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封 追忆的双月-章节
「——醒醒」
【封书】溢出点点淡淡光芒。
溢出的光芒变得如白色的碎纸一般,视野开始开阔起来。宛如在纯白的画布上开始编织起来。
在雪白的世界里反复放映的是,关于过错的记忆。
那是让人无法回避的,关于少女在过去所犯下罪孽的记忆。
“——骗子。”
红发少女沙哑的声音低喃着,早已流干泪水的红色双眸,空洞而无法倒映出任何事物.
“赫尔、蒂…?”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岛】,像棺材一样只能横躺一个人的大小,连【小岛】都成不上的【小岛】碎片。犹如片叶一般窄小的小岛,总让人觉得土葬都浪费空间的辟地的碎片。
少年呆滞地小声磨叽着。少女则背对着少年坐在断崖前。
“你那头发……怎么了?”
少女的红头发现在如同红酒一般妖艳。平常她左右扎起的双马尾,现在披散开来随风飘荡。礼服的下摆已破烂不堪,裸着脚,连鞋子也不知道去哪了。
赫尔蒂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延伸开去大片的,无数的岩石碎片——看着眼前这支离破碎的岛的碎片。
那是在数小时前还是一个名为米古兰多的【岛】。
少年注意到这个惨景,好不容易才吃惊地说。
“吉赛尔呢?赫尔蒂,吉赛尔去哪儿了?”
残骸在四周漂浮着,而被呼唤的少女早已不在。
赫尔蒂,终于挤出嘶哑的声音。
“姐姐大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怎么回事?为什么吉赛尔不在了!”
“小妹我能救得了的,只是你一个而已。”
那是极其空洞冷漠的声音。少年也终于想起发生什么事,睁大眼睛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
在他满布破洞的衣服上,还明显残留着让人联想到死亡的大量血迹。
“……为什么我还活着?”
少年本来应该死了,但是现在他却活着,代替他死去的是赫尔蒂的姐姐。
“赫尔蒂,为什么啊。为什么不去救吉赛尔而要救我呢……”
“小妹我也想去救了姐姐大人啊。”
“那就给我去救吉赛尔!我的命根本无足轻重!”
这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尤其是在赫尔蒂的面前绝对不能说的话。
虽然是这样,但少年却浑然不觉。
这是少年所犯下的罪行。
赫尔蒂咬紧了牙。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空虚的内心,泛上一鼓炽热,这名为憎恶的暗涌。
“已经迟了。”
天空已经泛白,两轮月亮已经落下。事到如今,即使赫尔蒂拼上性命姐姐也不会回来了。
“你这骗子……”
然后,赫尔蒂也说了这样的话。
“你明明说过不会让姐姐大人死的。”
“呜……哇……”
赫尔蒂明知这是在非难少年,虽然知道,但还是忍不住这么说了。
——我的命无足轻重。
这句话否定的的是,并不是赫尔蒂和姐姐的存在。两个少女都是在知道结果的情况下赌上了性命,也就是说她们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
但是少年不同。他还有应该活着去实现的梦想。少年否定了自己的生命,也就否定了那个梦想,赫尔蒂和姐姐所相信的梦想。
——很期待能三个人一起成为【渡鸟】。
姐姐一脸幸福地这么说着,却一天还未过去……
——邮局名字叫【霞曲】——取的是歌曲的“曲”字以及云上霞光的“霞”字。是一个与我们相衬的名字——
可是说这话的姐姐已经不在了。
赫尔蒂自懂事起父母就已经不在。姐姐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心灵支柱。
“……兰蒂斯。”
少年听到这失神般的声音,吃惊地晃了一下身子。
“你从小妹那夺走了姐姐。”
其实赫尔蒂也是一样的,虽然想去救姐姐,却做不到。
失去的对谁来说都是一样的。不,应该说少年受的伤害更深。姐姐是少年喜欢的人,这条命是她给予的。
但是,赫尔蒂却还是忍不住责难少年。
“绝对,不会原谅你!”
赫尔蒂还太年轻了。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着少年的心,可流干泪的少女只有这么做才能保护自己。
【封书】里记下的记忆,只到这里。
这是赫尔蒂所犯下的罪行。
少女与少年互相犯下的罪行。
于是,赫尔蒂给他寄了这份【封书】。
并不是为了赎罪,只是他希望能回想起这份回忆。
“对面那个【岛】还是第一次去。”
在波图皮阿诺的【港口】——威尔他们在停泊处停好爱机翼舟后,为了补水而上了街。
在旁边的伯尔曼,自然也跟着一起去。
伯尔曼就算要潜行云界也跟了过来,而现在威尔他们想要在街上甩开伯尔曼,结果他还是执着地追上了。总之,看上去他没有继续干扰威尔工作的打算,杰西卡也放弃赶走他了。……反正,一会上了天空他或许就会坠落吧。看着一脸好奇的伯尔曼,威尔回答到。
“哪儿的【岛】都很相似啊。”
“邮局不同。”
很稀奇地杰西卡也回应了。
“啊,是这样呢。”
威尔苦笑着,披上挡风的披风。杰西卡和伯尔曼也披上了披风。
虽然并不认为一夜之间事情就已经在周边的【岛】流传开来了。,但现在【渡鸟】的身份——至少遮住事务所的名字比是好
“啊,杰西卡。刚才看到了在【港口】里停泊的翼舟了吗?”
“哪个?”
“黑色的那个。那个不是昨天差点撞上的机体吗?”
“那么威尔应该去磕头谢罪才行。”
威尔刚刚还很激动地说着看到了认识机体,却一下就被泼了冷水。
“嗯,那个,还确实是这样……不过那个名字很有趣啊。”
“很有趣?”
“叫【霞曲】哦。是什么意思呢?”
“谁知道呢?”
杰西卡虽然无趣地掸了掸头发,却还是继续说到。
“但是,并不讨厌。”
杰西卡如此很罕见的反应,让威尔惊呆了。伯尔曼感慨地说道。
“话说回来,【渡鸟】们都拥有如此精湛的操作技术吗?而且你们是两个人坐一台吧。”
威尔想起在云界的战斗,不由得身子一震。
没有一丝恐惧,内心只有气愤和兴奋。虽然被界龙打败了,但还是想一试身手和那样的雾妖打一战。
可独自一人的话就无法如此飞翔了。
威尔同时也想起了失败的感觉,嘀咕道。
“还有不足。输了。”
杰西卡也很苦闷地嘟哝着。
因为杰西卡这位飞行士的存在,所以威尔就算是挑战雾妖,也能存活下来。威尔仅仅是听从她的命令,却无法用自己的力量从雾妖中突出重围。
——但是,两个人一起,总会达到的。
要是能百分百地做到杰西卡的要求,或许连界龙也可以一战。至少威尔是这么想的。
伯尔曼苦笑着。
“被界龙袭击了还能够活下来,不觉得这事本身就很了不起吗?”
“输了谁会高兴啊?”
“下次要打赢。两个人一起,一定能赢。”
伯尔曼难得的看着两人如此默契,很愉快地笑了。
“真是不得了的信赖关系呢!”
“我们绝对是主从关系。”
“喂,我才是所长,这点要记住知道吗?”
