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现在吃寿喜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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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个小镇不知过了多久。
徘徊在深夜的吸血鬼想着。一开始这里的人们警戒心都很强，对自己来说很棘手。
……不过血已经吸饱了。
“能力”的“发动条件”已经满足。
我们魔物使用的能力多少有些难以处理的限制，要想完美地使用“能力”，就得满足各种各样的条件。
我的种族是吸血鬼。
古老传说中吃人的反派角色。
发动“能力”的条件是吸活人的血，使用“能力”的代价是全裸睡着过去——
要是有像棺材一样的狭窄地方就更好了。
虽然有些不体面，但要是因为怕被人看见就耻于使用能力就是傻瓜。
不管这么说。
迄今为止袭击了几个人类……总算是做足了准备，满足了全力使用能力的条件。
这样就能了解那个麻烦的家伙，那个我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究竟该再哪里动手呢？
他常去的地方就很合适，可以很自然地叫他来。
根据这几天我监视的结果，学校是最合适的地方。他是这座小镇学校的学生，每天都会按时上学。
既然如此，那在学校里袭击就再合适不过了。
在学校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就行了。
……要不就屋顶吧。
得赶快行动，要赶在那些暗地里监视我的“追踪者”接近之前。
唉……
东想西想搞得肚子都饿了。
虽然发动“能力”时足够了……
血。
我要，血！
“吸血鬼”寻找着最后的猎物，继续在深夜中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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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听说了吗，又出新的杀人案了。这都三起了！”
晚饭时，子猫突然这么说道。她盘腿坐在椅子上，小小的身子像个大叔一样看着体育报纸。
“三个案件的被害者的死因都是全身血被吸干。这可真是件怪事。”
在“刻魔馆”的食堂里，住客们正坐在一起吃饭。
……二之宫杏树已经来了“刻魔馆”好几天了。
对于子猫在吃饭时谈这种不合时宜的话题，有希露出厌恶的表情，提醒道，
“子猫学姐，真没礼貌。麻烦坐端正……也不要吊着筷子。”
“抱歉抱歉”子猫一边道歉一边吧嘴里叼着的筷子伸进锅里——今天晚上吃的是牛肉寿喜烧，不知道子猫从哪赌来的钱，还一并逮回来了上等牛肉。寿喜烧汤咕嘟咕嘟地响，牛肉也煮的软乎乎的，筷子在里面搅合着，子猫一个人开心地说着“肥美肥美”之类的，却又放不下手里的报纸，一边往嘴里塞满了肉一边又捧起报纸看了起来。
“……”
有希板着脸。
……大概是觉得跟子猫说也没用，便什么也没说，只是往碗里夹肉、蔬菜和魔芋丝……平稳地端起来，说道“……来，吃吧”，递给了一式。
一式也没什么洁癖，就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多谢。今天晚上能吃顿好的真开心。”
晚饭一般是由一式来做，不过今天是由一式和舞香一起做的。
之前，一式和舞香一起想了想要吃什么，买食材的时候就想到了今天要吃寿喜烧。
“喔喔喔喔喔……！”
这时，响起了欢呼声。
坐在一式旁边的杏树谭处身子。
“这就是牛肉寿喜烧啊……”
她直勾勾地盯着舞香递给一式的小碗，两眼瞪得锃亮。
“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好棒，肉做的菜居然能这么香……哼哼，我知道的，这一定是因为放了甜酱油吧！”
杏树激动地对一式微笑道。
看到这种反应对于厨师来说是很开心的。
只是。
“呼——呼——”
子猫吹了吹气——向着一脸天真无邪的杏树投去嘲弄的眼神。
“嗯……说自己是吸血鬼，却对牛肉寿喜烧舔嘴……偶尔也有可爱的一面呢。”
“哼，随你怎么说。现在的我心情很好，不管你怎么嘲笑我，不管你怎么看我，只要我心情好，都可以原谅你，你笑我我也不生气。美味的菜肴可是能让人幸福的好东西哦。”
接着杏树用双手端起自己的小碗朝着有希伸了过去。
“不好意思，你能帮我一下吗?我先看你怎么涮菜，等会自己来。”
“嗯，嗯…。”看她这么真诚，有希也不好拒绝，“看好了……其实也没什么技巧。”
有希很平常地用筷子捞起锅里的肉。杏树一边看着他，一边附和道，
“哼哼，原来如此。这就是筷子吗?你用的真熟练，不愧是日本人，真厉害。”
“…你不也是日本人？”
“……杏树。”
杏树斩钉截铁地告诉有希。好像在说，别让别人搞错了。
“厄……你难道不是日本人？这么一说?肤色……确实比一般日本人白一点，但是别的地方也长得不像外国人啊。”
“啊，对。其实我是混血儿，日本和北欧混血。但我是在北欧出生和长大的。所以我才对日本的朋友们和日本文化很感兴趣。”杏树微微一笑道。然后接过有希递过来的碗筷。
“嗯，得先学会怎么使筷子。”杏树一脸严肃，手指却不听使唤……弄得筷子咔咔作响。
……啪叽——
好容易夹起的肉掉在了桌上。
“太可惜了。”杏树一脸难过，似乎放弃了，把筷子轻轻放在桌子上。
一式夹起杏树掉的肉，一言不发地放到自己的碗里。然后杏树向有希要了一个小叉子之后，才勉强开始吃起来。
“我会慢慢学会怎么使筷子的。”杏树抬头看着旁边的一式，像是在辩解。
“没事，我也觉得不用急。”
“嘿嘿。”被一式这么一说，杏树乐开了花。
“……”
等杏树学会使用筷子……
这得花多长时间呢……说不定等不到那时候，我的就得杀了她。一式又思考着。虽然仍然无法理解，但谁让这是合同呢？谁让这是约定呢？
这么一想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棘手啊棘手。一式心里想道。
关于“真祖”的存在，以及杏树和志摩磷太郎之间的详细关系，仍未向她发问。
其实机会有很多。
但是，不知为何。
也许是害怕这些唐突的问题，会让她不开心，夺走她的笑容。一式怀着隐约的不安——的确，自己无法开口。
唉——
自己优柔寡断，既没有勇气，也没有决心，真不适合做领导者。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式也准备开始吃了。
现在什么都不要想。
“对了，子猫学姐，你刚才想说什么……是杀人事件吗?”一式忍不住问道。
坐在正对面的有希一脸不悦。
……
“吃饭的时候不要聊这种事！”
“抱歉，我确实很感兴趣。”
一式一边对有希苦笑道，一边等着子猫的回答。
“啊，嗯，好像是的。”子猫点点头，回答道。
“弁天町发生了一起奇妙的连环杀人事件。几天前开始，有一个残忍的杀人魔在我们这附近游荡，吓死个人——”
“几天前开始……”
“嗯。据说死者全身的血液都被抽走……总觉得……简直就像被‘吸血鬼’找上门的可怜人，走投无路了，不是吗? 灵异爱好者肯定会喜欢这种话题。”
子猫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轻描淡写地说着，嘴里还喊着大口的肉。
“吸血鬼……？”
一式嘟囔一嘴，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杏树。
她想起了前几天同学们说过的话。
“吸血鬼狂潮”
“正义的使者”…….
