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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邂逅」

「呼……总算是到了……」

在经过了约一个月的漫长旅程之后,现在我终于能够放心地深深喘一口气。

现在,在我眼前的是广大的城镇。城镇入口处的牌子上写着『舒特里亚』四个字。

在这个镇上,有一所名为『米札莱亚王立学院』的学校。

而我将成为这所学院的学生……似乎是这样。

之所以说得这么不确定,主要是因为我自己对此也没什么实际感受。

◇◇◇

「基尔,你去米札莱亚吧。」

约一个月前,也就是我启程的前一天傍晚,我的老爸口气粗暴地对我这么说道。

「什么米札莱亚?」

「就是米札莱亚王立学院。事情已经都谈妥了。你得去那边上学三年。」

听到「学院」两字,我对这个名称就有印象了。当然,是上辈子留下的印象,不是这辈子听说的。

在我的印象中,米札莱亚王立学院是这个世界的顶尖名校。游戏的登场人物之中也有几人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

记得队伍成员也有一人是校友。是所谓的博士型角色,叫做……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抱歉。我在想事情。」

老爸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话说回来,接下来竟然要去那学院上学……而且是整整三年……

「那家里的工作要怎么办?最近几乎都是我在做的,不是吗?」

「那还不简单?再由我接手就行了。」

「你的脚都这样了,不可能吧?」

老爸的脚不太好。

因为旧伤的恶化加上年纪愈来愈大,最近甚至不太能够正常地走路。

我们家没有母亲,老爸虽然笨拙,但还是努力地独自养育、训练我。而我能为他做的相当有限。

所以最近这几年都由我代替他完成家里的工作。

这样说来或许有些像是在自夸,不过老爸的这份工作真的非常艰辛,总是要面临生命危险,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而我之所以只有一条命却能够撑到现在,也许是因为我并非只是个在乡下生活的凡夫俗子,而是『基尔-赫斯特』。

「轮不到你来为当老爸的操心,兔崽子。你只要听我的,乖乖地去学院上学就对了。」

「又把我当成小孩……」

「你才十五岁,不是小孩是什么?」

「这……是这样没错啦……」

关于这一点,我实在是无法反驳,只能点头赞同。

我身为基尔-赫斯特的人生,在前几天刚进入第十五年。

在各行各业中,到了第十五年应该都算得上是老手了。不过,在一般世间的标准中,十五岁当然还是小孩子。

以我上辈子的价值观来说,这个年纪去学院上学的确是应该的。

「话说回来,要上三年吗……」

「对。还有,你毕业后可以不用回来。」

「……什么?」

「自米札莱亚毕业之后,看是要当骑士还是要去当冒险者都随便你。你这小子别的不会,就是剑术特别厉害,应该不用担心会饿死才对。」

老爸嘴巴上虽然说「可以不用回来」,但口气听起来完全就是「不准回来」的意思。

「你在胡说什么啊?」

「你不是该被限缩在这种穷乡僻壤的料。你应该要去更广大的世界,为更多人派上用场。」

「…………」

老爸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他,令我不知该怎么回嘴。

他是认真的。他已经做好了觉悟,真的想要把我赶出家门,决心非常坚定。

即使这辈子再也无法重逢,他也要赶我走。

看眼神就知道,老爸是认真的,绝对不是在说笑。

然后,老爸指着我佩带在腰际的剑──不,那其实是一把刀──接着说道。

「基尔,那是给你的饯别礼。带走它吧。」

「什么……!?带走这把『阿基托』!?这原本是你的东西吧。」

这把名叫阿基托的刀,是老爸年轻的时候他师父传给他的。

目前是为了工作,这把刀才暂时借给我使用。不过,如果要我带去学院,那就另当别论了。

「都说了,这是饯别礼。家里也不是没有其他武器可用,更何况老子我还有这双拳头。」

老爸这么说,同时举起握紧的拳头。他的手臂的确是强壮有力,但是看在我的眼中,难免有几分虚张声势的样子。

家里的确是有其他可用的刀剑,但是不可能比得上这把阿基托。

「都说了,我不需要。而且它已经成了你惯用的武器,被你使用多次之后也被你改变了。如今即使由我来用,也无法像以前一样了。」

「这……好吧,我知道了。既然这样,我就怀着感激的心收下它吧。」

老爸都这么坚持了,我也只能照做。

不管我怎么说,他是肯定不会退让的。老爸是个非常顽固的人。从我有记忆以来,就跟这样的老爸一起生活到现在,再清楚不过了。

一旦老爸已经决定这么做,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说服他改变心意。

我伸手摸了摸佩带在自己腰际的阿基托──这时我才想到,我同意把这把刀当成饯别礼收下,就代表也同意了去王立学院上学。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出发。」

「明天!?这未免太突然了吧!?」

「因为那里很远啊。」

老爸不只擅作主张决定了这件事,还不留时间让我惜别。

莫非他是故意的?应该是吧。肯定是因为他生性不喜欢感伤的气氛之类的理由。

「唉唉……可恶!」

满腔的焦躁无处宣泄,我只好这样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喂,你干嘛?」

「最后再让我去干活一趟吧。好让老爸你至少能悠哉地过上一个月的生活。」

「喔,那真是帮了大忙啊。」

「老爸,今天可不准先睡喔!?今晚至少陪我喝一杯吧。」

抛下这句话之后,我就奔出了家门。

然后,走向眼前的一片广阔树海。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这么称呼的,这里被称作『通往深渊的树海』。

据说这片森林的深处与深渊相通,而那深渊中会涌出的魔物比寻常魔物更为强大。

老爸跟我的工作就是在那些魔物越过这里之前将其猎杀,以防止魔物去危害人们居住的聚落。

也就是说,我们的工作可说是深渊的看守者吧……虽然这样说听起来好像很帅气,但这里是王国境内的边陲之地,非常偏僻。除了奇特的旅行商人之外,根本不会有人特地来到这种穷乡僻壤。

在这种地方自夸、耍帅,反而只会觉得空虚。

「虽然还是有很多无法接受的事……但既然这是最后一次了,就让我尽情地大闹吧。」

我将脚步跨入树海,同时将阿基托自刀鞘抽出。

我感觉到一些从树木的缝隙之间观察着我的视线,稍微后退了一点。

大概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我所发出的杀气吧。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放过它们。

今天我要把所有我的感觉与知觉可及的魔物驱逐殆尽。还要在魔物们的心里留下恐惧,让新出现的魔物不敢出去树海之外。

这样一来,老爸以后的工作应该也会轻松许多才对。

别说一个月,至少要让他整整三个月什么事都不用做……这就是我留给老爸的饯别礼。

◇◇◇

「……唉,我未免也缅怀太久了。」

好不容易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使我忍不住沉浸于出发前的回忆之中。简直就像跑马灯一样。不过,这样说可一点都不好笑。

虽然还是很担心老爸,但我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所以,我不该一直回顾过去。接下来应该将意识集中于未来。

眼前这片广阔的城镇是『舒特里亚』。据途中同行的旅行商人所说,这城镇是为了满足米札莱亚王立学院的学生与在那里的教职员生活所需,而发展起来的。

这样说的话,这里应该算是所谓的学园都市吧。不过,路上看起来有些冷清。

「王立学院是在……这条路走到底就是了吧。」

我如此自言自语地确认。开口的同时,有种喉咙因紧张而紧绷的错觉。

老实说,以我所处的立场而言,去学园上学也许是一件非常具挑战性的事。

但是,我需要力量。

这里是剑与魔法的奇幻世界。随时随处都潜藏着魔物的威胁,有时也有可能被同为人类的人施暴、伤害。

虽然我不知道不久之后注定会降临在我身上的『死亡命运』究竟是什么,但是最单纯的答案,应该就是超越『基尔-赫斯特』的『力量』所造成的死亡吧。

当那个时刻真的来临,我要是无力抵抗,就只能坐以待毙……为了避免这最坏的后果,我必须尽可能让自己变强。

即使这样的结果会让我被称为『最强』,我也在所不惜。

在游戏中得知的关于基尔-赫斯特的情报只有三个,那就是『最强』、『第三公主的护卫』以及『不久之后将会死去』。反过来说,也许这三个条件中我符合的条件愈多,我就会愈接近跟游戏剧情所描述一样的下场。