“名义可真是好用啊。”
“哎呀,你们俩关系还真好呢。”
伯尔曼愉快友好(笑着)地说到,威尔和杰西卡都饱含着敌意地瞪了回去。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都不知道平常我要遭多大罪”
“有稳定收入的你怎么会懂,我从上个月开始就没有收到薪水了。”
“对…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么轻率的言行。”
面对两人的攻势,伯尔曼吓得大大的后退了一步,也因此荡开了身上的斗篷。
——啊?这个是……。
威尔并没有看漏,从斗篷的缝隙中他窥视到了一样东西。
“这里是【井水屋】吗?”
正迷惑着是否要打探的时候,看到了目的地的商店。
这里是【井水屋】——是卖水的商店。
这座建筑物与其他的不同,房屋有两层还特别矮。一楼被软体雾键机关的装置挤得极其狭小,屋子被压得嘎吱嘎吱响。这些全部都是净化、保存、供给水的装置。
屋顶上,烟囱向天空延伸着。四周有连接周围建筑物的装置,也有从中间就截断了的装置。这些装置似乎是用来收集和蒸馏雨水的。装置的具体作用连威尔也不清楚。
二楼有个窗口,上了楼梯,威尔就看见一位先到的年老的客人。
在他皱纹深刻的脸上,目光如雄鹰般敏锐。虽满头白发,却器宇轩昂,感觉不到一丝与年龄相符的衰老。身上穿着黑色基调的航空装,背上背着一挺铳机枪。两只手臂都画了六根直线和曲线的图案——像乐谱一样的徽章。
“你是【渡鸟】吗?”
威尔一时失言,老人往这边瞥了一眼。他深邃的碧绿色的眼睛不知为何睁大着。
——他看到了什么,这么吃惊?
威尔对于老人的脸,毫无头绪。难道是因为看到了身后的杰西卡,或者是伯尔曼?
——是黑色的航空装吗。
威尔联想到刚才看到了黑色翼舟。因为对方是【渡鸟】的前辈,他急忙低下头,向老人搭话了。
“请问是这个【岛】上的人士吗?”
“不是,是在【飞渡】的途中路过的。”
老人的声音深沉而浑厚。
“我们也是。我们是从海福尼亚过来的。”
“哦?”
老人并没有往这边看,而在棚架上取着工具。【井水屋】为了方便经常在云界中穿行的【渡鸟】和商人们,同时也供应飞船的零部件。
“偶尔会路过那边,那边的酒还不错。”
“哈哈哈……不过我还未成年,这方面不太清楚。但是如果是要去那边的话,还请小心些,路上会有怪兽。”
威尔他们虽说是活下来了,却并没有战胜界龙。这姑且也算是警告吧,虽然常理上来说,不会有人故意去挑战被分到部类Ⅰ的雾妖。老人勉强地苦笑一下。
“是界龙吧。多亏了它,我的翼舟被痛扁了一顿”
“诶,你是从那条航线过来的吗?”
“因为是急件。”
再怎么紧急,一般人都不会选择有界龙的航线吧。但威尔也没立场说别人就是了,这话题还真是欠斟酌。然后,老人露出了让人联想到猎人般狰狞的笑容。
威尔听见伯尔曼的惨叫,疑惑起来。
“Starling君,这个价格是怎么回事?”
伯尔曼大概是看到水的价格,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威尔也过去瞧了瞧价格表,一下梗塞了。
“……喂,这里的价格怎么比海福尼亚还高这么多啊。”
每个【岛】的物价并不一样。尤其是水价波动尤为剧烈,甚至会有比便宜的贵个几倍的价格差。这里的水价让威尔大惊失色,伯尔曼的脸颊上也冒出了冷汗。
“这个是在敲诈吧?”
“价格并不如您想像得那样。很遗憾,这确实是正规的市场价。”
威尔依旧阐述着维护自身正当权利的主张。
“嘛,这笔费用难道你不该作为带路费由你出钱么?”
“别忽悠人了,你难道不知道警察的工资有多低吗?再说我都不是跟着你们的,只是碰巧目的地一致罢了。”
虽说是一起来的,但是还是对被打倒了的事怀恨在心。威尔和伯尔曼怒目相视,老人朝这边略微瞥了一眼。
“你们,有足够到下个岛的物资吗?”
“诶?应该是足够的。”
“这样的话,就到那边再补给吧。那边水价比这边便宜。”
“为什么呢?”
“昨天,在我刚到这个【岛】时发生了一场大火。是因为这个水价才会这么高吧。”
没有考虑到这点的威尔和伯尔曼都同时表示了感谢
“啊,非常感谢。”
“心血来潮罢了。”
威尔却看到这么说着的老人一直在注视着愁眉苦脸地看商品的杰西卡。
——杰西卡怎么了?
威尔想到了某个问题,但瞬间被伯尔曼欢天喜的声音打断了。
“比这里便宜吗,实在是太棒了。”
“只要还能航行就可以。”
两人意见一致地走出了商店,刚一出门——唔——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在此之前,还是先饱饭一顿吧?」
伯尔曼苦笑着,缄默不语。
威尔再回头一看,刚才的老人已经不见了。
“真,真能吃……”
伯尔曼胆怯地嘀咕着。
航行需要大量的体力,持续在狂风中的驾驶,稍微地操作失误都会丧命,因此必须要高度集中精神。若是还和雾妖打上一场的话,到达【岛】的时候都会精疲力竭了。
因为之前遭遇和尖鱼一样的界龙雾妖的战斗,回过神来,威尔已经体力耗尽连手都在抖
为了弥补被消耗了的体力,威尔持续地往嘴里塞食物。
“你哈呼的啊黑啊(你不吃的话就飞不起来了)。”
“你倒是快给我吃完啊!”
威尔大口大口地咀嚼着,旁边杰西卡装模作样的样子往嘴里送着佳肴。
……不,那不是菜肴。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有着不逊于少女嫩白皮肤的柔软曲线椭圆外形的球体。杰西卡的金发配着紫瞳,有着宛如妖精般姿容,她正拿着这个雪白的宝玉。
宝玉的真正面目其实是一种被叫做「大福」的点心。
“那个,看起来好美味哦。“
伯尔曼或许是被饥饿诱惑了,朝着堆满着大福的盘子伸出了手,却啪的一下被弹开了。
“别碰,会被污染的。“
伯尔曼如心如刀割般地痛苦着。
杰西卡用注视珍稀宝石的样子端详着掌中的大福,所有角度眺望着细细观赏后,“啊嗯”地用小小的樱唇咬住。
她如啮齿动物一般鼓着脸腮,幸福地眯着眼,简直就像收到了爱人告白所连带的礼物,脸上稍微泛起红潮。对比之下,平时对着威尔时的那种眼神冰冷的样子简直就是假象。
威尔一般看到这样的表情,大抵会放纵地睁只眼闭只眼吧。仅仅是看着,就会让人误以为自己也在笑。
——说来,杰西卡这家伙除了甜食不吃别的啊…
再把目光转向餐桌,上面已经堆积了两只手指都数不完的碟子了。真是甜品党。这个食量,摄取的糖分量已经致人死地了吧?
但是,把手上的东西吃完后,又幸福地喘着气拿了块新的「大福」“啊嗯”地一大口就吃了。嘴唇四周,满是白色屑末。
看着杰西卡这样子,威尔也继续把食物送入了口中。
事务所的赤字,和这两人的食欲有很大关系吧。
全部吃完以后,威尔一脸认真的表情看着伯尔曼。
“话说,你是警察吧。在这里不能搜查吧?”
“怎么了?”