“嗯?”
杏树注意到安树一套的视线，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没事，我自己能好好吃饭，厉害吧?”
“自己吃……?”
“嗯。城堡里的女仆很严，礼仪管得很紧，还动不动就生气，老吓人了……真的老吓人了……一犯错就会打我屁股……不过她有些地方还挺好的，比如总是喂我吃饭，帮我换衣服之类的，即便是尿床的时候……”
“啊？”
大家一齐看向杏树。
“对，我就想自己试试平时她帮我做的事。不过筷子是挺难使的，还得多练。”杏树若无其事地说着。
不过旁边的一式注意到她的脸颊有些僵硬。
……
她说她十四岁。
十四岁……
一式觉得有些怪怪的。
被监禁在时间停止的古城……如果这时真的……那岂止是肉体，就连精神层面也会停止吗?不，不止是停止，更应该说是时间在倒退。
只是……
“不过，你看，我叉子还是会用的。”一式对着笑嘻嘻的杏树——只好露出苦笑。
在杏树灿烂的笑容下……不经意间，脑海中闪过的“吸血鬼”“连环杀人案”等某想法，都烟消云散了。
“……”
有希似乎察觉到幸一的心思，露出些许不满的眼神。
“我说我说，你这可爱的小吸血鬼。”
子猫重新回到话题。
“你怎么看这个案子?就是这个连环杀人案。可怜的受害者，被吸血鬼袭击致死……你有什么感谢吗?”
杏树干脆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讨厌血。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想吃那种东西……我是讨厌血的吸血鬼，看见血就烦。像我这样的吸血鬼也不算奇怪吧？我也许会给讨厌我的人添麻烦，但我不会给这个世界添麻烦……比起这些，现在我的肚子里充满了对肉的期待。我要吃饱！睡饱！”
杏树纤细的手挥舞着小叉子吃起肉来。用行动表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
看着杏树这吃相，有希顾着她，让她好好吃点蔬菜。
“哎呀，我讨厌吃菜……那个小个子不也吃肉吗?”
杏树气不打一处来地看着子猫。
“既然这样，那就你喂我吃菜吧，用筷子喂。”
杏树扯着一式衣袖说道。
“我吗?”
“要是有人先面对面给我演示怎么用，我学起来也许会很快。我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对吧？”
“嗯……”
一式点点头。
不过，这样就够了。
虽然刚才杏树的回答还不能完全接受…….
“好吧，那就这次哦?”
然后杏树张开小口，一式便举起筷子准备喂她，就在这时——“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了。
“啊——啊…… !?”
一看…….
舞香有些发抖。
她坐在一式正对面，把碗筷掉在脚下了。
今天的寿喜烧是和舞香一起做的。
……两个人站在厨房的时候，“像这样两个人一起做饭的样子……就、就像是刚结婚的小夫妻一样，脸红心跳的。”舞香本来心情很好，可一式边上的位置早就被杏树给占了。舞香嘴里嘟囔着“我也想坐一式边上的……”。之后就没怎么说话，一式还担心是不是今天舞香身里不舒服。
“哼。明明是我和一式一起做的。”
舞香擤了擤鼻子，一脸失落。
“……总觉得很想哭。”
“呃……其实我觉得你做的超级超级好吃的。”
杏树不解地说道。
“为什么失落?我做错了什么吗?”
面对情绪低落的舞香，杏树关切地说……舞香小声说。
“不、不是，不是这样来的……我都没要求过这么让人羡慕的事……”
扭扭捏捏，扭扭捏捏。
舞香把额头压在桌子上，“唉——”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心情低落得简直就像世界末日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
杏树笑着点点头。
“那让一式也喂喂你，不就行了?是吧?我们两个人一起吧。”
“……没对。”
舞香噘起嘴转过脸去，
“这个不是重点。”
“那到底是什么时重点?”
杏树的脸上写着不理解。
“那是因为什么事情，无论什么事情，‘第一次’都很重要……这是一式君的……啊……的第一
次啊。脸红心跳的第一次，就这么被你夺走了，这才是重点。而且这还是我和一式君两个人一起做的菜……呜呜……这可是我第四想让一式为我做的事。”
舞香有些胆怯地说，又撅起嘴盯着杏树，小声嘟囔道。
“你也太能黏着一式君了……”
“这几天，无论去哪里，做什么事，你们都一起。这算什么?算是在监视一式君的生活吗？是不是连他晚上睡觉上几次厕所都要记录？”
“……都是些啥啊?”