『不久之后将会死去』当然是我必须避免的。

至于『最强』的称号,也许只是他人对我的印象,而且如前面所说过的,如果我要继续增强自己的实力,成为『最强』的结果很难刻意避免吧。

既然这样,我最该优先避开的条件旗帜,应该就是『第三公主的护卫』了。

正常来说,只是在街上走动的话,应该不会平白无故被提拔为第三公主的护卫才对。肯定也没有机会与她相识。

当然,说不定所谓的命运之力或者是历史修正力之类不讲理的力量,会在冥冥之中发威,使她从天上掉下来、出现在我的面前──这种不合常识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

如果要尽量避免跟那个公主大人有所牵扯的话,一直留在偏远的乡下应该比较好吧。

但是,说不定因为所谓的命运之力(以下省略),即使我住在乡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被选为公主的护卫。

或许会因为一些阴错阳差的际遇而被强行带去都市,像被狼养大的少年似地过着被排挤的生活……那样反而更糟糕。更何况如果我坚持要留在乡下,那样将会违背老爸的意愿。不管怎么想都只有坏处。

反过来说,用正面一点的角度思考,也许在游戏本传正史中,基尔的下场就是后者。

既然这样,说不定当我抵达王立学院的的时候,历史就已经被改变了!

……这样想或许是有些正面过头,应该说是想得太美了。不过,没关系。

在游戏之中,玩家并不会造访米札莱亚学院,不过也是剧情中会提及的地点。因此现在要去那里,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朝圣,心情其实有些雀跃。

在先前这约一个月的旅途中,我也遇到了一些曾在游戏中听过的地名,让我兴奋得不得了……虽然一路上几乎没有休息,而且连续好几天露宿过夜,老实说现在非常疲惫,不过就整体来说,这样的结果应该是值得高兴的吧。我该这么想。

「我为什么要这样找借口说服自己呢……啊,那应该就是校门了吧?」

舒特里亚的街上,耸立着一道外观庄严的大门。

是说,王立学院真不愧是世界第一名校……!围着校园的围栏自校门往左右两旁延伸至远处,从我这里竟然完全看不到尽头。透过围栏的空隙,可以看到里面的校园有好几座大得像城堡一样的校舍。

老实说,真的非常宽广。也难怪舒特里亚会是大都市,光是要围着这么大的地方形成聚落,不大才奇怪。

(话说回来,老爸并没有给我入学所需的文件之类的。)

以我对老爸的瞭解,也许又在胡说八道了……我有一瞬间心生这样怀疑的念头。不过还是决定去询问站在校门口的职员。于是职员带我走进一旁的建筑物,很普通地办好了各项手续,没遇上任何问题。

(没想到竟然真的连入学考什么的都没有,就能入学了……)

老实说,我完全不知道我这次入学究竟是走后门、还是被推荐、或者是透过挖角的正规途径。

但是,也不能问人家「请问我算是走后门入学吗?」这种话。这样实在是太蠢了。

更何况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清理身体、腰际只佩带着一把刀,外表看起来完全就像个邋遢不堪的流浪汉,柜台的人光是看到这样的我就皱起眉头了。我要是再胡乱说话,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这样一来,手续就完成了。入学典礼是七天后。刚才交给你的物品之中包括了相关的文件,请事先确认内容。」

职员塞给我一大包要用两手才捧得起的行李之后,说明就到此结束。

虽然有很多不解的事,但是因为长途跋涉,我现在非常困。

依规定,王立学院的所有学生都必须入住学生宿舍,所以我今天已经可以入住了。

今天还是赶快去宿舍休息吧。软绵绵的床铺在等着我!

我心里这么想,满怀期待地跨出脚步。但是……

「……话说回来,宿舍在哪里呢?」

但是我竟然完全迷路了。这学院的校园实在是太宽广了!

在校园内到处走动的同时,我发现路上完全没有别人。

对了,刚才职员好像说过,现在是学生返乡的放假时期,大多数的学生都不在校内。教师也都去参加学会之类的活动,几乎都不在。

校方似乎是刻意安排这段空档期间做为新生的宿舍入住时期。但也因为这样,现在我没人可以问路,根本找不到宿舍。

「嗯,还是回去问刚才那位职员吧。一开始就该这么做的──」

我这么嘀咕,同时转身回头。然后──我不由得僵住全身,甚至忘了呼吸。

因为,我回头之后,看到设置在路旁的花坛旁边,蹲着一位少女。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款式跟刚才职员给我的行李中的制服很相似,因此我想她应该是这学院的学生。

那是我除了刚才的职员之外在校内看到的第一个人。不过,我之所以惊讶,并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虽然她背对着我,即使如此,我还是认得出来。

背后的那一头柔顺亮丽的金色长发,以及隔着制服也看得出来的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还有那有如气场一般的典雅气质,令人即使没看到容貌,也能肯定她一定是位美丽的女性。

光是这样看到她一眼,我心里马上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不、不会吧……她怎么会在这里?游戏里可完全没有提到,她跟这学院有任何关连……)

因为我有这样的想法,到现在仍然无法承认摆在眼前的事实。但是,即使想转身逃离现场,不知为什么双脚却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

她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回过头来……啊啊,果然没错。

一双有如蓝天一般的澄澈眼眸,以及让任何人深深着迷、无懈可击的标致美貌……具备这一切要素,彷佛受到全世界喜爱存在,在这世上只有一人,非她莫属。

「请问……?」

也许是我注视过头、眼光太过于冒犯。

她望着我,微微歪着头问道。面对这样的她,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候──

突然,我感觉一阵晕眩,彷佛脑袋受到了摇晃。

睡意突然涌现的同时,我闻到一股莫名刺鼻而甜腻的香气。

(糟糕……!)

我看到周遭烟雾弥漫,眼前的她也跟我一样站不住脚……然后,两人完全无力抵抗,当场倒下。

◇◇◇

睁开眼睛之后,我发现自己被关在某个一片漆黑的空间内,还能闻得到土的气味。

也许是建造于某个洞穴内的房间。当然这里待起来是一点都不舒适。

我似乎是被掳了。犯人的手法虽然粗糙,却不忘把我的双手向后绑在柱子上。

犯人的目标当然不会是我,一定是她。

我之所以这样断定,不只是因为我是个不值得抓的小角色。最重要的是,她是非常特别的人物。

「总之,我得先设法确认状况才行。虽然很担心她目前的处境──」

「不好意思。」

「呜哇!?」

背后突然传来某人的声音,我吓得不由得叫了一声。

这声音,我不可能认错。一定是她!

