上,开始跟着有些伟大的女生从事泡茶等工作,但要说幸运也就只有这件事,移动到新天地后,也是一次都没见过时期子,结果也不知道她是否顺利变成伟大的人物了。原本认为很激烈的人潮流动,一旦脱离之后,感觉是让人惊讶的停滞不前,桒子无法窥探看不见的世界,至今仍未听人提起细田时期子的名字,也没有像约好的那样被她透过关系邀请,漫长的岁月就这样流逝而过。

真正的时期子在相当前面的阶段就遭到支解,经历各种延迟后也进入桒子的肚子里,作为粪便被排泄出来后,与砂石混杂在一起;但在丸井桒子的内心,时期子一直活了很长一段期间,伴随着些许怨恨,一直重要地被反刍。

奴隶制度的问题点

由奴隶制度支撑起来的定居生活,从奴隶制度的瓦解开始划上句点。以粗食为贵且熟练搭车的定居生活,结果也为了一天比一天远的饲料厂问题所苦恼。随着配给车的往返距离增加,对奴隶造成的负担也不断加重,奴隶的品质也跟着逐渐低落。要获得粮食与劳动力的工作量,跟能获得的粮食与劳动力的收支逐渐转成负数,变得无法维持开拓出来的定居地,为了缓和成本,好几次反覆更换首都,集团实际上变化成了以每隔一段期间会进行搬迁为前提的社会型态。

在末期的定居生活中,为了维持奴隶品质,设置了更底下的阶层,蕴含着家畜的意义命名为戊午(马)、己丑(牛),或是为了平易近人称之为茄子〉或小黄瓜(也有一说是源自下腹部膨胀、纤瘦的模样)。马和牛完全不会被给予粮食,一直工作到死,死亡后就拿来吃掉,借此成功压抑住维持费,也发挥了让在恶劣环境下工作的奴隶们发泄不满的功能。增减变化激烈的牛马,每小时的人数是最多的,之后一直到占据最上层的女学生,构成金字塔型的社会,一旦无法维持这种平衡,被食者与猎食者的关系便会被打乱,导致社会崩坏。只靠如今也在未来方向沉睡的毕业生维持共同体这件事到了极限,无法借由其他方法创造出新的粮食与人才这件事,是这块被封闭起来,名为石造房间的土地的问题点。尤其是共同体的成员皆为女生,因此无法借由繁殖来生育下个世代,经常有人会忧虑地提起这点,认为这是要维持社会的致命缺陷。

虽然研究组的探查每天都在进展,但无论朝哪个方向挖掘了几十公里,都只有一块岩盘不断延伸下去,至今仍未发现任何跟逃离相关的线索。一部分研究者指谪出自己等人以前在外界所待的立川女学院里,可能有女装男生假扮成学生入侵校内,度过三年某种双重生活,因此主张要从无限被关起来的毕业生当中找出这些男生的可能性很高(「森村猜想」),但实际上一次也没有确认到那样的存在。在发掘出来的数亿女学生中,连一个男旦也没有这点,被确认为是具备超常能力的某人在干涉这个空间的新痕迹。

相当于支配阶层的女学生们,即使在恶劣的地下室中奇迹似地长寿,但健康指数也逐渐下滑,大多数情况下都比外界更早过世。在支配者高龄化的情况下,奴隶阶层也会有许多身体健康的人,因此一旦引起混乱,便经常会颠覆并崩坏社会。许多借由奴隶进行定居的集团都像这样瓦解,只能更换领导者,或是回归成移民。

三十七 〔羽田路地子〕

羽田路地子原本应该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但她在除了布告外什么也没有的阴暗房间中醒来,在那个地方度过大部分时间。许多女生经过她身旁,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很多事情都变得不知道了。