杏树不解地眨了眨眼。
“就是，你们才认识几天……就已经是这么要好了吗?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太讨厌了！”
舞香眯起眼睛。
“……哼。明明我这么和蔼可亲……却连一式的手都没有签过……”
“……”
总是和杏树黏在一起……
呃……从结果来看是的……但那是因为冲着杏树来的“追兵”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现身。·
一式百口莫辩。
因为关于杏树的一切都得先保密。
所以一式保持沉默。
“我说……”
杏树不解地说道。
“就这点小事，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招办的，你开口不就得了。不过确实是我先行动一步了。”
……真是不招人喜欢的说话方式。
“……我！”
舞香用力吸了一口气。
仔细一看，她的鼻尖都红了。
“一式你个大色狼，真臭不要脸……”
舞香没精神地说道。
“……呃，我也搞不清楚状况了，但这误会，舞香学姐。”
一式着急了。
只要舞香一露出失落的表情，自己的心情也会跟着失落，为什么呢……？
一定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吧。一式心想。
他就这么说服了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会跟着舞香一起不开心。
“……嗯，也许吧。我知道，一式君和杏树之间应该没什么奇怪的……我看得出来……只是……只是……”
说到这儿，舞香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
“唉……抱歉，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啊……！”
舞香的突然起辞让一式很吃惊，不禁疑惑一声。
“这就要走了吗？”
“嗯……抱歉，有点事要处理……学生会的事……刚才……明明这么美好的时光……明明还得盯着你不被怪人缠着……人、人给我来电话了，叫我出去……”
舞香手里捏着手机，灰溜溜地正要离开食堂。
“学、学姐……”
一式叫住舞香。
一瞬间，一式觉得就这么让她走有些太那啥了。
可是……该怎么说好呢？
自己应该是很想对舞香说些什么，才叫住了她。
“学姐，谢谢你今天和我一起做饭。”
一式微微鞠躬。
“多亏了你的帮助。而且好就都没和你一起做饭了。”
这不是谎言，也不是客套。
的的确确是一式自己内心的想法。
所以对自己一不小心说出真心话，一式还有点不好意思，也有些后悔。这也太没头没尾了。
不过……舞香回头说道，
“谢谢你，你人真好。”
舞香微笑道。
“那我就先告辞了。姐姐我期待你人变得更好哦。”
说罢，舞香便回家了。
一式送她出了刻魔馆的森林。
2
晚饭后。
一式和有希常常利用这消食的时间在刻魔管的办公室谈谈以后的工作，虽然没有写在日程上，但两人总是心照不宣。
“刻魔馆”是接黑活儿的事务所，是反派角色的休息处，这里的生活全靠这些孩子们自己打理。……虽然一路坎坷，但一式和有希俩人也算撑到了今天。
不过，今天没有任何委托，就像休息日一样。日程也已经安排妥当，没有什么特别的报告和需要确认的事情。
尽管如此，两个人还是在同一个时间，来到了同一个房间。
咔嗒咔嗒咔嗒——
有希正在电脑上调整成员的日程和资金等，键盘敲得咔哒咔哒响。
一式默默地听着这声音，任凭身体沉入沙发皮。
每天忙于身体、学业和工作，结果在这办公室里默默倾听有希咔嗒咔嗒敲击键盘的声音，倒是成了他唯一的消遣。
……沉默。
彼此什么都不说，只是在各自的位子上。
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报告和需要确认的事情。
但一个人的房间还是有些寂寞……两人便在这里共度夜晚的时间。
无言却有心，一式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不知不觉就困了。
干脆睡了吧。今天累了。非常、非常…我累了。
虽然这一天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心情一放松，积蓄在日常生活中的疲劳就会慢慢浮现出来。
咔嗒咔嗒咔嗒——有希继续敲着键盘。
迷迷糊糊，一式进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关于寻找太阳的故事。"
我做了一个梦。
与二之宫杏树相遇之后……一式总是爱做同一个梦。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八年前。双亲被杀，一式发誓要完成“复仇”，但他毕竟是年幼体弱，涉世未深。
一个人是如此孤独，一式常常夜不能寐。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父母，一式便流下了眼泪。
究竟如何才能再次与他们相见。我想死。现在马上。我想死。也许死了就能再见到他们。连呼吸都让自己如此的厌烦……一式每次一哭，一起周游过世界的志摩磷太郎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把各种事情一件件地讲给他听。
这是其中一次谈话。
“我有个弟弟，正好和你差不多大。”志摩磷太郎开始静静地讲，给失眠的夜晚独自颤抖的一式听。那是志摩磷太郎干完正是后，在北极国家的营地里发生的事。
我和他访问了很多地方。志摩磷太郎自称是世界上最爱管闲事的人，对所有的麻烦事和纠纷都刨根问底，为了彻底解决这一切而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非要说的话，就是世界第一跑腿的。
失去家人的小一式，一边做那个杂务等，一边继续向磷太郎学习战斗的技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报”必报之仇“……