“当然是查我们被追捕的理由啊。你说是因为【封书】的原因,但只是这样的话,话就有点不通了,应该还有其他什么吧。“
伯尔曼一下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我的确在【岛】以外的地方没有任何权力,级别也不过是巡警而已。“
“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对可能发生的事件视而不见——这么说的话你打算去哪里?“
“真敏锐呢。”
“那么,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吗?【灾祸】所引起的事件,到底是什么?”
“我们这个级别的人不可能接触到详细情报的吧?我所了解的程度也就跟早上新闻报道的差不多”
“是这样啊。也确实啊。”
威尔看着像是要离开的样子,却一把抓住了伯尔曼的前襟。
“那么,这玩意也不应该由你这么一个普通警官所拥有!”
威尔这么说着,指着的那个地方,有个像陶器一样光泽的碎片。
那是是【键】。
“你,是雾键士吧。”
回想起来,杰西卡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敌意,可能就是因为察觉到伯尔曼是雾键士吧。
伯尔曼举着双手。
“知道了,我说。那么,可以放开了吗?太引人注目了。”
确实,在这里太引人注目也不是件好事。最糟糕的是,还有可能会遭到袭击。
“在【灾祸】中坠落的【岛】,是叫米古兰多。我的祖父也住在那里。”
“这样的话……”
“好吧。我是为了调查有关【灾祸】令我故乡坠落这事件才当的警察。虽然看着像是被Silverbell君打倒的小喽啰。”
爱戏弄人的杰西卡笑了,不过现在的杰西卡正在贪吃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冰淇淋。
“【灾祸】是据说是某姐妹为了‘永远’——也就是为了能不老不死造成的事件。”
“某姐妹?”
“嗯,在米古兰多,居住着享有盛名的雾键士名门一族。他们的末裔中有两个姐妹,我的祖父曾经想保护她们。但是……”
“【岛】,坠落了吗?”
“嗯,姐妹们没有协助祖父,而是协助了【灾祸】。也因此,她们中的一位因此离世”
“那你的爷爷呢,后来怎么样了?”
伯尔曼沉痛地摇着头。
“……【灾祸】应该和我祖父一起走的。但是,那家伙却活着回来了。”
“也就是说,你是想要复仇吗?”
“也没有很想要复仇,因为,这是我出生以前就发生的事了。……但是,当初祖父应该完成的事,我想去完成它。”
所以,就算闯入云界也要跟着威尔他们。
——但是,这故事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威尔抱着胳膊,歪着脑袋。
虽然说不出哪里奇怪了,但是就是觉得逻辑上不太合理。威尔为了找出这违和感,于是提问道。
“等等?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出生以前也就是说……”
“是五十年以前的事。”
“五十……为什么直到今天才?”
这就是违和感的来源吧。
“恰好在五十年前,两轮月亮重叠在一起,也就是重蚀的这一天。我想大概这对禁咒来说有重要的意义吧。而现在又要发生重蚀。”
——本来是不可能实现的雾键式也可以实现了
杰西卡说过,在这一刻就算是让死者的重生也可能实现。那当时确实有可能在进行不老不死实验。
“不管怎么说,真是一段漫长的故事啊……”
威尔像听厌了似的叹着气,左思右想。
“但是啊。雾键式是从雾里创造出来的力量吧?具体要怎么做呢?在身体里埋入【键】,还是什么呢?”
“虽然仅仅这样并不能叫做雾键式……嘛,现在也没有关系了吧。实际上【灾祸】使用的似乎不是雾键式。”
“不是雾键式?”
随后伯尔曼压低声音,令人难以置信地说了那个名词。
「——绝对言语——」(Regal Word)
杰西卡往嘴里再送了一块大福,忽然手猛地一震。这被伯尔曼敏锐地观察到了,他苦笑着。
“Silverbell君好像也只是知道这个名词呢。Starling君,你读过创世纪的故事吗?”
“只是在学校学过。”
“差不多就是那样的吧——世界开始的时候有一棵树,然后树开花了,花成为神明滋润着树木,而茂盛的枝叶则给予了神明们城堡和铠甲,刀剑和酒杯。”
“然后结出的果实就满足了神们的口腹之欲——吧?为什么成了宗教学的讲座了。”
伯尔曼「好了好了」地安慰着。
“但是从树枝上坠落的叶子和果实最终腐烂,由此产生了恶神。恶神也让万物之母的树木腐烂,开始了和神明们的战争。最后树木崩溃,炎之大神用净化之火把一切燃烧殆尽。最后仅剩的树枝诞生出人类。”
这就是创世纪的故事。虽然仔细研究的话每个神明都还有各自的故事,但这种程度的概要的话谁都知道。
“在火烧尽之时,恶神们并没有完全消灭。残骸成为白色灰霾覆盖着世界。流下的血诞生了雾妖。因为刚刚诞生的人类不具备任何足以与之抗衡的力量,最后的神怜悯于此,用【七只键】在空中把苍界和云界一分为二。树木的枝成为了人们居住的【岛】,而【七只键】为了让人们在空中生存而保留下来,因此有了雾键式。”
说到这里,伯尔曼吐了口气。
“嘛,这就是神话和现实的交集点咯,雾键士们也并不完全认为这只是传说。”
“嘛,因为实际上【雾】和雾妖的确存在。”
“不,不是指这一点——”
“人们原本不是住在空中,而是住在云界里的吗?”
一望无际的天空指的是广阔的蓝天——与苍界相对应的,云界用天空的尽头来表达。
尽头——也就是云界的尽头——云底是存在的。虽然很茫然,但是谁都会这么想。
“这就是从很久以前就被指出来的可能性。能用雾键式创造生成的只能是死物。而无法生成生命所依赖土壤和水源。当然【岛】也是无法编织出来的。”
雾键式编织的只能是金属和矿物质这样的无机物。而分类为有机物的,雾键式连一片树叶也无法制造。就算能创造出相似的东西,也只是相似而已。
用雾键式编织的“类似于水的东西”无法饮用,也无法创造出生物。本来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威尔注意到了杰西卡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从头发中伸出刺,和在航界里标示路的虹色蝶,都是杰西卡编织的出来的,这些替代物看上去却不像是无机物。本来,这也不是雾键式能精制出的东西。
威尔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伯尔曼在继续在空了的盘子里用手指画着。
“假设在云界的底部有像【大陆】一样有许多大型【岛】,然后把这个【岛】浮到空中的话,这样就能说得通了。但是那个年代并没有雾键机关,也不可能使用雾键式的力量。应该存在着‘某个’更强的力量——正是那个才把‘神明之力’变成可能。”
“那就是绝对言语吗?”
“不少人是这么认为的。”
“创世纪里不是说雾键式是仿照七只键么,提及绝对言语的可是一个词都没有”
雾键式的起源在创世纪里被认为是【七只键】。现代的雾键式全部都是从模仿它开始的。
威尔呆滞地歪着头,伯尔曼严肃地回答道。
“虽然确实可能是【七只键】把天空划开的,但是那个【七只键】到底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谁知道啊?”
威尔想都没想就逃避了伯尔曼的视线,伯尔曼坚定地告诉他
“我们雾键士都觉得,在神话时代,存在有像是魔法般的东西,比现在的雾键式有更强大的力量,不知道是谁在操作它,而【七只键】似乎也是这个的组成材料之一。”
“但是,那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呢?”
“刚才不是说了吗?是‘神明之力’。……这样的力量,人类还不能操控。过去的研究也全部都是以纸上谈兵终结。所以也没有人能知道。”
“无法操控?”