「有谁在吗?」醒来的路地子发出声音。「没有人在吗?」

「羽田同学。」传来某人的声音。「你醒了吗?」

「这里是哪里?是我家?」路地子爬了起来。「好暗。」

「没有很暗喔,羽田同学是眼睛看不见,脚也虚弱得不能走路。」

「是这样吗?你是?」

「我也没办法走路。你什么都不记得吗?」

「总觉得呼吸困难。」路地子轻咳了几声清喉咙。「我想到外面,可以带我到庭院吗?」

「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你的国家灭亡了。发生了战争,住家与庭院都崩坏了。」

「高村同学呢?她不在这里吗?」

「她很早以前就过世了。她被卷进崩塌事故,也举办了葬礼对吧。大家一起吃了她不是吗?」

「她死了吗?」听她这么一说,似乎勾起记忆。「大家都死了?那么多人都死了?」

「大家互相残杀了呀,像是为了保护你,争执了很长一段期间呢,现在只剩我们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你的粉丝。」女生没有回答。「我是最后的幸存者。跟建构出国家的期间相比之下,才花了十分之一的天数,一切就灰飞湮灭,之后就一直不断在斗争。」

「真的吗?我什么也看不见。」路地子忽然被做了什么,她感到惊慌失措。「你在做什么?」

「你之后会离开这里。」

路地子发现鼻子闻到一股刺激的味道。

「你记得那张布告吗?你会回到毕业典礼上。如果真的有好几个时间与空间,你应该会回到那天的那条通道上吧。这里就没有任何人了。」

「毕业典礼?」这句话唤起强烈的恐惧。虽然无法顺利回想起来,但这是过去曾经渴望,后来则因为可怕的想像而感到苦恼的话语。

「你穿着制服喔,还有室内鞋。我们原本是国中生呢。只有你也好,要平安逃离这里。你一定能回到那天的走廊上。就算阴暗也要笔直前进喔,大家都在讲堂等你。」

「别这样。」地板湿了,是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的血液味道。路地子觉得对方在做什么恐怖的事情。她将手伸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四处也找不到对象。「让我待在这里!我根本不想回去!事到如今我根本无法回去!明明是个皱巴巴的老糊涂!我什么也看不见呀!脚也没办法动!别让我回到那一天!我什么都不要了!」

三十八 〔片濑耳子〕

「是学姊!」片濑耳子忽然站了起来,因此正在用餐的人都惊讶地抬头仰望她。「我听到小山田学姊的声音!」

「小山田学姊?」耳子没有回答这么询问的领导者,她扑向过去方向的门,冲进里面的房间。「等一下!片濑同学!」

「学姊——!学姊——!」附近的女生勉强压住门,但耳子早已经飞奔到过去方向了。看来她似乎发疯了。集团姑且追了上去,但耳子踹开门挡扬长而去,只能听见她呼唤学姊的清澈叫声从远方回荡过来。众人想省去挖掘的麻烦而置之不理,因此之后就没人见过耳子了。

在不断延伸下去的石造房间中,有许多女学生内心都多少生了病。为幻视、幻听所苦恼的人也相当多,例如能听见父兄的声音,也有人说她看见学姊学妹,或是完全是异形的存在等等,经常让周围的毕业生感到混乱。也存在着一部分女生表示她是灵媒或能进行心电感应,她们请来家族的生灵,或是与家族进行通讯等等,向周围的女生传递讯息。为了解决集团中关于政治经济等各种混乱与问题,也曾经尝试访问实际存在的总统、议员、文化人和过去的伟人等等。

三十九 〔深山社歌子〕

深山社歌子原本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但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睡在阴暗的房间里。是个石造的四角形房间,房间里有两扇门,其中一扇门贴着布告。

仔细阅读过布告的社歌子打开门,一确认睡在隔壁房间的女生,随即杀害了她。

四十 〔川岛歌步子〕

川岛歌步子原本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但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睡在阴暗的房间里。是个石造的四角形房间,房间里有两扇门,其中一扇门贴着布告。

仔细阅读过布告的歌步子打开门,被隔壁房间的女生杀害了。

四十一 〔岸田粥子〕

岸田粥子原本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但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在阴暗的石造房间里。是个有门的四角形房间,跟位于隔壁房间的女生,也就是黑田酒子聊天时,原本已经感冒的粥子将感冒传染给了酒子。酒子的体力似乎原本就已经衰退,她的病情出乎意料地严重,她饱受剧烈咳嗽、下痢、呕吐、关节疼痛与发烧所苦,在空无一物的石造房间里持续痛苦了三天。不曾照顾过别人的粥子只是待在自己房间拼命道歉且不断祈祷。酒子没有受到任何人照料,全身沾满呕吐物与下痢的排泄物,不断发出呻吟,最后引发脱水症状,因为多重器官衰竭而断气。