北境之国真是一片雪白，无比美丽的死亡世界。
在一式看来，这个地方，实在太适合寻求终结了。
“我的家族被称为‘猎魔人’，以前说过，为了和‘魔物’进行斗争，我们家族不断修炼独有的技艺。我们的手段华丽且残酷，和其他的‘猎魔人’一族也不相容，处境十分险恶……我这一族的残酷，更多是针对自己身边的人。我甚至怀疑，比起猎杀‘魔物’，我们屠杀人类的历史可能更长。志摩一族的家里简直就像地狱一样。唉，都是些令人伤心的事。关于这方面的细节，我现在也不想多说”
志摩磷太郎说道。
“年轻的时候，我很讨厌那儿。既不能猎杀异形‘魔物’，也不能杀人……吃饱了撑的。弟弟还小，同样无法忍受老家的恶劣环境，他是我家里关系最好的人。可他确惨死在父母的手中——我也因此离开了家。”
从那以后，磷太郎就处于被追杀的境地。
志摩一族的技艺概不外传。为了与操纵特殊异能的“魔物”周旋而组合的那个技能，那个力量，那个知识，绝对不能外露，也不能被志摩家以外的“猎魔人”家族偷走。
因此磷太郎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只能过着这样一边做事，一边辗转于世界的生活。
“我自从逃离了家族，便被暗杀者、杀人魔等可怕的家伙追杀。在世界各地逃亡的生活中，我经常梦见弟弟。我的弟弟啊，我怎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磷太郎半闭着眼睛继续说：“……那是在云海之上的天国。梦中的我寿终正寝，在那个世界不仅和弟弟，还和亲近的姐姐、妹妹、朋友聊天，是他们造就了我。他们就是以我的人生为舞台出场的人物。这些人在云端上围着一台电视，屏幕里映出了我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的经历。”磷太郎露出苦笑。
“我在想什么，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又做了什么?全部都被放映出来了。我自己给这些行为举止打分。在大家的注视下，对自己的行为，说这做得好那做得好……我绝对不会说谎，一定会根据自己对自己的真实印象来评分。我觉得，梦中的我，荧幕里的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想要帮助在眼前哭泣的人——若无其事地用无心的言语去伤害着他人，又总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一无是处的自己就这么被最亲近的人默默地看着。……我感到很丢人。这不是我所期望的。其实我想过的是无论被谁看到都能挺起胸膛的人生。我本来应该更潇洒地生活下去的，我想一直和蔼地对待别人……说给别人的话，都能成为鼓励。我想过这样美好的生活，伪善也好，怎样都好，即使被卑微的人嘲笑也没关系。荧幕上出现画面的时候，那个瞬间，为什么我没有拿出一点点的勇气，没有不怕嘲笑的勇气，没有任何行动。我很不甘心，很不甘心。很惭愧，很惭愧。我受不了。弟弟对这样的我说。一边哗啦哗啦地换着旧电视的频道，一边问‘太阳在哪里?这个故事里最闪亮的场景、最值得一看的频道在哪里?’”
“太阳…”
年幼的一式仰望夜空，眯起眼睛。
摇曳的极光，飞舞的细雪，嘴里吐出的白雾。
……在那里，找不到耀眼的、温暖的光。
“啊，是太阳。那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瞬间，是小说或电影中故事最精彩的地方。有个特别的频道放映这种场景，但我的频道还是充满沙尘暴，什么都看不见。我弟弟接着说。“喂，哥哥，不管是谁，在这个世界这个大的故事中，应该完成的事情，扮演的角色，都是像神一样的约定，被生下来不是吗?虽然有点像可疑的宗教，但我并不讨厌这种事……所以，哥哥，你要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为了什么而活。在这无可救药的人生中，没有找到能够确信这一点的一瞬的太阳吗?”
“我对自己打了零分。”
“……”
“然后，我在梦醒之前对弟弟发誓，一定要再在这里见面，那时我要带着太阳回到这里。我要证明，我在我的故事里拼命活过。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生，为了什么而活——把找到答案的那一瞬间带回这个地方。开着那台破旧的电视等着吧。这次我会带着笑容讲述我的故事，太阳的故事——然后我便会醒来，总是这样。”
“……”
“人生是一个舞台。总有一天，会毫无保留地被人观摩。”
林太郎磷太郎的话中带着确信的坚定。
“——到那时人一定会想挺起胸膛，一定会做出一副‘我做到了’的骄傲样子。所以我一直想要选择我自己能接受的生活方式，想要用微薄的善意来拯救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需要自己的瞬间……我一直在寻找，能成为我频道里的太阳的东西。”
听好了，一式。
“我告诉你世界的秘密吧。”
——这个世界由故事构成。
我们活着的时间，都是为了寻找太阳。
“如果我的这个梦是真的。如果真的有‘天国的评分’的话。一式，你也想有一天能在苍穹之上对父母挺起胸膛，得到他们的夸奖吧。”
……喂，一式。
你现在能得几分?
每当一式一个人寂寞，怀念过去幸福的时光——流着泪说想死的时候，磷太郎总是这样问他。
“你已经找到太阳了吗?”
“你离死亡，还早吧?”
……
啊，是的。这个世界由故事构成。
太阳。
那是在自己的故事中，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那一瞬间。
那是。
对于这一式玖珂来说，那是。
是复仇。一式曾这么想。
……也许是错的。
也许不正确。
也许是哪里扭曲了。
对，我决定了。
亲手杀死杀死父母的黑衣人。
这就是志摩一式，不，玖珂一式的太阳。
太阳……
我。
我。
会以怎样的形式来迎接这一瞬间呢?