「你终于醒了……!」

对于我惊讶的反应,她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比我先醒来。

就算是因为遇到她而心生动摇,想不到我竟然会跟着她被掳走,而且还昏睡得比她久,真是何等地失态……

不,现在为这种事沮丧也不是办法。

我决定之后再来反省自己,以解决眼前的问题为优先。

「……你有没有受伤?」

「呃……是有一点点擦伤之类的……啊,不过,我完全不要紧喔!」

她的口气像是在顾虑我,而且亲切友善。这让我感觉满心的不对劲。

对了。这也是刚才让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的原因之一。

假如她真的是我所知的那个人,应该不会用这种方式说话才对。

「这样啊……总之,我们先设法逃出这里吧。」

虽然很在意,但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站得起来吗?」

「不行,我被绑着……咦!?竟然没有!?」

这次换她大叫了一声。这下子两人都因惊讶而大叫过了,算是扯平了吧。

刚才在跟她交谈的时候,我扯断了绑着她双手的绳子。

其实我本来只是要扯断我自己的,不过犯人似乎是用同一条绳子将我跟她绑在一块。

绳子本身已经破旧不堪,可以轻易地扯碎。而且还用同一条绳子绑两个人,只绑手没绑脚……还把我跟她关在同一个地方。犯人在各方面都很粗心,手法很粗糙。

(莫非犯人其实是外行人……?但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请问……怎么了吗?」

「!?」

少女凑过来盯着我的脸看。太近了!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了!

「啊,不好意思,冒犯了。因为实在是太暗,我看不清楚……这样如何?」

她这么说,同时指尖发出光芒,照亮了我们所在的空间。

是光属性的魔法……效果非常微弱,只能照亮周围。而这也跟我所知的一样。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从正面直视她的脸庞,无意之间这么问道。

「咦?啊……瑟蕾茵──不、不是,我是、瑟、瑟拉……!」

被我突然这么一问,瑟拉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不对。

(她果然是瑟蕾茵-巴鲁提摩亚……!)

无论是外表上的特征、还是声音,甚至是为了隐瞒真正名字而改口说出的小名,全都与我所知的她完全一致!

我终究还是遇到她了。当我知道这个世界是《英勇之刃》的世界时,我的脑海中最先想起的是她,然而最不想遇到的也是她。

虽然我早有觉悟,总有一天可能还是要跟她相遇。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而且还一起被掳,我跟她的邂逅竟然是如此戏剧化的情境!

她正是瑟蕾茵-巴鲁提摩亚。巴鲁提摩亚王国的第三公主。

也是《英勇之刃》这款游戏的第一女主角。

同时,也是『基尔-赫斯特』这号人物最主要的死亡旗!!

◇◇◇

(冷静下来,我要冷静,我要冷静……)

我在心里不停地催促自己冷静,好不容易才让激烈的心跳恢复缓和。

没想到就在我才刚离开乡下,竟然就马上遇到她了。根本无从提防。

就算会在王立学院遇到她,也应该是我在入学典礼之类的场合以一般新生的身分,从台下仰望贵为公主的她以学生代表的身分在台上致词……像这种情况才对吧!

竟然在抵达学院的第一天就与她碰面,还一起被掳走!要赶进度也不是这样赶的吧!!

照这种命运发展的速度来看,搞不好我明天就会被提拔为最强护卫,后天就会死掉……别闹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请问……」

「嗯、呃、是。什么事?」

「呃……请问你怎么了?」

瑟蕾茵望着我问道。眼神看起来像是在害怕……不,那是充满质疑的眼光。

虽然她的如此反应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我还是连忙摇头,装作没事。

「不,没事啦。」

她可是公主,也许我该用敬语跟她说话。不过我想还是算了。

既然她特地以「瑟拉」这个小名介绍自己,这表示她不希望身为公主的事实被别人知晓。

在这样的状况下,我没必要采取多余的行动而被她讨厌。况且我只是个乡巴佬,认得公主也不合理。而且跟她说话不需要顾虑身分的话,对我也比较方便。

「你是瑟拉吧。我叫做基尔。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应该是一起被掳走了。」

「这……似乎是这样……」

瑟拉尴尬地移开了目光。看来她知道犯人的目标是自己,而我则是受她牵连。

虽然这样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我还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让我感觉不对劲的原因──也就是我一开始无法确定她就是瑟蕾茵的原因──是因为眼前的她,跟我在《英勇之刃》中所知的『瑟蕾茵-巴鲁提摩亚』有一项关键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性格。

游戏中登场的她,是非常高冷的冰山美人。

封闭自己的心灵,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是个孤傲的天才。

虽然她有时也意外地容易激动,而且其实跟一般的少女一样特别喜欢可爱的东西与甜点,但是主角一行人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跟她混熟……不过混熟之后的反差也很精采就是了。

然而,眼前的她,却没有我所知的高冷与强悍。

即使容貌与声音都跟游戏中完全一样,看起来却有些缺乏自信而怯懦。

(不……追根究柢来说,我并非是进入了电玩游戏。她跟《英勇之刃》游戏中不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我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

这里是《英勇之刃》这款游戏中所描绘的世界。我已经在此生活了十五年,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我并不是直接从现实世界穿越到电玩游戏之中。

在这里,我一样会肚子饿,也会想睡觉。当然,受了伤的话一样会流血。

也看不到等级或能力值等数字资讯,当然也看不到所谓的体力值。

这里只是『游戏中所描绘的世界』。而且我现在生活的时间点当然不是游戏中所描述的部分,而是游戏剧情开始之前的时期。

在游戏的本传剧情开始之前,她也许会发生某些变化。

而且是足以让她封闭心灵的重大变化。

「基尔?」

「!」

「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呢?你一直不说话,看起来好像在沉思……」

瑟拉探头过来盯着我的脸看,并马上以刚才我报上的名字称呼我。

但是,我可不能告诉她说「我在想关于你的事」。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应答的时候──这房间的木门发出了「叽~」的声响。

「真是的,竟然还要定时巡视,老大真是谨慎过头了……啊?」

一个男人一边嘀咕一边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身上布满浓密的体毛。

一看到我们,他马上停止嘀咕,瞪圆了双眼……

「你、你们怎么起来了──呃呜!?」

我反射性地一个箭步扑进男人的怀中,挥拳深深打入他的胸窝。

一旁的瑟拉「咿!」地惊叫一声。然后,男人还来不及出声就昏过去了。

(这个男人刚才说他们会定时来巡视。)

也就是说,如果他没有马上回去的话,他的同伙会来查看状况。要是一直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情况只会愈来愈糟。

虽然还完全无法掌握目前的状况,也还没决定任何方针,但也只能马上行动了。

「瑟拉,我们走!」

「呼咦!?走?去哪……?」

「那还用说?当然是逃出去啊!」

不顾瑟拉的满心困惑,我拉起她的手,拔腿就奔出了房间。

「什么!?」

「这两个家伙!!」

我一奔出房间就遇到了两个男人。他们应该是来巡视的男人的同伙,没听到他的声音而过来查看状况的吧。

两个男人手上都拿着武器,一人是棍棒,另一人拿的则是……我的刀!

人家说鸭子扛着葱上门,指的就是这样的状况吧。不过他们是盗贼,根本不是什么鸭子就是了。不管怎么说,这下子省去了我寻找的功夫。

「给我乖乖就范!」

一个男人这样大吼,同时高举棍棒、毫不留情地劈了过来。

我立即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扭起,紧接着顺势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呜啊!?」

「臭小子!我要宰了你!」

要是另一个男人跑去求援,那就麻烦了。幸好他没有那么做,而是果敢地抽出从我这儿抢走的刀,高高举起。

「呀啊啊!?」

瑟拉害怕地大叫。我将她挡在背后保护着,同时一脚踢起倒在地上的男人所持的棍棒。

男人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如此行动,高举着刀的他,下半身完全没有防备。被我踢起的棍棒结结实实地击中了男人绝对不该受伤的部位。