四十二 〔关由良子〕

关由良子原本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但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睡在阴暗的房间里。是个有两扇门的四角形房间,一打开门,发现有女生睡在门后的房间里。

与隔壁房间女生相遇的由良子,将关于自己的情报尽可能地告诉对方。隔壁房间的女生也同样这么做了。两人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互相交换情报,将写了住址的纸张与遗言互相交给对方保管,彼此发誓逃离后要拜访对方家,然后互相残杀了。

四十三 〔早名航子〕

早名航子原本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但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睡在阴暗的房间里。是个有门的四角形房间,一打开门,发现有女生睡在门后的房间里。

打开门并与隔壁房女生相遇的航子,将关于自己的情报尽可能地告诉对方。她设立了授课、实习、研究、发表与考试等项目,为了让对方宛如独一无二的挚友一般熟知自己的全部,她施加了所有教育,经过几次测试,她将能想到的所有个人情报都留下来后,宣告已经倾囊相授,然后自尽了。

四十四 〔吉见栗子〕

吉见栗子原本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但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睡在阴暗的房间里。是个有门的四角形房间,一打开门,发现有女生睡在门后的房间里。

栗子试着告诉隔壁房女生关于自己的情报,但对方记性较差,而且真要说的话,栗子是比较擅长倾听的人,因此栗子努力去理解对方的事情,之后杀害了她。

四十五 〔秦野实南子〕

秦野实南子原本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但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睡在阴暗的房间里。是个有门的四角形房间,一打开门,发现有女生睡在门后的房间里。

对一子相传感到不安的实南子找了十二名女学生,尽可能地教导她们关于自己的个人情报,接着挑选出最优秀的一名女生,然后与其他十一人一同自尽。在离别之时,也有人潸然泪下。

四十六 〔尾花须木子〕

尾花须木子原本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但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睡在阴暗的房间里。是个石造的四角形房间,房间里有两扇门,其中一扇门贴着布告。

须木子与几名女生一起破坏过去方向的门,她们发现了尸体与写在墙上的讯息,内容似乎是遗书。内容是女生在选择死亡前记录下来的想法,文章大意是希望借由自己死亡一事,能够多让出一张逃离的椅子给之后的同辈,尽管不晓得这样的行动是否存在着死者的幸福,但她认为生者在逃离后也能使其开花结果,既然如此,她希望留下更多那种幸福种子给无止尽延续下去的毕业生的辙迹,同时也希望假如有幸运看到这篇文章的人,可以知道曾有这样一名学生。

这篇点缀着利他之心的文章让有些人在看过后潸然泪下,但须木子等人的集团仍旧成了初期开拓民。

四十七 〔中原千叶子〕

中原千叶子原本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但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睡在阴暗的房间里。是个石造的四角形房间,房间里有两扇门,其中一扇门贴着布告。

仔细阅读过布告的千叶子与几名女生一同行动,开始朝过去方向进行开拓。千叶子等人成功破坏铰链并拆除门扉,她们往回走了将近几十个房间后,发现地板上倒落着几具僵硬横躺的尸体,与粗略制作的矿车。

「是矿车。」佐野夜子一边护着水泡,一边抬起矿车。「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们来到外面了吗?」