我决定为完成“复仇”而活。
我一个人。
我会实现那个。
我一直把这件事放在首位。
在磷太郎的帮助下，我些许变得更强了。学习了许多志摩家族流传下来的功夫。但是，最重要的“魔物狩猎”相关的秘密技能，以及相关知识，他却没有教给我。磷太郎最讨厌一式学习这些。即便如此，和同龄的孩子们也不是一式对手，就连成年人也像蝼蚁一样。我觉得已经够了，杀得了他。
……是我太自信了。
即便自己是如此渺小，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自己的力量。
有一天。
作为磷太郎目标的一个男人。听说是坏人。杀了好几个人。解决那个男人是磷太郎的接的新活。
一式比磷太郎早到人男出现的指定地点，先开始做准备工作。现在回想起来，那是“魔物猎人”磷太郎才能处理的“魔物”。但是，那个男人——一式一个人和他陷入了缠斗。
当然，极其可悲的是——一一式没过几招就濒临死亡。
那是一个宛如死神的男人。这个既像东方人又像西方人的身份不明的男人，不知从哪里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臭……年幼的自己过于自信，狂妄自大地请求独自殊死搏斗，但却被其一路追杀。
我好怕。救救我。我不由得叫了起来。救救我。救救我。……终于可以去死了。救救我。救救我。
为了救下一式，磷太郎挺身而出，却不幸丧命。
一瞬间。太简单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式不甘心。这是偶然还是必然……为什么那个男人、那个死神杀的不是我，而是磷太郎?不能原谅，决不能容忍。是自己太轻敌了，说到底，明明是我…为什么死的是磷太郎?一股莫名的愤怒在一式的心中翻滚。
志摩磷太郎的性命换来的逃命。
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得到的只有来自“魔物”的恐惧。
……还有，需要“复仇”，不，是需要消灭的敌人，又多了一个而已。
仅此而已。
“别哭了。”
志摩磷太郎最后说了一句。
一式小小的身躯背着逐渐冰冷林太郎。……泪水夺眶而出。只要能从这个死神手里逃掉，就这么背着他到哪里都可以……甚至是天涯海角。仿佛停下脚步，磷太郎就会死去。一式这么想。
“喂，别哭啊，一式……我们都不是为了哭而活着的。对吧?”
对于只顾抽泣的一式，磷太郎对着他的侧脸微笑着说:“为什么要哭，笑给我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笑。”他微笑道……
微笑。
一式拼命地想要以笑容回应他。
然后。
轻轻地、轻轻地。
林太郎说道。
“啊……。”
找到了。
“找到了，我的，太阳……。”
这……就是志摩磷太郎的最后一句话。
“……一式。我救了你，这条命。我的人生。一定有意义。”
他。
志摩磷太郎。
在一式背的背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就是杏树想知道的。
一式想。
杀死死神志摩磷太郎的是“魔物”吗？……不，不是。对志摩磷太郎来说，自己才是死神。志摩磷太郎是我杀的。
就像是我杀了他一样。
……我太蠢了。
一式被无法挽回的失败一直折磨着。
从那以后，一式不再相信自己的想法——变得十分慎重，性格也变得内向。
人生就是舞台…。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毫无保留地被人观摩。
我的每一个故事都很灰暗。
任何故事都有结束的一天。
我仰望的天空却总是很暗。
没有一丝光亮。
自己的人生，到底要去向何方？
到底要寻找何物？
……我迷失了。
玖珂一式。
志摩一式在这个故事中，一直在寻找唯一的太阳。
3
“一式。”
“嗯……？”
忽然。
一式听见有希的声音醒了过来。
眯了几分钟，就完全睡着了。感觉眼睛都睁不开了。
“抱歉，你睡着了吗？”
有希说道。
“没，我没关系的。”
一式勉强这说道。
他不想让有希看见自己的脆弱。
想一直在舞香面前保持风度。
虽然自己也讨厌这种大男子主义，但还是又向有希报了声平安。
“有什么事吗？”
一式问道。
“……为什么不跟大家聊一聊呢？”
有希边摆弄电脑边说道。
“聊一聊……？”
有希对一式说她指的是关于二之宫杏树。
还有磷太郎说的“魔物”和盯上杏树的“追兵”，一无所获。
“子猫学姐也好，图书馆里那人也好，虽然他们都怕麻烦，但只要好好跟他们说……一定会帮助我们的……而且舞香学姐一定会很积极的。”
“……也许吧。”
一式低声回应道。
“杏树说的‘追兵’只在她来的第一晚现身……反正现在大家也没什么意外海恩一起吃吃饭，所以想先观察一下情况。”
“就这些？”
“嗯。”
“……杏树会不会对你撒了什么慌？”
“撒谎？”
一式没想到有希会这么问。
有希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也许杏树其实另有所图。那天晚上袭击你的女孩儿……那个杏树口中的“追兵”，说不定也有别的目的。杏树就是利用了这一点骗了你，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嗯……”
一式有些不悦，觉得这也太想当然了。
“嗯，不管杏树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或者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别的目的，但只要她对我们没有恶意……我倒是觉得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样下去也挺好。可能是我太大条了吧，但我实在不认为杏树有什么企图，会对我们造成危害。所以关于刚才说的那些事，我现在还想对大家保密，不像让你们太担心。”
“哦……”
有希停下了手中的电脑，继续说道，
“但是，我还是觉得要保持警惕。虽然怀疑别人不好，但是，我们的生活仍然危机四伏，不能因为别人善良就放下戒心。也许她对这个专门提供特殊服务的事务所“刻魔馆”怀恨在心，或者说是对你个人的恨。为了复仇才撒了个跟磷太郎有关的谎言。”
“对我的恨……？”
“没错。我再说一遍……杏树也许是恨你才老是黏在你身边寻找出手的机会哦。”
“怎么会……”
“……你能保证不是吗？干我们这一行的可招人恨了。或者说我们的工作就是制造仇恨，多到罄竹难书。不管怎么说我们干的都是脏活……说不定杏树就是来找你，来找‘刻魔馆’报仇的。”
“……”
“所以啊，一式。要是杏树真是‘刻魔馆’的敌人，也许你会觉得我的想法恨荒唐，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但是我不希望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希望对这件事有更全面的了解。‘吸血鬼’和‘约定’到底是什么？关于这些事，我希望得到满意的答案。”
有希说，从这个角度，即使话不说完，也应让大家了解更多的信息。
“万一有个万一就晚了。大家也都不愿意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卷入麻烦事吧。”
一式一式沉默着。
正如有希所说，杏树所说的关于“追兵”的事，除了有希大家还都不知道。
……虽然已经决定对有希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毫不隐瞒地说出来，但是杏树的请求“杀了我吧”，还没有告诉有希。
为什么不跟大家商量呢？
一式确实觉得像这样什么事都没有的和和气气的日常能一直持续下去挺好，就像在梦里一样，可以无忧无虑。
可杏树真正的动机并不在此。
……而是“复仇”。
不能为了这种个人目的，把大家都牵扯进去。
没错。
二度と…
不能……不想再出现这种事了。
一式自认为，岛志摩磷太郎去世的原因，就是他幼稚的仇恨。
八年前。
杀了父母的黑衣男子。
恐怕不是人类…
他究竟是什么人?