“雾键式是明确区分能与不能的技术,但是绝对言语不同。首先,据说它能涉足雾键式无法触碰的关于生命创造的领域,【灾祸】是想挑战不老不死的咒法吧。其次,这两者只是枝节不同,而原理在根本上是一样的。”
“什么原理?”
“雾键式也好,绝对言语也好,力量的源泉都是【雾】。但是两者使用【雾】的绝对量不同。”
“——窥视深渊的人要当心,因为深渊也在窥视着汝——”
杰西卡一边往嘴里塞一块用鲜奶油装饰着的花蛋糕,一边朗朗地说着。
这是作为雾键式的戒律的文字。本意是指不要混淆目的与手段的格言,雾键式是需要碰触【雾】的力量。需要碰触也就意味着可能会被【雾】侵食,也就意味着过分使用力量的话可能会丧命。
“正是这样。云界的【雾】是毒物。而使用绝对言语的人需要更高数量级的【雾】,所以他们会被【雾】侵食。没有任何人能够承受如果巨大量的毒素。这就是所谓的远超雾键式的力量,以生命为代价也只能使用一次,神明之力。”
“……而米古兰多的姐妹就是使用了这个吗?”
威尔总算明白了,但另一个问题又浮了上来。
“嗯?那么协助【灾祸】的雾键士只有这对姐妹,是两个人,对吧?”
“嗯。”
“那么有一个人死了,还有一个人怎么样了呢?”
伯尔曼用悲哀的眼神看着他。
“……那个啊,大概你们两位更加清楚吧——那个【封书】从‘她’那里接受的委托吧。”
威尔歪着头。在邮包里封好的【封书】——是某位每次和杰西卡见面就会吵架的迷之少女所委托。
“你不会搞错了吧?虽然我们不能说出委托者的名字,但是她年龄可是很小的——”
“希尔德卡特·冯·冰鉴——又称【夜姬】,当代最强雾键士之一。她应该就是你们最大的雇主。”
威尔忍不住地笑了。
“这,你说的这是什么啊?再怎么看,她,也不过是个孩子吧。怎么可能出现在五十年前的事件里……”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他们是在研究什么?”
“【夜姬】,在仅有的记录里,从五十年前开始一直都是孩童的模样。”
威尔咽了口气。
按照伯尔曼说的,不老不死是【灾祸】曾经没有完成的的梦。当年的那个结果是,赫尔蒂的幼童身姿。
她在五十年前失去了姐姐和伙伴,还要面对一座【岛】坠落的事实,小小年纪就背负如此之多,她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然后,威尔又想起赫尔蒂时而流露出的寂寞的侧脸。
少女经常都裹着黑衣。
——那个难道是丧服吗?
“五十年里一直都是幼童身姿的【夜姬】,在双月又要重叠的时刻向【灾祸】发送了一封【封书】。没有人会觉得这与绝对言语或不老不死没有关联。所以大家都追着这封连接那两人的【封书】而去。虽然还不知道这信写了什么。”
按伯尔曼说的,人们在过去似乎进行着绝对言语和不老不死的研究。但是由于谁也无法成功,最终被人们忘却。
可是,却出现了【灾祸】这种可能性。这样的话,袭击事务所的那个男人的怪事也就可以理解了。与其说是伯尔曼在追捕他,倒不如说是瞄上了赫尔蒂的【封书】。
威尔意识到了【封书】。
一起飞翔吧,直到天空的尽头——威尔仅是为了这个约定投身【渡鸟】,现在却第一次面对作为【渡鸟】的选择。
【渡鸟】,是无论什么样的【封书】都应该寄达的吗?
——赫尔蒂,你,是为了什么寄这封【封书】的呢?
伯尔曼重新卷着双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威尔。
“那么,听了这些你们还主张继续送达【封书】吗?”
威尔苦笑了一下。
“你怎么也打听这事?”
“现在放手,还来得急。”
“我们并不知道【封书】的内容。也许它记录了危险的东西,也许也记录会引发【岛】坠落的重要的事。”
威尔仔细玩味着自言自语,露出似乎无忧无虑的笑容。
“所以,那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比商人更快,比警察更诚实,比军人更可靠。”
“你说的什么?”
“这是【渡鸟】的三原则。喂,你们警察会因为对手穷凶极恶就逃跑吗?”
“这个……”
“同样的道理。我们一旦接受了委托,无论如何都会送达。就算冲入雾妖的巢穴,就算与【灾祸】这位罪人为伍。因此我们才被赋予了翱翔天空的权利。”
伯尔曼哑口无言,威尔继续说道。
“而且,我和她合作这么长时间,虽说她总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我认为她心地并不坏。”
“这有什么根据呢?”
“这个嘛……”
威尔没有回答,面是望向了杰西卡。
杰西卡虽然讨厌这个人,每次都会吵架,但是却准许了赫尔蒂出入事务所。以她的身手,就算以【夜姬】为对手也毫不逊色吧。
——并且我还收到了饯别礼物。
以前吃过很多次赫尔蒂的苦头。但虽然这么说,她这次饯别甚至还亲了一下。但这么一想,这不正验证了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吗。
“威尔现在一脸猥琐。”
杰西卡一边嚼着大福,一边冷不丁地戏谑着。
“不管怎样,我想她这么在意这封【封书】,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所以才想要我们寄送。我很想知道,送达后【灾祸】会如何面对,会有什么样的回复。”
【渡鸟】,真的是什么样的【封书】都应该送达吗?
威尔要送。因为想看看收件方的样貌,因为想得到回复,因为想要给赫尔蒂传送回复。
至于【飞渡】的理由什么的,【渡鸟】只要有一个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那要是又有【岛】坠落事件的话怎么办!”
“那个时候,到那个时候再说。总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才怪吧?”
“啊,刚才说错了。是总会有办法的。”
伯尔曼无法理解地摇了摇头。
“我可真想知道这个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对我们来说,可没空在这掺和。”
为了终止这交谈似的,杰西卡把最后的大福放入了樱唇里,说道。
“只要有飞翔的理由,无论对手是人还是雾妖都在所不辞。”
杰西卡就是这样的人,威尔听到这么激烈的回应苦笑了一下。然后转开了目光。
——但是,这样的话,那个时候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在接受委托的时候,赫尔蒂在耳边悄悄地说的话。
——保护好杰西卡。
不是保护兰蒂斯,也不是保护【封书】,而是保护杰西卡。明明平时的关系一直这么恶劣……而且杰西卡也没有弱到需要谁来保护。
威尔为了挥去疑惑,试探地望着伯尔曼。
“那么,我们去邮递【封书】了,你呢?”
伯尔曼面对这反击似的询问,无奈地站起来。
“要追寻【灾祸】的话,只能追着你们。没错吧?”
“这样的话出发了。”
“好的。”
“那个,像上午那样的事就饶了我吧。”
伯尔曼很疲惫地这么说着,杰西卡像是很意外地歪着头。
“没这回事吧?”
“放心吧。”
老实说,明天如何暂且不论,现在又要开始和雾妖战斗了,威尔也不想这么做,同意了伯尔曼的提议。
“现在就算加速也来不及了。下午必须一直沿着云界飞行。”
听到杰西卡的话,威尔和伯尔曼同时感觉膝盖一软。
“Starling君。”
“怎么了,伯尔曼先生。”
“仅仅是活着,就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吧。”
伯尔曼的语气里透出长期以来的烦恼一下得到了释怀的感觉,威尔忽然阴冷地回笑了一下。
“喂,没有打算来我的事务所吗?那种充实感,每天都能体验到哦。”
“非常不凑巧,我是警察。你的好意心领了。”
两个男人只是昨天才刚相识,现在却相互笑着像是挚友般地闲谈。并且朝对方伸出右手——同时,狠狠握住
“你丫竟然见死不救,你这混蛋!!!!!!!!!!!!!!!!!!!”