「好像不是。」滑川螺子子咳嗽之后,窥探着已经没有门的门口,指了指无尽延伸下去的阴暗通道。「地上铺设着轨道,是怎么建造的呢?」

「以前有谁在这里生活啊。」

「像我们一样?」

千叶子等人搭乘矿车回溯过去,经历一、两天的探索后,发现了已经开拓的巨大石造空间,以及被弃之不理的定居地废墟。

「结果还是互相残杀了啊。」千叶子看着像是武器的矛,这么说道。「乍看之下明明这么繁荣的样子。」

「曾经待在这里的人都死了吗?」蛆跟苍蝇群聚在散落四处的骨头与腐败尸体上。

「有苍蝇吗?」

「我醒来时,有蚂蚁黏在身上喔。别人脸上也有壁虱。」

「你们看,好像城堡。」

一行人进入用石头盖成的巨大洋馆,于是发现有陷入沉睡的白骨被枯萎的花朵包围着。

「是伟人吗?」所有人供上自己的花,姑且双手合十祭拜了一下。一行人逃离掉落的天花板和球,离开废墟。「好多沙子喔。竟然能这么深入地雕刻墙壁。」

「附近倒落着道具与手推车。从布制房屋到石造房屋都有。」

千叶子等人在沙地附近露营,一点点地平分带来的肉干。

「我们也发现了通往过去的门喔,在那前方也是通道与尸体。类似我们的人,一定就像这样繁荣到几亿之后又互相吞食,最后步入灭亡呢。」

「只是在呼吸困难中互相吞食来苟活下去,我们的所作所为具备意义吗?」

「你们看那个。」夜子指向圆顶的彼端。「有花坛!」

一看之下,有个用石头与布覆盖住的巨大空间,里面挖掘了好几个并排的大洞。用沙土填满的那些洞穴似乎相当深,四处可见杂草与花朵枯萎般的痕迹。

「一定是有人以前在这里种花。」夜子空手掬起泥土,闻了闻味道。「我们继承下去吧。总有一天,要让这个荒芜的石造世界变成宛如温室一般的丰富花园。」

「为了什么?」千叶子大口吃着肉。

立志开拓的女学生虽然是少数派,但偶尔会发生在近过去曾有高度发展的文明时,由新开拓民获得其遗迹和遗物的情况。定居地的开拓是挖掘巨大固体的岩石墙壁,将之变为细碎的石头或沙砾,完成类似地上的岩石风化的任务。挖掘出来的沙砾会丢弃或是用来处理排泄物,由于定居而需要厕所的女学生们,以居住地为中心设置了几个构造简单的厕所,也就是挖掘深邃的垂直洞穴,并在使用后盖上沙子;堆积的粪便之后会收集起来,扔到远方不会使用的土地洞穴中废弃。像这样堆积起来的有机物与砂石混合之后,会成为肥沃的泥土材料,偶然被带进这个空间的苍蝇等虫子会在被丢弃的死肉或排泄物上产卵并分解有机物;此外从女学生的胃里经常会发现蚯蚓,让还活着蚯蚓潜入粪便中,含有肠内细菌的这些分解者会缓缓地将粪便团粒化。像这样制造出具备透水性与通气性的土壤,让大量的定居民在连绵不绝的石造房间里,无意中进行了异常的原生演替。透过定期将大量吃剩的食物与人的粪便混合,移动原本应该会踩在脚下,由苔藓与地衣的繁殖所产生的有机物累积,逐渐构筑出草本植物能够生根的土壤。大多数情况下,没有种子和孢子进入那里,土壤就这样静静地被舍弃,然后逐渐贫瘠。被当猎物叫醒的毕业生,全部的持有物会被没收,成为共同体的所有物,贵重的物品会献给领导者,作为吃软糖等等的不定期活动,成为几个人的嗜好。关于制服,限定于原本身上穿的衣服可以网开一面,但胸前的花朵等等也会被拿走,基本上是当作奢侈品成为支配阶级的东西。至于枯萎后的花,依照各人性格,有人丢弃也有人留下,其中只有一小部分到达土壤,条件好的话会发芽,否则就是变成埋土种子,在土里等候寿命结束。从温室带出来的花朵不分季节,有各式各样的种类,首先是虎杖等即使在贫瘠土地也能生根的植物生长起来,接着向日葵、牵牛花、三色紫罗兰这些一年生植物也逐渐定居下来(早期被带进来的多年生植物或树木的种子,在土里休眠等待舒适的环境)。