还有杀害磷太郎的死神。
一式至今仍在寻找着它们的行踪。
创立刻魔馆的理由之一，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遇到杀害父母和磷太郎的真凶而收集情报。
为了追踪杏树而来的“魔物”。
如果能踏入世界的另一面，遇见这些人……
不知是否有一天，自己能找到和杀害了父母的那个黑衣男子，还有那个死神……
现在，自己似乎终于找到了点眉目……
想到这里，一式有些激动
我最喜欢的爸爸妈妈。
和蔼可亲的爸爸妈妈。
也许终于可以给他们报仇雪恨……给磷太郎报仇雪恨。
一式在司空见惯的社会角落磨练自己，已经被誉为“最强杀手”。
我要全部发泄出来。
这一次，不逃避，不恐惧，不再……连累任何人……
那就是我的太阳。
也许……
这样一来，总有一天。
我可以对着父母和磷太郎，挺起胸膛。
说，我做到了。
无所畏惧地战斗了，这应该值得骄傲。
这么一想——这个委托决不能放弃，决不能交给别人。
……
万一，即便是有人丧命，那也只能是志摩一式自己的命。
没错。
我一个人死就够了。
一式咬紧牙关。
身体……
他控制住微微颤抖的身体。
战胜这种恐惧，完成“复仇”。
什么时候能再直面，那漆黑的眼睛。……死神啊。
你们没能杀死的这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生命……总是战栗的自己……总有一天会把父母和磷太郎所遭遇的，加倍奉还。
只靠爱，无法拯救这个世界。
一式认清了自己的信念。
“还有，一式。先别管我要不要跟大家告状……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有希继续操作着电脑说道。
“还有一件事？”
“嗯，有新的委托。”
“委托……？”
“对，就像‘反派’登场一样。说起来，这也是我们的正常业务。……要接吗？”
“嗯，反派。”
这段时间一式太关心杏树的事，都快忘了。
再介绍一下。这里是“刻魔馆”，专门接脏活累活的事务所。
不管多忙，总有委托找上门来。
——“也许还有些爱着这个世界，才想要拯救这个世界”
这是志摩磷太郎的想法。
一式可不同意这一点。
……只靠爱，无法拯救这个世界。
这边是志摩一式的信条。因此他自称“反派”。
漫画里电视上的“正义使者”因“正义”所缚，总有未竟之事，一式便替他们去完成。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绝不留情。
这边是“刻魔馆”存在的原因。
“我还有杏树的委托在身呢，空闲不是很多，先听听委托的内容再决定吧。所以要我干什么？”
“嗯……是要让你来解决刚才子猫学姐说的那件事。”
“……连环杀人案？”
“没错。”
有希点点头。
“……就是之前说的‘吸血鬼暴乱’。死者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就像是吸血鬼干的……就是这件事。”
“还真是说啥来啥。”
“嗯……”
“甲方呢？”
“……是死者家属。”
‘刻魔馆’的甲方几乎都是道上的。
不过一般人的小事也可以接。只要给够钱，一式不会介意多赚些的。
“这次的委托是死者家属想让我来替他们复仇吗。”
“没错。”
有希点点头。
“委托内容就是抓住凶手，但别交给警察，而是……交给他们。”
“至于甲方想对他做什么……我不敢想。”
“上私刑呗。复仇的嘛。”
“……”
“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我们不用亲自动手……那就行了吧?”