「咕耶!?」

「呃、哇……」

看男人翻白眼倒下的样子,我不由得心生同情。虽说是我下的手。

「基、基尔……?」

「已经摆平了。你没受伤吧?」

「呃、是!」

瑟拉连连点头,显得有些亢奋。

在这样的状况下,难道她不害怕吗?还是说是因为害怕过头才会反而这么亢奋?……我想,应该是后者吧。

我从倒下的男人身上取回了我的刀(阿基托)与刀鞘,接着仔细观察周遭。

虽然空间中充斥着泥土的气味,不过地面与墙上都铺有石板。

而我们刚才所在的房间看起来也不像牢房,房间之外的空间像是普通的走廊。

在这里把风的男人们,刚才似乎是在打发时间,现场有三张椅子,一张桌子,桌上有酒瓶、酒杯、以及散乱的纸牌。

「这样的情景也很老套呢……」

看来这些负责把风的男人在这里懒散地摸鱼,把抢来的武器当战利品挂在腰际,只顾着打牌──完全就是打混狱卒的范本。

「那个,基尔。」

「嗯?」

「我想这里应该是某个古代遗迹的内部。」

瑟拉抓着我的衣角这么说道。

「这种石砌建筑的样式跟现代的建筑物不同,非常老旧……而且看起来不是平常就有人在使用的样子。」

「原来如此。」

古代遗迹……记得在《英勇之刃》之中的确有这样的关卡。

那种不起眼的老旧建筑物其实是古代的遗物,若不是学者根本不屑一顾。有时候被魔物当成巢穴栖息,有时候则像这样被盗贼们占据当根据地。

「古代遗迹大多建在地下,所以……」

「只要往上走就能出去了,是吧。」

从空气的混浊程度与压迫感来判断,我本来就觉得这里可能是在地下。如今有了她的知识当佐证,我的假设就更确实了。

根据游戏之中的描述,在古代遗迹建成的时代,地表上有大量的魔物横行,因此建在地下的遗迹,其实也有避难所的用途。

我拥有前世的知识,所以知道遗迹的事。不过,她还这么年轻就拥有跟古代遗迹相关的知识,该说她的喜好很冷僻吗……也许这是很少见的事。

「你很清楚呢。你对这种事很有兴趣吗?」

「不……只是在书上看过而已。」

她的态度与其说是谦虚,看起来比较像是感到羞耻,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她很明显地表现出不希望我继续追问的态度,所以我就没再多问了。

虽说避免关系恶化是有必要的,但不必要地深入追究她的事,也许反而会助长我的死亡旗的成立。

所以,现在我该做的,是设法让她平安地逃出这里,并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感。

虽然很麻烦,但是精确地拿捏分寸的确是很重要。

「啊,我们可不能留在这里闲聊,不然他们的同伙很可能会来。我们快去找出口吧。」

「是、是的!不、不过……把这些人就这样留在这里,真的不要紧吗?」

瑟拉这么说道,同时望向被我打倒的两个盗贼。也许她所指的还包括最先被我打倒的那一个。

「我想他们应该是已经昏过去了……不过,要是醒来之后把事情闹大,那也很麻烦。你的意思是我该宰了他们吗?」

「我可没有说要做到那种地步!?我只是觉得,就这样把他们放着就走,好像不太好……」

「这样啊……但是,我们也不可能带他们一起离开,一直在意也不是办法吧。」

瑟拉的担忧,也许是出于谨慎,认为应该要把他们绑起来比较好。也有可能是出于过度天真的妇人之仁,认为把他们这样留在这里就太可怜了。现在的我无法判断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不管怎样,应该没必要采纳她的意见。

即使他们醒来之后再度来袭击我们,凭他们这点能耐,并不足以成为我的障碍。

所以,我委婉地拒绝了她的提议,牵起她的手跨出脚步,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

◇◇◇

我带着瑟拉在这座被盗贼占据的古代遗迹内四处徘徊了几分钟。

奇迹似地,我们还没有被其他的盗贼发现,勉强算是顺利地前进了一段路。

如果这是电玩游戏的话,理论上来说应该要打倒所有遭遇到的喽啰以赚取经验值才对。不过,这里并没有经验值与等级的概念,而且我还带着公主大人同行,能够避免不必要的战斗,当然是很幸运的。

……是说,之所以能这么幸运,也要多亏这里的戒备实在是太松懈了。

途中看到的盗贼每个都在打呵欠,一副精神散漫的样子,似乎还没有发现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呼啊啊……好倦啊……」

看,又来了。

我们只要屏住呼吸,躲在墙边,就能轻易地等待盗贼离开。

「每个盗贼都是这副德性,真亏他们能闯进王立学院啊……」

在学院上学的学生之中不乏贵族子弟,即使目前是学期开始之前、校内人特别少的时期,这种程度的盗贼竟然能成功闯入,而且还掳走了王族。一般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唔唔!唔唔!!」

「啊,抱歉。」

刚才为了立即躲起来,我在情急之下捂住了公主大人的嘴巴。

「噗哈~!基尔,你真是的!」

「都几次了,该习惯了吧。」

「怎么可能习惯啦!」

在这样的状况下,瑟拉当然压低了嗓门,但还是明确地表达了她的抗议。

我自己也觉得刚才那么做的确是有一点粗暴,但总比让她不小心发出声响来得好吧。

「突然被捂住嘴巴,真的会吓破胆耶……!」

「对不起啦。」

「而且这样很害羞耶……现在这样满身是汗的……」

这种年轻女孩才会担心的小事,真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让我差点就放松了力气。

不过,对当事人来说应该是不能忽视的烦恼吧。

老实说,我自己也并非完全不在意──

「嗯……?」

「啊……」

忽然,我感觉有微风吹过脸颊。

瑟拉看起来也有所反应,所以应该不是错觉。

在地下遗迹内感受到空气的流动,当然是因为能让风吹进来的出口就在附近。

「基尔!」

「嗯,我们快到了。」

瑟拉转头叫我,双眼兴奋得闪闪发亮。我对她点头,稍微加快脚步前进。于是,我们来到了一个宽广的空间。

这里是个挖成圆形的大厅……没有摆置任何东西,空荡荡的,甚至到让人感觉不太自然的地步。

(我有不好的预感。)

这是在我转生为基尔之前,上辈子玩电玩游戏培养出来的、对于游戏套路的一种直觉。因为在电玩游戏中,在迷宫内探险时来到格外宽广的空间,一般来说都会有事件发生。

虽说目前看来没有任何人埋伏的迹象就是了……

「基尔?」

我心里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地用力握紧她的手。

因此瑟拉当然也察觉了我的异状,望着我如此问道。我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跨出脚步。

不会有事的。因为,这并不是电玩游戏。

不会这么刚好,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埋伏。这世上没有这种套路。

即使我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心情还是莫名地紧张。

「呃,基尔。」

「……嗯?」

「我想,通过这里之后应该就能抵达出口了。」

「是啊。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也更强了。」

我也感觉得出来,出口已经不远。

当然,并不是出了这里就没事,也不知道这座遗迹离学院有多远。不过,只要能出去,总会有办法的。

「那么,这段时光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瑟拉这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口气听起来有些寂寞、不舍。

「怎么?难道你比较想继续被他们绑着吗?」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这样感觉很像冒险传奇的情境……」

话说到一半,瑟拉就支支吾吾了起来。她大概是觉得说这段路程很开心并不妥当吧。

其实我能理解她的感受。不过,以紧张感来说,这次的事件真的不算什么。

更何况,未来还有更多刺激得让人手心冒汗的冒险日常在等着她……

「!?」

一股有如杂音一般的异样感,打断了我的思绪。

脑袋还来不及理解那究竟是什么,我的身体就先采取了行动,抽出佩带在腰际的阿基托。

──铿!!