发现土壤的女学生集团从定居开始再度倾注心力于开拓行动上,为了寻求遗迹,果断地变更方向前往过去方向。目标是确保新的粮食来源,以及借由循环型农业来过完全自给自足的素食生活。她们前往旧天地并带回被舍弃的泥土,开拓土地之后铺上泥土,种植花朵,一开始是在跟便盆差不多大小的场所一点点地栽种,无论有没有成长,都毫不厌烦地持续种植花朵。无论泥土被搬运几公里,或是种植的种子有没有发芽,最后毕业生都步向种花、生病然后互相残杀之路,空无一人的土地上只剩下泥土与种子。从过去被带到最前线,没多久又被舍弃的泥土,来自未来方向的女学生们又将这些泥土带回去,但还是没有用上。像这样经由无数女学生的手,一点一滴收集起来的土壤,之后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就这样在无限延伸下去的石造通道途中,不知不觉间被遗忘,一声不响地风化了。当从过去移动到未来的无数国中女生互相残杀时,空间宛如口音一般被开拓出来,诞生了土壤,之后又被遗忘,就这样再也无人回顾地永远被抛弃在岩石当中。由某人开始的事物结晶,迟早也会没人注意到其存在,从视线前方流逝到后方。就在刚才还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的女学生们,大多不会察觉到没有在自己眼前流逝的庞大过去,就这样在封闭起来、空无一物的石造空间中与同样装扮的毕业生们互相残杀或互相帮助,还能回想起是谁在春天尚未造访的冰冷三月早上的教室里替自己别上胸前的花,但也只能束手无策地看花瓣枯萎。虽然女学生们互相残杀就能解决,但有时会出现几个碰壁的人(四十八〔大熊理科子〕),她们挖掘石头并耕耘土地,附近有东西的话也会搜集起来,种植些什么之后,安静地死去。虽然直觉敏锐的人也有储备这些泥土,但大多没被察觉,只是顺势互相残杀。按照规定的方向前进,感到无聊而互相残杀的女学生们,或许数量就跟她们就读的学校操场的沙子一样多,也不晓得是更多或者更少。这也是因为没有可以从头算起的带头者,同样也没有可说是计算完毕的场所,碰巧也不存在以现在进行式计算数量的人。所谓的四十九号在这里也只是觉得有的话比较好阅读,为了方便而替国分星子添加的阅读指标;国分星子原本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在经历迂回曲折之后,她来到整块地面都被黑土覆盖的神秘房间里,她破坏房门走到尽头,感到非常错愕。无论怎么往回走,明明都只有不变的石造房间延续着,却突然冒出泥土地毯迎接星子,她穿着室内鞋试着踏进花坛,于是发现墙壁上以雕刻字简单地记载着这个房间的概念。也就是应该种植花朵,将这珍贵的生命之床交给未来的同辈继承,星子隐约可以想像到出现在除了人之外什么都没有的石造房间里的异物出自何处。她同时对自己的幸运感到有些发毛。会这么说其实也是因为在她主观上的昨天,到位于稻毛屋超市里的花店购买毕典后要送给班导的花束时,碰巧一时兴起,顺便买了番茄与韭菜等几种家庭菜园的种子,且放在制服口袋里忘了拿出来,然后就这样在她主观上的今天前去参加毕业典礼。自己裙子口袋里的种子袋与眼前这块田地的相遇,让星子感觉到离奇的命运。就这座石造房屋的整体来看,究竟有多少机率,可以往回走几个房间便遭遇到这种田地呢?说不定就算花上一辈子,也没办法找到。

星子在强烈的确信之下种植种子。她亲手施肥照顾,认为绝对不能失去这块田地,也像自己接手时一样安排好继承的步骤。不过所谓的确信单纯是星子的错觉,星子没有任何成果便死亡,种子也没有成长而枯萎,之后再也没有被人发现。