“我也是很珍惜自己条命的!!!!!!!!!!!!!!!!!!!”
到达下一个【岛】时,威尔和伯尔曼不顾形象对骂起来。两人的衣服都撕破了,脸颊消瘦,满是血丝的双眼,看着简直就像死尸在游荡一样。
虽然这么说,他们在离云界如此近的高度上飞行,到达这里时已经三次遇见雾妖了。甚至想不起一共遇到了多少只。
穿渡云界时遭遇雾妖是必然的。但是,只是一次航行就遭遇这么多次的话,真的很难在航行中保全。
然而,午后的航行一直都在抱着必死的决心逃跑。
“吵死了。快点找地方投宿。”
杰西卡毫不客气地丢下他们,毫发无损安然无恙。外面已经夕阳西下,今天要在这座【岛】留宿了。
“等等杰西卡。我们一天已经飞翔了目的地【岛】的二分之一——快突破500界里了啊?就算说要作为犒劳找家旅店住下也不过分吧。”
“要是威尔听从我的指示就不会这么辛苦。”
“可恶…”
确实,只要听从她的指示就能够留下一点体力——要是没有杰西卡的索敌能力的话,遭遇雾妖逃脱就不单是受这么点伤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从根本上说,如果不是她说要突入到云界里的话,总感觉不会遭遇这么多危险。
威尔刚刚才付完账,要了两个房间。他神经太大条了,差点让身为女孩子的杰西卡也要和两个大男人同居一室。
于是两人一回去……。
“啊,已经睡着了?”
杰西卡已经坐在椅子上,呼呼地睡着了。在航行时,杰西卡常常突然像断了根弦一样睡着了。虽然这么说——
“那只是持续地使用雾键式造成的。虽然不知道当中的原理,那个像蝶一样的光芒就是她的雾键式吧?在航行中一直大量地持续使用。实际上,她比我们更加消耗体力啊。”
“这个的话,我还是知道的。”
伯尔曼似乎把杰西卡的虹色蝶当做类似蝴蝶的雾键式。一般都会这么想吧,当做赝品也好幻觉也罢,因为对他来说复制同样一种似是而非的东西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一般不会考虑这之外的解释。
杰西卡消耗的体力,部分在虹色蝶上,另外也消耗在飞行本身。身患恐高症的少女在航行中一直颤抖,这是除了威尔外没有人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送她回房间里吧?”
伯尔曼正要把手伸向杰西卡,威尔用手制止了他。
“不要碰杰西卡。”
“唉呀唉呀,是不想自己以外的人碰她吗?”
伯尔曼如戏弄般地笑起来,威尔避嫌地移开目光。
“你要这么想的话,就试试碰碰看。”
“……?有什么啊——呜哇?”
伯尔曼本来想碰触杰西卡的脸颊,却慌张地退开了。
因为从金色的头发里,伸出了无数的刺。
“这家伙真是讨厌人类。连睡着的时候,也不会解开刺。”
“而且,没有一丝漏洞……但是,这刺看着就像是真正的植物一样。用雾键式怎样能制作得如此精巧呢?”
“这,这个嘛?”
对不停地观察着杰西卡荆棘的伯尔曼,威尔回以一个暧昧的笑容,摇了摇杰西卡的肩。
“你碰的话就没事吗?”
“在事务所里要是碰下肩膀就被攻击的话,就太过分了。所以和她说了要适可而止。”
然后又摇了摇肩膀。
“喂,不要在这里睡觉啊,至少也走到房间里去吧。”
“真麻烦……威尔,把床给我搬到这里来。”
“就没有背你到床那边,这选项吗?”
“那,背吧。”
“呃…”
杰西卡一下脑袋歪了,然后说什么都没有反应了。
威尔拿着行李一起,把杰西卡背了起来。
——还是这么轻啊。得好好吃饭才行啊。
金色的头发沙沙落下,软软地拂着威尔的脸颊。虽然有刺,威尔也觉得太没有防备了。
“到头来,你们还是关系很好的嘛。”
伯尔曼一脸愕然地嘟哝着,这话并没有传到已经快累爬的威尔的耳朵里。
“那么,我出去买点水。”
威尔把杰西卡背回房间后,对伯尔曼这么说到。
明天也还要航行。并且第一天里其中一罐水已经见底。休息还要等打好水以后才行。
“我也去吧。虽然想在Silverbell君旁边帮点什么忙,但是看那个刺应该没有必要吧。”
这么说了以后,伯尔曼似乎想起了什么「啊」地一下叫了起来。
“我还剩下一点的水。如果不介意,这些水给你们行吗?要是Silverbell君醒了以后连水都没得喝的话,就太可怜了。”
“这样好吗?”
反问了句,伯尔曼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一下,拿开了手。看到这,威尔苦笑了一下。
“没有勉强你吧?。”
“…不是这样,我不是指这个,毕竟,我可是硬要跟过来的,立场上总会有那么点良心不安。”
“嘛,这样的话那我就收下了。”
威尔不知道吞吞吐吐地说着什么,把从伯尔曼那里得到的水倒进了杰西卡的水壶里。
出了旅店走入街道里,狂风袭来。虽然在【雾】上漂浮【岛】常常被狂风吹着,但通常都被高耸的墙和建筑物挡住了,所以风也很难吹到街上。可能因为正值狂风,这个岛很少商店在开着门。
“这里,真是奇怪的【岛】啊……”
伯尔曼感到非常惊讶脱口而出。虽然这么说——
“在镇上有个山谷。”
与街道紧邻的是穿透云界的巨大溪谷。这个溪谷把【岛】完整地一分为二。在这中间横跨着一座桥,在桥上形成了一个大都市,风径直贯穿溪谷底。
“因为这里本来有一个很大的【岛】。似乎是由于无法承受自身的重量从中间断开了,不过那岛还没有海福尼亚大。现在补救加固措施也在进行,所以不怎么需要担心。”
【岛】的四周飘浮着的许多【小岛】,是长年累月在风雨的冲刷下从【岛】剥离出来的。
“虽然听说这样的岛并不少,但实际真正见到还是第一次啊。”
“如果有这么多这种岛的话,那不是危险得不能住人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只有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才会意外地感觉【岛】原来是这么危险的地方吧。”
伯尔曼的祖父正是住在坠落的【岛】上。威尔想起了这事,不知道如何回话的好,感觉心情不爽似的(不自然地)转开目光。
这时,看到一群穿着制服,像是学生的少男少女从身边擦过。他想起自己直到昨天白天还很普普通通地去学校,不知怎么感觉已经很遥远了。
——算了,实际上也确实很远。
虽然两岛相邻,但前往另一个【岛】还是相当远的。
——回去的话就得补习了吧……。
虽然明天休息,但今天缺课一天,就算休息日清晨返程也还要用掉两天。然后回去的第二天,还要收拾妥当规规矩矩地去上课,现实竟是如此残酷地等在他面前。他心中不禁浮起危险的妄想,感觉真的会渐渐地离这样的世界越来越远。
伯尔曼看到这样的威尔,怯弱地笑了一笑。
“还在留恋学校的生活吗?”
