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 宇都宫舞香的疑惑-章节
大学里有着各种人。
比如学生和老师。
或是其他大学的人。
因为大学就是这样的地方,所以即使遇见完全没料到的人也不奇怪。不过,发生这种事的机率低到微乎其微,几乎等同于不可能,而且至今的确也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我甚至没机会偶遇来自同一所高中但不怎么熟的人,更不用说和对方打好关系了,因此所谓戏剧性的再会肯定是相当罕见的。
因为这样,看到仙台出现在这间学校的时候。
我才会吓了一跳。
我直直盯着手机。
仙台同学刚刚告诉我的联络方式就存在手机里。
「舞香?」
听到坐在隔壁位子上的志绪理这么呼唤,我抬起了视线。
「志绪理,怎么了?」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呢。你从刚刚就一直在看手机,是看到了什么吗?」
确实有。
然而,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她说。
要把我刚刚碰到仙台同学还有我们在那时决定好的事情说出来,也是在仙台同学来我家之后,所以我现在得把心思放在即将开始的课程上了。
「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弄掉了手机,有点担心它是不是摔坏了。」
别说弄掉,我在来教室的路上根本就是把它牢牢抓在手中,生怕它掉了。可是,我并不能坦承我在想仙台同学的事情,于是我只能说谎。
「咦,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
「应该没事。不说这个了,志绪理你今天打算怎么办?」
「早上我也说了,我还是想继续住在你家。」
「好。」
「抱歉。」
看到志绪理满脸歉意,我只是笑着告诉她:「你别放在心上。」
「谢谢你。」
我看着松了口气的志绪理。
我不介意她要不要继续住下去。
我并不在意。
只是我,嗯,非常震惊。
我用绳子把一点点掉下去的情绪捆绑起来,将叹息咽了回去。
和亲戚合租。
志绪理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和我说的,虽然这套说词有几个可疑的地方,导致我在发现和她合租的对象不是亲戚后并不怎么惊讶──
但我没想到她居然是和仙台同学合租。
我和志绪理是从高中时就一直在一起的好朋友。不,用「一直」或许不太恰当,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明明长到让我想用「一直」来形容,她却没有向我坦白。
说到底,志绪理和仙台同学是朋友这件事本身就给了我颇大的冲击。
去年某天我得到了直接和仙台同学说话的机会,当时我问她是不是志绪理的朋友,她回答我不是。只是些微的突兀感不断累积,加重我的疑心,致使我问出一直悬在心头的问题罢了,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证据,因此我也接受了仙台同学的回答。
不过,我并没有相信。
话虽如此,我倒也不是完全不信。
我只是先当成这样而已。
今天得知她们果真是朋友的事实,让我无法整理刚才从仙台同学那听来的资讯。这种感觉就像打扫完房间后又不小心踢翻垃圾桶,只能再重新打扫一样。
过去我把心中疑心的苞芽暂时处理好,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但现在它们又一个个冒出来,让我想用怀疑的眼光审视身边的一切。
「……舞香,舞香啊。」
「啪!」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将我拉回现实。
「啊,抱歉,我没听到你在讲什么。」
我看向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的志绪理。
「我是无所谓啦,只是你一直在发呆,没事吧?还是你身体不舒服?」
「没事没事。」
「……那个,不会是因为我吧?」
志绪理看似难以启齿地看着我问道。
「咦?」
「因为我突然跑到你家还一直赖着不走。」
「啊──不是不是,不是你的问题。」
我脸上挂着笑容,唯独内心飞回了高中时代。
到达的时间点是与志绪理一起念书的去年寒假。
当时我问她和仙台同学关系好不好。
她的答案和仙台同学一样都是「没什么交情」。
但其实她们在那时关系就已经很好了,现在还在同一个地方合租。
「真的吗?」
志绪理不安地问道。
早知道我那时就问得更仔细一点了。
比方说「告诉我真相」。
可就算我问了──
不行。
凭现在的状态,我最好别再想下去。
「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还好有你在。这感觉很像合租对吧?」
「是吗?」
「对啊对啊。对了,合租实际上是怎样的感觉?」
我像是心血来潮似地说着,把一直拿在手上的手机收起来,接着把身体转向志绪理的方向。
「咦?怎么突然讲到合租去了?」
「只是有点在意啦。我想知道和亲戚一起生活是什么感觉,你就告诉我嘛,说不定以后会用到。」
「舞香你想和人合租吗?」
「或许会。」
「一般般吧,没什么特别的。」
志绪理平淡地答道。
我并不是想从在我家住的期间几乎没提过合租的志绪理口中问出些什么,也不打算质问她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我,或是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和仙台同学是朋友之类的问题。
要问这些问题,也是在今天的商量结束,让似乎发生了争执的志绪理和仙台同学关系恢复如初之后。
──这些事情我很明白,但我还是希望可以问一些小问题。
「你这位亲戚都和你一起住了,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身为好朋友却什么都没被告知的芥蒂和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开口。