附在衣服上的种子或橘子,虽然也曾经发芽,但当然大多枯萎了。兴趣是园艺的女生曾高明地培育出花朵,但绽放枯萎后,结果还是就此绝迹了。虽然也曾有杂草在无人刻意栽种且没被注意到的情况下发芽,但就那样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枯萎了。即使有人重新制造了几辆矿车,并整理出通往田地的道路,墙壁也全部被拆除,但这一切劳力都流向过去,在互相残杀的紧迫趋势中,只是安静地被遗忘。虽然杂草与人的尸体都在田地上堆积如山,但在不可能成长的期间内,永远也不会长大,即使过了长大也不奇怪的时间与偶然的机会,也没有轻易地成长。数量有如沙漠的沙子一般多的毕业生,带着泥土反覆搬迁,试图将自己的财产留在未来;在数量宛如星星一般多,互相残杀的毕业生当中,就彷佛路边的花朵一样距离越来越远,就这样被忽略了。数量可以说是多也可以说算少的女生们,将希望寄托在未来的某一人身上并付诸行动,在能够安稳进行只是互相残杀的未来当中,以泥土与花草的形式成长然后枯萎。五十号〔橘虚伪子〕曾经有集团赌上所有人生剩余的时间,从遥远的过去带泥土回来,先遣的探险组搭乘矿车不断奔驰,以时间来说奔驰了几星期后,幸运发现被舍弃的大型定居空间,根据遗留在那里的石碑上的记述,查明了从该场所更往前回溯几年,过去曾存在着十分繁荣,前所未有的开拓地,名为「木星」的巨大都市遗迹;过去尽最大的努力进行开垦,自称面积广达五千八百四十九万三千平方公里的广阔定居地,以及在那里生活,数量多达十九亿人的少女帝国,因奴隶制度瓦解而灭亡,但据说其科学力与构筑起来的文化遗产,如今也在技术的守护之下存活着,并一直沉睡在该地;隶属于探险组的一行人,也是一群具备可以在遗迹间航行的长距离移动力,拥有高度文明发展的少女,但那超乎想像的文明规模之记述内容,在知识分子间针对其可信度出现意见分歧,毕竟很难想像那般发达的文明会在奴隶制度下诞生,而且关于数值也没有查证的余地,被断定为一场骗局;另一方面,残留在遗迹里的超长距离用矿车,是相当惊人的技术结晶,教人无法想像是国中生在这个荒芜的地下室中制作出来的,也确实是文明的痕迹;经过漫长的首脑会议后,向主宰集团的三大老上奏前往失落遗迹的大规模移动探查计画,在诏令之下建造往返木星船与组成其探查队员,发起了远距离移动计画;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装载物皆是由粮食与兼任动力的奴隶所构成的超巨大矿车,全长达一公里,但几乎都在途中失落,并没有归来,回程变成大半是由搭乘者自己推动矿车,而非靠奴隶推动;计画要成功的可能性本身非常低。这样的移动计画同时也在背后具备另一层意义,也就是期盼能借由举国达成大规模计画,再次消除覆盖住整个国家的封闭感;同时期也制作了宣传的娱乐节目等等,广受民众喜爱(《计画I挑战者们》)。

「尽管如此,你还是要去呢。」安达下駄子低着头这么小声问道,隔着桌子与她面对面的橘虚伪子也暗中远离下駄子穿着鞋子的脚,不让她折断自己决定的事情。虽然两人已经认识两年,但期间两人一起度过的时间,实际上大概不满半年,隶属于探险组的虚伪子,眼神总是望向尚未见过的旧遗迹,对下駄子而言,虚伪子这种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迷失,宛如星星般的真实与谎言,总是让她觉得十分诡异,同时被她盘据内心的那个也是最大的原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只能说几年后吧。」虚伪子努力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摇了摇头。「因为粮食会不够吃,而且要一边从后方接受奴隶的补给一边前进,所以也没办法提升到最高速度,目前也不晓得正确的座标,只不过假如木星的距离比预料中更近,也能够在收得到补给的期间内回来;倘若真的能运用未知的技术,说不定可以像搭飞机一样飞回来。」

「找到之后会有什么变化吗?」

「移动计画之后?」虚伪子露出微笑。「虽然我想像不到,但一定是很棒的感觉。」

「说得也是。」只会说充满希望的话语也是虚伪子的习惯,在这块土地上抱持着那种心态也并非什么特别的事情,如果今天的自己仍活着,是因为有这种想法的同学心血来潮的行动所累积的成果,那么明天最该做的事情,应该也是一样的。

「下次回来想吃什么?」

「炖牛肉。」虚伪子想了想之后,这么说道。「我想用上八盘份的牛肉丁、红萝卜与洋葱,煮一锅浓浓的炖牛肉,淋在饭上搅拌着吃,还有喝杯苹果醋之类的。」

「等你回来时已经煮好啰。」下駄子这么说道,然后也笑了。「而且我们也已经过二十岁了呢。」

「讨厌,那不就成人了吗?」不晓得是什么这么滑稽,虚伪子大声地笑个不停。「对啊,这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愿意等我的话,我也能回来喔。」