“并没有什么留恋,但回去还有课题和补习在等着……”
威尔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警察突然冒出一句。
“这么说,你和Silverbell君还是同校同学?”
“不,不同年级,而且那家伙本来就不去学校的。”
“真意外啊。她到底是何等人物?这么强的雾键士,本来就算是有更高的地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什么,不清楚?”
“半年前才刚认识的。因为那时发生了很多事,又恰好有共同利益关系,于是就开始一起做【渡鸟】了。”
“共同利益关系?”
“一看就知道了吧?那家伙只想着飞,我又恰好和她目的地相同。……杰西卡还只有15岁,你很在意她年龄这么小吗?”
威尔装作开玩笑的样子,伯尔曼就像差点说漏嘴一样移开了目光。
“这,比起这个,【蝶与鲸】——你们事务所的名字是有由来的吧?所谓的蝶是Silverbell君,那鲸又是什么呢?”
“啊,那个,那个是我的绰号。”
“绰号?”
“我,在学校被叫作逆戟鲸。可能是因为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吧,这颜色是因为我父亲是外国人。而神话里的逆戟鲸也有同样的黑色。”
“逆戟鲸,也就是水的守护神吧?”
“感觉是这样的。对于在水上航行的来说它可是个吉祥物,但是却无法在空中飞翔。”
逆戟鲸是在神话里记载的一种生物。在历史书里,常常描述它是有着白色花纹黑色生物。总感觉像是雾妖的形态,但是没有翅膀。
说着说着,很快到了目的地——井水屋。
就像在波图皮阿诺的老人说的一样,水确实便宜。
“哇,真的很便宜啊!相差有两成!”
“是啊,太好了。自从自掏腰包航行以来连存款都没有了。”
“这么说,你为什么是雾键士却要去当警察?”
伯尔曼没有说话,雾键士的话,即使做警察也可以得到更高的官衔。不应该被水费给困扰吧。
“刚才都已经把话都说了。”
“只是为了追逐【灾祸】吗?就算是亲戚住在那里,那也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甚至你出生前他们就已经不在了。”
伯尔曼边打着水,困惑地说道。
“是啊,确实是这样。但是怀着对【灾祸】的仇恨而追逐而来的,不是我,是我的父亲。不管怎么说故乡都沉落了。祖父的命也陨落了。”
“你不同吗?”
“……我和父亲绝对不同。”
威尔感觉踩到了地雷, 俩父子的关系可能并不是很好。
“我只是……想朝着祖父所追寻的答案走下去而已”
“答案……不是说保护这个【岛】吗?”
“那个只是结果。祖父也有祖父自己的目的。绝对言语如果确实存在的话,可能连神明们的【七只键】也可以复苏。所以,祖父想保护冰鉴姐妹。”
——目的?
不老不死,然后是【灾祸】,【七只键】的复苏……伯尔曼的祖父,作为一个雾键士想做什么。甚至连重蚀也想利用。
正想寻问的时候。
“Starling。”
威尔意外地听到这么郑重其事地被叫着名字,不知所措起来。
“被跟踪了。”
这么说着,威尔也发觉了。
威尔他们抱着大大的行李,虽然周围的人大多投来疑惑的目光,但也能感到其中存在着某些攻击性的眼神。
——说来,我们是正在被追捕的人啊。
威尔和伯尔曼拖着早已在航行中就疲惫的身体,被追得偏离了大路。
“威尔……?”
杰西卡擦了擦睡眼朦胧的眼睛,叫着他。
脑袋昏昏沉沉的,才想起自己睡着了。
威尔不仅是本身的飞行,而且技术也达到了杰西卡的要求。他操控的翼舟坐着是相当地舒服。但就算只是紧紧地在他背上抱着,也消耗了相当大的体力和精力。杰西卡一到达旅店,就已筋疲力尽进入梦乡了。
那么,自己抓住威尔的背,直到这里都是这样的吧。
“威尔?”
又叫了一次这名字。
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这里是没有见过的一个小房间,很明显谁也不在。
她用手指梳理着已经变形且杂乱的金发。起床后,现在开始寻找起来。
她利索地把被子翻过来,把椅子移开搜寻着桌子下面,把抽屉打开,而现在又在翻找垃圾箱。她寻找了所有能监视自己的东西,任何细微的可能性都绝不放过。
甚至连洗手间的镜子,水杯都尽数搜查,少女不满地抱着胳膊。
“威尔不在。”
虽然难以置信,杰西卡拼命地在寻找的,确实是威尔。他要是在这里,看到她在翻找垃圾箱,一定会在旁边这么说吧。
——你当我是虫子还是什么。
然后,杰西卡就会这么回答。
——差不多啦
“都是威尔的错……”
杰西卡没有得到期待的回应,不满地嘀咕着。
姑且欺负一下枕头,踩两脚。肚子也咕咕叫了——我去买水——杰西卡想起威尔是说了这样的话,然后出去了。
“真丢脸,还要我等这么久。”
杰西卡一边生气地回想着,把手搭到门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其他房间的旅客吧。嘈杂的笑声和着喝酒的声音,许多声音都掺杂在一起。然后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人类,可真讨厌。”
忽然杰西卡身子一抖……连忙退后到床边。
最后确认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杰西卡才再次把手放在门锁上。
悄悄地轻推开门,这里外面谁也不在。放心地叹了口气便向四周张望起来,同样造型的门在一层不变地走廊里延伸着。
还是没有发现威尔的身影。
难道说是在这些当中的哪个房间,杰西卡睡着了所以没听到他是在哪个房间。就算想找,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比较好。搞不好最后连想回到这个房间都回不了了。
“真头疼。”
杰西卡轻轻地叹了口气,关上了门。现在到处走动绝不是上策。
重新审视了屋内,房里留着一个水瓶。是杰西卡的。拿起来后,听到了水的声音。
在航行中,水壶里的水应该都喝干了。也就是说,这是威尔后来准备的了。
“真机灵。”
杰西卡毫不犹豫地如此嘟哝了一声,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除了水壶,没有看到有其他特别什么留下的东西。
“应该再预备些甜点。”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脸洋洋得意地这么说着。
在航行后水分不足确实是事实。可以的话最好是烧开再喝,但是这里没有火。
她咕咕地喝着水——水是贵重品——想起了这样的话。要是明天又在航行时缺水的话就头疼了,于是多多少少地喝了一点就放下了。
呼,一脸满足的样子吐了口气,一下滚到了床上。
“……真无聊。”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都是在改造事务所,或是在浏览情报杂志——【渡鸟】专业杂志的翼舟特集,非常值得一看——再或者就是用虹色蝶观察威尔,平时打发时间的方法多得去了。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虽然并不是不能用虹色蝶,但是不想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这么惹人注目。
天花板是格子状的房梁。木板的组合虽然看着很粗糙,但楼上却没有漏下的一丝光,所以地板和天花板铺有两层。看着这也不是很简陋的旅店。
恍惚地望着天花板,想起了今天的航行。
——也许,可以好好地飞翔了。
挑战界龙是有些轻率。但是,就算这样,本来也是为了能挑战雾妖而来的。尤其是可以乘风而行,实在太高兴了。
“乘风。”
杰西卡用手指玩弄着金色的头发,很开心地说到这个名字。威尔给予的名字。总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遇见威尔是在半年前,杰西卡讨厌人类,所以与刚认识的威尔开始一起做【渡鸟】的理由,稍稍有点复杂。
只是和对方——指向相同的目的地——只是这一点就一起行动了吧。
在这单纯的理由后能实行起来,也存在着杰西卡选择搭档的理由。威尔就算知道杰西卡的真实身份,他也一点没变。
——但是,还不够。
杰西卡和威尔离目标还很远。就连在云界的表层也要花这么大的功夫。最低程度也要达到和杰西卡以前的技术旗鼓相当。
——但是,我和威尔的话一定可以到达。
威尔能够飞翔。就算撞上界龙,他的心也不会改变。心超越了恐惧,就能看见前方的希望。虽然杰西卡有恐高症,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样想着,一点也没有察觉到神情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但是,那个女生真令人不爽。
不经意地想起赫尔蒂在威尔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那只是航行前的饯别。
杰西卡也听过威尔这么说。杰西卡虽然没送过什么给威尔,但还是知道他是很重视成为【渡鸟】的缘由的。
——但还是很不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地就是生气了。就像是污染了很喜欢的邮递委托事务的感觉吗?