金属与金属碰撞发出的沉闷声音在大厅内回荡。

「呀啊啊!?」

「瑟拉,跟紧我!」

我拔剑挡开的,是一把短刀。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仍看不到射来这把短刀的人的身影。

但是,那家伙肯定在这里。

虽然对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气味、甚至任何存在的迹象,但我仍感觉得到,想要杀死我们……不,应该是想要杀我的某个家伙,还在这大厅之内。

(我要冷静。这家伙跟其他的敌手根本不能比。)

从短刀射来的轨道来判断,对方攻击的目标很明显地是我。

我要是没察觉,肯定已经被这从死角射来的飞刀射穿了脑门。

对方打算要我的命,而且是非常熟练的高手。我要是惊慌失措,一定会被趁虚而入。

我必须冷静……要让对手以为我游刃有余,完全不把这样的状况放在眼里。

「……!」

我再度往什么都没有的空中挥出手中的阿基托。

「铿铿」两声之后,两把短刀掉落在地上。

「喔?」

我听到有人发出声音,不是我,也不是瑟拉。

然后,那家伙突然出现。他就站在那里,彷佛一开始就一直在那里似地理所当然。

金色的头发与眼睛,白皙的皮肤,容貌端正别致,甚至到令人火大的地步。那是个看起来像富家少爷的少年。

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但他整个人散发的气氛却非常奇异。

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比较接近魔物。

「你应该没看到吧?既然这样,到底是怎么挡下我的攻击?……哈哈哈,没想到会有这么奇妙的家伙。」

这家伙说话的口气做作得好像舞台上的演员,令人生厌。

他明明可以继续隐身,却刻意在我面前现身。不知道是有自信还是瞧不起我,也许两者都是。

「瑟拉,你认识他吗?」

我姑且问问,瑟拉摇头表示否定。

毕竟眼前这家伙装模作样的态度像个贵族,我以为说不定瑟拉会知道他是谁。不过事实果然没这么刚好。

「哈哈哈,当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在这之前也没亲眼见过她,只听说过她的特征……原来如此,的确是非常美丽,就跟传闻中的一样。」

「你的目标果然是她吗?」

「那当然。话说回来,我才想问你是什么人呢。我要他们带来的,明明就只有她一个人。」

「基、基尔……!」

被少年黏腻的眼光盯着不放,瑟拉非常害怕,有如要求助般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看到她如此胆怯的反应,那家伙愉快地笑了起来。

「基尔,是吧。原来你叫做基尔。我的名字叫做撒鲁伐,今后请多多指教,基尔,还有瑟蕾茵。」

「……这么轻易就报上自己的名字啦?」

「嗯,毕竟隐瞒也没有意义。就当作是送你上路之前的饯别礼吧。」

撒鲁伐这么说道,同时双手握住凭空变出的两把短刀。

「基尔,这是应该的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很不幸地,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顿时,一阵恶寒窜过我的脖子,令我发抖。

撒鲁伐的身影瞬间消失──我立即将手上的阿基托往右挥到底。

「唔喔,好险。」

撒鲁伐以快得有如空间转移般的超高速度接近而来,他往后一跳,避开了我这一刀。

虽然想趁胜追击……但在这样护着瑟拉的状态下恐怕是没办法了。

「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哇啊,多么帅气。简直像骑士一样!」

撒鲁伐再度逼近过来,这次是从正前方。

「啊哈哈哈哈!!」

「啧……!」

太快了。这家伙的速度快得非比寻常。

撒鲁伐朝着我毫不留情地连续砍劈。我举刀抵挡,一瞬间都不敢松懈。

「怎么回事?这是怎样!?厉害喔!基尔,你真强!真的是人类吗!?」

撒鲁伐如此吼道,不知为什么似乎很开心。而他的攻势不但没有趋缓,反而愈来愈凌厉。

不过……老实说,即使是在这样的状况之下,我的感想也跟他一样。

这个名叫撒鲁伐的男子肯定是人类以外的存在。

不只是因为他全身散发的奇异气氛,还有现在他施展的攻击。

每一个动作都完全感觉不到技术与熟练,甚至反而有些生疏、拙劣。简直就像是只凭着蛮力在大闹一样。

即使如此,撒鲁伐的攻击却还是这么厉害,是因为他的体能名符其实地异于常人。

──铿铿铿铿!!

我的刀挡开他短刀的声响连续不断。

但是,这声音的节奏听起来虽然轻快,每一击的威力可是一点都不轻。甚至可说都是浑身解数的一击。

他的攻击不只激烈,而且沉重。以超乎常人的压倒性体能为前提才能发挥如此凶猛的攻势。但是──

面对如此攻势,我的身体却完全能够应付。

即使速度快得眼睛跟不上,我却几乎都能凭直觉挡下。我没有跟他硬碰硬,而是卸除他的力道,拨开每一击。

「喝!!」

「!」

虽然我完全看不出他的攻势有什么破绽,但还是掌握到了攻击与攻击之间极为短暂的空档,勉强地以踢腿反击。

撒鲁伐大吃一惊,睁大了双眼。但是,他仍然以异常的身体动作向后大幅跳跃,躲过了我这一踢。

「呼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啊,基尔!看来我总算能使出全力,很久没这么认真了!」

「说得好像你现在还没使出全力似的。」

「我的确是真的想要你的命。不过,我还没认真。不会有人为了踏扁虫子而特地集中精神,不是吗?」

「竟然把人当成虫子……你真是自以为了不起。」

「这是事实。不过,唯独你,也许我该改观了,基尔。我为我的无礼言行道歉。」

这似乎是他的真心话。这家伙打从心底瞧不起「人类」,甚至不屑刻意以谎言欺骗的样子。

不管怎样,还是很让人不舒服就是了……当然,他想必不是虚张声势。

「瑟拉,离我远一点。」

「基尔……」

「别担心。我绝对不会输,也不会让你受伤。」

我双眼直盯着撒鲁伐不放,手往后伸,触碰她的手。

(她在发抖……)

我感觉得到,她正在微微地颤抖着。

这也难怪。面对撒鲁伐毫不保留地释出的强烈杀意,没人能够若无其事,其实我也一样。

面对如此强大的威胁,也许我的背影在瑟拉的眼中显得渺小而不可靠,不足以为她阻挡死亡的恐惧。不过……

「别担心。」

「咦……」

「只要我还有命在,绝对不会让你死。」

「……!」

「我保证。」

「保证……」

瑟拉睁大了双眼。

在如此紧迫的状况下,我无法将目光自撒鲁伐身上移开,不过我仍感觉得到,背后的她不再发抖了。

不只如此,我还感觉得到她的眼光,那是坚定而有些热烈的视线。

「对。所以──」

「……知道了。我相信你。」

她点头,有如要将希望托付给我似地,轻轻触碰一下我的背部,然后往后退,与我拉开了距离。

幸好她没问我凭什么样的根据这样向她保证。因为我无法清楚地说明。

但是,我并不是信口开河。我这么说自然有根据,只是不容易以言词说明而已。我想,她应该是感受到了我真挚的意志吧。

实际上,她身为未来将要拯救世界的第一女主角,命运应该会给她强大的守护才对……大概吧。

以我会死为前提的命运做为保证的根据,对我来说是无比地危险。不过,唯独现在这个瞬间,我相信命运会保护她度过这次的难关。我现在该做的,就是集中精神,只想着要怎么打倒眼前这家伙……!

「话说完了没?骑士小弟。」

「说完了。你还好心等我,真是感谢喔。」

「哈哈。不解风情的行为,有违我的原则。我自己也看得很高兴,感觉就像在看一出喜剧一样……不,以这之后的结局来说,应该是悲剧才对?」

「你这家伙真是多嘴啊……」

我重新握好手中的阿基托,深深呼一口气。

撒鲁伐那扬起嘴角、瞧不起人的表情,真的很令人恼火,但我不能因为这样就被他扰乱思绪。

「我要上了……!」

刚才被他单方面地攻击,这次做为回礼,我主动拉近了距离。

我与人战斗的经验还不多。以剑交锋过的对手更是只有老爸一个人,而且不是赌上性命的危险战斗。

不过,与魔物战斗的经验倒是多得数不清。即使前世的我几乎不曾跟人打过架,转生后的战斗经验已经多得足以改变我前世不敢打斗的心性。

而且,与撒鲁伐对峙时的感觉,与跟魔物对峙时的感觉很相似。

对手的思绪粗浅,判断草率。从他所说的话来看,他恐怕没跟比自己厉害的对手战斗过吧……也许是因为这样,他的攻击方式完全没有任何心机与算计。

既然如此……!