“……也许吧。”
复仇……
一式完全能理解家属的心情。完全能理解这种心碎的感觉。
这个不是法院不轻不重的判决能够抚平的。
犯人就该处以极刑——
家属们肯定这么想。
所以才来委托自己。
简单来说就是替人复仇的委托。
不过也可能给另一方带来新的仇恨。
……我们是“反派”。
为了自认为最好的结果，能不择手段——一式自己都把这种反社会心态的人称为“反派”。单方面欺凌弱者可不是自己的工作。比起程序正义，更追寻感性正义，这才是“反派”。
自己工作的结果……一旦让自己信赖的人幸福，总是有更多的人变得更加不幸。
所以。
这活该不该接呢？
“你还记得事件的具体内容吗？”
有希说。
“嗯……连环杀人案。刚才你也说了，死者像是被吸血鬼袭击的。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体育新闻会说的夸张台词……其实常常有罪犯被看作吸血鬼。”
“不。说不定……这次是真的。”
“怎么说……？”
“说起吸血鬼……”
有希停下敲击键盘的手，继续说道。
“这里就有一个自称‘吸血鬼’的人啊。”
“……”
“杏树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四天前，不，五天前。”
“案子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四天前。我听说是。”
“这不对上了……？”
“……”
大概……有希刚才替一式说出了他不像往下想的事。但总归是要接受一些无法接受的东西，工作也好事实也好。
“……你说是杏树干的？”
一式说道。
“我不知道……我本来也不想这么想的……”
有希对自己想这么想的内心感到不可思议，带着复杂的表情继续说道。
“所以……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我觉得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就算杏树不是恨你的人，没有对我们说谎。但如果这次连环杀人案和杏树有什么关系的话，
的话……那她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可就危险了。身边藏着一个吸血鬼杀人魔，就算是成年人也……真是个威胁。”
所以有希希望一式再好好调查杏树。
“因为，我们对她还是一无所知。只是觉得她是个适应能力非常强的孩子……我很讨厌陌生人，但说难听点，感觉她就像怪物一样……真厉害，让我很佩服……才来这里几天，就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子猫学姐一开始还对她有所戒备，但现在已经跟她合得来了。而且就连我也觉得……不那么讨厌她了。真不可思议。”
有希露出复杂的表情。非常非常复杂。
“还有啊，一式。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学生宿舍。要这样谜一般的存在，十分危险的女孩儿，不是一开始就觉得杏树和磷太郎有些关系，你肯定也不会一上来就让她住在这里吧。”
所以……
有希说道。
她像是在叮嘱一式。
十分语重心长。
“……你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总没错。就算是磷太郎的名义，也不能无条件信任别人。”
有希拜托一式一定不要放下戒心，保持警惕。
“……”
磷太郎……
只要一提起这个名字，自己就会停止思考，这是一式的坏习惯。一式也觉得确实有改正这一点的必要。
不管什么人来，自己一定。
“……磷太郎约好要来救我。”
“……磷太郎说只要来这里就能得救。”
只是听到这些，自己便很难不毫无保留地接受她。
这也许就是在赎罪吧。过失导致磷太郎死亡的罪孽。
这次的委托，面对二之宫杏树也是如此。
只要一提到这些，自己就无法反驳。
“有希，谢谢你提醒我这些。”
一式给自己的发小道谢。
“事不宜迟，我明天就再去问问杏树，问仔细点……接不接这次的委托，我得先找杏树谈了之后再决定。”
关于和磷太郎的“约定”。
关于“吸血鬼”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的确凿证据，都得向杏树问清楚。
还有，“杀了我”……的动机，得再深究。
为了能信任她。
……为了能信任她对我们是安全的。
可是如果。
如果……
有什么疑点的话。
“……”
自己该怎么面对杏树呢？
新的想法从一式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次新来的委托。
侦破连环杀人案。
总之先以接受为前提想想该怎么办吧。
那这活儿该让谁来干呢。
“子猫学姐，嗯，她还得去找夜间巡逻车呢，肯定不干……图书馆里那个人……不行，他连图书馆的门都没出过。”
人手不够啊。
一式多希望在国外办事的成员能赶紧回来。
但最快还要三周才行，他们的形成表都是一式做的，自己最清楚，这21天是必须得等了。
“舞香学姐……嗯，不行。太危险了，不想派她去。要是受伤就不好了。”
“……你也太宠舞香学姐了。”
听着一式的自言自语，舞香不满地说道。
“……国外远征小组。”
“怎么了？”
对一式这冷不丁的一句话，有希有些不解。
“有希，你觉得这份委托是让‘最强’还是‘最弱’来干的？”
一式苦笑道。
之前杏树还问一式，“最弱”的那位现在是在国外干活吗？之前的走私者还说想跟“最强”拜拜手腕。
“……什么啊？”
有希一脸惊讶。
“不。我最近才知道，人们都觉得他俩是对手。但从工作量上来看，是‘最弱’压倒性胜利。”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次可是要抓犯人。什么‘最强’‘最弱’的，也太中二了……不管怎么说，这次又不是要派杀手出马。”
确实。
“杀手可不是受欢迎。”
向来如此。
就在两人烦恼的时候……
咚咚咚——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谁呢？
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
“我找你们俩有事。”
来人是杏树。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想到刚才和有希说的话，不禁有些尴尬
不过杏树可没有在乎一式尴尬的样子。
呃……可能也是没注意到吧。
她说：
“明天我想去你们的学校瞧瞧。”
“……去学校？”
对于一露面就像要去学校的杏树，一式很不解。
“也不是不行……你去干啥呢？”
一式下意识地说着，但表情很晦涩。
他不太想带杏树出门露面。
关于她的很多谜团都还没有完全解开，现在放任她自由行动还很危险。
而且……
要是杏树说的都是真的。
假设一下。
即便现在没什么人手，但也有舞香和子猫学姐在，就算盯上杏树的魔物来袭，也应该能应付得过来。
一式相信她们，相信她们的能力。
一式甚至觉得，比起我这个臭皮囊陪在身边，她们会做得更好吧。
在“刻魔馆”中，杏树可以自由活动。
和其他人一样，她有一个房间，确保她的隐私。
并不是说正因为如此……
“为什么你想去学校?”
一式再次问杏树。
说起来，杏树来这里之后一直穿着有希的制服。
还没来得及给她买新的。
一式心想，差不多该给杏树买几件衣服了。
这和对她身上的谜团是两码事。
“嗯。我想感受一下校园生活。”杏树明确地回答了一套疑问。
“我很讨厌学习，但很想体验一下食堂，社团活动，还有和异性交往之类的……我没有过这种体验。”
“我们这高中可没有食堂，也不鼓励男女交往，都是偷偷来的。”
一式一式苦笑着说。
“偷偷的……是吗？嗯，对，要偷偷的来……要偷偷的恋爱。”
杏树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连连点头，然后说:“既然谈恋爱这么麻烦，那就以后再说的，中午直接去买饭也行。总之我要体验一下我能体验到的学校生活。”
“嗯……”
一式很不解。
二之宫杏树。
安杰丽卡·瓦伦汀。
一和她说话，就觉得不可思议。
刚才我们还因她身上的谜团而愁眉苦脸。
尽管如此。
就这样见了面，说了几句话。
只要她能微笑。
只要如此。
这些思绪上的阴翳，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这之中有什么秘密。
想也想不拿出来。
真是奇怪。
然后…….