「说不定会找到其他女生呢。」啊~啊——下駄子这么说道,伸了个懒腰。

出发那天,虚伪子搭上矿车,朝观众挥手,然后消失到矿车内部。虽然下駄子不晓得那是否在对自己挥手,但她也没有想太多。虽然自己觉得还是学生时明明更加胆小,但无论何时,此刻应该都是重逢的最后方。

「再见三角形!」往返船的机长这么打招呼后,开始倒数计时。「从十到二!」※

注:「再见三角形」与「要再来喔四角形」是日本一种文字游戏的起头句

「一!」

「点火!」一部分学生带到毕业典礼的火药点燃,矿车冒出剧烈的火焰,逐渐远去。

「要再来喔四角形!」下駄子按住变长许多的头发,目送着这副光景,胸口的苦闷让她不禁用力握紧手中的金色钮扣,那是虚伪子给的信物。

宛如球员般的毕业生们,收集泥土带回自己的未来。她们留下泥土,留下车子,开拓道路,然后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写在石墙上留下记录。只要看到或听说,就算没有浮现想法,也会出现下一批继承者,花朵则是绽放又枯萎。过去消失的事物,在未来从头重新出发。

「我不知道种植方法。」津村者子看着眼前的泥土,犹豫不决。「种子要怎么种呀?」

「等间隔地直线播种。」五十一〔高桥再子〕有样学样地挖了个洞。「放入种子,用泥土掩盖住。」

五十二〔千木野袖子〕原本沿着通往讲堂的狭窄通道行走,她叫醒几十名女生,在商量之后,决定不直接互相残杀,而是透过代理的竞技来决定生死。为求公平,创设了互相残杀营运委员会,订立设想周到的详细规则,与设置充分的准备期间等等,借由遵循众多步骤,迎向对所有人而言最为期盼的结果,且能恢复自己与他人不合理地遭到掠夺的生命尊严。为了互相协助结局计画,委员会制订规则,致力于经营公正且严肃的比赛,但这样的行动让原本预定的期间逐渐延长,反覆延后竞技的结果引发了粮食问题,于是阶段性地采用了粪尿食与人肉食。从原本只是迎接死亡的败者开始依序支解,分配给其他人,集团暂时脱离了生命危机,于是再次致力营运竞技,但人肉物资产生出经济活动的结果,在委员会当中发生了贿赂等贪污行为,而在外部重新设置了监察委员会的组织。结果无法预测所有行程何时可以结束,互相残杀的大方针迟缓下来,集团逐渐变化成开拓民。

五十三〔八濑阿仁子〕也是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在阴暗的房间里,与几十名女生一起探索并排着的房间,不知不觉间对连绵不绝地延伸下去,宛如镜子对照般的光景感到恐慌,开始浑身是血地对过去方向的门拳打脚踢。骨头一露出来,便利用骨头挖掘墙壁,好不容易才看见的小小洞穴前方,也只有相同的石造房间与大量泥土,这让她们大失所望而变得精神异常,就这样各自互相吞食。

「这种事情会有结果吗?」小田恋子这么询问五十四〔佐佐木煤子〕。「按常理来想,感觉很无益呢,毕竟既耗时又费力,而且不长期持续下去就没有意义,又没有确实的手段可以让人持续到有意义不是吗?还需要陌生人的协助,没有出现偶然的话根本不可能,就算奇迹似地出现偶然,也知道直到九成为止都是徒劳无功嘛。引擎只是聊胜于无,也有更短期性的替代手段,无论我们努力地留下什么,一定也没有任何人会发现。时间和体力明明都有限,这件事有专程去做的价值吗?」