「喝!」

我高举刀,大大地向下劈砍。

「天真!」

撒鲁伐以手上的短刀轻易地挡下了这一劈,但我可不能因为这样就沮丧。

「喝!哈!」

「呼,呼哈哈!」

金属碰撞发出的铿铿声响,不停地在大厅内响起。

即使我为了取撒鲁伐的性命奋力地挥出每一刀,他却能轻易地应付我的每一击。

「跟刚才完全相反呢。」

「…………」

「基尔,我想我的实力跟你不相上下。」

他虽然这么说,神情却仍然泰然自若。

说得简直就像还有别的招数可用似的……不,实际上应该还有吧。

但是,他现在还不打算使出来。

既然这样……我要趁这时候拿下他,让他为了自己的从容轻敌悔不当初。

「!」

我借着攻击被他挡下的后座力后退半步。

然后,我有些故作夸张地举剑蓄力,动作比先前稍微大一点。

「……!」

我的预备动作只比先前长了一瞬间。

但是,撒鲁伐并没有看漏如此差异,眉头抽动了一下。

(在全身绷紧的状态下,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

只要我的力道在他之上,这一击就能伤到他。

相反地,要是他的力道在我之上,我的破绽将会比先前的每一击都还要大,可能会被他趁隙反击。

「喝啊啊!!」

「哼,天真──什么!?」

也许撒鲁伐也是如此判断──所以,下一个瞬间,他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因为,他的手并没有感觉到本来该来的冲击力。在武器相接之前,我的手放开了阿基托。

(就是这里!)

他以为我这一击会从正面跟他硬碰硬,于是我出其不意。其实这只是一点小手段,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却足以让撒鲁伐的思绪落后了短暂的一瞬间。

而这一瞬间,却是足以决定生死的关键。

「喝啊啊啊啊啊!!」

我乘着挥动阿基托的力道奋力扭身,使出一记回旋踢。

这才是我刻意隐藏的、这一次的真正攻击。

我这一踢没有被挡下,结结实实地踢中了撒鲁伐的头部侧面。

「呃啊!?」

撒鲁伐整个人喷飞出去,倒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似乎是昏过去了。

这一踢施加了我全身的体重,威力应该足以踢碎头骨。

一般来说,被这一脚踢中,应该站不起来才对……

(……也许我该去补上致命一刀。)

脑中浮现如此念头的同时,我的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假如对手是魔物,我肯定不会这样迟疑。

在确定对手完全丧命之前,绝对不能大意──我的身体早已记住了这样的战斗守则。

不过,那是因为对手是魔物的关系。

前世的我自然不在话下,这辈子的我也还没杀过人。因此对于杀人,我难免会心生抗拒。

(不,我不该犹豫。要是留这家伙活口,以后肯定还会再来危害她。)

我如此说服自己,颤抖的手掌紧紧握起。

我决定确实地斩断撒鲁伐的脖子,要去拾起刚才放开的阿基托。正当我的手伸向阿基托的时候──

阿基托竟然轻轻地浮起,有如要避开我的手似的。

「……咦!?」

阿基托向上浮起,停在半空中。然后,刀尖指向我的脸,笔直地冲了过来!

我就连惊叫都来不及,连忙扭动脖子,避开了这一刺。

脸颊似乎被割出了一道浅伤──但我现在没有心思在乎这件事。

──咻!

「呜……!?」

浮在空中的阿基托自己动了起来,为了斩杀我而扑了过来。

简直就像有透明人在握着它挥舞似的。不过,完全没感受到任何人存在的声息或迹象。

「基尔!」

「别担心!」

那是阿基托,与我无数次出生入死至今的爱刀,它有多么锋利,我自己再清楚不过。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这把刀的刀路非常外行。

虽然还是不明白背后是什么样的机制,不过对方基本上只会以大动作乱挥一通。

这样粗浅的刀路,要以空手夺白刃也不是问题。

「……!」

阿基托高高地举起。于是,我趁机抓住了刀柄。

因为我觉得用手去夹住刀刃还是太危险了。

更何况现在根本没必要特地挑战那么危险的事。

只要抓到刀柄,接着就能轻易地抢回阿基托……

「……咦?」

阿基托一动也不动。

简直就像被固定在空中似的,完全不动……不只如此,它还以一股强大的力量向我压了过来,有如要将我压垮!?

「怎、怎么回事……!?」

我动弹不得了……!极为沉重的压力压着我,让我脚下的地面出现裂痕。我费尽全力抵抗也顶多只能保持膝盖不弯曲。

「你以为抓到了吗?」

一道洋洋得意的声音这么说道。

「撒鲁伐……!」

「基尔,刚才你真的很狠呢,完全不留情。」

撒鲁伐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发出「叩」的声响,脸上浮现桀惊不驯的笑容。

虽然他的态度游刃有余,不过刚才的攻击看起来还是有效,他嘴角流出血,脚也站得有些不稳。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一处与先前明显地不同──他的右手手背浮现了某种纹样。

「这个吗?算是所谓的杀手锏吧。」

撒鲁伐阴险地扬起嘴角,举起手让我看清手背上的纹样。

与其说是纹样,看起来比较像是某种纹章。

而那纹章──也是我前世关于游戏所知的情报之一。

(刚才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没想到……可恶!这个男人的真实身分,果然是……!)

光凭身体能力较量的话,我与他可说是势均力敌。

但是,如果再加上新的力量,我将会马上屈居劣势。

「好了,我挨了你一击,现在是很想回敬你……不过,要是再惨遭反击,那就没意思了。我决定之后再陪你玩,现在我要先完成任务。」

「唔……!瑟拉,快逃!!」

「不,你休想逃。」

撒鲁伐这么说道,左手的手背浮现跟右手手背一样的纹章。

同时,一把短刀在我的视野角落浮起……抵着瑟拉的脖子。

「呜啊……!」

「可恶……!你等着,我马上去救你!」

「哼哼,你要怎么救她?你要是轻举妄动,说不定我会马上刺死她喔。」

「……不,你无法动手杀她。你有理由不能杀她。」

「喔?」

撒鲁伐收起了笑容。

如此反应,等于是肯定了我的假设。

「以套话来说,你这样的做法有些过于大胆,但还不错。唔唔……是因为我抓了她却没有杀她,所以你判断我的目的是掳人勒赎,是吗?还是说──不,算了。这种事完全不重要。」

撒鲁伐低声喃喃自语,说到一半却摇了摇头,撇开了心里的疑念。

「既然这样,基尔,假设我真的不会杀她也好,你打算怎么做?我打算就这样把你困在这里,趁机带走她。要阻止我的话,就只能趁现在了。」

这家伙……!

虽然他的挑衅非常无聊,但实际上我的确是动弹不得,在这样的状态下能采取的手段相当有限。

即使是现在这个瞬间,我只要稍有一个松懈,马上就会被阿基托砍中……!