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日本文化呢?
她所追求的，不过是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
……这一点一式实在无法理解。
对于这个世界，对于可以不知道的事情，就不知道得了。这种觉得不积极的个性，让人无法理解。
一式不解地问道。
“买饭的话倒是可以。不过啊，杏树。我们可不参加社团活动。硬要说的话，我们就是回家社……如你所见，我们还有活要干，没时间搞社团。”
“什么苦逼的高中生活。”
杏树失望地说道。
“虽然我就这几天在你们身边看着……可过得生活，你和以前听到的日本高中生完全不同，我很吃惊。把我的忐忑和期待还给我！”
她也把高中生活想得太好了，就像一个刚长高的女初中生。
“听说上了高中以后，不想谈都能谈上恋爱。原来都是假的啊，真让人失望啊。”
“哈哈，哪儿来的偏见。”
一式不禁笑了。
“这也是那个女佣告诉你的？”
“……不，”曾杏树突然移开视线，“是妈妈告诉我的。”
她小声说道。
这些许的话语，就在一瞬间。
但一式没有看漏她的表情变化。
观察人表情的细微变化，是战斗的基本技巧之一。
一式在日常生活中也习惯性地运用这些技巧……可以说是职业病了。
看着一时沉默的杏树，一式意识到自己哪里说话了。
“总之。”
杏树又重新活跃沉下去的气氛。
“你这家伙……不仅远离恋爱，就连平常生活都那么冷清……明明发小就在身边，便当也不给人做就算了，早上招呼也不打，真是太不该了，真是太不该了……我说，你们真的是日本人吗？”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一式很困惑。
“从小玩到大的异性不就是要结婚的吗？”
“呵——”
有希笑了出来。
“——我可听过，两个人这样的结合是命运的安排。这都是女佣说给我听的。像是寿司、艺伎、切腹自尽——这些都是日本很重要的文化。”
“……”
一式不知道说啥。
“我觉得你们日本人好厉害啊，人生赢家啊。”
杏树笑着说道。
嗯。
还真是涨知识了。
“……该不会教杏树的女佣是个萌二吧？”
“哦！厉害，看来女佣说的都是真的。”
杏树吃惊道，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她说作为日本独特的人生观之一，萌二是人生选择中的一门必修科目。猫儿、泳衣、长筒袜。”
“……啥？”
一式也瞪大了眼睛。
“据说就像是元素周期表一样的咒语，在日本只要说上几个，不管多么凶恶的人都能笑着称为好朋友，就像是魔法一样的问候。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我倒是不知道这些都是啥意思。”
杏树苦笑着说这真不愧是日本的奥妙之处。
“……关于发小的也告诉了我很多。比如从小有个异性玩伴对以后找工作有很大帮助之类的。面试官也会问你，问她会不会每天叫你起床。回答是的话就能马上录用，回答没有就会获得强烈强烈的同情。日本人……日本真是个神奇的国家。我真的觉得很神奇。”
“……”
一式心里一沉。
不对。
肯定有什么不对。
而且……这也太……这也太……
向外国展示了的错误日本文化，而且这些东西太过时了……
有机会，一定。
要跟着位女仆好好说道说道。这些都是骗人的。
也就是杏树老实，才信了她的鬼话。
不过想了想，自己确实也不经意想捉弄这么可爱的杏树。刚才她认真说话的样子，展示出无限的童真。
估计子猫学姐教她怎么做爱，也会一副认真的模样听着吧。
正因如此。
嗯……
似的。
正因如此，把杏树当成吸血鬼暴乱的犯人。
简直是想得太多了。有希。
一式一式苦笑着。
他实在不认为杏树的言行是在演戏。
不管怎样……
“好吧，我知道了。明天带你去学校吧。”
一式点点头，接受了杏树的要求。
“可是，怎么办？要是被老师发现了，肯定会被唠叨的。”
有希说。
一副不太赞成的表情。
一定是因为刚才的事吧。
但说的也是。
要是被唠叨的老师发现了，就麻烦了。
我们的学校。
还没有开放到对外人宽容的程度。
“那就放学后带着你在学校里转一圈吧。”
一式向杏树提议。
反正杏树也讨厌学习，对上课完全没有兴趣。
也可以通过社团活动、购物之类的来引导她的好奇心。
不过只有在早上或放学后才能体验到这些。
“我们都没参加社团活动，所以也没办法带着你参加，放学后就去购购物，在学生会室里聊一聊，然后就回家吧。
“嗯，我反正也不太懂，就这样吧。”
杏树点点头。
然后开心地笑着说:“不用学习，只享用开心的地方。”
“那我今天吃饱就睡了。”
杏树走出事务所。
“嘿嘿，超好吃的寿喜烧填饱了我的心和肚子。今晚要好好睡一觉，沉浸在这份幸福之中。”
房间里只剩了一式和有希。
咔嗒咔嗒咔嗒。
有希重新开始操作电脑。
原本听惯了的声音，现在却少了平时的轻快。
“……那么，我也要睡了。”
“嗯，嗯。晚安。”
丢下有希，一式走出事务所。
“……呼。”
一式走过走廊，叹了一口气。
……晚安。有希轻声道，脸颊微红。
这种隐约的感觉。
“两个人这样的结合是命运的安排。”
……杏树的这句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嘴上说的不知道是对谁的借口，这种有去无回的借口。一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0
“吸血鬼”在睡觉之前的深夜，出现在小镇上。
寻找着最后的猎物。
吮吸着美味又猩红的血液。
“吸血”是为了准备好发动“能力”。
——来吧，是时候了。
明天。
学校。
没人的屋顶。
我要把那碍事的家伙，惹人恨的家伙给引出来。
我的目的。
我的人生。
我的，全部。
各种意义上，都是为了给他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