就在这时。
“呕……”
突然,很强烈的想吐的感觉。杰西卡急忙起身,跑进了洗手间,就算想吐,但白天吃饭是很早之前的事了。胃里也都没有残留什么东西。
——什么,这种讨厌的感觉……。
胃里就像吃了什么异物的感觉。
——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白天确实吃了很多甜食,但这种程度就弄得这么痛苦,杰西卡的胃应该没有这么脆弱。身体的不适,让她一下子变得不安起来。
“威尔……”
自己这么叫着威尔的名字,总有种像是被打败了的感觉。
“都是威尔的错。”
虽然威尔本来没有一点责任,杰西卡却像有着非常正当的理由一样生着气。然后,忽然想起了白天的谈话。
“绝对言语。”
那个男的,总觉得讨厌。
基本上,杰西卡会讨厌所有的人类,但伯尔曼却特别地不喜欢。这并不是来自生理上的讨厌。
威尔可能没有注意,伯尔曼时不时地散发出的就算不是杀气,也饱含憎恶。杰西卡对这样的东西反应很敏感。
——这恶心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随便地安上一个结论,杰西卡回到了床上。就在这时。
咚咚——房间的门被静静地敲响了。
“威尔?”
杰西卡踩着飞快而轻盈的步伐,打开了门。
在那里的是——。
“——这不是海福尼亚那一伙啊。”
威尔小跑着前行,注意到的只有一个敌人跟了上来。但上次的对手和他简直不是一个级别。
而且威尔他们还飞入了界龙出没的最短距离航线。真没有想到还有能跟上威尔他们的翼舟的。
“总之,现在的问题是行李吧。”
“枪就不用说了,要不放弃水吧?”
“不行。已经没钱了。”
威尔还在考虑着就算算上把从赫尔蒂那里获得的子弹也卖了的话,今天的航行费用也用光了。若是因为子弹用尽而陨命的话,那就本末倒置了。
“不过,对方的情报还真是快啊。”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伯尔曼抱着行李跑着,边喘着气。
——但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任何,能在云界里比【渡鸟】飞行得还快。人们信息传递依靠的是邮局。而两个相隔如此遥远的【岛】,情报却能传递得如此之快,无法理解。
“S,Starling,等等,可以等等我吗?”
转头一看,伯尔曼已经把手撑在了膝盖上。白天一直背着大行李在赶路航行。现在警察的体力也似乎开始透支了。
——无法甩开。
威尔放下行李,往铳机枪里塞入子弹。可以高价卖出消灭雾妖的子弹不应该在这里浪费。于是在枪里换了对人用的非杀伤性子弹。
铳机枪上膛后,威尔看到那里有一个全白的人影,甚至没有躲藏直接现身了。
那人最初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假面。刻着赤色的雾键式的花纹,原来是雾键士。他严实地裹着的身体外套,露出了双手,但那里也卷着绷带看不到肌肤。
——这家伙,真强啊……。
威尔敏锐地观察着,问到。
“请问有什么事。白天的航行已经很疲惫了。如果可以明天再谈行吗。”
虽然只是诙谐般的话语,但疲惫却是事实。老实说,已经一步都不想动了。杰西卡可以一个人先钻进被窝,真是嫉妒羡慕恨呐。
白色假面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指着威尔。
——目标是我……或者说是【封书】吗。
赫尔蒂的【封书】被威尔带走了。或许是被看到了吧。
威尔架好铳机枪,伯尔曼走上前一步。
“我,来做他的对手。”
“但是对方看起来很强啊?”
“一看就知道了。我认为这种时候,长辈就应该站出来。”
“……明白。那交给你了。”
威尔在道路的角落里把水瓶放下。万一把这个丢了,威尔他们就不能继续航行了。正确地来说,是回不去了。于是就在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
“呜,啊——”
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伯尔曼打飞了。
威尔一边抱着头叫着。
“喂!你是长辈吧,好歹挺住个一分钟吧!”
“这,这种时候不能说点‘怎么能丢下你不管’这类热血的话吗?”
“你在做梦吧。看看现实啊。”
威尔的声音里交织着轻蔑和怒气,就连伯尔曼也沉默了。
不管怎样,对手确实不一般,这并没有在开玩笑。
白色假面从双手上,生出一个和剑差不多长度的爪子。甚至在外套上也浮现出了雾键式的花纹,看来是有什么力量在驱动着。
——姑且这个怎么样?
威尔轻松地射出了铳机枪。四周全是金属片散落的散弹。
啪咚——飞出的散弹吞噬了白色假面——
“——嗯?”
白色假面,居然可以在麻痹的瞬间冲出。虽然长长的爪子能甩开散弹,但是也应该不是这样就能够防御得了的。
卡吱——火花散开了,爪子受到铳机枪一击。
“喂——?”
呼地一下,威尔的脚离开了地面。枪击也无法杀死他,威尔已经输了。
——这家伙,确实很强啊。
打算就着冲击顺势而逃,总算着地后,白色假面已经冲到了眼前。
这一击的强度,加上这个速度,简直可以说是怪物级别了。
“——但是,和雾妖相比,这才算不了什么!”
今天一天,和人类的天敌为对手,几次都差点死了,最后还是活了下来了。现在这种程度的怪物,才不会害怕……虽然说是这么说,白天一直被恐惧驱逐着航行,这已经领威尔强大的内心造成心灵创伤十分憋屈,现在这是反弹。
威尔用铳机枪从上面往下打,但敌人用钢铁的爪子轻松地挡住了。白色假面钻着下面的漏洞,另一个爪子靠近了。
威尔把力量都注入到铳机枪里,正当重心向下时握柄向前突出。肩上的货物承受了爪子一击。
咚——威尔用军靴袭击了白色假面,终于一时停住了。
用金属增固的军靴打出的这一击,连石壁也能打穿。
白色假面承受不住,一下没站住脚,威尔退了一步用枪口朝向了他。
“别死了哦?”
啪咚——超近距离的散弹射击。把白色假面像树叶一样打飞了。
——没有死吧?
那个外套里施加了一些雾键式。本来预期它能防御到散弹之类的,但是看来貌似玩大了。
威尔战战兢兢地望着,居然发现白色假面的手还有反应。
“喂,没受伤就说句话……?”
威尔惊呆了。白色假面的外套破坏得卷成圆形,在地面上散开来。
——杀死了。
但是,威尔惊讶的,不是对手的死亡。
“为什么,还在动?”