「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好像很忙的样子。就算想阻止我,只要稍微放松手臂的力量,你应该会马上被劈成两半吧?」

「唔……!」

「哈哈哈!别这样瞪我。我也不是没血没泪的魔鬼,要是你肯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去,我可以放过你一个人。当然,那时候我已经带着她移动到你追不到的远方了。」

「你想威胁我吗……!」

「如果你有被爱刀一刀两断的决心,那当然另当别论。不过,她值得你这样拼上自己的性命吗?对你来说,她终究只是陌生人吧?」

听到撒鲁伐这么说,瑟拉的表情难受地扭曲了起来。

我与瑟拉的关系,只是先前碰巧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而已。而且我只是受她牵连才会来到这里。

虽然不知道这男人知不知道这一点,不过,任何人最重视的还是自己的性命,这他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他才刻意说这种话,意图动摇我的心意,并且让瑟拉伤心。

他脸上那嗜虐的笑容,即证明了这一点。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以我来说,还是希望你别勉强自己。因为你以后应该会是个很有意思的玩伴。」

说完,撒鲁伐转身走向瑟拉。

快啊。没时间了。快做出决断。

该做的事,我当然很清楚。但是,我的脚、我的身体却动不了。

死亡的可能性在脑中浮现,使我动弹不得。

撒鲁伐所说的话并不假,我只要稍微放松抵抗的力量,阿基托转眼之间就会斩断我的肉体。

我与瑟蕾茵不同,命中注定要死于非命。

只要顺从命运的发展,我将会在不久之后的未来丧命……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也许就是今天。

我终究只是个配角。这个世界,以及命运,根本不会保护我。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只是摸摸鼻子、自认倒楣!

(我要活下去……!我已经决定要以基尔-赫斯特的身分挣扎下去了!)

唯有活着才有价值。

无论如何,我都要……!

「基尔。」

「……!?」

「我、我不要紧的。谢谢你……你保护了我。我真的,很高兴。」

她的口气非常平静。

平静得彷佛接下来只是要出去散步一趟,若无其事到让我感觉为此烦恼是很傻的……

(……不,不对!)

她是什么人?是什么样的女主角?

她很坚强。她很顽固。而且很令人不放心,动不动就以别人为优先而轻忽自己。我一直在近处看着这样的她,深知她是这样的人。

而且我刚才触碰到了她,所以我知道。

现在的她,只是在故作坚强。为了避免连累我,她拼命地压抑身体的颤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同于我,她不知道未来,看不到生存的保障。

照理说她应该害怕得想要哭喊才对。但是她现在却为了我,拼命地鼓起勇气──

「唔、唔喔喔喔喔喔──!!」

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在呐喊。

即使绞尽全身的力气,仍然无法推开阿基托。

「基尔,已经够了!算了吧!」

那可不行。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即使知道她受到命运的守护……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脸上挂着那种表情的女孩子被带走……!

「我们走吧,公主大人。」

「呜……」

撒鲁伐伸出手,触碰到瑟拉的肩膀。

(动啊、动啊……动起来啊!!)

我要保护她。我已经这样跟她约定过了!

所以,我──!!

「呼哈!」

撒鲁伐回过头来,双眼因喜悦而闪耀。

我知道这是你最想看到的发展。

以我目前的力气,要推开阿基托是不可能的。既然这样,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它劈下来之前避开它挥下来的轨道。

不过,那样恐怕来不及。即使我用最快的速度挪动身体,运气再好也至少要牺牲一支手臂。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救回瑟拉。其他的事都是其次,以后再说。

「基尔……!!」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做好觉悟,松开了按着阿基托的手……

──………………

就在这个时候。脑袋里面,响起了某道声音。

(什么……?)

有如沉入水中似地,周遭的声音逐渐远去。

不,不只是声音。

其他的感官、甚至是意识,也逐渐淡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唰!

(……咦?)

耳朵听到了某物插在地上的声音。

(不,不是什么某物。这是……!)

插在地上的,正是阿基托。

但是,我的身体仍然毫发无伤。

(我躲开了……在那样的状况下……!?)

我自己也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我深知自己的能力,所以才做好了牺牲性命的觉悟。没想到……

「喔喔……?原来你隐藏了实力。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如此余裕啊。」

「基尔……!」

阴险企图没能得逞,似乎让撒鲁伐很不高兴,表情不悦地扭曲了起来。相反地,瑟拉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不对。这是……!

(这……这不是我!)

我只能在脑中呐喊,『我的身体』却不发一语,脚往地面一蹬。

「什么……!?」

(好快!)

光是这一蹬,我就追上了刚才转身远去的撒鲁伐,一下子逼近至他的眼前。

──碰!

然后,毫不留情地朝他的腹部揍了一拳。

「呜啊!?」

被迫自腹部吐出空气,撒鲁伐不由得如此呻吟。

趁他因挨打而退缩的瞬间,我的手一把抓住了瑟拉的肩膀,将她推开。

「呀啊!?」

(喂!)

手的动作粗暴得让瑟拉忍不住惊叫,我自己也想大声喝止,但仍然无法发出声音。同时,『我』继续展开下一步的行动。

──咚!

趁着撒鲁伐还来不及重整态势的时候,『我』继续追击,一记回旋踢踢向他的脸。

动作虽然轻快,一击的威力却很沉重。

刚才还游刃有余的撒鲁伐就连哀嚎的空档都没有,整个人被踢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扬起了沙尘。

「基尔……?」

(……!)

瑟拉似乎也察觉到异状,有些惧怕地呼唤我。

然而,『我』并没有回应,只是注视着撒鲁伐所在的方向。

「唔、呜呜……这是怎么回事?身手跟刚才完全不同……!?」

撒鲁伐狼狈地起身。即使离得这么远,也看得出来他现在非常错愕。

『我』跨出脚步,朝着他慢慢地走去。

撒鲁伐的背后是墙壁。要逃的话不是往左就是往右……慢慢地逼近,是为了在他往任何一边逃的时候都能够立即拦下他。

「基尔……!!」

撒鲁伐也察觉了『我』的如此意图。

一下子沦为被狩猎的立场,似乎伤了他的自尊心。他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我』,同时凭空变出了短刀,握在手中。

「区区人类,别嚣张啊!!」

撒鲁伐完全没有刚才那嘻皮笑脸的样子,将短刀射了过来。

那应该不只是单纯地抛射,而是同时运用他的能力控制短刀的飞行。

短刀以犀利而不规则的轨道飞了过来,有如蜂要螫人一般。

「……」

『我』见状,停下了脚步。

我当下以为『我』是因为无法预判飞刀的轨道,只好停下脚步来提防。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我』只是泰然自若地看着飞刀射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后……

──咻!

飞刀以分毫之差划过我的耳边,近得我能清楚听到空气被划破的声响。

不,是『我』避开了。『我』完全看穿了飞刀的动向。

飞刀不停地瞄准我的脸、胸口、手臂、脚等部位继续来袭。而『我』只以必要的最小动作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啧!」

撒鲁伐显得很不满。

这也难怪,攻击全部被彻底避开,他现在肯定很焦躁。不过,我感觉好像有些不太自然。

「……呼!」

(笑了!?难道他还有其他的企图!!)

假如与他对峙的是我自己,这时候恐怕已经浑身恶寒了。

但是,『我』却在那家伙扬起嘴角的瞬间──不,是在那之前,就先采取了行动。

「………」

躲开飞刀的凌厉攻势,双眼直盯着撒鲁伐,手向后一伸。

──啪!!

「呃!?」

「呜……!」

(这是!?)

『我』的手发出了闪光。

这闪光没有杀伤力,只是用来阻碍对手的视觉。

不过,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行动,让撒鲁伐、甚至是瑟拉都忍不住发出畏缩的呻吟声。

而撒鲁伐所操控的飞刀也因此迟疑了一瞬间。

──铿!

不知不觉间,『我』已将阿基托握在手中,以此将飞刀打断,使其掉落在地上。

「竟、竟然弹开了我的魔赋……!?」

「…………」

「基尔……难道你……!!」

『我』依然什么都不回答。只是默默地举起握在手上的阿基托,跟刚才一样地跨出一步就迅速逼近至撒鲁伐的面前──

──唰!!