即便把掌握的情报碎片拼在一起,也拼不出正确的样子;即便问到了一些半调子的资讯,擅自脑补不知道的地方也肯定推导不出正确的答案,所以这些问题终究只是问参考的。
「算是吧。」
「我完全不知道你有关系好到可以吵架的亲戚耶,志绪理,你都没跟我讲。」
「因为没机会说。」
「这样啊。那个人和你很像吗?」
「为什么会觉得我俩很像?」
「毕竟你们是亲戚,我想说应该很像吧。」
「我觉得不像。」
她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
「那对方是怎样的人?」
「唔──这个嘛。感觉很温柔,然后头发很长。」
「这说明会不会太笼统了?」
「但就是这样啊。」
「哦。真想会会对方呢。」
「有机会的话。」
志绪理看似伤脑筋地回应完后,便说着「对了,关于今天的作业」,将话题大幅扭转。我也压抑住想要穷追不舍的念头,问她:「作业怎么了?」
「有几个地方想问你。」
一道听起来没什么自信的声音传入耳中。
看来亲戚的话题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们在一起很久,也聊过很多,但这不表示我们就了解对方的一切。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事情,我觉得没必要把别人怎样都想隐瞒的事情强行揭开。
什么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不能说出口的理由。
不想说出口的理由。
因为志绪理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更该重视她的「理由」。
她不是那种会撒谎伤害别人的人。
因此,我觉得我应该继续等下去。
「啊,老师来了。」
机械性地回应着的我听到志绪理这么说着,便应了一声「那,剩下的就待会再说」,接着面向前方。
成为大学生以来过了将近两个月,五月也即将结束。虽然我已经渐渐习惯充满崭新事务的环境,但今天的我仍然觉得九十分钟的课程好漫长,长到永远看不见终点。
我看着几乎不透露合租对象的志绪理。
和高中的时候不一样,她很认真在上课。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地方也变了。
比如现在因藏进头发里而看不见的耳环。
高中时的她没有戴耳环。
以前没戴的我现在也戴了,所以这倒没什么好意外的,但在我邀请她和我一起戴成对的耳环时,她并没有给我很正面的回答。我原本以为,这样的她是受到男朋友的影响才突然想要戴耳环,但原因或许就出在仙台同学身上。仙台同学的耳朵上──有耳环吗?她出现在这间学校让我太过惊讶,我忘记她有没有戴了。思及高中时期的她,我觉得她戴了耳环也不奇怪,但我连今天的她穿了什么衣服都记不清楚。
我把视线从志绪理身上移开,看向前方。
不行。
越是提醒自己别去想,就越是会想到志绪理和仙台同学的事情。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们共同点太少,我根本搞不懂为什么她们俩会开始合租,我才会忍不住去翻找过去的记忆。
然而,我并没有找到过去和现在的连结。
仙台同学说她之所以会和志绪理一起住,是因为她们是朋友,可到头来,不管是她高中时撒谎说自己和志绪理不是朋友的理由,还是让她们关系好到可以住在一起的契机,她都没有交代清楚,就这样把解释的责任推给志绪理。
除此之外,还有几件事也让我很挂怀。
如果想要解决所有问题,直接问仙台同学会比问坐在旁边的志绪理快。
──虽然我并没有这种打算。
「唉……」我吐出一口气,正想趴在桌子上,但又立刻打消了主意。
现在还在上课。
我挺直腰杆,盯着老师看。
不管怎么想,都只是让同一件事情在原地打转而已,不会有任何进展。我在因为晕头转向而倒下之前将志绪理与仙台同学从脑海中赶出去,把心思集中在课程上。
时间的长短不会改变。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还是竖起耳朵仔细听老师在说什么。
◇◇◇
大学漫长再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我和志绪理在家庭餐厅吃完饭后便一同打道回府。
在我打开大门,边说着「我回来了」边走进家门之后,志绪理的「我回来了」便紧随在后。
我觉得这样蛮不错的。
我没有跟人合租过,所以实际上怎样我也不晓得,但只要有我以外的人和我同在一个空间,我就会觉得比较轻松。当然,这是因为和我在一起的人是志绪理。如果是和她一起,跟人合租或许也是蛮不错的。
对我来说,她就是我如此重视的朋友。
正因如此,我不希望她对我隐瞒她和仙台同学合租的事实。
「志绪理,你要喝点什么吗?」
我看着坐在小地毯上的志绪理这么问道后,她回答我:「我想喝柳橙汁。」
「我现在去拿,你先坐一下。」
我从冰箱里拿出柳橙汁,倒进玻璃杯里端上桌。
「谢谢。」
志绪理看着微微一笑的我。
我在她的对面坐下,和她聊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事情后,手机响了。画面上显示着仙台同学传来的讯息,内容写道:『我快到了,目前还好吧?』
今天我问仙台同学「你要不要打工结束后再来?」,邀请她来我家。这是我为了让志绪理和仙台同学和好而提出的邀约,也是我必须在今天完成的极重大任务。
她们正在逃避彼此。
志绪理一直待在我家,不想回去和仙台同学合租的自己家;仙台同学也因为晚上还要做家教的兼职,托我转告志绪理「赶快回家」,不想主动来我家找人。
我想问她们的问题就像山一样多,但我应该先让她们俩碰个头,把她们送回家。
『还好。我等你来』我如此回覆后,将视线从手机移到志绪理身上。
「志绪理,你不回去真的没关系吗?」
「嗯。」
「我觉得和你吵架的人会很担心你的。」
心里浮现出仙台同学面孔的我这么问道。
插图功能已恢复,请等待加载.
翻页和插图被拦截,本页无广告,单请对本站关闭广告拦截和阅读模式,或者更换自带浏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