那个,本来应该已经杀死的对手居然站了起来。
侧腹被打得缺了个半月形,白色假面居然还能没事地站起来。
“这家伙,不是一般人啊。”
伯尔曼嘀咕着,对着对手失去了所有的从容。
威尔正打着哆嗦的时候,白色假面又轰地一下倒下了。
“这家伙,莫非,是尸体吗…?”
假面发出铛铛的嘈杂声,假面下面容已经变成灰土色,瞳孔早已白浊。很明显不可能活着。然后威尔发现在瞳孔里还浮现出不知什么时候看过的雾键式的花纹。
伯尔曼敏锐地观察着。
“是尸体。就像其名字一样,操控着尸体。”
“为什么有这样恶趣味啊……”
正说着,白色假面——尸体猛扑上来。
“要怎样才能打倒啊!”
“这是用雾键式操控的。要破坏【键】才行。”
伯尔曼飞快地后退叫嚷着回答。
“【键】啊,在哪啊。”
无论是白色的外套,还是刚才掉落的假面,都浮现了雾键式的花纹。但是威尔所知道的陶器状的【键】却还是找不到。
“【键】并不一定是有键的形状的东西。用粉末涂上像花纹一样的东西也可以,吞入体内掩藏着也——”
“那样的要怎么破坏啊,混帐!”
威尔一边咆哮着,一边从铳机枪里拔出弹丸。如果必须要四分五裂了才会停止行动的话,那需要多少子弹啊。
但是,白色假面——尸体并不会等着。
腹部被打穿了也毫无影响,还是像刚才一样跳跃着飞过来。感觉不到丝毫的受伤。
威尔本想要躲开,却撞到了墙上。不知什么时候,被逼到了墙角。
然后,尸体和肉身的威尔,力量差距一目了然。而且还没有了逃跑的退路。
从尸体的爪子里逃跑的方法,一点也没有。
“真是不好意思,既然你已经死了的话,可不可以手下留情点?”
“诶……?”
伯尔曼听到问话不禁发出了声音。
刀锋朝着地面,威尔用铳机枪架住爪子。如果手力比不过的话,只要有技术就行了。
一击打空,对着出现漏洞的尸体又用军靴踢了一脚。
把摇晃的尸体撞飞时,又把新的弹丸取出填装好。
“那样的状态还要做这种事,实在太痛苦了啊,现在,就让你解放吧。”
威尔这么说着,冲过去用铳机枪迎击了尸体。
铳机枪从刀锋缝隙间插入,尸体想要躲开枪口。就算是散弹,多受几次攻击,也会被大卸八块吧。
白色假面还想用爪子的刀背刺入,威尔敏捷地退开。但白色假面从下面的捞着向上打了一下,威尔承受了一击。
卡吱——虽然受到了爪子的攻击,尸体也停止了动作。
——就是现在。
威尔压入枪身,拔了引擎。
咚——一瞬间,枪身爆炸了。
不对,正确的来说不是枪身爆炸,而是没有射出的子弹爆炸了。
铳机枪本来,是可以突袭对手,也可以从零距离放出子弹的工具。所以用作零距离放出子弹的飞道具也不是不可能。
填装的子弹是斩击弹,这种子弹能让燃烧着的火药利用刀身爆发出冲击力。
——虽然反冲力也震得很痛啊!
绑着手榴弹的棍子就像是打人的东西。一个人的力量用错了的话,使用人也就折了。就是这样危险的子弹,在近距离战斗中才比一般的子弹拥有着更超凡的强力。
刀身承受着爆炸气浪把尸体的爪子折断。不仅没有停止,还把尸体直直地打飞到了墙壁上。
承受不了的尸体跪下了,威尔把铳机枪高高抡起。然后——
铛咚——两发斩击弹把尸体痛击了一番。
地面出现了一个大洞,那里埋着一个手脚向奇怪的方向弯曲伸展着的尸体。因为要确定它是否已经完全不动了,最后威尔用铳机枪拉拽着。
“……呼”
“打,打倒了吗?”
“大概,吧。”
只要是对手还是尸体,就不能证它已经不能动了。
“你,这不是很强吗。”
“我不记得我说过我很弱啊?”
别看威尔这样,他在军校的成绩很高。但仅限于实战能力。
然后,正当松了口气的时候。
“这家伙还——!”
骸骨突然起身了。
大意了。身体僵直着,一瞬间又不能动了。
扑通——尸体的头部贯穿了一条火线。
“……实在是遇到了件麻烦事啊。”
忽然从小巷的缝隙中出现一个身影,是老人的【渡鸟】。黑色的飞行服,手里握着冒着硝烟的铳机枪。
“啊,你,是在波图皮阿诺的……”
【井水屋】里遇到的老人。
——为什么会在这里……?
再次相见怀着的心情,不是欢喜,而是违和感。老人也一脸惊讶的表情。
“是你啊。……真是不可思议的缘分啊。”
比起这个,老人的目光落在了被打飞头了的尸体上。
“这个是,你打的吗?”
“啊,嗯。似乎是这样的呢。”
“一起来的女孩怎样了?”
这么说着,威尔还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就跑走了。
——杰西卡!
现在的她一个人在旅店睡觉。就算有多少刺保护着她,连散弹都没有办法的尸体要是在她熟睡中袭击的话,能够坚持得住才怪呢。
“杰西卡!”
一踢开门,首先传出一股恶臭味。
接下来,在床上的是身体一直在哆嗦的杰西卡。似乎是醒着孤零零地坐着一动不动。
然后,脚下倒着一个灰土色面容的男性。一看就明白了。已经死了。
再一次看向杰西卡,肩抽搐着,牙齿咬着嘴唇。平常,是如此不安分的少女,现在却像是因为捣蛋被骂了的孩子一样俯首着。
虽然头发已经凌乱了,但好像没有很严重的外伤。
“啊……”
威尔不由得叹了口气。一下子就没了力气,软绵绵地跪下了。
“……从一开始,就死了。”
杰西卡紧紧地攥着在膝盖上的被子,像是在辩解一样嘀咕着。
威尔终于注意到杰西卡在发抖。
“……并没有,杀死它。”
“一看就知道了。”
“但是”
“说了已经知道了啊?我也受到了一样的攻击。”
本来这里就充满了尸体特有的腐尸臭。就算不是威尔,也能够看出是早已死去的尸体。
威尔站起来,走到了杰西卡跟前,但是少女却没有抬起头。
“总之,出去了?不要再关在这里了。”
虽然这么说,杰西卡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歪着头,发出蚊子鸣叫般的声音。
“没有,生气吗?”
威尔一下听到如此怯弱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就是吧,原来是那么傲慢的少女,现在也会有像被父母责骂的孩子般惴惴不安。
“难道,很在意吗?”
“威尔说过的,不准杀人。”
那是威尔和杰西卡开始做【渡鸟】的时候提出的条件。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也没说要被杀死的时候还要这么做啊。”
杰西卡伸出手,抓着威尔的衣角。
“人类就是讨厌,这么低级趣味。”
“是啊。”
“也讨厌高的地方。同时,也讨厌被击落”
“才不会被击落。你看今天这么紧急的情况不也没事么”
“威尔是我的。随便就这么消失了,绝不会原谅你的。”
杰西卡这么说着,威尔终于明白杰西卡颤抖的原因了。
一边苦笑着,把杰西卡的头抱在怀里
“对不起。孤零零地留下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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