──毫无犹豫地,一刀斩断了撒鲁伐的右臂。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切断的右手喷出鲜血,撒鲁伐大声惨叫。

激动而凄厉的惨叫声使我不由得想缩起身子。不过……

(刚才要不是他连忙避开,现在已经整个人被我从脑门劈成两半了吧……!)

『我』刚才下手毫不迟疑,有如呼吸般理所当然地想要夺走那家伙的性命。

不,不只是刚才。

「…………」

即使攻击没能命中撒鲁伐的要害,即使他激动地吼叫、喷血,『我』完全不在意,再度向后举起阿基托,一心只想继续出手攻击。

「这家伙……!」

撒鲁伐也决定死命反击,以剩下的左手握起短刀,冲了过来。而『我』却依然冷静无比,倒退一步之后,随即抓住了撒鲁伐握着短刀刺过来的左手,向上扭起。

「呜呜呜!?」

然后,『我』以强劲的握力逼撒鲁伐放掉手中的短刀,将他按在墙上。

「咳!」

我想,『我』的心里对于眼前对峙的敌手并没有愤怒或轻蔑等情感,甚至连他眼中的畏惧都视若无睹。

『我』稳稳地举起手中的刀,一举刺向撒鲁伐的心脏。

「…………」

然后,『我』的动作完全停顿了下来,彷佛刚才展现的那俐落无比的所有举动都是一场幻影。

阿基托被插在墙上。不过,撒鲁伐的身影却消失了。

在刀尖即将刺中他的前一个瞬间,他的身影有如溶化般地消失了。也许是用他的特殊能力逃走了。不过……

「──唔!吁、吁!」

我突然感觉到剧烈的头痛、呼吸困难,不由得跪倒在地。

要不是我的手还握在插在墙上的阿基托刀柄上,可能整个人已经倒下了。这是因为我的全身极度疲劳,而且严重缺氧。这时候,我才察觉──

(我的身体回来了。)

不知不觉间,夺走我身体控制权的『我』已经不见了。

虽然刚才表现得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我』的动作似乎还是对肉体造成了沉重的负担。用我的身体恣意大闹,拍拍屁股走人之后把代价全部留给我,真想跟那家伙抱怨几句。不过……

(不过,我算是被那家伙救了一命吧。刚才那一定是──)

「基尔!」

「……啊。」

听到瑟拉的声音,我抬起低垂着的头。

她激动地叫唤着我,同时往我这里跑来,不顾地面坚硬仍然跪下,担忧地将脸凑过来盯着我的脸看。

「基尔……啊啊,真是太好了。你变回来了。」

她看着我的眼睛,神情既安心又开心,松了一口气。

「基尔,刚才的你看起来跟之前完全不同,有一点可怕……不过,明明我们才刚认识,这样说也很奇怪吧。」

「不……谢谢你。」

也许是因为现在这样的状况,我能感受到她是真的在为我操心。

「抱歉,让你操心了。」

「啊……」

瑟拉睁大了双眼……这时候,我才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在抚摸她的脸颊。

「呃……!!抱、抱歉!」

虽然这完全是无意识之间的举动,但这样对待她,实在是太冒犯、太轻忽了。

瑟拉低着头,她一定很困扰吧。

「呃……没、没关系的。」

「……咦?」

「如果这样能让你的心情平静的话,我……」

瑟拉这么说道,同时握起我的手。

这样触碰着她,我才发现……她的体温较高,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能静下心来。

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体刚被人控制,特别思念人与人的接触。

……当然,这可不能够当作冒犯对方的借口。

「……抱歉。」

我再度低头道歉,轻轻地甩开她的手。

这举动让瑟拉的神色多了几分落寞,我只好将眼光自她的脸上移开,同时站起来,拔出插在墙上的阿基托,收入刀鞘。

「快走吧。说不定还会有敌人追来。」

「啊、是。」

瑟拉仍一副随时会跌坐在地上的样子,我心里犹豫该不该伸手拉她一把,同时这么说道。就在这时候──

「公主殿下!!」

「!」

又有不同人的声音在洞窟内响起。瑟拉吓得肩膀抽动一下,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以为是敌人追来,瞬间提高了警觉……不过,似乎不是。

几道脚步声同时接近,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

「殿下!您没事吧!?」

一群披着长袍的大人。长袍上绣有学院的徽章,应该是学院的相关人士吧。

(是自己人吧……那就好──)

「【绑缚】。」

「呜!?」

正当我以为风波已经平息而松懈的那一瞬间,一道年轻女性的声音响起,同时我的身体被某物缠卷,强行压倒在地。

难道这是绑缚魔法!?

「基尔!?」

「公主殿下,您平安无事,真是万幸。没想到竟然会在学院内发生掳人事件……请殿下恕罪。」

我倒在地上,眼睛看不到人,不过从声音来判断,说话的人应该是刚才发动魔法的那个女人。她的语气淡定,正在跟瑟拉说话。

「各位,请继续提防周遭。公主殿下,已经没事了,马上跟我们离开这里吧。」

「请、请问……为、为什么要绑住基尔……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因为他是掳走您的事件的重要参考人,殿下。」

「重、要……?」

瑟拉似乎没听懂这个词的意思。其实她所谓的重要参考人说穿了就是嫌疑犯。

也就是说,对方似乎认为我是掳走了瑟拉的犯人。

(虽然想反驳,但是我现在完全动弹不得,连嘴巴都张不开……)

这是我第一次被施绑缚魔法,没想到身体竟然会被限制得如此彻底。

或许刚才跟撒鲁伐的战斗消耗了我太多体力,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绑缚魔法的效果本身就这么强大,或者是这个女人身为魔法师的能力特别卓越。

「总、总之,请快点放开他!」

「那可不行,殿下。来人啊,护送殿下离开。」

「不!你要是不放开他,就由我来……!」

「以殿下的能力,应该是办得到。不过──」

我倒在地上,看不到状况。不过听起来两人之间的交谈似乎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啊~不好了~殿下昏倒啦~」

什么!?

「里、里丝塔教官!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被囚禁了几个小时,应该是累坏了吧。看来我们有必要严厉地审问这个男人。」

真是胡说八道,她刚才喊得那么假,加上瑟拉突然不出声了……很明显地是她对瑟拉动了什么手脚吧!?

而且还理所当然地赖到我头上,想要加重我的罪──不,应该说是嫌疑。

「好了……至于你,姑且还是先让你睡一觉吧。要这样一直绑着你也很麻烦。」

糟糕,我可不能在这种状况下睡着……!

「不用担心。」

女人凑过来,低声如此耳语。

「现在,请放心地让我处理吧。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基尔-赫斯特先生。」

「……!」

她似乎又对我动了什么手脚,使我感觉全身无力。

「请先休息吧。祝你好梦。」

听着她如此呢喃的同时,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最后我的心里在意的,不是眼前这女人的事,也不是瑟拉的事……而是刚才自己身上发生的神秘现象,身体的控制权被夺走时的奇妙感觉。

那很像陷入沉睡、很像是作了一场梦。

某人将我的意识赶到角落,控制了我的身体……我知道那是什么人。

那家伙彻底看透了撒鲁伐的动作……不,那可不只是看透这么简单。

他简直就像能预测未来似的,四平八稳地采取各种行动,就好像在照剧本演戏一样。

而且他还能凭着技术完全压制基础能力在我之上的撒鲁伐,封住他的所有攻击,大获全胜。

──最强。

我的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

当然,对于如此猜想,我并没有任何根据或证据。

但是,我就是知道。

夺走我的身体,淡定地迎击撒鲁伐,还差点杀了他的那个家伙,一定是──

(『基尔-赫斯特』……)

充满不解之谜,设定上最强的男人。

前世的我所知道的名为『基尔-赫斯特』的命运本身,一定就是控制了我的家伙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