「小田同学你不懂呢。」两人将沙土塞进手工制的袋子里,正在搬运袋子回到未来的途中。

「不懂什么?」被佐佐木这么一笑,恋子的口气也有点冲。「坦白说,其实佐佐木同学也知道不会有结果的吧。」「必须更有世界观地去思考啊。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喔。」「啊?」「无论有没有结果,没有埋藏的宝物,是无法再度挖掘出来的。我们所在的地方是空无一物的石造房间喔,只是不断延伸下去的人造物。在这种无药可救的土地上,根本没有任何事情会有成果。不管是善待他人,或是健康活下去都一样吧。所以不至于没有意义喔,也会有靠自然主义无法通行的时间场合吧。一个人实在束手无策的话,会去妄想类似自己的某人,是很合理的吧?只要为了某人埋藏宝物,我也能再度挖掘出宝物。倘若与彷佛自己一样能信任的什么,与自己无限并排在未来或过去的同一人物共谋,规模甚至可以到达前所未有的大帝国,秘宝也一定可以存在。」「要那么做很辛苦吧?」「刚好相反喔。只是生产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尘封而已,世界就会变得美好,没有其他这么愉快的事情吧。」煤子起劲地哼笑,还偶然牵起旁人看来很难受的手,一起沿着狭窄的通道行走。「不知是今天或明天,当我们看见千年后的未来时,应该会变轻松吧?姑且不论别人,倒是可以想像跟自己类似的家伙。就算是被迫参加的固定游戏,如果能挑选对象,乐趣也会跟着改变。倘若将没有这个前提架设在空中,也能走到视线之外,彷佛过度换气的别人的规定,也会觉得其实不用奉陪也无所谓吧。」

五十五 〔市川脉子〕

原本沿着通往讲堂的通道行走,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被关起来,在无限延伸下去的石造房间里,出现众多有这种想法的女生,但思考这些事情然后采取行动的学生,与实际上发现那个的集团是不同人。市川脉子等人当时还在调查这间石造房间的概观,破坏铁门也是其中的一环。

这十一名毕业生偶然打破一扇过去方向的门,她们首先看见的是靠在门上的自杀尸体。

「哇!」脉子惊叫出声,往后退了几步。

虽然无法预料门后会出现什么东西,但脉子也姑且想像了大概是同样的房间连接着这边吧,不过眼前房间的光景,跟预料的稍微不同。里面倒落着十二具女生尸体,跟自己一样是要参加毕业典礼的装扮。

「这什么?」十一人之一的吉田爪子这么说了。「集团自杀?」

「不知道。感觉好恶心。」藤田胫子捂住鼻子。「她们好像是并排着死掉?」

「并排着?」「好像是围成一圈?」

「是怎么回事呀?」首次目睹到人类尸体,让脉子颤抖个不停。地板上叠着一堆尸体,还有血迹、排泄物的臭味、写在考卷背后疑似遗书的文章、拿出来后散落四处的扑克牌、枯萎的花朵、不知为何,还有类似零食包装袋的东西。

「是派对还什么吗?」

「你们看这个。」小林脐子这么说道。「墙壁上有图,还有这个,是什么意思?」

『欢迎光临反省会!』

脉子等人站在雕刻着这些文字的墙壁前,难以理解其意图,而感到困惑。从文字旁还有藤蔓图样装饰这点来看,说不定是在欢迎脉子等人。

「欢迎光临是指?」「里面有什么东西吗?」爪子感到困惑而飞奔出去,脉子等人也随后追上。门上夹着室内鞋,因此能轻易追溯过去的房间,脉子确信这些自杀的女生们,果然是想邀请脉子等人探索更深处。

试着前进十三个房间后,尽头是空无一物的房间,那个房间强烈地暗示着脉子等人正在重复跟过去那些女生同样的状况。「这前方究竟有什么?」脉子等人拼命敲打眼前依旧深锁的铁门。她们在几个小时后敲破了铁门,踏进门后房间的脉子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就在那些举办了派对的女生们曾待过的十三个房间隔壁,在打破一扇门的十一名毕业生眼前拓展开来的,是让人误以为已经来到地上,无止尽地朝天地与四方延伸下去的广阔空间,以及一望无际、五彩缤纷的花海。

「原野?」脐子这么低喃。「庭园?」

「不会吧。」

「来到外面了吗?」

开满整片平原的花田,让脉子觉得好像天堂一样。

在最靠近的地方绽放的花朵,跟脉子胸前别的同样是油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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